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既然都被李學武追到家裏來了,付海波還有什麽不敢承認的,
“本來,那是我準備坑殺你而準備的大坑,可怎奈計劃是好計劃,挖坑的卻是特麽的一群垃圾”。
李學武笑了笑,道:“垃圾是垃圾,掃起來也挺費事兒,所以我就比較讨厭制造垃圾的人”。
“哦?”
付海波嘲弄地問道:“你想怎麽讨厭我?你能拿我怎麽樣?”
“五個人就敢來抓我,伱膽子是不是給京城待肥了?啊?”
“殺了你,我有辦法擺平外面的人你信不信?你上哪兒讨厭我?啊?”
看着激動地站起身的付海波,李學武點了點付海波的槍說道:“你的槍一定沒有我的快”
“投降吧付處長,外面全是警查”。
“投降啊?哈哈,我該怎麽投降,舉起雙手?還是怎麽樣?”
“其實跪下就挺好”
聽着李學武這麽狂的話,付海波感覺李學武就是個瘋子。
“跪下?好啊,現在你就給我跪下!”
“你要試試我的槍?”
“嘿,我還真就想試試了!”
付海波拿着槍對着李學武比劃着,大聲地叫嚣着:“你拔槍啊!說我玩不起啊?說我欺負你啊!”
說着話,付海波把手裏的槍轉了一個圈插在了左側的槍套裏。
李學武也是沒想到,這付海波還是一個反手槍。
李學武笑了笑,随意地站了起來,雙手虛張對着付海波是示意了一下。
付海波見李學武站起來便要去拔槍,手剛握住槍把,便見李學武已經踩着茶幾沖過來了。
還以爲李學武是要跟自己玩兒拳腳,付海波邪笑着想到,都什麽年代了。
我一槍就能斃了你!
就在付海波抽出槍準備對準李學武的時候突然被沖過來的李學武一腳踢在了胳膊上。
付海波的胳膊被踢的加快了上舉,在上舉的過程中不自覺的便扣動了扳機。
“砰!”
“你要是再敢有一個動作我就帶你的屍體回去!”
付海波不知道李學武是怎麽從兜裏掏出來的槍,就見李學武的向自己伸來,手裏就多了一把槍。
本就活命無望,付海波并沒有被李學武的威脅吓到,還要後退跟李學武以命搏命。
“爸爸!”
就在付海波瘋狂的時候,突然被樓梯上傳來的聲音叫的愣住了。
兒子叫他爸爸了。
付海波被這聲爸爸叫的激動的連手裏的槍都抖了起來。
說真的,剛才付海波拿槍對着自己腦袋叫嚣李學武都沒怕,現在他怕了。
這玩意兒人要是激動或者失去理智會很邪門兒的。
看着兒子站在樓梯上叫着自己爸爸,妻子扶着兒子的小肩膀站在樓梯的燈光下。
這也曾是付海波夢想的情景啊。
“爸爸!不要~嗚嗚嗚~”
看着小男孩兒沉默寡言,可這個年齡的孩子其實什麽都知道了。
從李學武帶着劉兆倫站在大門口,小男孩兒就知道李學武爲了什麽來。
剛才更是怕自己爸爸犯錯不顧母親的拉扯跑下了樓。
看着兒子哭,看着妻子哭,看着一臉自信拿着槍站在茶幾上頂着自己的李學武,再看看窗外舉着槍的人。
“哐當!”
付海波實在不忍心讓兒子看見自己殺人,也不想兒子看見自己被槍殺。
他剛才說的能解決外面的人也有吹牛的成分,擺平煉鋼廠沒問題,擺平街道所沒問題,但擺平局裏的人……
“我輸了!”
