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世笑得合不攏嘴。
三十萬兩……多嗎?
當然是很多!
可是……收益更驚人啊!
于是張安世道:“就這……還是看那太傅比較可靠,若是尋其他的少師,或者其他的太傅、少傅,還有各種鞑靼的王公,可能十萬兩就能敲定了。隻是我張安世做事要的就是謹慎,這個太傅是先辦事,再給錢,和其他人不一樣。隻有咱們大明将你拿下,他才收銀子,而定金,不過區區一萬兩而已。我就喜歡這樣實在的人!”
頓了頓,他又神彩飛揚地道:“想不到吧,你自以爲自己進入我大明,可以蠱惑人心,可以妖言惑衆,哪曾想到……大明真正的敵人在南京城,在我大明内部,可你這鞑靼的走狗,又怎麽會想到,鞑靼的敵人,則在漠南,也在他們的内部。“
”伱自以爲你效命鞑靼,這鞑靼人就和你一條心,可曾想到,鞑靼也不是一個整體?這裏頭……有各部人馬,每個人都各懷心思,莫說是三十萬兩,就算是十萬兩、五萬兩,也有人争着搶着,想将你賣了。”
書生:“……”
這書生的臉色,變得越發的慘然。
他曾想過,自己被察覺身份的許多可能,他的所有反思,幾乎都在自己的身上。
譬如自己派出去的人,是否不可靠,又或者……自己本身露出了什麽馬腳。
可唯獨沒想到,張安世讓人去了大漠,不隻去了大漠,而且幹的是跟他現在幹的一樣的事。
張安世樂呵呵地繼續道:“還不隻如此呢!這三十萬兩,其實也不隻是你的買命錢,你的命,在我眼裏不值這個價,我這叫立木爲信,是借你人頭,和人家長期合作,借此了解鞑靼的動向,将來,更是爲我大明所用。”
書生眼眸裏露出了一絲不甘,冷着臉道:“這太傅是誰?”
說起鞑靼的太傅,還真的很多,當初元朝入主中原的時候,以漢朝的官職大封官職,什麽太傅、太師,就好像不要錢一樣亂發一氣。
此後北元分裂爲鞑靼和瓦剌兩部,爲了拉攏各個部落,幾乎每一個部落首領,不是太師就是太傅,若你是一個少師、少傅啥的,走出門去都覺得丢人現眼。
張安世很滿意書生的表情,笑着道:“不告訴你。”
“真正知道我身份的人隻有兩人。”書生道:“那便是鞑靼汗和太師阿魯台。至于其他人,可能會知道我一些行蹤和身份……”
說到這裏,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努力地想回憶着什麽。
張安世卻是看着他道:“你不用去猜測了,你認爲知道你身份的人隻有那麽兩個人,卻沒想過,這二人……是否會在喝酒時,和人說起你的一些事,你以爲他們一定守口如瓶,卻沒有想過,這鞑靼的上層貴族,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你自覺得洩露身份是生死攸關的事,卻沒有想過,知道你身份的那兩個人……卻可能隻當你是談資。”
張安世笑了笑,其實他知道,對方是聰明人,很多事情,隻要一點即透。
這不過是人性罷了,你生死攸關的事,和你的主子有啥關系呢?
喝一頓酒,吹一下牛,可能就把你賣了!
你的那些主子若是當真謹言慎行,何至于被趕回漠南,在大漠裏放牧爲生?
書生歎息道:“所以,你知道我不少事,可是……其實也隻是知道一些大概。”
到了現在,張安世不介意地坦然道:“對,那太傅所告知的,是你身體不好,經常咳嗽,而且動身從漠南趕來了南京城。噢,還知道你愛穿儒裝……這些林林總總的信息,其實……隻要有這些線索,最後你的行蹤敗露,也隻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書生低着頭,苦苦思索,随即他慘笑着道:“三十萬兩,哈哈,居然隻是爲了三十萬兩……人竟可以目光短淺到這樣的地步!區區三十萬兩,便錯失我這樣的人……我爲他們帶來的,何止是三十萬兩銀子,能給大明造成的損失,更不知多少個三十萬兩。”
張安世笑道:“道理其實你比我還明白,對這太傅而言,他能得三十萬兩,是揣進自己的家裏,至于你帶來的好處,于他又有什麽用呢?”
