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紅星廣播電台~”
“試播調音……嘟……”
……
沙器之微微躬着身子,目光專注地調試着櫃子上的收音機旋鈕。
等喇叭裏傳來了清晰的試播聲音,他這才驚喜地擡了擡眉毛。
李學武這個時候也是放下了手裏的文件,目光看向了正在發聲的收音機。
副處級以上幹部辦公室标配,用于收聽新聞的,算是一種級别福利吧。
沙器之見領導關注了過來,笑着解釋道:“還沒有節目呢,正在設備調試階段”。
說着話,将收音機關閉,走過來給李學武續了熱茶。
“還是中午吃飯那會兒聽他們說的,廠裏廣播站正在調試廣播電台,我就試了試”。
“聽着倒是還蠻清晰的”
李學武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茶杯說道:“這是咱們廠宣傳工作的一個大進步啊”。
“是”
沙器之附和道:“大家都在議論呢,說以後坐在家裏不出門都能知道廠裏的事了”。
他收起暖瓶,走到茶幾邊放好,轉回身繼續道:“聽了太多廣播了,要是能聽到咱們廠自己的廣播,對于工人們來說也是一種思想進步”。
“你想的倒是多”
李學武沒在意沙器之把這件事擡的這麽高,可能跟他在這項工作裏做了一些努力和幫助有關。
他的秘書總不會戳他的肺管子,說他做的工作不夠好。
我與城北徐公孰美嘛~
兩人正說着話,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李副書記好~”
“呦!稀客啊!”
李學武見來人是宣傳處處長蔔清芳,笑着站起身迎了過去。
廣播站站長單南奇也在,他身後還跟着兩個年輕的,是于海棠和袁華。
蔔清芳是老宣傳了,比李學武的資料高,工齡長,正兒八經的前輩。
跟他叫李副書記也是帶着玩笑的語氣,半是恭惟半是親近吧。
兩人相處的很好,蔔清芳在他這個小團體裏還是很積極的。
在谠委會議上,幾次都幫他說話,支持他的講話和決定。
兩人都是谠委委員,級别對等,隻是他在谠内的身份要高一些而已。
請了幾人到沙發上就座,沙器之已經開始忙着倒水了。
蔔清芳笑着打量了李學武的辦公室,道:“我這還是第一次來你這呢”。
“說明您外道了”
李學武笑着坐在了單人沙發位上,看着蔔清芳玩笑道:“也說明咱們需要更多的溝通啊!”
“這話說的好,今天還真就是有事來征求你的意見了!”
蔔清芳言簡意赅,直插主題地說道:“您可都說了,我就不外道了,您也别裝假!”
說完給單南奇招了招手,同時也給李學武解釋道:“廣播站那邊有工作拿不準,您給指點指點”。
“真的假的!”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有些谄媚的單南奇一眼,對着蔔清芳道:“您是專家啊,我哪兒能給提意見!”
“你瞧!”
蔔清芳故作不滿地指了李學武嗔道:“剛才還說不要外道的,這會兒又要裝假!”
單南奇坐在一旁,笑着解釋道:“是我,上次見您和李主任去檢查工作,對我們廣播電台的指導意見很寶貴”。
他說着話的時候還看了蔔清芳,話語裏聽得出的忐忑。
“我就想跟您再請教一下,如何把廣播電台做好”。
李學武看了看他,臉上的表情認真了些,蔔清芳說話,和他說話,自然是不一樣的。
蔔清芳這個時候也是看出了單南奇的爲難,知道他爲人不咋地,可在工作上是沒問題的。
所以這個時候也是幫腔道:“這不是嘛,怕打擾了你工作,非得求着我過來”。
“鎮場子是吧!”
李學武見蔔清芳說話了,便笑了笑。
看着單南奇尴尬地擺着手,他倒是沒再給對方壓力。
“你還是真會找關系,就知道我在蔔處長這裏得說真話是吧!”
“沒有沒有……”
單南奇也不是年輕幹部了,在廣播站裏也是很有威嚴的。
可面對着跟手底下于海棠年齡差不多的李學武時,他總感覺有股子壓力。
在李學武身上,他完全感受不到年輕人的跳躍和放縱,找不到什麽可以鄙夷和攻擊的點,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就像是在面對銅牆鐵壁,沒有接觸的辦法,又怕廣播站真是運營後他提出意見或者不滿,到時候就是他的錯了。
爲啥忐忑?