付海波看着李學武說道:“照顧好我的妻兒,我配合你所有的要求”。
李學武看着扔下槍舉起雙手的付海波,跳下茶幾走到付海波身前看了看,伸手從付海波的衣兜裏掏出了自己的煙和打火機。
“我從沒有讓人順我打火機的習慣,但煙可以給你”
揚了揚手裏的打火機揣進了兜裏,又将煙揣進了付海波的兜裏。
别墅的門再次被從外面推開,聶連勝舉着槍站在門口對着付海波。
“其實我說的是真的,你的槍一定沒有我的快,這一點兒馬三兒可以作證”。
拍了拍付海波的肩膀,對着聶連勝說道:“給他個體面”。
見李學武歪了歪頭,付海波再看了一眼站在樓梯上的自己的妻兒,轉過身向聶連勝走去。
付海波也不想在别墅裏被抓,風光了幾年,怕妻兒看見自己狼狽的一面。
“爸爸!”
小男孩兒見自己父親舉着雙手往出走,哭喊着跑下樓梯要去追付海波。
“之棟!”
周亞梅叫了一聲,慌張地從後面追了上來。
李學武叼着煙,從容不迫地一彎腰,将從樓梯跑過來的小男孩兒抄在了手裏。
“爸爸~”
小男孩兒在李學武的懷裏不斷地掙紮,惹得走到門前的付海波想回頭來看。
在屋裏聶連勝可以給李學武面子,可出了門。
屋外的人抓着付海波的脖領子便将人拽了出去。
李學武抱着孩子站在茶幾邊上,看着付海波被幾個人押在了雪地裏上了铐子。
被上了铐子抓起來的付海波奮力扭回頭去看,看着被李學武抱懷裏哭着的兒子和站在李學武身邊安慰兒子的妻子。
“走!”
聶連勝推了付海波一下,讓手底下人押他上車。
看着吉普車開出街道,李學武将還哭着的小男孩交給了周亞梅,穿了自己的衣服。
周亞梅抱着兒子,爲難地看着李學武。
接過周亞梅遞過來的帽子扣在了頭上,說道:“我今晚就得帶付海波回京”。
“我……”
“你不用擔心,我說過的”
李學武沒有對付海波的家人動手也是出于正治規矩,到了李學武現在這個級别,很少會出現禍及家人的情況了。
相互之間的鬥争都在可控範圍内。
像付海波這樣破釜沉舟的少見,所以李學武對他也是格外的狠厲。
但凡不配合的,出現包庇情況的,一律連根拔起。
這包括付斌、付長華、付海波,以及相關的人員和後續挖掘出來的人員。
對于周亞梅這樣的,配合抓捕和辦案的,會寬容一些。
這不是做給自己看的,是做給付海波等人看的,是做給外人看的。
付海波在裏面也要考慮外面的妻兒狀态,交代的也會徹底。
還未歸案的,或者未被發掘的,看見這種處理也會考慮激烈抵抗的成本。
安撫了付海波的妻子,李學武帶上手套走出了門,見聶連勝等在自己車邊,便遞上了一根煙。
聶連勝看了看李學武的身後,然後說道:“今晚走嗎?”
“嗯”
李學武答應一聲,對着聶連勝說道:“這一次還要感謝鋼城局的配合和幫助”。
付海波被鋼城局先帶走,李學武沒有意見,這是辦案程序。
鋼城局帶走付海波是進行羁押程序,将付海波由自然人變換身份成爲嫌疑犯。
初步的審訊留下案底兒和資料,便于鋼城局後續的辦案和立案。
“不用這麽說,都是同志”
“也是”
李學武右手掐着煙看着聶連勝笑着說道:“說不定過幾天我又回來了”。
“哈哈哈哈”
聶連勝當然知道李學武話裏的意思,伸出手跟李學武握了握,道:“我倒是歡迎你多來幾次,那樣我今年算是要出名了”。
“呵呵呵,固所願也”
指了指路邊的雙開門嘎斯69,李學武說道:“這台車借我用一下”。
“給你都行,呵呵”
聶連勝笑了笑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跟我們領導請示了,領導說,京城來的同志原來是客,沒有叫客人空手回去的道理”。
“那就謝謝了”
李學武笑了笑,然後指了指身後的别墅,和站在窗前看着這邊的母子,道:“這個,你們多關照吧,付海波有罪,他家人無罪,孤兒寡母的”。
好家夥,聶連勝一聽李學武這話是給付海波判了死刑了。
聶連勝看了看屋裏,搖頭說道:“這個不是我們案子的範圍,我們就無能爲力了”。
李學武什麽想法聶連勝一清二楚,這狠人把人抄走了,想留下這麽一個包袱推給他。
如果付海波的家人出了事兒,或者被帶走調查和沒收财産都跟李學武無關了。
跟付家有關的,或者看這場熱鬧的人都會說鋼城市局,而不會說李學武狠辣歹毒。
上哪兒找這個好事兒去,聶連勝才不會給李學武擦屁股呢。
李學武暗罵了一句老狐狸,随後看了看别墅,拉開車門子上了車。
聶連勝一臉笑意地上了開過來的吉普,先回了市局等李學武。
這叫姜還是老的辣!
