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陳曉燕幫着開了大門,李學武出了門小燕兒又把大門關了。
“武哥帽子扣嚴了啊,風大”
李學武沖着小燕兒擺擺手,瞪着車子便往軋鋼廠趕。
進了一月份這天氣都不一樣了,晚上要比十二月份冷,白天又比十二月份暖和,但是風大了。
哈着白氣搗騰着兩條大長腿一路騎到軋鋼廠,這自己的車子可不能猛蹬猛造。
跟門口的檢查崗說了幾句,看了看收發室,翻了翻信件,便拐到自行車存放處把車子存了,揣着藥酒就上了主樓。
進了李懷德辦公室的時候李懷德正看報紙呢,見李學武揣着口袋進來,李懷德也是笑呵呵地招招手道:“進來進來”
李學武接住李懷德扔過來的煙,給自己點了一顆,然後把煙盒放了回去。
抽了一口煙,李學武這才将兜裏藥酒掏出來放在了李懷德的手邊,輕聲道:“領導,每天晚上,就這麽一小瓶蓋兒,記住了啊”
李懷德接過藥酒放在手裏看了看,棕黃色的酒液還有些挂壁,小小的瓶子,放在手裏都能握得住。
“哦哦哦,就喝這麽一點兒?”
李學武見李懷德皺着眉頭,還嫌棄給的少了,便坐到李懷德的辦公桌上探頭湊近了壞笑道:“領導,您試試就知道了,勸您喝一瓶蓋兒不是爲了您,那是爲了嫂子好,您喝多了嫂子受不了”
李懷德見李學武開玩笑也是笑着說道:“那就給你嫂子也喝一點兒”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笑道:“嫂子喝了您就受不了了”
“那就都喝點兒嘛”
李學武站起來看了看門口站着等彙報的秘書,趴在辦公桌上壞笑道:“您兩口子都喝,那床就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你個壞蛋”
李懷德笑着用辦公桌上的煤油打火機照着李學武就輕飄飄地打了過去。
李學武往後一躲,伸手就接住了飛過來的“手榴彈”。
看了看手裏還印有ZIPPO字母的打火機,認出這個還是米國牌子的,順手就揣兜裏了。
“謝謝領導!哈哈”
“你給我拿回來!”
“哈哈哈”
李學武笑着緊走兩步跑出了李懷德的辦公室,引得辦公室門口等着彙報的秘書頻頻側目。
這保衛科的科長真是個八面玲珑的人物啊,跟廠級領導都能開得了玩笑,都敢搶領導的東西。
關鍵是領導還笑着被搶,這關系處的真吓人。
秘書不知道,李學武是知道李懷德是故意把打火機扔給自己的。
不然扔煙盒多好啊,這就是跟自己搭關系呢。
李學武也是配合着李懷德,收了打火機代表跟李懷德就有了私人交情了。
但是這種交情在工作上還沒有什麽用,因爲這個關系還很薄弱,僅僅代表着李懷德願意跟李學武開展私人交往。
要不怎麽說跟領導相處就像是處對象呢,得含蓄,但得有情趣,得互相敬重,還得有禮物往來。
這個比喻可能不是那麽的恰當,但還真就是這麽複雜。
剛下二樓就見财務室門口排隊領工資呢,想想這又到了發工資的日子了。
李學武也是沒有個領工資的概念,前世都是打卡裏,卡也不在自己手裏。
現在是每個月的1、2、3号拿着自己的印戳來這邊領,錢和各種票。
因爲有了上次的經驗,李學武這次直接去了财務室的辦公室,這次是一個男會計接待的李學武。
因爲也不認識,所以也沒說幾句話,李學武領了自己的工資就往回走了。
成了科級幹部,工資也高了,現在李學武的工資是110塊5毛錢,對應的糧票和布票、副食票什麽的,還有5張工業券。
這工資水平可不是一般的高,撇除李學武聽到的,聞三兒說的那些文藝工作者幾千幾千的工資,李學武這個工資就算是拔尖兒的了。
一大爺努力了一輩子了,也才99塊錢的工資,還到頭兒了。
就這還是工人一生的目标呢,大多數人都是達不到的水平呢。
将錢票揣在兜裏往辦公樓走,剛到辦公室就見韓雅婷站在屋裏等着自己。
李學武看了看一臉焦急神色的韓雅婷問道:“怎麽了?愁眉苦臉的”
韓雅婷彙報道:“昨天晚上接到報案,七車間的呂鳳梁下夜班回家的時候在胡同裏被搶了,還被打了,您讓我查的案子我對比了一下,很多都是與這相似的路數”
“咱們保衛股巡邏不到的地方?”
