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韋再可幾人磕碜張國祁,原因就是這小子最近幹的事缺德,還特麽目中無人,這也就算了,現在又撬行。
動了圈子裏的利益,大家自然排斥他,從上桌後就沒人答理他。
徐斯年也是一直都沒咋說話,這會兒聽見李學武的話心情有些沉重。
一個是自己要離開幹了多年的崗位,屬實舍不得,不到萬一,他是真不想挪位置。
另一個就是造船廠,就他了解到的,李學武說的話屬實,領導們對造船廠很重視。
可以這麽說,李學武剛一回廠就扔出來兩塊肉,一塊叫造船,一塊叫造車。
現在廠裏級别和條件合适的幹部都瘋了似的跑關系呢,他的心情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
略屌?
驕傲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有的時候會哭,有的時候會笑,總讓你摸不清它的脾氣。
驕傲是一種謀而後定的愉悅,是驚喜來臨後的從容,是感情升華後的認可。
就像現在的徐斯年,不惑之年,還得忍受外放之苦。
如果他再年輕十歲,哪怕是五歲,他聽見這個消息一定是欣喜若狂。
可他已經是四十出頭的年齡了,男人四十不惑,意思就是不能再輕易禍禍自己了。
走的每一條路都應該慎重選擇,交的每一個朋友都應該是利有所得。
他很慶幸,就像當初跟李學武打的第一場交道那樣。
慶幸自己有這麽一個朋友,在自己人生轉場時推了自己一把,不至于在風雲變化中黯然離場。
慶幸中帶着一點傷感,傷感中又帶着一點感激。
但這就是職場,這就是機關,他懂這裏面的遊戲規則。
去營城,是他現在最優的選擇,打破伺候人的習慣,也嘗嘗一把手的滋味。
這種慶幸如何能不讓他驕傲。
驕傲是多變的。
驕傲并不都是慶幸和感激。
驕傲又是一種不知自悔,弱者心靈上的刺,是虛榮過後的飽腹感,是輕蔑和狂傲背後的保護傘。
張國祁在壓倒老對手王敬章之後,上演了一出兒傲慢與偏見,讓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本質。
一個地地道道的投機者,馬屁精。
他知道桌上衆人看不起他,他也知道廠裏人多數都不待見他。
有羨慕他的,有嫉妒他的,也有恨他的。
無論他在人前是多麽的風光,可隻要回到他曾經所在的這個圈子裏,他就會原形畢露,被他們鄙夷的目光照射的體無完膚。
王敬章做的那些在他自己看來是沒有錯的,時到今日,張國祁也是這樣認爲的,他并沒有做錯什麽。
可能隻是世道錯了,活該他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他要選擇的路,和正在走的路,都不是他自己能定的,他能有什麽辦法。
聽見李學武說徐斯年要去營城,其中代表的含義不言而喻。
是自己現在所争取的,也是自己重新回到軋鋼廠管理幹部隊伍的必經之路。
可看着桌上衆人談笑間或是逗笑,或是揶揄徐斯年,恭喜的意味他并沒有品嘗到。
因爲這些恭喜沒有他的份,熱鬧都是他們的,他什麽都沒有。
沒有了接手廠辦的喜悅,反而像是吃了蒼蠅一樣。
如果在這個圈子裏得不到尊重,那不融這個圈子也罷。
“我吃好了,有事要忙”
張國祁笑着站起身,端了飯盒站起身對着衆人說道:“大家慢慢吃啊~”
他的起身讓桌上衆人瞬間冷了場,全都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離開包間。
李學武面對衆人看過來的眼神抿着嘴微微搖了搖頭。
其實他懂張國祁的心思,他的傲慢其實就是一種得不到支持的自我尊嚴。
大家都一樣,誰不是驕傲的?
李學武也是驕傲的,就像李懷德說的那樣,他比誰都驕傲,自信又傲氣。
但要讓在座的各位評價一下李學武是屬于哪一種驕傲,可能各說紛纭。
但有一種,一定會得到大家的認同:
别人隻要沒有觸犯到他的驕傲,那李學武很容易原諒别人的驕傲。
……
“晚上喝點嘛?”