李學武開車來到鋼城第一醫院,準備接人和“人”。
李學武帶來的人都在這邊了,景勇傑第一個在這兒的,劉兆倫第二個,闫解成第三個,被鋼城市局解救出來的韓戰也先一步被送到了這邊進行治療和包紮。
跟門口的鋼城同行打了一個招呼,由着市局的同志領着去了處理室。
“科長”
劉兆倫最先看見李學武,叫了一聲。
李學武拍了拍劉兆倫的肩膀,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韓戰問道:“怎麽樣?哪裏傷了?”
韓戰示意地擡了擡雙手,道:“就是手被铐子撸破了一點兒皮兒,沒多大事兒”。
拍了拍韓戰的肩膀說道:“那就好,咱們連夜往回趕”。
“好,科長……”
看着欲言又止的韓戰,李學武捏了捏放在韓戰肩膀上的手說道:“不怪你,是景勇傑悍不畏死,沖鋒在前,知道了嗎?”
“知道了科長!”
韓戰不傻,可以說很穩的一個人,當然聽得出李學武話裏的意思。
站在一邊的鋼城市局的同志聽了李學武的話也是好好打量了李學武一眼。
李學武掃了闫解成一眼,然後說道:“着車去,我帶兆倫和韓戰去接景勇傑”。
闫解成知道李學武不待見自己,答應了一聲便往出走。
李學武沒有搭理闫解成,帶着韓戰和劉兆倫去了太平間。
這個時候大概八點多鍾,風已經停了,但外面還是冷的厲害。
太平間裏也是,看着被擡出來的已經被清理了傷口,并且換了衣服的景勇傑。
李學武看了看劉兆倫點點頭。
景勇傑身上穿的是劉兆倫帶來的衣服,因爲景勇傑出來的時候沒帶行李。
三人合力推着景勇傑往車邊走。
因爲是長體車廂,封上袋子,将景勇傑放在了中間。
闫解成開車,李學武讓韓戰坐到了副駕駛,自己帶着劉兆倫坐在了後面的座位上。
車直接開進了鋼城市局,聶連勝已經在等了。
在等李學武的不止聶連勝這些市局的同志,還有煉鋼廠的同志。
李學武一下車便看見煉鋼廠的廠長羅家平帶着煉鋼廠保衛處處長肖長青,還有辦公室秘書于德才站在門前。
幾人正說着什麽,穿着黑色長款羊毛大衣的羅家平皺着眉頭一臉嚴肅地看着聶連勝。
肖長青穿着穿着軍大衣,一臉漠不關心的神态站在一邊不說話。
一直對着聶連勝說話的是于德才,态度似乎是在請求着什麽。
而聶連勝的态度很是嚴肅,眼睛一直看着大門口方向。
見李學武的車進來,于德勝臉色很是不好地停住了嘴巴,後退一步站到了羅家平的身後。
李學武走上台階與聶連勝握了握手。
聶連勝語氣和緩地說道:“就等你了”。
李學武點點頭,看了看站在一邊的煉鋼廠三人,道:“羅廠長是來送我的?”
羅家平的臉色一頓,随後笑着說道:“是,聽聞李科長大發神威,抓到了不法分子付海波,我帶着煉鋼廠的同志特來相送”。
“客氣客氣”
李學武笑呵呵地回了一句,随後對着聶連勝問道:“現在交接?”
