張安世領着伊王朱出了宮。
張安世邊走邊道:“這幾日,你也别先回官校學堂去了,這幾日出入宮禁,你都給我搭把手。”
朱點頭,噢了一聲。
他顯得垂頭喪氣。
張安世安慰道:“走,我們該去見一見那罪魁禍首了。”
罪魁禍首……
朱露出疑惑之色。
張安世一路至栖霞,随即在陳禮的引領之下,進入了诏獄。
诏獄之中,關押的人已是人滿爲患。
既是拿到了名冊,那麽……錦衣衛便開始按圖索骥,搜查其餘的骨幹。
尋常的教衆當然是不必捉拿的,可一些骨幹人員,卻非要抓到不可。
至于将來如何處置,卻是兩說的事。
李喜周早已是遍體鱗傷,他一臉猙獰,被人吊起來,人懸在半空,喃喃自語着,好像是在念經。
也不知怎的,隻要這家夥一念經,張安世就想笑。
伊王朱擡頭看着李喜周,口裏道:“總教習,他在念什麽?”
“應該是詛咒我們吧,怕不怕?”
伊王朱很實在地道:“我隻怕皇兄的拳頭。”
張安世讓人搬了一把椅子來,而後在這李喜周的面前落座。
他看着這早已是奄奄一息的李喜周,皺眉道:“怎麽這樣狠,可别将人打死了。”
站在一旁的陳禮汗顔,忙道:“是,卑下下次一定注意。”
張安世道:“若是有什麽生命危險,一定要及時叫上好大夫,也要及時用藥,無論花多少代價,人也要救活回來。”
陳禮道:“這诏獄裏的大夫,都是最好的,卑下不是吹牛,宮裏的太醫都不如他們。”
張安世便罵:“你是好的不學,偏要和壞的比?”
陳禮一臉無措地道:“啊……這……”
張安世随即看向李喜周,便問伊王朱:“案情,伱已大抵知道了吧。你來說說看,眼前這個人……該怎麽讓他開口?”
朱卻道:“總教習,你别賣關子了。”
張安世笑了笑,背着手,走了一圈,才道:“李喜周,你還認得我嗎?”
李喜周努力睜着已經被打腫了的眼睛,看着張安世道:“化成灰也認識。”
張安世道:“宮裏的事,你交代不交代?”
李喜周搖頭,他歇斯底裏地道:“我是不會說的,時間快來不及了,你們若是放了我的家人……或許……還有機會……”
張安世卻是微微一笑道:“你的家人……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李喜周道:“那麽就同歸于盡吧。”
張安世嘲弄地道:“同歸于盡,你拿什麽和我們同歸于盡?你以爲靠那金氏,就有資格同歸于盡?”
此言一出,李喜周臉色一變,他打了個寒顫,猛地盯着張安世:“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張安世輕蔑地看着他道:“你那點小伎倆,怎麽可能瞞得住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看,現在你和你家人身上的罪,又多了一條。”
李喜周渾身不由自主地又抖了抖,自來了這裏,反複的上刑,他心裏依舊還有執念,隻覺得……隻要自己還掌握着什麽,或許還有一線可能,朝廷會對他妥協。
而現在……連這最後一丁點的底牌也沒了。
他落淚下來:“哎……既生瑜何生亮,怎麽會到這樣的地步。”
他的聲音越來越悲戚,繼而咬牙切齒,又突然絕望地長歎一口氣:“哎……”
他一聲歎息。
張安世看着他的樣子,臉上倒是露出了一絲好奇,道:“我一直很奇怪,爲何……你靠在區區的小縣裏,便可以對天下這麽多白蓮道人發号司令?你這些裝神弄鬼的把戲,你身邊的人,當真相信嗎?”