因爲有虧。
無論是私德還是公事,隻要内心不自信,在面對權威的時候就會出現忐忑的心情。
現在面對李學武的調侃,他是又慌張又緊張,就像是年輕幹部見到大領導一樣,看得于海棠和袁華都覺得單站長手足無措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對方的想法。
鄙夷?
還是不屑?
都不是什麽好詞!
反正是不能讓對方看出自己的想法的,他們對視一眼就都閃開了。
袁華:糟糕!我們的想法一樣,這是不是就叫緣分啊!
于海棠:什麽檔次,跟我一個想法!
蔔清芳也很看不上單南奇,不過畢竟是宣傳處的人。
她倒是知道爲啥單南奇很怕李學武。
前段時間紅旗和東風争風的時候,廣播站就被紅旗和東風的人鬧過。
單南奇就是個牆頭草,還是個廢物,怕擔責任,誰都不敢得罪。
袁華就跟于海棠說過,那段時期的廣播站比廠裏的廁所都不如。
廁所還有人管呢,廣播站誰逮着誰去喊兩嗓子。
這段風波過後,就有聲音傳出來,廠領導對他很是不滿。
也不知道風是跟哪兒來的,反正挺邪乎的。
吓的單南奇趕緊找關系,托了誰不知道,反正是保住了位置。
從前幾天李懷德和李學武去檢查工作時候的态度就能看得出來,李懷德對他也不感冒。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單南奇見着李懷德舍得矮下身子讨好對方,讓李懷德對他沒了敵意。
李懷德是老好人的正面形象,可李學武不是啊。
單南奇很清楚李學武的性格,知道瞧不起他,所以天然的有了懼怕心理。
再等這幾天書記那邊發力,逼着他站隊伍,還要在宣傳上下功夫,給他吓了夠嗆。
又接連發生的“文件”風潮,讓他更是在态度上猶豫和模糊了,沒有很好的配合李學武的工作。
現在形勢穩定了一些,廣播電台籌建的進度要提上日程,他心裏慌了神。
如果這個時候李學武開口說要換人,那廣播站明天就會換一把手了。
他這種人,你說要槍斃他,他還有心思懷疑!
可你要說調整他,汗都能立即吓出來。
“李副書記跟你開玩笑的”
蔔清芳先是幫單南奇解了圍,随後又給李學武說道:“這廣播電台的運作我也不是很懂,您可得多關注,多提意見啊”。
李學武理解地點了點,目光掃過幾人,沉吟片刻,指了指放下茶杯後去整理文件的沙器之,道:“剛才器之還說呢,廣播站進入到了試播階段”。
“是,暫時是技術上的測試”
單南奇見蔔清芳給他使眼色,主動開口解釋道:“這一部分是請專業的廣播技術人員幫忙搭建的,我想在運行上請教一下您的意見”。
說着話,他指了指身邊的于海棠和袁華,介紹道:“暫時選定了兩名播音員,我把小于和小袁都帶來給您看看”。
于海棠和袁華聽站長說到自己了,都挺直了腰背,微笑着,自信又有些緊張地看向李學武。
李學武對他們都還算是熟悉,畢竟是廠裏的播音員,很有名的。
每天都聽他們的聲音,自然是不陌生。
“電台的時間段和節目單定了嘛?”
“有!有!”
單南奇主動遞了一份文件過來,解釋道:“有些内容我們拿不準,還在審核當中”。
李學武沒回話,隻是拿着那份文件看着。
單南奇說完了這一句也沒得說了,隻好幹笑着坐在那等着李學武看完。
蔔清芳沒甚在意地打量着李學武的辦公室,她真的是第一次來。
辦公桌都是一樣的,沙發也是,唯獨文件櫃多了一些。
她在谠委樓辦公,那邊的條件可趕不上保衛樓。
至少她的辦公室裏可沒有休息室。
不過想想這棟樓原來的安排,以及李學武現在的身份,倒也釋然了。
蔔清芳級别高,面對李學武的時候自然沒壓力。
而袁華和于海棠坐在這,雖然沒有單南奇的壓力大,可也不敢眼神亂飄。
袁華是不敢,于海棠是不想。
辦公室有啥可看得,她想看的是李學武這個人。
時間過的真快啊,認識李學武就要一年了。
這一年的時間裏,她經曆了太多的變化。
而李學武就是她生命中變化最大的那一個。
當初這人僅僅是個保衛處幹事,誰能想到現在保衛處都跟着他幹事。
于海棠第一次跟李學武接觸,對方就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一條小白龍從眼前晃過,差點驚掉她的下巴。
很遺憾,那天拍照的家夥沒有抓住重點,否則她一定是要收藏那張照片的。
有能力,有才華,有“能力”,這不就是一個優質男性該有的所有嘛!