書生愣了一下,像是一下子醒悟了一般,随即歎息了一聲道:“哎……你說的不錯,倒是我……一時糊塗了。”
他顯得極沮喪,某種程度而言,張安世不啻是在誅他的心。
朱棣端坐在一旁,聽着他們的對話,一言不發,不過在聽到三十萬兩的時候,他的眉還是忍不住地顫了顫。
明明有便宜的十萬八萬可以打發……張安世這個小子,居然……
花銀子也太大方了。
這是朕的銀子啊!
當然,心痛歸心痛,朱棣卻還是依舊不露聲色,他很清楚,真論起來,能抓住人,莫說三十萬兩,便是五十萬、一百萬兩,這個銀子,他也得咬牙交出來。
隻是張安世的思路,卻令朱棣不禁佩服。
這家夥,從來都不走常理啊,誰能想到,當逆黨們日益迫近,不斷給出無數難題和殺招的時候,張安世居然會提前往大漠下一步閑棋呢?
此時,張安世認真地看着書生道:“那麽你呢,你爲何爲鞑靼效命?”
對于這個問題,書生倒是平靜地道:“我祖祖輩輩,都爲大元效命,這……還需要理由嗎?”
張安世道:“鞑子入主中原,禍害天下,如今敗逃大漠,惶惶如喪家之犬,怎麽,你到現在還認他們是主人?你難道忘記了,鞑子入主之前,你還是漢人,是宋臣。”
書生卻是搖頭道:“不,祖輩的時候,我也不是宋臣,我的祖輩,既爲遼臣,也爲金臣,此後……更爲元臣。”
張安世挑眉,冷冷道:“認賊作父?”
書生道:“若是安南侯是來和我争吵的,那麽……似乎現在并非是時候。”
張安世倒是随即一笑,便神情緩和下來,道:“好,你繼續說。”
書生道:“我叫張興元,家父張思道。”
張安世聽的還是一頭霧水。
可此時,一旁坐着的朱棣,臉色卻是微變,随即定定地看着書生,冷笑着道:“前元世侯張思道的子孫?”
書生很是幹脆地道:“是。”
所謂世侯,最早要追溯到金朝的時候,金人入關,爲了統治,與當地的豪族合作,其中最聲名赫赫的,号稱九公!
這九大豪族可在自己的地盤設置公府﹐任命官吏﹐征斂賦稅﹐賞罰号令,可以說是比大明的藩王權柄還大。
此後,等到蒙古打敗了金朝,可蒙古人少,爲了統治,也沿用了金人的做法,收買漢人的地主武裝,這便是張安世可能了解不多,而在明初時,人盡皆知所謂的元朝世侯。
這些漢人豪強地主,被蒙古人封爲萬戶,使其分統諸路,在本地招募漢人爲兵,作戰的時候,漢軍第一波攻擊,若是不能勝利,就讓色目軍馬繼續強攻,若是還不能勝利,這才讓蒙古人出擊。
可以說,這些世侯,爲元朝立下了赫赫功勞。
别看他們隻是小小的萬戶,可是實力卻是盤根錯節。可能進入元朝的朝班裏,區區一個萬戶,不值一提。
可一旦在地方上,他們的權力,卻幾乎形同于皇帝!
往往這些管轄的人口,在三萬至六萬戶之間,一戶若是五口人,那麽就是直接管轄十幾萬至三十萬人口,管轄面積,小則一個縣,大則有一個府,在這一片土地之内,他們擁有司法、征稅、征兵、任命地方官員的一切特權。
也就是說,隻要他們願意,除了按時給元朝朝廷上貢一定的稅賦之外,他們在自己的領地,想征多少兵就征多少兵,想将稅率調整到多少,司法訴訟,他們想怎麽判決就可以怎麽判決!地方的官吏,他們随意任免,甚至根本不必向元朝的朝廷報備。實際上,那些元朝的統治者,也懶得會管。
最重要的是,這等世侯,是萬全世襲,而對于你們怎麽世襲,其實也不似漢朝對待諸侯王一樣,會有各種禮制的規定。
統治者們,壓根就不在乎你是否觸犯了什麽王法,你說誰繼承你的世侯之位,他們都認。
當初朱元璋北伐,抵抗最激烈的,這漢人世侯就是其中之一。
就比如眼前這個自稱張興元的爹張思道,在明軍北上之後,抵抗最是積極,甚至遠比許多蒙古人更爲激烈。
不少蒙古人還存着,中原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回大漠裏去。可這張思道不一樣,抵抗得十分激烈,直到大勢已去,連元朝皇帝都往大漠跑了,當時朱元璋招降這張思道。
張思道卻恥于做這大明的臣子,直接歸隐山林。
張安世大抵知道了前因後果,不禁道:“你爲鞑靼人效力多少年了?”