“不是,是在那個時間段沒有巡邏隊經過,等保衛股趕到的時候已經跑沒影了”
李學武皺着眉頭點了點頭。
韓雅婷見李學武不說話,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在收發室看到您的舉報信了”
李學武皺着眉,歪着頭看了看韓雅婷,問道:“是舉報我的?”
韓雅婷點點頭,道:“是樊華檢查信件時發現的”
李學武收回目光問道:“都舉報我什麽了?”
韓雅婷看了看李學武的臉色,見李學武既沒有着急,也沒有輕視,不知道李學武是個什麽意思。
“說您行賄受賄,貪污公款,公車私用,打擊報複,亂搞男女關系……”
“呵呵呵”李學武邊處理公文邊笑道:“這要是真的,那可不得了喽,真夠我喝一壺的了”
韓雅婷見李學武還有心思開玩笑,便着急地說道:“那封信上也沒有署名,絕對是子虛烏有”
說着話還勸李學武道:“您還是去跟領導說一下吧,樊華已經按照程序将信交給付處長了”
李學武頭也不擡地說道:“跟誰說?說什麽?說你看了舉報信了?還是說樊華洩露了舉報信内容?咱們當幹部的,就是要時時刻刻在群衆的監督之下工作”
“我是人民的幹部,我是廠裏的幹部,就是要放在監督的陽光下照的住,在群衆質疑的寒風裏站的住,不然我還怎麽爲人民服務?”
見李學武還在這兒唱高調,韓雅婷氣急道:“信上可是說您收了上次那個放映員的錢,還有原車間肖老三的錢,這才放人的”
李學武将一份簽了字的文件放在一邊兒說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們辦的案子多了,總有些考慮不到的地方讓人誤會,沒事兒的,要相信領導,相信組織”
韓雅婷氣道:“那貪污公款呢?明明錢都在咱們科室裏呢,還有公車私用,說您開保衛科的指揮車上山,還說招待所的黃平得罪了您,您就打擊報複,說您爲了男女關系将情人安排進了招待所,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
李學武将處理好的文件遞給韓雅婷道:“繼續并且加大對工人被侵害案件的調查力度,通知韓戰,加大工人居民區的夜間巡邏力度和頻次,嚴厲打擊此類案件犯罪分子”
“我知道你們不容易,過幾天我給咱們找兩個外援,你們也能輕松些”
“您真不打算去跟領導談啊,早談早好啊”
見韓雅婷還在說這個,李學武點了點韓雅婷道:“忘了這回事兒,誰也不要跟誰說,别害了樊華,也别害了自己”
韓雅婷見李學武鐵了心地相信組織,也隻好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出門去了。
出去的時候還回頭看了看李學武,想确定一下李學武是真的不着急還是内心堅定。
李學武擡頭瞪了一眼門口的韓雅婷,見她被自己吓得吐着舌頭走了這才眯眯着眼睛思考了一陣兒。
等到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發現機關裏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就不對味兒了,帶着考究和探尋,有嘲諷和可惜,還有些幸災樂禍的。
李學武知道是那封舉報信被傳開了的原因。
現在就很有意思了,那封舉報信從進入廠區開始,第一個經手人就是樊華。
因爲任安的原因,樊華跟在門口值早班的韓雅婷說了,意思就是給李學武提個醒。
按照舉報信的接收程序,在舉報信内容不涉及到特殊内容的情況下,會直接按照郵寄簽收人送達。
也就是說這封舉報信從樊華的手中離開後直接到了付斌的手裏,現在機關的人是怎麽知道的?