沒見過高山,自然覺得山高,可見過高山了,衆山皆小。
她就喜歡李學武這樣又高又大的,深深的讓她着迷。
已婚男人?
這算什麽限制條件!
這是加分項好不好!
如果她想在事業上有所進步,真找一個優秀男青年捆住自己?
這不是賭嘛!
路越走越窄!
兩口子在一個單位裏,互相限制發展,都走不遠。
回到家又會因爲某些瑣事發生争吵,得不償失。
所以“人間清醒”于海棠經曆過種種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
兔子不吃窩邊草!
靠山要在單位找!
找對象這件事她已經決定了,堅決不在軋鋼廠内部找。
既不能限制了她的進步,也不能耽誤了她追尋進步。
靠山就不一樣了,這個一定要在廠裏找,越高越不嫌高,越好越不嫌好。
最好是能讓她平步青雲的那種,少奮鬥二十年!
李學武這樣的狀态正符合她的選擇,不能喜結連理,還不能同床共枕了?!
也不能說她是壞女孩,畢竟人人都有追求自己未來的權利。
隻能說她聰明的過了頭,選擇了地獄難度的試煉。
她也想嘗試選擇李懷德那道關卡了,後來想想實在舍不得。
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怎麽不得選擇個安全可靠的。
李主任的級别是高,可也太高了!
大事指不上,小事不值當。
辛辛苦苦陪一個老頭子,就爲了狐假虎威一把?
當然不行,她想的是安全,可靠。
李主任安全是有了,靠就不一定了。
要不怎麽說她的心還是不夠狠呢,真要是想做點啥,還用得着讓她們站長來請示?
如果她能把李學武的意見帶給單站長,那她就是下一任站長了。
以前她想歪了,總覺得一步到位才好。
現在得現實一些了,甭管他有家室了,先把基本問題解決掉。
也不打算當李太太,那就當個姨太太吧。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學武,真想李學武現在就拒絕掉單南奇的文件,到時候再由她來出力。
那不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嘛~
李學武看得很快,沒讓他們多等,放下文件的動作打斷了幾人的思緒。
“看了一下”
李學武在幾人關切的目光下講道:“時間上可以做一些調整”。
“比如早上”
他翻開文件,點了點上面的早間新聞播出時間道:“先搞清楚,這新聞的意義,再搞清楚這新聞是給誰聽的”。
“這……”
單南奇看了看李學武,遲疑着說道:“我們想的是,電台的聽衆應該就是咱們廠的職工了”。
“不止!”
李學武看了單南奇一眼,糾正道:“既然都是廣播電台了,那職工家屬就不能聽了嗎?”
不理會單南奇的愣神,李學武放下文件講道:“我建議搞廣播電台的出發點是爲了加大廠宣傳工作的力度和強度,提升穿透性”。
“是要把軋鋼廠的動态信息、工作生活,以及指使精神傳遞給職工和職工家屬的”。
“現在你把早間新聞的時間放了8點鍾,給誰聽呢?”
李學武點了點文件,道:“8點的時候都上班了,你覺得家屬有時間、有空閑聽匣子音?”
“那……”
單南奇試探着問道:“您覺得放在哪個時間更合适一些呢?”
“你家幾點吃飯啊?”
李學武耷拉着眼皮看着單南奇,道:“早上起來要刷牙洗臉,叫孩子吃飯,準備早飯,一直到早飯結束前,都是最合适的時間”。
“這個好像不行”
單南奇看了蔔清芳一眼,給李學武解釋道:“不僅僅是廣播站工作的時間,我們辛苦一些都行了,可這個時間段有其他新聞”。
“什麽新聞?”