韋再可手插着褲兜,努力夠着,肩膀都有些載歪了。
他個子矮,手也短,偏偏要學李學武幾人的潇灑樣子,白襯衫,黑西褲,手插兜。
看着他辛苦的模樣,邝玉生伸手拍了拍他另一邊的肩膀,就像是在車間矯正車床一樣,偏了,就砸回去。
看着韋再可的手從褲兜裏收回來半截,衆人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站在食堂門口的樹蔭裏,幾人點了香煙,也不怕熏了頭頂樹上的鳥窩。
“唉~風雲變幻,時事變遷,老徐都要進步了,這世道……”
“怎麽?我跟你有仇?”
徐斯年看着歎氣搖頭的丁自貴憤恨不已,撇嘴罵道:“你要是羨慕,咱們到時候可以換一換,我倒是挺喜歡人事處的工作呢”。
“不換,我可不願意去掏泥塘”
丁自貴扯了扯嘴角,道:“上午我就看到那邊的資料了,船廠還沒建完呢,過去也是先帶着工人搞建設”。
“就你老丁聰明”
蔔清芳也跟他們男同志一樣,手裏夾着香煙,氣度一點都不比老煙槍韋再可弱。
說着話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李學武,問道:“下次再有這種好事能不能打個提前量,還怕我們坑你咋地?”
“就是~”
苟自榮笑着說道:“這是好事,你還怕别人攪和你啊”。
“來一支”
從食堂門裏走出來的馮行可和郎鎮南早就看見這邊的圈子了。
兩人對視一眼,默默地走了過來。
郎鎮南是從外面調來的,也才剛剛跟衆人熟悉,馮行可是廠裏老人了。
先是跟韋再可拿了香煙,随後又與郎鎮南點了,咕嘟一口煙聽着他們幾人說話。
李學武微笑着同兩人點頭打了招呼,随後回答了蔔清芳的話。
“這一個月過的,兩眼一抹黑,回來後才發現好多工作堆積在一起,我也是快刀斬亂麻”
說着話示意了對面站着的郎鎮南笑道:“郎處,給你添麻煩了啊”。
郎鎮南擺了擺手,微笑着說道:“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說完又挑了挑眉毛,問道:“李處,船廠那邊的情況我也是剛接到材料,具體的項目是你推進的,有什麽建議嘛?”
聽見他這麽問,邝玉生看向李學武,不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學武笑了笑,解釋道:“丁處說了,船廠還在建造中,景副廠長負責這一次的收購案,需要郎處過去打個前站”。
郎鎮南聽着李學武的解釋,也微笑着對其他人介紹道:“營城造船廠建了快十年,可有些建築因爲材料等原因滞後了”。
“這一次我先去,看看那邊都需要什麽,回來得做預算,想聽聽李處對船廠後期建設的意見”。
郎鎮南的态度很溫和,就像九月初的天氣,是個幹建築的老資曆。
李學武對他的了解不多,接觸也不多,這會兒用夾着煙的手捏了捏下巴,道:“建築我是門外漢,我隻能從安全和運營的角度上說”。
看了徐斯年一眼,李學武開口道:“以咱們廠車間爲例,在雙預案整改過程中就發現,建廠的時候根本沒有考慮到安全生産的問題,相信造船廠也會有這樣的情況”。
“比如?”
郎鎮南的态度很認真,他知道李學武這人是有真才實學的,今天提問這個也不是爲了進到這個圈子故意沒話找話的。
李學武示意了邝玉生,邝玉生苦笑道:“比如車間沒有安全門,進出都隻有一個大門,大門不防火,安全通道沒有指示标志……”
邝玉生是管生産的,李學武是管安全生産的,兩人雖然關系好,可生産管理處沒少讓保衛處的稽查科收拾。
尤其是稽查科和消防科聯合檢查,哪哪都是毛病,整改起來麻煩不說,看着還沒啥用。
可雙預案工作是上了頭條的,全國的生産部門都在實施這一條例,即便是有大學習活動的影響,可工廠的制度是要學習和下發的。
李學武搞的這個雙預案正在全國推廣,好處已經看得見了。
軋鋼廠車間裏的人都煩雙預案和安全生産标準化,可月度總結的時候都能知道沒有傷亡通報的好。
郎鎮南聽的很認真,不時地點着頭,最後約了邝玉生,說是下午要去車間看一看。
李學武笑着說道:“造船廠也跟咱們這樣的車間差不多,綜合考慮,一手抓安全,一手抓營效,總體目标應該是安全的造出大船”。
“呵呵呵~話說的一套一套的”
韋再可踩滅了煙頭,笑着揶揄李學武道:“等你當特麽領導了,我們可有的受了”。
“等我當領導了,第一個安排你去看大門,不用受!”