并且是在一上午的時間内将這個事情傳播開的。
李學武拿着飯盒面無表情地排在隊伍裏,想着樊華是機要室的機要員,那是謹慎慣了的,跟韓雅婷說都算是犯紀律了,不可能廣而告之的。
韓雅婷,那就更不可能了。
眼見着魚上鈎了,李學武在傻柱給打菜的時候還微笑着聊了幾句。
這在食堂排隊和吃飯人眼中就是不一樣的意味了。
剛坐在桌子旁,許甯就端着飯盒過來了,看着李學武臉色正常,頗有些擔心地說道:“科長?”
李學武擡頭看了看許甯,擺擺手叫他坐下,邊吃飯邊說道:“幹嘛?招待所那邊兒有事兒?”
許甯坐下後也沒動筷子,而是輕聲問道:“要不要我去查一下,聽說是匿名信,但我有信心查出丫是誰”
李學武吃了一口饅頭看着許甯說道:“怎麽?真想給我按一個打擊報複的名頭?老實兒幹你的招待所所長”
許甯不忿地說道:“那就讓韓戰去,秘密調查”
“呵,你當咱們保衛科是調查部呢?還秘密調查,沒事兒,甭擔心,好好上班”
走過來的韓戰坐在了許甯身邊,将飯盒撂下說道:“我已經讓人問了,誰也沒看見信是怎麽進來的,就莫名其妙地塞在收發室了”
許甯不滿地看了韓戰一眼道:“門衛門衛,都衛了個啥?能讓自己衛的門進來蒼蠅,你也是混到家了”
韓戰被許甯說得沒脾氣,自己管理的位置出了問題,活該挨罵。
李學武敲了敲許甯面前的桌子,橫着眼睛說道:“怎麽這麽霸道,咱們是刺猬啊?不允許别人說了?不允許别人批評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許甯賭氣地拿起饅頭開始吃飯,擡眼看了看四周望過來的眼神,然後對着李學武說道:“您能忍,我是忍不了,都知道您是保衛科的科長,舉報您不就是對我們保衛科的工作不滿意嘛,做了那麽多工作最後落一埋怨,嘿”
許甯現在還拿自己當保衛科的人呢,也自始至終将現在這個位置當做是保衛科盤子裏的肉。
更确切點兒說,許甯一直都當自己是李學武的人,說李學武就是不行。
“别說了啊,你才多大歲數,怎麽跟四十歲的大媽似的”李學武将兜裏的中華煙扔在了桌子上,示意幾人自己拿。
看許甯堵着氣,李學武轉了話題問道:“招待所裝修得怎麽樣了?看着年前能完事兒嗎?”
許甯點點頭道:“已經開始打家具了,工程隊借來了電動工具,應該能快一些,水電都完事兒了,現在正改四樓和一樓呢,四樓的套件兒,一樓的廚房”
“還挺快,看來年後可以考慮室外的整修了”
許甯吃得快,幾口将饅頭吃完,然後叼出一根煙點上,道:“一樓這兩天就能完工了,今天是廚房,正在給竈台摸面兒呢”
“科長,室外的整修您有什麽意見沒有?”
李學武見許甯問自己,便笑着說道:“這你得問窦師傅,還有啊”
李學武輕聲對着許甯交代道:“去問問李副廠長有沒有什麽要求和意見”
“哦哦哦,知道了”許甯點着頭,明白了李學武意思。
其實這園林設計李懷德也不懂,但是最後管理和應用的還是李懷德。
無論是從後勤來說還是從實際掌控的李學武來說,都是歸李懷德管理,這就是繞不過去的主管領導。
許甯也是知道了李學武的意思,無非是想着李懷德提了意見,那就按照他的意思設計和建造幾個樣式。
到驗收和管理的時候李懷德不會爲難,别人也不敢指手畫腳地評論。
怎麽評論?李副廠長都說好的你說不好??