聶連勝點點頭道:“随時可以”。
李學武轉頭對着煉鋼廠的三人說道:“那就勞煩各位領導稍等我一會兒,我先去接付海波,今天他是主角不是?”
“哦,對了”
剛要往裏走的李學武轉回身對着三人說道:“現在付海波是嫌疑人,等會兒他出來的時候誰要是跟他說話,或者說一些我聽不懂的,我就帶着他跟我回京城慢慢問”。
說完話也不搭理三人的表情往裏走去。
這話說的對面三人均是一皺眉頭。
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
看來這個李學武終究是不會成爲煉鋼廠的朋友了。
等跟着聶連勝進了門,便聽到聶連勝小聲說道:“他們要見付海波,我沒讓”。
李學武也猜到了,點點頭說道:“謝謝”。
兩人進屋互相簽了一些字,随後聶連勝帶着李學武去提付海波。
這會兒的付海波已經被換了衣服,藍黑色的棉襖、棉褲、棉鞋,胸前還有羁押字樣。
市局的同志交給李學武一個袋子,裏面有付海波的證件、錢包、手表等随身物品,付海波原來穿的衣服和鞋被裝在了另一個包裏被裝上了車。
帶着付海波出門前,由着劉兆倫和市局的同志配合,摘了市局的铐子,換了李學武他們帶來的铐子和腳鐐。
最後由韓戰給付海波帶上了黑色的頭套,遮光,透氣,無孔。
這是市局這邊沒有的,倒是看了個稀奇。
韓戰和劉兆倫押着付海波出來的時候羅家平幾人均是面色一凝,好像見到了自己被押着一樣。
看着幾人的臉色,李學武笑着對羅家平說道:“雖然這次沒有得到羅廠長的幫助,但我相信下一次我再來的時候羅廠長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羅家平眯着眼睛看着李學武,道:“呵呵,一定!”
“呵呵”
等人押上了車,李學武與聶連勝等人一一握手告别,擺擺手上了車。
闫解成一腳油門開出了市局大院兒,奔着京城方向而去。
出了市局後,闫解成對着副駕駛的李學武說道:“科長,剛才鋼城市局這邊的同志給送了大餅和熱水袋,還有一暖瓶的熱水”。
李學武有些驚訝地看了看闫解成,随後便聽到闫解成繼續說道:“我把你給我們抽的那兩條煙送給他們了”。
“嗯”
李學武答應了一聲,随後問道:“那個什麽琴呢?”
闫解成有些尴尬地說道:“先讓她回家拿介紹信去了,她坐明天的火車去京城”。
轉頭看了看闫解成,道:“你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吧”。
闫解成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個年代從東北往京城去可沒有高速公路,但道路的情況并不差。
無論是清朝還是後來的民國,東北跟京城的聯系都是特别的緊密。
東北的物産會源源不斷地供應到京城,所以幾百年走出來的路不算難走。
僅僅在路上加了幾次油,人歇車不歇地往回趕。
今天是軋鋼廠招待所重新開放的日子,許甯特意選了這麽個大晴天也是周日,邀請了廠領導過來參觀指導。
李懷德站在招待所的院裏,看着窗明幾淨,整潔一新的招待所,不由得對身邊的楊鳳山說道:“廠長,論用人,我還是佩服您啊”。
楊鳳山看了看李懷德,笑了笑說道:“領導幹部嘛,選人用人,這是咱們應該做的,我也是很出乎意料啊,哈哈哈”。
“誰說不是呢,以前的招待所啊,呵呵”
給楊鳳山留了幾分面子,李懷德并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但身後的幾人都聽出李副廠長話裏的諷刺意味來了。
領導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怎麽能讓領導落了臉呢。
徐斯年笑着接了話茬兒說道:“李科長不在,幾位領導誇他也聽不見呐,哈哈哈”。
“哦?哈哈哈”
“我倒是忘了他了”
“是啊,這好日子,該是表功的李科長卻不在”
前面的領導被逗得笑哈哈,走在後面的付斌暗罵草拟嗎。
鬥嘴就鬥嘴,提特麽李學武幹什麽,影射誰呢?