李學武笑着還了一句,也是扔了煙頭,同衆人一起往回走。
他們也就是在門口抽個煙,吹個屁,長時間聚在一起談工作,還不如叫上各部門去大會議室裏開會呢。
因爲小食堂就在主辦公樓的後面,走幾步他們就散了。
夏中全和邝玉生跟着李學武去了保衛樓,徐斯年也想過來的,可看着夏中全和邝玉生去了,他也就回樓上了。
他的事現在還沒定下來了,雖然李學武說了基本上就等于定下來了,但這裏是機關,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今天中午吃飯的這些人看着都好,可備不住這個消息就要傳出去。
他是不怕有意外的,可這個時候急晃晃的追上去,難免的讓人說他吃相難看。
夏中全和邝玉生不怕這個,他們兩個是老幹部了,生産管理處和技術處跟保衛處有合作,現在又抛出了汽車生産的大餅,他們聚在一起才是正常的。
三樓,李學武的辦公室,沙器之給三人準備了茶水便回去休息了。
中午的保衛樓很安靜的,因爲李學武的午休習慣,保衛樓這邊機關人員或多或少的都會午休半個小時左右。
事實證明,中午休息後,下午的工作效率會更高。
包括消防隊那邊也是一樣,李學武檢查工作都不會中午去,就是怕打擾到他們的休息。
軋鋼廠自成立專業的消防隊伍後,便一直保持着随時待命的狀态,跟廠護衛隊一樣,都是二十四小時備勤。
上樓的時候邝玉生就說了,也不知道怎麽傳的,現在車間裏也有了午休的習慣。
以前中午吃完飯,工人們或是去溜達,或是聚在一起扯閑蛋,打撲克,現在多數都找個地方睡午覺。
李學武笑言稱午睡可以減少鬧騰,邝玉生笑過之後深以爲然。
“汽車制造廠是個怎麽考慮的?”
邝玉生這人比較直,有話都會直接說,直接問。
發動機研發中心是保衛處投錢跟技術處聯合搞的,現有的汽車整備項目則是同他們兩個處室合作。
邝玉生問的即是發動機研發中心,又是汽車整備項目。
畢竟在新車設計上生産管理處也是出人出力參與了該項目。
尤其是在變速箱和整車架構的研究上,構造車間有着豐富的加工經驗。
既然已經聽到了要成立汽車制造廠的風聲,那他們就要關心一下各自處室的利益了。
這是無可厚非的,李學武早就準備好了應對方案。
“先前跟夏處也聊過,汽車工業不能求大求全,所有的零部件全都自己搞,那樣劃不來”
李學武靠坐在沙發上,疊着右腿,很認真地談道:“京城汽車廠造一部紅旗轎車要八萬塊,造一部212要兩萬塊”。
“可我給夏處長安排的造車成本隻有兩千五百塊,這裏面不僅僅是技術上的難題,還有工業上的運營手段”。
夏中全點頭道:“把汽車制造廠放在鋼城我們都理解,我同老邝也聊過這個問題,從軋鋼廠整體發展角度上來考慮,這是很正确的決定”。
“當然了,在其位,謀其政”
夏中全又微微皺眉地說道:“整車制造和組裝都放在了鋼城,配套工件也都盡量走采購,對咱們現有的汽車整備是個挑戰啊”。
“是啊”
邝玉生也是接茬兒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車間裏好多技師都在擔憂汽車整備補貼的事,畢竟這幾個月他們算是吃到香的了”。
“呵呵,所以叫補貼嘛~”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随後擺了擺手,沒叫兩人再說下去。
“我不是卸磨殺驢的人,你們擔心的事我有想過的,包括那些爲汽車整備項目辛苦了幾個月的工人們,以及在研發工作上奮鬥的工程師和工人們”。
在兩人擔憂的面色下,李學武微笑着說道:“首先要明确的是,這個項目暫時不會停止,運營到什麽時候,補貼就發到什麽時候”。
“換言之!”
李學武擡起手指點了點,面色逐漸嚴肅了起來,強調道:“當項目需要停止的時候,補貼也會停止,這是客觀事實,項目沒有賠償的義務!”
“其次!”
李學武在兩人皺眉的同時,正色地再次講到:“工人和技師都是有本職工作的,這一點要記住,因噎廢食要不得”。
“最後!”