想想許大茂要攆傻柱走的時候,李副廠長在後廚對許大茂的那個陰笑。
那可真是皮笑了,特麽肉沒笑,呲着牙就要咬人了。
幾人吃了飯便往回走,以前見了面兒主動跟李學武打招呼的那些機關的人現在都繞着李學武走。
繞的遠遠的。
即使繞不過去了,就低着頭裝作沒看見。
機關就是這麽現實。
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秘書室的人。
隻有吃過苦頭的人才知道不會在同一個坑裏跌倒兩次。
孫佳正拎着飯盒往食堂走,因爲跟處室領導對接晚了,吃飯的時間也晚了,所以這會兒才往食堂來。
剛一上台階就見李學武帶着一群人下來,看着都是保衛科的。
上午傳遍了機關的事情,秘書室怎麽可能不知道,大辦公室都還讨論了一陣兒呢。
但是孫佳仍笑着主動伸出手要跟下來的李學武握手。
“李科長,不動則已,動就是大動作啊,在保衛科都能幹出這麽大的場面,我看您這氣度是要更進一步啊”
李學武走下台階到了路面上才握住孫秘書的手,笑道:“看來咱們機關還真是藏不住秘密啊,怎麽?領導點了你的将?”
孫佳聽着李學武一語雙關的話鋒,心髒都連跳了兩下。
草他大爺的,這孫子的腦袋是怎麽長得,機關裏的車轱辘話無師自通?
這董文學就這麽會教學生?
孫佳急忙搖了搖李學武的手,道:“嗨,這可不是我聽來了的,是李副廠長特意安排我明天帶着照相機跟着去做個采訪”
這就是語言的藝術了,李學武沒有說什麽具體的事兒,因爲如果孫佳是這個事情的參與者就一定能聽懂。
孫佳說的話也是如此,也沒有說具體幹什麽,但對着的李學武一定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
其他人即使站在兩人中間,長十個耳朵也聽不出這兩人說的什麽意思。
要不怎麽說機關裏的話沒有秘密,因爲有秘密你也聽不出來。
李學武站在台階下面跟孫秘書握手說着話,保衛科的幹部俱是安靜地或是站在台階下面,或是站在台階上面,将兩人圍成了一個半圓形,就好像多大的領導接見群衆似的。
這場景惹得來來往往的工人不住地往這邊看,在材料室工作的孫佳的老婆看着孫佳直着急。
跟李學武談完,孫佳站在原地看着李學武帶人走了才想要上台階去食堂吃飯,卻是被自己老婆拉到了一邊。
“你怎麽跟他握手呢?你沒聽說啊?”
孫佳的老婆也是着急了,見自己男人跟李學武握手,同事們都對自己另一個眼神兒看待了,好像那些傳出來的罪名能夠感染到自己似的。
孫佳沒想到老婆說的是這個事兒,便不耐煩地說道:“我當什麽事兒呢,你甭管了,我還得打飯去呢,本來就晚了,再一會兒就沒了”
孫佳的老婆一把又把孫佳拉了回來,道:“你沒看機關人的人都怎麽看他啊?你還往上湊,你也想跟他一樣搞不正當男女關系咋地?”
孫佳皺着眉頭看了看自己老婆,道:“别人家說啥你就信啥,傳的那些你看見了?啥你都相信,能傳出來的還叫秘密?管好你自己得了”
見老婆還要說話,孫佳冷着臉訓斥道:“我可跟你說啊,誰愛議論誰議論去,你不許參與,别給我找事兒”
“你就那麽怕他?還是你真想那什麽巴結他?”