已經收到了鋼城來的消息,付斌的頭發在一夜之間全白了,就連臉上都出現了暗斑和皺紋。
任誰都看出了付斌的不正常,可誰都裝作看不出來,這就是機關正治。
有傳言說付斌去了一趟楊書記的辦公室,可楊書記卻借口着急要向上級領導彙報工作躲了出去。
從那以後,這幾天付斌的狀态越來越差。
現在全機關都知道,其實廠領導都在等一個人,那個被稱爲某某某之虎的男人。
今天要不是李懷德通知所有處級幹部來這邊參觀,付斌是不準備出辦公室的。
現在的他怕見太陽,尤其是這麽熾熱的陽光下,滿頭的銀發顯得愈加的頹敗,尤其是最近幾天脫發脫得厲害。
看着前面若有所指的笑聲,和周圍不時掃過來的目光,付斌感覺有些冷。
許甯指揮着招待所裏的服務人員站在門前一起鼓着掌,歡迎廠領導莅臨指導參觀。
楊鳳山帶頭,跟着許甯和一衆娘子軍握了握手。
這些廠領導跟許甯握手的時候還都很矜持,有說鼓勵的,有說再接再厲的,有說戒驕戒躁的。
可到了女服務員這邊,一衆領導再也矜持不住了,面對着年輕的笑臉和問好聲,一個個眉開眼笑的。
而且在握手的時候說的都是鼓勵的話,深怕自己在這些服務員的眼裏出現嚴厲的印象,都變得和藹可親了起來。
過了見面環節,許甯帶着一衆領導參觀了一樓的工人服務處。
看着服務處裏琳琅滿目的商品,穿着招待所特有服裝的售貨員,楊鳳山笑着問道:“這裏的商品有多少種?”
因爲室内的溫度高,所以招待所内的服務人員穿的是稍薄的藍色翻領夾克,藍色的瘦腿褲子。
而作爲管理人員的張松英穿的灰色的翻領夾克,灰色的瘦腿褲子。
本就苗條有料的身材被這身灰色制服包裹的愈加禦姐可人。
“領導您好,我是服務處負責人張松英,在許甯所長的努力下,工人服務處與D城區供銷社達成了合作,實現了供銷商品全覆蓋采購”。
張松英本就是爽利大方的性格,在接受了半個多月的培訓後,無論是語言還是形态上都得到了十足的進步。
“爲滿足招待所住宿和休養同志的需求,特定向采購了符合實際需求的十三個品類,八十九種商品類别供以選購,如有需要,我們還會實時聯系供銷社進行商品補充。”
“回答的很好啊”
楊廠長帶着一衆人邊鼓掌邊對着張松英贊了一句。
許甯倒是很謙虛,言說道:“都是領導關心,給我們時間提升和學習”。
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許甯,楊鳳山笑了笑沒說什麽,他倒是想把李懷德說他的話說給李學武。
論用人,這李學武也是一把好手兒。
再看了前台,由着許甯帶着參觀了一層的會議室,二層的多功能室。
又由着客房股秦淮茹帶着參觀了多人間兒,雙人間,單人間,和四樓的特别客房。
從楊鳳山等廠領導驚訝的表情便能看的出對招待所工作的滿意和贊賞。
尤其是在介紹到四樓特别客房的時候,秦淮茹将客房的定位和使用權限交給了廠領導。
這是許甯和李學武先前商量好的,也是李懷德支持許甯的原因。
楊鳳山看了看四樓的裝修和站在門口服務台的服務規範,心裏倒是覺得自己小舅子被收拾的不虧。
李懷德笑眯眯地看着房間裏的裝修和設備設施,對着許甯點了點頭。
等許甯安排着一衆領導到小食堂就餐,看着不斷傳上桌的菜品,廠領導的胃被征服了,人也被征服了。
不僅僅是菜擺的好看,擺菜的人也好看。
許甯聽取了李學武的意見,充分利用了服務處調來的那些姑娘們的優勢,隻要是住宿、餐飲、療養等項目,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風景線。
所以今天即使是後勤處和服務處的兩個處長也是帶着笑意被許甯送走的。
走前還跟許甯保證着,服務處和後勤處會再調選一些人過來的。
因爲就在酒足飯飽之後,李懷德當着楊廠長的面兒,問許甯還有沒有什麽困難和需要。
這還能難得了許甯?