張興元如實道:“已有十數年。”
張安世随即就道:“十數年?那你一定有不少黨羽了?”
張興元卻道:“天下處處都是思懷大元的人,可以說,人人都是黨羽。”
這話,直接聽得張安世禁不住冷笑。
似乎見張安世不信,張興元道:“我家世代在燕趙之地,親朋故舊無數。”
這種世侯,他說自己故舊無數,倒是沒有錯。
此等土皇帝,在地方上盤根錯節,而且這些人,恰恰最會教育子弟,無論是弓馬,還是讀書,都和目不識丁的什麽朱十三、趙九、劉二十六之類的尋常百姓,完全不同。
也就是說,本身這些人……就是各個王朝籠絡的對象和人才。
張安世不由道:“也就是說,當初你的親朋故舊……有不少,都願爲鞑靼人效力?”
張興元點頭。
張安世似乎想到了什麽,皺着眉頭道:“所以你們偷偷地私下聯絡起來,其中這些人,不少人已不乏成爲我大明的文臣武将,即便不是文臣武将,在地方上的實力,也不容小觑,是嗎?”
張興元又點頭。
張安世道:“元人殘暴,你們就這樣甘心供他們驅使?”
“可大明又好到哪裏去呢?”張興元咳嗽一聲,随即露出譏諷的樣子道:“像我們這樣有本事的人,朱元璋卻用科舉來限制,不是人人都有興趣去讀學四書,讀八股。再者,朱元璋屠戮的人還少嗎?大元在的時候,從未虧待過忠臣。”
張安世面容冷了下去,忍不住提高了聲調道:“可他們屠戮的是萬千百姓。”
張興元不置可否,隻默默地看了張安世半響。
半響後,卻歎口氣道:“無論如何,輸了就是輸了。我無話可說……”
張安世道:“你既供鞑靼人驅使,那麽我來問你,爲何有這樣的人……供你驅使?譬如徐聞,譬如今日随你一起帶兵謀反的右哨人馬……”
張興元擡頭看着張安世,道:“他們本就思懷大元,在大元的時候,他們的祖輩們也做官,卻不似在大明一般憋屈,大明的所謂官,不過都是流官而已,統領的兵馬,分毫都不可染指,隻有節制之權!可在大元,他們便爲一方諸侯,而大明的皇帝老子,隻要一不高興,就可将你罷黜,甚是可能得來懲罰,換做是誰,心裏會不懷怨憤呢?”
頓了頓,他又道:“當然,怨憤歸怨憤……其實還不隻如此,之所以……有這麽多人願爲我效力,追根問底,還是要歸于當初的靖難!”
“靖難?”張安世一臉疑惑。
顯然,這個答案是他意想不到的。
張興元很快就說出了原因,道:“當初我雖聯絡了不少人,可是朱元璋在的時候,對我等世侯和蒙古人都有防範,所以……幾乎沒有任何帶兵和領兵的機會。所以那時候,我做的,不過是每日走親訪友,與人抱怨罷了。可是……建文登基,我立即意識到,那建文暗弱,遠不及朱元璋。恰好他要削藩,我認爲這是一個好機會,等到朱棣……”
朱棣坐在一旁,忍着這個家夥直呼其名,倒沒有發作,他現在隻想知道真相,反而沒有輕易打斷張興元,隻安靜地聽着。
張興元繼續道:“等到朱棣起兵,恰是用人之際,于是……我便安插了不少人,進入燕軍之中。原本的用意是,制造明廷内部的混亂,等他們殺個幾年,到時大明必然四分五裂!到了那時,我們再入主中原,重新奪回當初的一切。“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短短兩三年功夫,這朱棣便殺入了南京城,使這大明重歸一統。”
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遺憾之色,說實話,朱棣當初确實不過是在北平的一個小小藩王,這一點兵力和人馬,換做任何人……都覺得必敗無疑,就算朱棣大力出了奇迹,大抵也不過是割據一方,整個大明陷入長久的内亂。
誰能想到,朱棣這麽一個小藩王,最後竟是直接打過長江,而且迅速地結束了戰争!