見老婆油鹽不進,孫佳就要張嘴開罵,但是見不遠處就是食堂門口,便收了話音皺着眉頭說道:“你不懂,這事兒來的蹊跷,說不上有什麽事兒呢,咱身輕量小的,要是湊得近了,被風刮到就是一身傷”
孫佳的老婆知道自己男人在領導跟前兒工作,一定是知道什麽的,便拉近了問道:“你是不是聽見什麽了?”
孫佳瞪着眼睛訓斥道:“我跟你說過什麽來着?不許問我工作上的事兒”
見老婆不依不饒的,孫佳無奈地說道:“今早秘書室都傳呢,他搶了李副廠長的打火機,李副廠長還笑呵呵地跟他開玩笑,這是要受處分的樣?”
“你想想,那李學武是什麽人,能無緣無故地讓信從門口溜進來?你再想想,他要是貪污受賄,還能讓别人抓住把柄?最扯淡的就是特麽的男女關系了,什麽狗屁情人,他特麽一單身漢……艹”
孫佳的話也沒再往下說,怕隔牆有耳,說完這句便不耐煩地說道:“我可告訴你,他那個人可是笑面虎,最能找後賬了,要說他打擊報複是很有可能的,所以别招惹他,我們主任……嗨,趕緊回辦公室去”
訓了老婆兩句,孫佳便扔下一臉狐疑的老婆往食堂裏面跑了。
無怪乎這舉報信傳的厲害,實在是寫得有内容,有情節,文筆好,故事性強。
李學武中午睡醒以後聽了廣播站播報的保衛科接了多少多少報案,多少多少線索,破案的數目寥寥無幾。
這特麽簡直就跟果軍當年在戰場上的戰報有得一拼了!
我英勇果軍将士三萬人奔赴前線,與來犯之敵激烈戰鬥數日,殺敵3個!
但這是李學武要求的,所以并沒有給韓雅婷再施加什麽壓力,這就已經像是一個小鞭子在趕着治安股行動了。
李學武本以爲舉報信的事情鬧得這麽兇,組織上還不得找自己談話啊?
可是在辦公室枯坐了一下午也沒等到組織的召喚。
艹!
這就讓李學武皺眉頭了,不按套路出牌啊,難道是上次自己發力太狠了?
這特麽魚漂都動了,魚沒動靜了
叼着煙卷在辦公室想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個環節出錯了。
直到下班的鈴聲響了,自己辦公桌上的電話都沒有響,李學武隻好換了衣服往出走。
見李學武一副皺眉苦思的模樣,遇見的人都還以爲李學武正愁怎麽應對舉報呢。
李學武将車子卡在護衛隊212吉普車車頂上的防護欄上,然後叫了闫解成開車帶自己回家。
這樣明目張膽地“公車私用”自然引來了下班工人的一陣注目,尤其是知道一些内容的機關人員,更是覺得李學武被舉報的内容翔實了。
就要這個效果!
闫解成開着車往家走,剛一出門就遇見秦淮茹跟傻柱走在路邊,兩人正聊着什麽。
嘿!想什麽來什麽!
得了,得抓兩個壯丁加加磅了。
李學武讓闫解成停了車,然後拉下車窗對着傻柱和秦淮茹喊道:“看啥呢,趕緊上車,坐車回家的機會不多啊”
傻柱咧開嘴對着秦淮茹說道:“你看他現在這樣兒像是犯愁的樣子嗎?”
說着話已經拉開車門子跳上了副駕駛。
秦淮茹見傻柱上了副駕駛,便有些羞惱地說道:“你可真行,沒見我一女同志啊,李科長還在後面坐着呢”
傻柱嘿嘿笑道:“得了吧,咱們都是多少年的鄰居了,誰能說出個啥,我大耳帖子呼他,趕緊上車吧您,我這坨兒大,坐後面憋屈,我就願意坐副駕駛,寬敞還透亮”
秦淮茹沒辦法隻能拉開後座艙的門上了車,闫解成一腳油門就開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沒坐好還是緊張,秦淮茹被車帶着一趔趄,倒在了李學武腿上。
傻柱在後視鏡裏看見了,便嘿嘿嘿地笑道:“我說沒人說什麽,您就來這個啊,這我可不敢保證了啊”
秦淮茹由李學武扶着坐起來擡手給了傻柱後腦勺一巴掌。
“讓你貧!”