李學武看了看手邊的文件問道:“早間新聞不是第一個節目嘛!”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單南奇知道李學武誤會了,趕緊解釋道:“我說的是這段時間有其他電台的新聞……”
“那跟咱們有啥關系!”
李學武不耐煩地說道:“咱們的聽衆基本上都是廠裏的職工家庭,聽廠裏的新聞不比其他電台新聞有意義?”
“還有!”
李學武用手指敲了敲文件,道:“就算是聽了咱們的新聞,也不是所有的播報内容都跟他們是有關系的”。
“把宣傳延伸到職工家中的意義就是要把這種次要級的宣傳内容通過廣而告知的手段傳播出去”
李學武看着幾人說道:“在合适的時間,把合适的内容做好傳播,不就是廣播電台的意義嘛!”
聽着李學武這麽說,蔔清芳拿過李學武手邊的文件皺眉看了起來。
等李學武一說完,她便看向單南奇,問道:“讓廣播電台六點半開機,有沒有問題?”
“沒……沒問題”
單南奇見蔔清芳的臉色嚴肅,也是不敢講條件了。
電台六點半開機,那就意味着他們得在五點半之前做好所有的準備工作。
而内容的編輯要在頭一天晚上收集和整理編輯好,用于第二天早上的發布。
李學武所說的次要級宣傳内容就是類似于早報的新聞内容。
不可能是立即發生立即宣傳的,這樣不僅時效性有限制,就連安全性也不能保障。
什麽叫時效性?
就是狗剛咬完了你,全村人都知道你咬狗了。
什麽叫新聞安全性?
就是狗剛咬完了你,記者不确定你咬的狗,還是狗咬的你,得經過時間調查和判斷。
隻有利用時間來确定這個内容能發出去,才能保證的因素就叫新聞安全性。
别狗咬了你,新聞播出的是你咬了狗,到時候你不得捶他們嘛!
這樣就不安全了!
所以說,五點半之前要把所有内容準備好,那就意味着有人要熬夜了。
廣播站都能幹出夜班了,你就說他爲難不爲難吧。
這個時候的電視台和廣播電台都是有工作時間的,夜裏是雪花狀态,或者靜默無聲。
現在好了,李學武把廣播電台的标準直接對準了央廣,嚴肅了時效,又把控了安全。
現在報紙上的新聞和理論文章并不代表轉發就是安全的。
尤其是關于風潮一類的,今天往北刮風,明天就有可能往南刮了。
報紙上寫錯了還能收回去銷毀,電台說錯了還能把聽衆耳朵割了?
“新聞就分兩個嘛”
李學武點頭道:“早間新聞播報次要級的新聞,晚間新聞播報首要級的”。
“分時段做節目,還是得站在聽衆的角度出發,從宣傳立意上下工夫”
他看向蔔清芳,道:“可以多利用一下文宣隊的才藝,把文藝宣傳搞活一些”。
“當然了,這都是要看你們宣傳需要來布置的”
李學武看了看單南奇幾人,道:“新聞其實才是最難的,把控起來有風險”。
“我的建議是多從工人的角度去看世界,增加新聞采訪節目嘛”
在幾人疑惑的目光中,李學武解釋道:“咱們的廣播電台就在廠裏,可以把基層群衆在變革和生産過程中産生的困難直接反應在時事播報中麻~”
“也可以把廠裏出現的好人好事發掘出來,把他們請到廣播廳去現場講一講,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這個意見好”
蔔清芳點頭說道:“不僅僅是好人好事,還可以請生産先進、變革标兵講講他們的作業經驗,分享他們的優秀方法和思想”。
“要不怎麽說你是宣傳陣線的專家呢”
李學武笑了笑,點頭道:“我一說你就知道了”。
“那也得你說啊,不然我怎麽能想到!”
蔔清芳見李學武真給提了建議,知道人家是給自己面子呢,這會兒自然是感激的模樣。
“還有什麽建議沒有,隻要可行,我們都想試試”。
“有一點我說說,你們回去研究研究”
李學武擡了擡眉毛道:“廣播電台是有生命的,也是有脈絡的,你們得造一條線”。
“比如呢?”
蔔清芳沒太明白李學武話裏的意思,這廣播咋還有了生命呢?
李學武解釋道:“比如按時公布軋鋼廠生産數據”。
屋裏衆人聽到李學武的話都驚訝了一下,這數據怎麽能公布呢公布了又有啥意義?