張興元接着道:“當然,雖然這些目的沒有達到,卻也給我們帶來了不少的好處,那就是……當初原本進入燕軍的人,雖沒立什麽天大的功勞,成爲公侯,可至少……絕大多數卻都因爲從龍之功,或多或少,進入了南京,就說這京營右哨的将軍花不魯爾。他是蒙古降卒的後代,照理,是不可能得到大明的信任,甚至進入京營,充當武官,可恰恰是因爲靖難,他才可以節制一方的人馬。”
朱棣不禁動容,他眯着眼,這一刻,驟然明白了什麽。
當初靖難的時候,兵力實在太少,所以對于任何願意追随靖難的人,朱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來者不拒,這樣看來,倒是讓張興元這樣的人占了便宜。
張安世道:“所以……你借他們想弑君,然後呢?”
“弑君的事……”在張興元鎮定地道:“對我們而言,其實并沒有好處,因爲我也清楚,現在鞑靼部在朱元璋時幾次橫掃大漠,實力還沒有恢複。就算中原發生了内亂,十年二十年之内,其實也很難能夠入主中原。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大家繼續潛伏在天下各處,伺機而動。”
于是張安世便問:“你既知道,那爲何要動手?”
張興元道:“之所以動手,是因爲………你們已經察覺到我們的動向了,若是你們沒有察覺,彼此或可相安無事,我們等得起,等鞑靼一統蒙古,到時再裏應外合,才有恢複大元的希望。“
”可惜的是……我很清楚,朱棣是什麽人,他一旦察覺到有逆黨活動,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窮追猛打,遲早……我們還是可能洩露行蹤的。想要徹底擺脫這些,唯一的辦法,就是除掉朱棣……順便……”
說到這裏,張興元深深地看了張安世一眼,随即道:“還有除掉你。”
張安世不禁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所以你突然有這麽多的動作,可以說是令人眼花缭亂,又是徐聞,又是栽贓甯王,還有這一次……其實都隻是狗急跳牆而已。”
張興元感歎道:“我一輩子的心血,終是在今日葬送了,所以也無話可說。”
張興元随即看了張安世一眼,帶着幾分感慨的口氣道:“你是個人才,我自以爲自己已是聰明絕頂,卻終是不如你。成王敗寇,現在也沒什麽可說的。”
說着,他居然露出了笑容。
就好像……對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并不擔憂。
倒是他頓了頓,繼續道:“我是将死之人,你也知道……我這病……已有許多日子了,患了此病,其實活着和死了,也沒有多大的分别,今日雖然落在你們的手裏,卻也沒有多少遺憾了。隻可惜……家父臨死之前,曾心心念念,北望大元兵馬入關,終究無法在我的手上完成,反而因此元氣大傷,實在遺憾。”
朱棣終于坐不住了,陰冷地看着他道:“是嗎?可惜那老賊已死,如若不然,若是讓朕捉了,勢必碎屍萬段。”
張興元隻淡淡一笑:“那又如何呢?不過是逞口舌之快而已,如今……你們想讓我受什麽酷刑,那就直截了當吧……”
他苦笑道:“隻是我已病入膏盲,應該也承受不了多少酷刑,可能要教你們失望了。”
張安世看了朱棣一眼。
朱棣顯然很憤怒,于是張安世便道:“名錄呢?”
“名錄?”張興元淡淡地看着張安世。
張安世便道:“那些與你勾結之人的名錄,交出來吧,或許死得痛快一點。”
張興元卻搖搖頭:“你們拿不到的,我不可能告訴你們。”
張安世卻又道:“除此之外,還有你們的财富……”
張安世說到這裏,頓了頓,凝視着他道:“你能活動這麽久,隻怕并非是因爲你的家世吧!你們張家……做了這麽多代人的所謂世侯,甚至是在金朝的時候,就曾裂土一方,名爲萬戶,實則卻是國中之國,這數百年,盤剝了多少民脂民膏,蒙古人這麽快敗退,我想……你們也不可能将這麽多的财富帶走,隻怕……你能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定還藏着累世家業,這些……難道也不該說嗎?”