傻柱嘻嘻哈哈的,笑着說道:“你們這幹部真是欺負人啊,說打人就打人”
秦淮茹羞惱地說道:“打你都是輕的”
李學武坐在後面看着兩人打鬧也是笑着不說話,見李學武情緒還好,秦淮茹轉頭問道:“沒事兒吧?”
李學武輕輕地點了點頭,給了秦淮茹一個放心的眼神。
“你都沒事兒我能有啥事兒”
秦淮茹則是一臉擔心地說道:“要不是傻柱在,這車您拽我上來我都不敢坐了,機關這些人的嘴是真毒啊”
傻柱不在意地說道:“聽他們的,呵,坐在辦公室沒事兒扯閑蛋”
闫解成一直都沒有說話,這會兒才開口道:“小車隊這邊兒倒是沒人說科長的事兒,嘴都嚴着呢”
傻柱笑道:“要是嘴不嚴實也進不了小車班啊”
見秦淮茹還是緊張地看着自己,李學武無奈地拍了拍秦淮茹放在自己腿上的手。
“工資領了嗎?”
知道李學武在岔開話題,秦淮茹也隻能按下擔心,順着李學武的話說道:“領了,是去辦公室領的”
傻柱坐在前面說道:“嘿,一步登天了吧,我都多少年了,才三十七塊五的工資,您這一步就跨過了轉正和調級,直接三十七塊五了”
秦淮茹今天并沒有領到三十七塊五毛錢,因爲她轉到招待所還沒幾天呢,不夠一個月的,但是福利待遇要比車間那邊多了。
聽着傻柱的話,秦淮茹看了看李學武,滿眼的感激。
“我就是一個服務員的崗位,哪有你這廚師班長舒服啊”
傻柱倒是不以爲意地說道:“别蒙我了,我都打聽了,招待所要搞大動作吧,我看下的血本挺多啊,下午還來這邊看後廚的配置來着”
李學武歪着頭看了看傻柱道:“讓你去你不去,現在後悔了吧”
傻柱搖着腦袋咧嘴笑着說道:“不後悔,我倒是覺得大食堂的後廚挺好的,好伺候,招待所的那些人不好伺候着呢”
“哎,對了”傻柱扶着副駕駛的靠背轉身問道:“你說找的廚子找到了嗎?有沒有準兒啊?”
李學武點點頭道:“找到了,就是我買那套刀具的廚子”
傻柱咧着嘴笑道:“我一猜你就是找他們去了,得嘞,這會兒我倒是不用擔心了,這些府菜廚子是做宴席的好手兒”
李學武笑了笑沒有說話,就這麽閑聊着,幾人坐着車回了家。
進了西院兒,李學武和傻柱還有秦淮茹先下了車,闫解成去車庫放車,然後把李學武的自行車解下來。
秦淮茹跟李學武打了聲招呼便回家去了,傻柱倒是跟着李學武去了倒座房。
這會兒于麗正帶着陳曉燕收拾豬下水呢,見李學武和傻柱進屋,于麗站起身說道:“都收拾完了,最後一遍水兒,接下來就得看您的了”
傻柱将飯盒放在了裏屋的桌子上,然後脫了衣服穿上了廚房的圍裙說道:“得嘞,瞧好兒吧”
說着話已經動手架鍋填水了,其實做鹵貨不算難,就是燒水煮,下料煮,再一起煮……
說起來就是這麽簡單,但李學武是一學就會,一做就廢。
所以李學武根本就沒有進廚房,而是坐在裏屋的炕上等着吃飯了。
闫解成将李學武的車子放好,又給吉普車放了水,這才拎着自己這幾天的髒衣服往倒座房走。
闫解成回來也住不到雨水那屋的,因爲那邊兒隻有一張單人床,隻能住一個人,所以闫解成回來也隻能從倒座房東屋櫃子裏拿了被褥去倒座房西屋睡。
還沒進屋呢,就被等在門口的三大爺叫住了。
闫解成回來的時候看見自己父親下班了,沒想到這會兒在這兒等着自己呢。
“怎麽了爸?”