“沒你們想的那麽困難”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這又不是什麽保密内容”。
“把生産數據發出來,讓職工和家屬有參與建設的感覺,也有了一起成長的歸屬感”。
“也可以把生産項目和管理項目的進度公布出去,讓大家心裏有個數”。
“比如大家都關心的居民區建設進度?”
于海棠忍不住插話問了一句,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吓了一跳。
不過單南奇和蔔清芳沒在意這個,他們還在想着李學武的話。
袁華倒是注意到了于海棠看向李學武的眼神,是那種盲目崇拜的意味。
什麽時候你也這樣看看我!
我願意給你當狗!
“對,就是這個意思”
李學武看了于海棠一眼,點點頭,肯定了她的話,這不由得讓于海棠的臉上綻放出了奪目的光彩。
很遺憾,這道光彩所托非人,李學武隻是看了她一眼,便又轉頭跟蔔清芳去談話了。
于海棠見李學武如此,臉上有一瞬間的僵硬和難過。
而在李學武繼續講話的時候,又快速地整理好了心情,以微笑的表情繼續聽着。
這種變化都反應在了袁華的目光中,他算是看出了于海棠的心思。
于海棠看李學武的眼神如此舔。
自己是不是也是這麽看她的!?
“要讓全廠職工長了耳朵,還得長了心眼”
李學武強調道:“宣是第一步,傳是第二步,宣傳産生了影響力要反饋在生産和組織建設上”。
蔔清芳點點頭,贊同道:“咱們的廣播是做給全廠職工的,自然是要對他們負責”。
“當然了”
李學武見她如此說,笑了笑,補充道:“生活不止眼前的嚴肅,還有詩和遠方”。
“把優秀和有代表性的文藝節目奉獻給職工和家屬也是咱們做廣播節目的意義嘛~”
“說的真好~”
蔔清芳笑着給李學武鼓了鼓掌,連帶着廣播站的三人也跟着湊熱鬧。
袁華撇向于海棠,覺得她的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
哼!有什麽!
李學武就是個醜八怪!
“讓更多的職工加入到宣傳工作中來,也要做好宣傳工作,服務更多的職工”。
李學武同蔔清芳一同站起身,在握手過後寄語了這麽一句。
蔔清芳笑着點點頭,看向單南奇問道:“不虛此行吧?”
“是!是!”
單南奇趕緊接住了李學武的握手,激動地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哈哈哈!不至于!”
李學武笑着又同于海棠兩人握了握手,道:“一點點建議而已,也是受蔔處長所托嘛,總要盡力的”。
“那就謝謝李副書記了!”
幾人均是說着感謝的話,由着李學武送了他們出門。
而于海棠邊往出走目光還放在李學武的身上。
都下樓梯了,袁華撇嘴嘀咕道:“心都丢了~”
“關你什麽事!”
于海棠知道袁華說的是自己,可她嘴硬偏不承認。
這會兒翻着白眼道:“我剛才想過了,采訪和演播室直播真的是個好建議”。
她主動對着蔔清芳和單南奇說道:“要是能在第一期節目上請到李副書記來做客就好了”。
“我也希望如此”
蔔清芳笑了笑,看了身後的兩個年輕人一眼,道:“不過也隻能想想罷了,他有多忙,你們都看見了”。
“是!是!”
單南奇側着身子恭敬地看着蔔清芳說道:“今天多虧請到您幫忙了,不然我們仨捆在一起也說不上話啊”。
“呵呵,那倒是不一定”
她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單南奇,以及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道:“事在人爲嘛”。
話說完,還沒等單南奇反應過來呢,她便出了保衛樓的門,往谠委樓去了。
單南奇望着蔔清芳的背影愣愣出神,不知道領導說的是啥意思。
而他身後的兩人已經聽明白了,于海棠面色尴尬,可又有些倔強。
袁華則是臉色難看,像是被搶了餅幹的小孩子。
——
說起新聞,有一件事是不能忽略的。
昨天,也就是十月五日,星期日,上面下了一個文件,直接把前幾天的風波定了性。
風吹到軋鋼廠的時候已經是周一下午時分了。
時間上有了延遲,可強度上也有了加持,掀起來的風浪一點都不小。
隻不過現在的軋鋼廠被李學武按壓着,強制冷靜着呢。
李學武先是收到了衛三團傳來的消息,上面緊急指示,宣布取消“部隊院校的大學習活動在撤出工作組後由院校谠委負責管理的規定”。
随後又從管委辦接收到了進一步的消息,上面把這份文件層層轉發給了各部門。
包括軋鋼廠,也要按照這一指示來重新定義大學習活動的管理和領導。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上面允許軋鋼廠管委會全面接手軋鋼廠的管理工作,可以踢除廠谠委會了。
這是李懷德一直在等的結果,是他容忍楊元松到現在,遲遲沒有反擊動作的信号。
消息傳來,李學武就被李懷德的電話叫走了,說是有緊急會議要開。
而廠裏的其他領導也都被他的電話叫了過去,直到下班鈴聲響起,都沒再見着這些人。
他們都去哪了?