李喜周……似乎因爲心理上的防線已是崩潰,此時已萬念俱焚,隻是斷斷續續地道:“不是因爲人們是否相信,是天下許多人,希望有一個這樣的人。”
張安世凝視着李喜周,他沉默着,屏息等候他繼續說下去。
李喜周道:“就好像,當初元末的時候,那韓山童和劉福通一樣,難道許多人不知道他們在裝神弄鬼嗎?他們埋下石人,宣揚什麽莫道石人一隻眼,此物一出天下反,當真所有人都相信嗎?呵………其實……其實不過是大家想反而已,因爲人人想反,于是有人裝神弄鬼,因而天下人紛紛影從,對他們的話深信不疑。”
張安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下,而後道:“你未免太高擡自己,你和劉福通和韓山童這樣的人相比,實在差得遠了。他們或是裝神弄鬼,是爲了反抗,而你不過是斂财。”
李喜周道:“路數是一樣的,就算是韓山童和劉福通活在今世,用他們當初的手段,未必也能号召多少人謀反。同樣的道理,若我在那個時候,隻以此宣揚,我這白蓮教,隻怕也遠遠不如他們所傳的白蓮教更得人心。”
張安世道:“倒是有幾分道理。”
李喜周接着道:“我也不過是合了人心而已,尋常的百姓,通過節衣縮食,供奉了他們的财物,送給我,換來他們的安心。而天下各州縣的那些白蓮道人,他們正愁自己手底下的佃戶們,總是不滿佃租,或者其他緣故,而滋事。”
“因此,有了這白蓮教,這些地方上的豪強,贈我錢财,我便讓他們來做這白蓮道人,有了這個身份,下頭的佃戶們,便沒有怨言了。不但不敢計較佃租,哪怕是逢年過節,還要節衣縮食,将他們的财物送到這白蓮道人的家中,以示虔誠。”
李喜周頓了頓,繼續道:“說到底,不過是你們那些四書五經的東西,爲了顯得自己與别人不同,所以故作高深,這四書五經所犯的,不過是和當下的禅宗、道宗一樣的毛病,故步自封,将這些高深隐晦的東西,當做自己區别世俗人的本錢。别看官府平日裏說什麽教化教化,可士紳與讀書人之乎者也的話,尋常的百姓,卻是一句都聽不懂,甚至連說話都費氣力。”
李喜周此時拼命咳嗽,他似乎是周身疼痛極了,臉上皺成了一團。
緩了緩,他才又道:“這樣固然可教人……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可壞處卻是,百姓們總是不安分,不肯安分下來,就難免讓人不安。我這白蓮教,就是說給那些無知百姓聽的,百姓們相信,那麽那些地方的豪強和富戶,甚至還有士紳和讀書人,便也願意得一個白蓮道人,輕松省力,還有好處,何樂不爲?”
“至于那些地方官府,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即便沒有我,沒有這白蓮教,也照樣會其他人,會有其他的東西出來。”
張安世勾起了一絲冷笑,道:“真是好算盤,沒想到區區一個所謂白蓮教,卻是将所有人的人心都算到了。這樣說來,那些地方父母官,還有地方上的學政,都是酒囊飯袋,竟是連你們這些騙子都不如。”
張安世不得不承認,這李喜周絕對是玩弄心術的專家。
李喜周的臉色難看極了,卻堅持着道:“這不一樣,那些人……靠四書五經做了官,教化百姓與否,和他們有什麽關系?可我們不同,我們一無所有,若是沒本事讓人相信我們的話,便什麽都不是了。”
張安世道:“這倒有幾分道理。”
說着,張安世站了起來,卻是很是平靜地道:“你罪大惡極,而今總算也說了幾句人話,我之所以來此,就是來告訴你,你現在什麽底牌都沒有了。未來三年,你會遭許多的罪,等三年之後,再将你淩遲不遲。你方才說了這麽多的話,可見你是一個極聰明的人,可一個人聰明的過了頭,卻将這些聰明,用在了這等罪大惡極的事上頭,那麽……就必須承擔後果。”
說完最後那番話,張安世走出刑房,一面交代道:“現在開始,下手要有輕重,别弄死。”
說罷,才頭也不回地出了囚室。
站在囚室外,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之後,伊王朱出來,張安世道:“知道爲何要帶你來這裏嗎?”
朱搖頭。
張安世道:“看過之後,什麽感覺?”
“吓人。”朱老實回答道。
“當然吓人。”張安世道:“可既是錦衣衛,就要面對這樣的事,人不可能一直處于溫室的。這世上,總有人直面黑暗。不是你,就是其他人。這官校學堂,你還讀不讀了?”
朱一點遲疑也沒有,就道:“讀。”
“爲何?”
這家夥這麽幹脆,張安世顯得有些意外。
“雖然很吓人,但是也很刺激。”朱道。
張安世:“……”
張安世随即道:“官校學堂畢業之後,你打算進錦衣衛嗎?”