雖然分了家,但是骨肉親情仍在,闫解成分家那天就說了,是住不到一塊兒了,這才分的家。
三大爺皺着眉頭看了看自己大兒子,然後拽着闫解成進了門房東邊的東院兒。
闫解成不知道自己爸爸這是啥意思,咋還神神秘秘的呢,便趔趄着說道:“幹什麽呀爸,我這兒還有一堆衣服沒洗呢”
三大爺拉着兒子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還真拿倒座房當家了啊?回來也不說回家看看你爹你媽,奔着倒座房就去”
闫解成橫着腦袋說道:“不是您老兩口把我們攆出來的嘛,這會兒您又說這個”
說到這個闫解成也是一肚子氣,因爲剛才瞧着二弟解放和三弟解曠住到自己原來那屋去了,真是一點後路都沒給留啊。
三大爺生氣地點了點闫解成說道:“你啊,就是個傻子,被人家賣了還給人家數錢呢”
闫解成一臉不解地問道:“爸,您這是說啥呢,我怎麽就傻了?”
三大爺氣道:“你看看你媳婦兒,都跟長在倒座房了似的,伺候那麽一大幫子老爺們,這還不算,還去後院兒給李學武收拾屋子洗衣服呢,你不長點心啊?”
闫解成還以爲什麽呢,見父親說到這個,混不在意地說道:“這我知道,當初說好的,于麗就是幹這個收拾屋子洗衣服的活兒,多合适啊,在家不也幹這些活兒嘛,現在幹一樣的還有工錢”
三大爺見兒子沒明白自己的意思,聽見有動靜,看了看屏門外面,見一大爺拎着飯盒過去了。
知道這會兒門口兒老過人,不能大聲說,便拉着闫解成往裏走了走,輕聲說道:“你怎麽還沒明白啊”
看着闫解成一副不精明的樣子,三大爺着急地說道:“于麗老跟着李學武接觸你能放心啊,他們一個大小夥子,一個剛結婚的小媳婦兒,你……”
“怎麽可能呢,爸,您瞎說什麽呀!”
見兒子不信,三大爺着急地點着闫解成說道:“我瞎說?你想想,憑什麽李學武就幫你換工作,憑什麽李學武就給你媳婦兒找活兒,憑什麽,啊,又是幫你搬家又是幫你找房子的?”
闫解成搖搖頭道:“不可能的,您說的這些時候我可是都在場的,于麗跟李科長沒什麽的,您多想了”
三大爺都要氣背過氣了,拉着闫解成說道:“你跟李學武不沾親不帶故的,憑什麽人家就得幫着你啊,你沒想過啊,你把你媳婦兒一個人放在院兒裏,你沒想過啊?”
闫解成聽到這裏也是有些含糊了,歎着氣說道:“我能有什麽辦法啊,現在沒地方住,我隻能住在單位上,能給于麗找個地方住還是人家李學武跟傻柱說的呢”
“你可以回來住啊”
“啊?”闫解成看着自己爸爸,不敢相信自己爸爸居然叫自己回去住。
隻聽三大爺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們還回來住,哎,咱們還不是一家人嘛,于麗在我跟你媽眼巴前兒,你在軋鋼廠不也放心了嘛”
闫解成試探地問道:“那房子給我們住?是送給我們還是?”