楊元松也想這麽問,因爲李懷德叫了所有人,唯獨沒有他這個谠高官。
就連李學武這樣的副處級副書記都在會議範圍内!
完蛋了!
這個消息又不是保密的,在第一時間他就知道了。
楊元松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看着機關職工陸陸續續地從辦公樓裏走出來,談笑着往大門方向彙聚。
這裏是谠委樓位置最好的辦公室,視野好,能看見很多,可也遮蔽了很多。
他沒看見李學武是怎麽蹿起來的,沒看見李懷德是怎麽暗度陳倉的,沒看見楊鳳山是怎麽倒下的。
當然了,他也沒看見自己是怎麽從樓裏走出去的……
……
十月七日,星期二,小雨。
雨真的不大,稀稀拉拉的下着,就算是不打傘,也濕不到哪兒去。
可烏雲卻是濃厚,明眼能看見,天空之上,墨色的雲層翻滾着,久久都不曾透露一絲陽光下來。
時間已經到了上午十一點半,機關裏的幹部們發現,從昨天下午開始,領導們像是集體失蹤了一般,想要簽字請示都找不到人。
而今天上午一樣如此,好像領導們集體消失後回不來的樣子。
越是如此,各科室裏越是安靜,就好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壓迫,讓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
窗外的烏雲就是他們的心情寫照,不見了的陽光是他們最擔心的後果。
他們很清楚,領導們并沒有集體消失不見,已經有消息傳出來,廠領導們從昨天下午開始,便在招待所開關門會。
啥叫關門會?
張松英這次算是知道了,厚重的小會議室門一關,除了領導,秘書都沒資格進去。
隻有小金在淩晨時分被要求進去送過一次熱水,可她看到的也是領導們坐在桌子邊上皺眉抽煙的沉默。
會議上說了什麽,他們在研究什麽,無人知曉。
直到一直關注着這件事的有心人們發現,在中午飯鈴聲響起之前,招待所小會議室的大門開了。
領導們的臉色都不是很好,嚴肅的吓人。
而從會議室裏走出來,他們并沒有往下去,而是都去了樓上。
李學武也是回了自己的房間,解開了襯衫的紐扣,他現在迫切的想要洗個澡。
一宿沒合眼,現在卻是一點困意都沒有。
極度亢奮和疲憊過後,睡意已經成爲了一種奢侈品。
他希望在下午上班前洗個熱水澡,好好地休息一下,讓自己有精神面對下午的糾纏。
張松英安排了其他幾位領導的休息,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走廊,拐進了李學武的房間。
聽着洗手間的嘩啦聲,她快速地解除了武裝,就怕耽誤了李學武的時間,坦然地走了進去……
又不是第一次了,她也不是小姑娘,有啥好害臊的。
連續開了一天一宿的會,她清楚李學武現在的狀态,沒時間跟她玩鋪墊。
所以,她得讓李學武好好休息一下。
躺着就好,剩下的都交給她。
……
結果就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李學武。
下午上班,李學武恢複了一些精神,該幹啥幹啥去了。
而張松英則是直接撂倒了,床都沒下來。
秦淮茹找上來的時候她的腿都沒勁站起來,隻是捂着被子裝死。
秦淮茹能說什麽,還能給她報個工傷咋地?!