領導都說話了,那還不是什麽困難都有?
許甯當時說的是:“諸位領導,招待所複業,最需要的便是各位領導的支持,有各位的支持,才會吸引客人,歡迎各位領導前來就餐,并指導工作”。
至于困難嘛,那便是:“因爲人手緊張,後續還要爲住宿人員開放體育運動設施,園林散步,釣魚等活動”。
都不用李懷德請示楊廠長,服務處和後勤處的張胖子兩人立馬表示回去便調人過來。
在送走了一衆參觀的領導以後,招待所便正式開放了。
今天來這邊住的人不多,因爲到了年底了,業務也都盡量避開這段時間,所以秦淮茹今天跟着許甯送走領導後便回了前台後面的辦公室。
想破了腦袋,秦淮茹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爲坐辦公室的機關人員。
更沒想到的是自己還成爲了管理人員。
伸手從鑰匙闆上将挂在四樓房間位置的鑰匙全都取下,想了想,又從三樓的雙人間位置上取了一個房間的鑰匙,四樓的鑰匙放在了自己的抽屜裏鎖了。
“小楊,四樓的房間别人問就說住滿了”
“是,秦股長”
前台的小楊先是答應了一聲,随後不解地問道:“秦股長,這……爲什麽呀?”
秦淮茹并沒有因爲小楊直接問出來而訓斥,而是耐心地解釋道:“四樓的房間要接待領導和重要客人使用,一般由廠領導安排”。
“哦哦”
小楊點了點頭,笑着跟秦淮茹道謝道:“謝謝秦姐……秦股長”。
秦淮茹笑了笑,拍了拍小楊的胳膊說道:“下了班就叫秦姐,聽着親切”。
“好”
小楊答應了一聲,覺得客房的股長真好,笑着繼續值班了。
秦淮茹轉身上樓繼續查房去了。
這段時間的培訓不僅僅是張松英等人的服務水平得到了學習和提高,秦淮茹也學着從一個工人向管理人員轉變。
李學武在家的時候還時不時地問李學武怎麽管人,今天這便開始用上了。
上了三樓,用手裏的鑰匙打開了雙人間的客房。
獨立的衛生間和淋浴,大雙人床,白床單,深藍色窗簾。
看着整潔嶄新的房間,便想到了遠行的那個人。
“加把勁兒”
“嘿!”
“着了着了”
闫解成對着車後面推車的李學武等人喊了一聲,李學武哈了一口白氣,繞到車前拉開車門子上了車。
滿身泥雪的嘎斯69發出一聲怒吼,又朝着遠遠已經能看見城牆的方向繼續前進了。
說來也是倒黴,這台嘎斯69跑了這一路都沒給李學武他們惹麻煩,這都要到地方了卻壞了。
闫解成用他那一知半解的維修知識鼓搗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才算搞定。
又讓李學武等人推着跑了一段兒才着了火兒。
嘎斯69并沒有去城外的軋鋼廠,而是直接去了分局。
本來付海波應該被押到交道口或者北新橋進行審訊的,主審或者說是案件歸屬應該是軋鋼廠的,但是因爲車上還有一個景勇傑。
雖然因爲各種原因導緻了景勇傑的死,但人終究是李學武帶出去的,現在帶着一具屍體回來,李學武就要給分局這邊一個交代。
交代便是付海波的案子要在分局辦了。
而且在路上李學武也已經交代了,這次的頭功要給景勇傑,是他奮不顧身找到了抓捕付海波的線索。
韓戰和劉兆倫等人都是軋鋼廠的保衛,他們不在乎這頭功給誰,更在乎的是李學武的話。
在他們眼裏,李學武的話要比頭功和什麽功勞有用。
分局這邊已經在等着李學武了,因爲在出來前,李學武便在鋼城分局給這邊挂了電話。
雖然沒有詳細地彙報,但這邊也都知道了景勇傑犧牲的事兒。
車一進院兒,便從分局大院的值班室裏沖出來一些人,吓的闫解成趕緊打了方向盤踩了刹車。
沖過來的人有一對中年人,身後是兩個青年男人,後面是傻柱扶着哭的不成樣子的何雨水。
在後面則是鄭局和沈放、段又亭等人。