“我?”朱一臉詫異,而後道:“隻怕皇兄不許。”
張安世道:“隻要你一意孤行,陛下也不能拿你怎麽樣,他還能打死你不成?”
朱道:“那我去和皇兄說,總教習很欣賞我,希望我留錦衣衛。”
張安世頓時就瞪大了眼睛,罵道:“你不配做我的學生。”
朱便耷拉着腦袋,委屈巴巴地道:“我願意留下,我喜歡在學堂,将來也希望能和同窗們一樣,留在衛裏。”
張安世道:“那到時再說吧,不過……我之所以給你看這些,還有一個緣故,你見了此人,是怎樣想的?”
“他害皇嫂,我自然恨不得将他碎屍萬段。”
“碎屍萬段?”張安世帶着幾分戲弄的意味看着他道:“我給你一把刀子,你真的肯将他碎屍萬段嗎?”
朱很認真地點頭:“真的。”
張安世卻也認真起來,道:“可你有沒有想過,将人碎屍萬段,是會讓人上瘾的。”
“上瘾?”
張安世道;“一個人,經曆了血腥之後,就會越來越暴戾。”
朱顯得不解:“可錦衣衛不就是幹這個的嗎?”
“錦衣衛是匡扶天下,誅殺不臣,豈是幹這個的?”張安世氣咻咻地道:“若是将錦衣衛當做暴戾的機器,那麽這就與紀綱沒有任何分别了,不過是用來排除異己,最後暴戾會掩過理智,會越來越不分是非黑白!”
“你希望,最終這錦衣衛變成這種樣子嗎?”
朱立即搖頭,卻道:“可這也沒法子啊。”
“既要讓人直面黑暗,也得讓人有光明的一面。”張安世語氣漸漸平和起來:“所以我有一個打算,要在衛裏還有官校學堂,推廣一些興趣愛好,讓人都參與,譬如踢蹴鞠,還有下棋,或者是其他的文娛活動,如此一來,緊張殺戮之後,難得放松下來,可以緩解這樣的暴戾。可是萬事開頭難,總要鼓勵大家這樣幹才好……”
張安世頓了頓,繼而道:“我左思右想,要在衛裏還有學堂裏舉辦一些比賽,譬如棋賽,又如蹴鞠賽,亦或者是舉辦一些衛裏人的書法展,除此之外,還要設一個内部的刊物,負責搜羅一些衛裏人的事迹,撰寫成文章,既有褒獎的,也得有批評一些現象的,也願意去收衛裏和學堂裏的人投稿,總而言之,就是要培養興趣,要将血腥的工作和平和的興趣分開來。”
“噢。”朱點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張安世道:“你耳目靈通,可以在學堂和衛裏幫我打探一下,大家都有什麽其他的愛好,當然要健康的愛好。”
朱想了想,卻問道:“什麽叫健康的愛好?”
張安世耐心道:“就是好的愛好。”
“我明白了,總教習爲何不早說,交給我吧,我能辦得妥妥當當的。”朱拍着胸脯道。
張安世道:“好了,回學堂吧。”
朱哦了一聲,轉身走了幾步,卻突然駐足,回過身來,這一刻,他眼淚婆娑:“總教習……”
張安世道:“什麽事。”
“皇嫂……不會有事的,對吧?”
張安世嘴唇嚅嗫一下,卻沒有立即回答。
朱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不少,他看着張安世,似乎明白了什麽,于是轉身便走了。
…………
張安世打道回府。
眼看着同樣身懷六甲的徐靜怡,張安世不禁後怕地道:“哎……所以我一直說,做人一定要小心爲上,看來我這些年來謹慎小心是對的。”
徐靜怡已到了待産的時候,大概是因爲将要爲人母,整個人似是更顯得溫柔随和。
她聽了張安世這沒頭沒腦的話,便奇怪地道:“怎麽了?”
張安世搖頭,并沒有将宮裏的事說出來,怕她擔心,便岔開話題道:“這幾日,你要多加小心,孩子應該要出生了,不過……我這幾日可能會忙碌一些,到時……就怕顧不上。”
徐靜怡溫和地笑了笑道:“夫君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的,再說身邊還有這麽多的人看着呢。”
張安世忍不住道:“真是虎父無犬女啊。”
徐靜怡道:“什麽?”