三大爺“咳咳”兩聲,倒不是這會兒冷的,就是聽不慣“送”這個字眼兒。
“你看你弟弟也都大了,是吧,那啥,你們先住着,要是有了孩子我跟你媽還能幫着你帶,哎”
說着話,三大爺一臉親近地拉着闫解成說道:“昨晚我還跟你媽商量着說讓你養老呢,這房子都留給你”
闫解成明顯是有些意動了,現在寄人籬下的感覺實在不是個滋味兒。
“謝謝爸,那啥,我跟于麗說一聲,她一定特高興”
闫解成說完就要轉身去倒座房,卻是又被三大爺拉住了。
“那什麽,解成啊,你看你們倆回來住,那個你們倆的工資還是跟以前一樣,上交一半兒就行了”
“再有,你看你們倆也不在家吃了,糧票什麽的可以支援家裏一些,畢竟是一家人嘛”
闫解成剛才還一臉的興奮模樣,聽見父親說交錢就覺得不對味兒了,又聽到說交糧票,更是皺起了眉頭。
“爸,那啥,我覺得我們倆歲數還小,孩子晚幾年再要也成”
三大爺還要再勸,闫解成攔住自己父親說道:“再一個就是我剛才想了,我反正要掙加班費,回家住的時間也少,于麗現在住着傻柱的房子正好,我們倆正是攢錢的時候,就不回家麻煩您了”
“哎!解成,老大”
三大爺看着闫解成說完話就往對面兒的屏門跑,想拉沒拉住,想喊又不敢使勁兒喊,這個難受哦。
闫解成急急忙忙跑進倒座房,差點跟出來的傻柱撞上。
“呦,對不住啊”
傻柱看了看毛兔子似的闫解成,沒有說什麽,出門往家去生爐子去了。
闫解成進屋就被于麗瞪了一眼。
“你能不能有個穩重樣兒,怎麽冒了冒失的”
闫解成見這會兒廚房沒人,掏出兜裏的工資交給于麗道:“被我爸叫到東院去了”
于麗橫了一眼闫解成,道:“我看見了,你爸又跟你說啥了?”
闫解成擡眼看了看于麗,有些猶豫着要不要說出來。
“說啊!”于麗掐了闫解成一把道。
“說讓咱倆回去住”
于麗倒是比闫解成反應快,“呵呵呵”地冷笑道:“一定是有什麽條件的吧”
闫解成驚訝地問道:“你怎麽知道?”
“就你爸那麽能算計的人,能把咱倆攆出來以後不提條件地把咱倆找回去?呵呵”
闫解成有些讪讪地說道:“那畢竟是我爸,能有什麽壞心思”
于麗将闫解成上交的工資抽出來2塊錢塞進闫解成的兜裏說道:“我不信,你說實話”
見媳婦兒給自己零花錢,闫解成瞬間就把自己爹賣了。
“咱爸說咱倆回去住,工資還是像以前一樣,上交一半兒,吃不完的糧票支援家裏……”
見于麗的臉色慢慢地變成嘲諷狀,闫解成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我就說嘛,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地找咱們倆回去,知道今天是你發工資的日子啊”
于麗倒是沒有沖着闫解成發火,隻是說了這麽一句便沒有多說。
再看見闫解成杵在那裏便問道:“還有事兒?那零錢也省着點兒花啊,那是給你洗澡理發用的”
闫解成一把摟住于麗,抵着自己媳婦兒的身子聞着,嗅着。
于麗被闫解成這一下弄蒙住了,随後便是猛烈掙紮開,見闫解成不撒手還踩了闫解成一腳。
“嘶,你踩我幹什麽?”
“你瘋了,這是哪兒啊?你想讓人都看了去啊?”
“我抱我自己媳婦兒怎麽了?我想你都不行啊?”
“願意想回家想去,瘋了啊你”
于麗瞪了闫解成一眼,随後把闫解成推開,繼續填着竈坑裏的火。
“媳婦兒,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于麗聽見闫解成吞吞吐吐的話,便擡頭問道:“是什麽?嗯?”
闫解成猶豫了一下說道:“咱爸說,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