李學武跳下車,一臉嚴肅着走到後門,跟打開門先跳下來的韓戰,還有站在車上的劉兆倫,還有門衛室過來幫忙的人合力将景勇傑的屍體擡了下來。
剛下來,看樣子是景勇傑父母的中年夫婦便撲了上來。
中年婦女哭嚎着景勇傑的小名,中年男人抓着景勇傑的手不撒手。
李學武幾人合力将景勇傑放在了已經準備好的擔架上,由着分局的人擡去了臨時騰出來的值班室。
送走了景勇傑,李學武幾人又将車上的付海波押了下來。
拽開付海波的黑色頭套,看着閉着眼躲避光線刺激的付海波,李學武叫道:“付海波”。
付海波眯着眼睛看了看李學武,看了看周圍,最後看向了正在哭着的值班室。
李學武确定了付海波的狀态,将人交給了前來交接的同志。
鄭局帶着沈放和段又亭一直站在旁邊,等李學武忙完,這才帶着李學武去了另一間值班室。
因爲這邊向陽,平房裏的溫度還算高,李學武摘了滿是泥灰的手悶子,摘了棉帽子,給鄭局敬了個禮。
“對不起領導,因爲我的過錯任務出了岔劈,造成了景勇傑同志的犧牲”
鄭富華看着風塵仆仆的李學武,滿身的泥雪不說,臉色也是不好,知道這一趟不容易。
“先說說情況”
李學武将手悶子和帽子放在一邊坐在了土炕邊上,将這一路的情況對鄭富華做了介紹。
既沒有誇大事實,也沒有隐瞞實際情況,就連景勇傑因爲什麽犧牲的都做了詳細說明。
但在最後陳述的時候,李學武說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鄭富華抽着煙,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坐在對面兒的段又亭一臉懊惱地說道:“怨我了,當時我是想找老宋來着,可小景非說他想去,他想要這個機會,他說把婚期推遲了爲的就是這次難得的機會”。
沈放也是苦着臉,吸着煙說道:“說這個幹嘛?要是這麽說,那我提議的,把我們所的副所長位置做目标,讓同志們努力,也應該怨我了”。
“呼!”
鄭富華呼了一口煙,皺着眉頭說道:“怨誰?你們第一天入警啊?咱們就是幹這個的,你我誰不是随時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說着話,将手裏的煙抽了一口,按滅在了面前的煙灰缸裏。
“就按學武同志的意見辦,景勇傑的立功文件還是由你們聯合指揮部提交,我審批,報高局,盡快落實景勇傑的榮譽。”
屋裏的幾人聽着鄭富華的話都沒有說話,這榮譽給誰誰都想要,可要是用命換,這屋裏的幾人都爲景勇傑感到惋惜和遺憾,畢竟才二十出頭兒的小夥子。
幾人說話的功夫,值班室的門被敲開了,先前看着是景勇傑父親的人和傻柱兩個走了進來。
鄭富華帶着李學武等人站起了身。
這個看着像是幹部身份的中年男人跟鄭富華握了握手,又與李學武握了握手,道:“辛苦你了”。
李學武微微颔首道:“慚愧,是我的錯,對不起……”。
“不,不用道歉”
景勇傑的父親搖了搖頭,雖然難掩悲傷,但還是堅定地對李學武說道:“從他選擇這個職業我就告訴他要做好這個準備,我們也做好了這個準備”。
鄭富華讓了景父和傻柱坐,景父待幾人坐下後對着李學武等人說道:“永傑的性格我這個做父親的了解,所以我不怨你們,不怨你們”。
李學武給景父敬了一根煙并且幫着點了,然後說道:“景勇傑做事勇敢,是個熱血好男兒”。
景父點點頭,說道:“聽到我兒勇敢我便無憾了”。
李學武撿能說的,跟景父說了一下景勇傑的表現和犧牲的過程。
在隔壁的值班室景父其實已經知道了景勇傑是怎麽犧牲的了。
但聽到李學武的叙述,還是忍不住留下了眼淚。
“是我給了他壓力了,再加上他母親的嚴格要求,這孩子才這麽要強的”