張興元皺起眉頭,默不作聲。
朱棣的眼眸卻一下子亮了。
隻見張安世接着道:“而且,我剛才故意說到了三十萬兩銀子,收買鞑靼太傅的時候,我一直在觀察你的表情,他對三十萬兩銀子……沒有絲毫的波瀾,甚至表現出了譏諷,由此可見……這三十萬兩銀子,在你眼裏,根本不算什麽,你所覺得諷刺的是……自己竟隻因爲區區三十萬兩,就折在了這裏。這些……你不說清楚,難道就想那麽容易地死嗎?”
張興元抿了抿唇,便道:“我是個聰明人,而你也是個聰明人……”
他頓了頓,昂首,直直地看着張安世,眼裏透着一絲無畏,道:“你認爲,我會願意說嗎?我早說過,我是将死之人,一個人即将死去,又如何可能讓你們如願呢?所以你吓不到我,就不要白費心機了,還不如趕緊上刑,讓你們出出氣,其他的……就不必癡心妄想了。”
朱棣顯出了幾分不安。
他心裏知道,這張興元能猖狂這麽久,必是個意志堅決之人,尋常的辦法,肯定對他無用。
朱棣站起來,借故走到一邊。
張安世會意,便也起身上前,與朱棣嘀咕。
朱棣道:“此事事關重大,看來不用刑他不會招,可尋常的刑法,隻怕也無法教他開口,是否召紀綱來,這個家夥……幹這個還成。”
張安世輕輕地搖了搖頭道:“陛下,此人重病在身,紀綱那三腳貓的功夫,隻怕還沒上,人就被折磨而死了,有的人,單憑刑法是不能摧毀其意志的。”
朱棣皺眉起來,顯得憂心忡忡:“隻是将他碎屍萬段,實在難洩朕之憤恨啊,這家夥藏了這麽多的銀子,而且……還有那麽多的同黨……就這樣死了,實在可惜。不如……诓騙他,給他求生的欲望?”
張安世依舊搖頭:“陛下,放棄吧,我們騙不到他的,這個人聰明得過了頭,他已分清了局勢,絕對不會相信我們的,他又不是朱勇……”
朱棣的眉頭皺的更深了,煩躁地道:“那該如何?”
“其實……臣還布置了一手……”張安世目光幽幽,下意識地露出了賊笑。
朱棣驟然打起了精神,忙道:“咋不早說,露了什麽手?”
“需等一等……”張安世帶着一絲神秘地道:“先将此人看押起來,其他地方,隻怕不放心,鬼知道……這宮外頭還安全不安全,他的黨羽知道他落網,一定狗急跳牆,恨不得立即殺人滅口,所以臣建議,暫時将他關押在宮中,最好……讓亦失哈,調一些心腹之人守着,要不……魏國公咋樣?或者淇國公和成國公也行。”
朱棣卻是語出驚人地道:“何須這樣麻煩,朕親自守,入他娘的……朕這幾日,啥事都不幹,就盯着他,可保萬無一失。”
張安世忍不住露出了欽佩的樣子:“陛下爲了鏟除亂黨,殚精竭慮,親力親爲,真的很令臣佩服啊。”
朱棣老臉一紅,帶着幾分不自然,将目光看向了别處,接着口裏道:“宮中的事,自然朕來管,你别繼續啰嗦了,趕緊他娘的辦事去吧!噢,宮外要小心爲上,最好讓模範營日夜随扈你的左右!朕看,這些人十分可靠,總之,決不可讓賊子有可趁之機。”
張安世帶着幾分得意地笑了笑道:“陛下放心,說到保護自己,臣是很在行的。”
朱棣細細一想,覺得有理,這滿天下的人都被刺殺了,若隻能活下一人,那麽十之八九,可能就是這個張安世了。
于是朱棣便道:“既如此,那就趕緊地做事吧。”
“是!”張安世不敢遲疑,便趕緊火速地出宮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