找上來不僅僅是擔心張松英,還有工作上的事。
就在張松英把腿累沒勁兒的這段時間,從小會議室裏傳出來的會議内容在軋鋼廠掀起了十二級的風暴。
從昨天下午管委會李主任主持召開會議開始,直到上午結束,正式确定了接下來軋鋼廠應該怎麽想,怎麽做,怎麽走的問題。
會議首先研究讨論了當前的發展形勢,依照文件指示精神,讨論了管委會取代谠委會的責任和意義,确定了管委會全面管理軋鋼廠的政策和命令。
李懷德根本不給楊元松和程開元的機會,直接抓住大勢所趨,利用形勢,直接推過去,形成壓倒式的态勢。
尤其是在會議上,楊元松沒有參加,程開元勢單力薄,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和維護自身利益,讓他更是絕望。
本以爲還能堅持一段時間的,可沒想到風來的這麽快,結果來的這麽迅速。
由李懷德提議,景玉農、谷維潔、董文學附議,熊本成和薛直夫同意,程開元保留意見後,進一步确定了軋鋼廠正式摒棄谠委搞變革的形勢政策。
也就是說,從這一刻的表決開始,楊元松沒參加的這個會議已經把他排除在權利範圍内了。
也正是從上午的會議結束後,楊元松所代表和領導的軋鋼廠谠委會議在管委會的通知中正式停止活動。
管委辦通知,所有谠委組織停止辦公和工作,所有人員等待管委會的接收和工作重新劃分。
開了一天一宿的會議就讨論和研究了這?
是的,就這麽一個内容,讓他們談了一宿。
這不是在談建大樓,也不是在談開辦事處,這是在談換天呢。
不然你以爲他們在會議室裏幹啥了?
開imparty嘛!
換天,隻要舉手的,都要想好了,自己到底能不能在新的天空下生存,到底能不能承擔起這份責任!
慎重,交流,談判,拉扯,這就是一晚上的主旋律。
那說下午的會議要讨論啥?
當然是分蛋糕,管委辦的通知上不是說了嘛,所有谠委的人員停止辦公和活動,等待進一步的接收和分配嘛!
通知上說要重新分配谠委辦公人員,就真的隻動這一部分??
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以前的主管部門,組織和思想建設部門,監督和宣傳部門,現在要變動,還有不受影響的?
全廠都震驚了,剩下的隻有茫然和無措了。
誰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幹啥了,也沒人來說讓他們幹啥。
工作真的就是慣性的在做了,除了車間,好像都被按了暫停鍵。
換了天,蛋糕重新分,還得開一宿的會?
當然不是的,分蛋糕可比搶山頭容易多了。
下午一點半,李懷德繼續主持召開管委會會議。
從這一刻開始,李懷德才算是真正的将組織和管理權限集于一身了。
也正是從這一刻開始,他終于實現了組織和管理合一,全廠權限高度集中的戰略目标。
李懷德現在的狀态已經不能用春風得意來形容了。
“接着奏樂!接着舞!”才算是貼切。
軋鋼廠在管委會全面掌控後的第一個會議,第一個會議議程就是由李懷德提議,谷維潔附議,其他人同意,任命李學武擔任廠管委會辦公室副主任。
李學武身上又多了一個副職兼職,而且還是副處級的标準。
谠委會議停止活動了,他的紀監副書記身份也就沒有意義了,李懷德是要給他一個新的身份來參與全廠工作和管理的。
跟紀監副書記一樣,跟保衛處書記、副處長的級别也一樣,副主任就是副處級。
李學武的這個副主任跟之前的紀監副書記身份一樣,可大可小。
在李懷德的支持下,能管全廠的工作,也能協調到其他部門的負責人。
而管委會這個管理機構又很複雜,這是組織和行政糅合妥協的産物。
機構中有組織成分,也有行政管理的成分,李學武接手的辦公室副主任崗位正合适李懷德給他的預期。
所以李學武稱爲了第一個議程的目标,李懷德要他在管委會裏發聲做事,就是要确定這一前提條件。
說管委會特殊,還有個原因:
這個機構裏的決策層并不都是,或者說并不一定是原本軋鋼廠的領導。
在管理者的身份上并沒有确切的規定和要求。
有可能工人就擔任副主任了,或者在大學習活動中工作成績突出的機關職工。
所以李學武接手副主任,在以後工人進入到管理層的定義中一點都不顯得突出。
更何況他身上還有個獎章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