其實景父從李學武挑着說的隻言片語裏已經知道了兒子犧牲的原因,所以才說了這麽一句。
屋裏幾人也都知道這是景父在說景勇傑這麽不要命地硬拼的原因。
但景勇傑就在隔壁躺着,屋裏的幾人都不願意再問這個問題了。
景父低聲說道:“你們能把他帶回來我便感激不盡了,請勿自責”。
說着話還拍了拍坐在他旁邊的李學武的手。
鄭富華對着李學武說道:“累了一道兒了,回家休息一天,明天再繼續辦這個案子”。
說完又對着沈放幾人示意了一下,讓他們出去。
看樣子是要跟景父談景勇傑的身後事。
景父也拍了拍李學武的手說道:“去吧,都是好小夥子”。
李學武站起身正式地給景父敬了一個禮,然後跟着沈放等人出了屋。
站在院裏,沈放拍了拍李學武的背,又拍了拍段又亭的背。
“案子還得辦,還得好好辦,咱們承載了太多期許的目光,所以就連停下來悲傷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段又亭低着頭歎了一口氣說道:“景勇傑他爸是咱們部裏的,雖然級别不高,但卻是老資曆了,他大哥是X城分局的,他二哥是津門那邊的,跟你一樣,也是今年升的副處”。
李學武呼了一口氣,突然有點兒明白景勇傑爲什麽在第一次見面時那麽的要求進步了。
也有點兒明白爲什麽景勇傑對立功表現這麽的偏執了。
越是這樣不上不下的家庭其實對孩子的壓力特别的大。
往上一步可能是更不一樣的天,往後一步可能是再難翻身。
階級在文字上都沒有被消除,在人的心裏也永遠不會被消除。
“學武!”
李學武轉身,看是傻柱從值班室裏走了出來,一臉的悲傷難過。
他也是昨晚接到妹妹傳來的消息,連夜去了妹妹家守着妹妹。
今天更是随着妹妹一家人早早地來分局這邊等着來了。
走到了李學武的身前,傻柱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李學武拍了拍傻柱的肩膀,道:“有什麽話可以晚上回去說,好好照顧雨水吧”。
傻柱看了看李學武說道:“晚上我想接雨水回家”。
見李學武看着他,傻柱解釋道:“雨水昨晚哭了一晚上,看見臉盆哭,看見書桌哭,看見兩人準備的什麽都哭,我實在放心不下她”。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我回去跟于麗嫂子說,讓她住我屋去,我回倒座房”。
傻柱搖了搖頭,道:“不用,讓雨水睡我屋”。
李學武點點頭,對着傻柱問道:“她現在情緒不穩定,需要的是陪伴,你打算怎麽辦?”。
看着傻柱想問,李學武說道:“快過年了,回收站也沒啥事兒,不如就叫于麗嫂子陪着她吧,你個爺們兒終究不夠心細,再有,軋鋼廠那邊你也不好請假”。
傻柱想了想,對着李學武說道:“還是你想的全,就按你的意思辦,讓于麗陪着她住我那屋,我去小屋”。
對傻柱的安排,李學武沒再說什麽,隻說了句:“如果有需要,跟彪子說”。
傻柱點點頭,看着李學武一臉的疲憊,說道:“你回吧”。
李學武點點頭便往等在車邊的幾人走去。
看着幾人都是一身的泥灰,李學武對着闫解成問道:“你回大院兒嗎?”
闫解成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我去軋鋼廠吧”。
李學武不置可否,指了指一身泥的車對着幾人說道:“闫解成先去送我回大院兒,然後送韓戰回家,最後帶着劉兆倫你們兩個回軋鋼廠”。
幾人點着頭便上了車。
實在是太累太困了,沒了說話的心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