張安世忙搖頭,道:“沒什麽,我隻是想到泰山大人了。”
一夜無話,到了次日,張安世入宮觐見。
人一至午門,便看到宦官在此等着。
那宦官一看到張安世,急匆匆地道:“威國公,陛下有口谕,威國公直入大内。”
張安世很默契地點點頭,火速趕往大内,小跑着到了徐皇後的寝殿。
寝殿外頭,許太醫翹首以盼,一直等着張安世來。
“如何?”
“還是那個樣子。”許太醫道:“這一夜,都在聽胎心……可一直都是八十次上下……娘娘也覺得身子有些不适……”
許太醫壓低聲音。
實際上,他現在已不算是大夫了,而是醫官,也就是,管理天下的醫館,
可現在,該來還得來,每一次來宮裏給貴人們看病,他都覺得心驚膽戰,隻有見着了張安世,才安心一些。
張安世點點頭,随即與許太醫一起進入寝殿。
朱棣見了張安世,道:“你來,其他人退下。”
那許太醫如蒙大赦,又忙與其他的宦官和宮娥退出殿去。
張安世上前,先行了禮,便道:“娘娘還好吧?”
朱棣歎口氣,低聲道:“她剛睡下。”
說着,偷偷瞥了徐皇後一眼,聲音更輕:“她也覺得肚中的孩子……你說說看,現在的情況,最壞的結果是什麽?”
張安世道:“最壞的結果,是大的和小的,都保不住。”
此言一出,朱棣倒吸一口涼氣,臉上也霎時的白了幾分。
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依舊輕聲道:“好一些的結果呢?”
“想辦法……保住娘娘。”張安世道。
朱棣聽罷,喉結滾動:“孩子保不住了嗎?”
張安世隻能沉默。
朱棣蒼涼道:“哎……老年得子,她受了這樣多的苦,好不容易捱到了現在,不知該有多傷心。”
張安世道:“其實臣也擔心這個。”
“你說。”
張安世道:“娘娘乃至情之人,如今受了這樣的打擊,必然精神不振,再加上……救治的過程中,身子怕也不好,這雙重打擊之下……”
他沒有說下去,可這意思不明而喻了。
朱棣背着手,他下意識地點頭,他當然清楚張安世的意思,徐皇後的身體本就不好,再加上喪子之痛,心中郁郁,這絕對是緻命的打擊。
朱棣便道:“無論如何,你想辦法……拿出一個章程出來,朕……望她……”
朱棣說到此處,突然變得溫柔起來:“朕望她好好的。”
“咳咳……”
一聲清咳,卻是打斷了朱棣和張安世的話。
張安世和朱棣俱都看向遠處的鳳榻。
“陛下,臣妾有一言。”徐皇後突然說話了。
原來她根本沒有睡,之所以‘睡下’,是害怕朱棣擔心,實則從張安世入殿,到與朱棣的嘀咕,她都聽了一清二楚。
朱棣便忙上前道:“怎麽了?”
榻上的徐皇後朝張安世招手,她坐起,靠着墊枕,凝視着張安世道:“張卿家,孩子能保住嗎?”
她問得極認真,朱棣在旁看着,臉色驟然之間變得難看起來。
朱棣是最了解徐皇後的,徐皇後是個極有主見的人,平日裏都說朱棣脾氣倔,可一旦徐皇後打定了某些主意,便是朱棣也拗不過她。
張安世忙低頭,不敢去看徐皇後的眼睛。
徐皇後道:“張卿家,你直言,不必有什麽避諱。”
張安世隻好硬着頭皮道:“孩子月份還小……而且……這個時候……已經在腹中有危險了,臣……臣……”
“也就是說,并非沒有希望?”
“會有危險。”張安世道:“而且就算能出生,也不能确保……”
張安世覺得這話很殘忍,他再也說不下去。
徐皇後閉上了眼睛,沉思片刻,才道:“靜怡現在還好嗎?孩子應該這個時候要生了。”
張安世點頭。
“哎,你們是不知道做母親的感受啊,若是靜怡,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意。”
張安世隻耷拉着腦袋,好像在受訓斥。
徐皇後接着道:“我早年爲陛下生下三個兒子四個女兒,如今……最小的孩子,也都已經長大成人了。如今……又有身孕,許是年紀大的緣故,所以……總覺得這一次懷胎,格外的辛苦。可無論再辛苦,我也沒有抱怨,這是因爲,這些日子,我總盼着,能見一見這孩子……”
朱棣顯得難過,道:“現在說這些做什麽,哎……”
徐皇後道:“張卿家是有本事的人,倘若……這孩子有一丁點活下來的可能,也請張卿家,不要放棄。”
她竟一下子伸手,将張安世的手握住,慈和地道:“我希望張卿能體諒我的感受。”
張安世慌忙道:“是,是。”
徐皇後随即松開張安世的手,笑了笑道:“張卿是子弟裏,最有出息的,所以……該說的我也說啦,終究還是張卿來拿主意吧。”
張安世道:“臣……臣先去想一個章程來。”
說着,給了朱棣一個眼神。
朱棣起身,二人一前一後出了殿。
一出來,朱棣道:“這是婦人之仁,張卿……”
張安世道:“陛下……臣……在想……”
朱棣安靜下來,歎口氣道:“說罷。”
張安世道:“臣在想……一旦孩子沒了,娘娘是否能扛得住,曆來……她身子不好,精神也不甚好……”
朱棣難得的顯得很無力,歎了口氣道:“那你說怎麽辦?”
“可能會有一些危險。”張安世道:“而且臣其實也沒太大把握。”
朱棣微微張眸道:“你爲何不早說?”
張安世道:“陛下自己方才說……”
朱棣壓壓手,憂心忡忡地道:“你就說幾成把握?”
“五六成。”張安世道:“不過娘娘的危險,也加了幾成。”
朱棣凝視着張安世,卻是猶豫不決地:“朕其實現在也拿不定主意……”
他顯得焦慮。
于是,虎目顧盼之間,朱棣看到了角落裏,試圖想要隐身的許太醫。
朱棣道:“你來。”
“是。”許太醫隐身失敗,吓得連忙上前,行禮:“臣……”
朱棣道:“話你聽見了,你以爲如何?”
許太醫道:“臣……臣……”
朱棣道:“你乃大醫官,連這樣的主意都拿不出嗎?朕要你何用。”
朱棣一聲大喝。
許太醫下意識的抱住自己的腦袋。
這不抱不要緊,一抱,反而讓朱棣繃不住了。
張安世連忙道:“陛下,算了,算了,這時不是幹這個的時候。”
朱棣深吸一口氣,道:“那你來想辦法。”
張安世咬咬牙:“那就試一試吧,若是娘娘當真出了事,大不了……臣來擔罪。”
朱棣道:“既然你有了決心,那就試一試……”
他沉默了片刻:“這罪也輪不到你來承擔,教這個鳥人來擔着就好了,有什麽差錯,朕剮了他。”
朱棣手一指。
這指頭奇迹一般,點在許太醫的身上。
許太醫隻覺得眼前一黑。
“既如此,那麽就要迅速做準備了,陛下……臣……”
朱棣道:“宮裏的人,都聽你的差遣,還有這些太醫……”
朱棣頓了頓:“生孩子的事,朕不懂,隻好指望你了。”
張安世道:“是。”
張安世深吸一口氣,眼下,其實也沒有辦法,那就是提前進行生産。
而提前生産……至少在這個時代,是很危險的事。
若在後世,解決辦法很簡單,直接剖腹産就好了。
可剖腹顯然在這個時代,過于危險,這畢竟不是割闌尾,若是給張安世十年二十年的時間,其實還是可以一步步在技術上解決的。
當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走另一條路了。
張安世朝許太醫使了個眼色。
許太醫還愣在原地。
張安世咳嗽一聲:“許太醫……”
許太醫這才回過神,于是,他慌忙跟着張安世,到角落裏。
“威國公,你真的有辦法嗎?”
“有一個辦法,有點危險,而且還有一個天大的難題。”張安世道:“就是有點犯忌諱,你想想看,咱們是兩個大男人。”
許太醫深吸一口氣,而後凝視着張安世道:“這個倒不擔心,威國公,準确的來說,老夫其實也不算男人了。”
張安世:“……”
許太醫低着頭道:“老夫……不能人道已經很多年了,你也知道……年紀大了嘛。”
“可我看你好像才年過四旬。”
許太醫咳嗽:“我們先不糾結這些,别說了,别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