李學武面上又重新恢複了一些微笑,和煦地說道:“考慮到工程師和技師們對造車工業的專注和熱愛,充分理解大家的熱情與幹勁”。
“我同景副廠長和李主任已經談過了,原則上汽車廠的招工會向大家傾斜,有願意調去鋼城汽車廠的,可以打申請,有子女需要安置的,也可以打申請”。
李學武微笑着點頭道:“景副廠長會安排專人進行對接和審核的,符合條件的,就會在汽車廠落成後實現工作崗位調動”。
“當然了”
李學武又說道:“無論是汽車整備項目,還是汽車工業生産項目,都不會忘了這些參與研發的工作者,項目落成後他們會有一筆獎金的”。
“這……”
夏中全有想過是這麽個結果,汽車制造廠的建立一定會對汽車整備造成沖擊,這是避免不了的。
他想要爲處裏的設計師和技工們争取更大、更多的利益也是盡職盡責的,現在李學武把話說的這麽到位了,他也不好再提什麽了。
邝玉生則是點了點頭,道:“生産管理處的人多是參與制造和維修了,有子女安排就業的條件就已經很好了”。
“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
夏中全也是點點頭,道:“下來我再想辦法加快研發速度,盡快讓項目落地”。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咱們在一起合作可不是爲了互相感謝的,互相進步,共同提高才是根本”,
說着話看了兩人一眼,随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問道:“你們有沒有想過汽車制造跟貿易項目之間的關系?”
“什麽關系?”
邝玉生和夏中全對視一眼,都皺起了眉頭,顯然是沒想過這個問題的。
李學武放下手裏的茶杯,笑着說道:“上次運走的二十台威利斯可是賣的很搶手啊”。
“這我知道”
邝玉生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說,隻要流水線轉起來,汽車廠的車就不愁賣,還會賣的很好?”
“難道你沒這個信心?”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咱們既然也造吉普車,那就對标京城汽車廠”。
“他們一個月造八百台,那是因爲他們守着自己的汽車零件生産廠,無限制供應其生産”
“我估計的産能是充分考慮到了各種零部件的供應難度,以及其他環境因素,三百台就是個最低标準”
“再從基礎數據上來分析”
李學武敲了敲沙發扶手,道:“212吉普車有75匹馬力,能扛炮,能翻山躍嶺,還能拉六七個人”
“這個是不用說的,咱們設計的這款車實際上還是威利斯,65匹馬力,不到一點三噸的載重,數據對比是不行”
“但是!”
李學武歪了歪腦袋,道:“咱們要生産的這款車也不是爲了扛槍扛炮、上天入地啊,爲什麽不是四門,還是保持兩門結構?”
“汽車整體性能”
夏中全皺眉道:“咱們的車身尺寸要小于212吉普,這是底盤和原始數據限制的”。
“對!”
李學武點了點夏中全說道:“這款車是經過實戰檢驗的,它的各項數據是成熟的,隻要造出來,它就不愁賣”。
“公務、工程、救援、運輸、保護甚至是部隊采購”
李學武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不愁賣,要實現利潤最大化有三個方向”。
“一個是生産,既然要搭建流水線,那麽就要盡快提升産能,第一批零部件采購是實驗性質的,哪個跟不上,就去找哪個,全力保證産能”
“二一個是銷售,銷售處已經在全國範圍内選址開設辦事處,既是貿易項目的錨點,也是汽車這一類商品的銷售網點”
“三一個就是售後,這是一個新的發展方向,就我所了解到的,全國範圍内,還沒有一家汽車廠在搞售後,都是壞了自己修”
李學武敲了敲沙發扶手,看着兩人說道:“從以上三點考慮,你們可以做的工作還有很多,不要把目光隻局限于廠裏,局限于一個汽車整備項目上”。
夏中全挑了挑眉毛,看着李學武說道:“搞生産,搞設計我們行,找工廠,定配件我們也能幹”。
一邊說着,一邊看了邝玉生一眼,道:“這賣車和售後我們怎麽幹?”
“我不知道~”
邝玉生知道李學武是在給他們,給兩個處室的工人想轍謀福利,他聽不懂,但并不妨礙他對李學武有信心。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賣車就不需要技師了?你從廠裏随便拉來一個人就懂得汽車的構造和性能了?買車的就懂?”
“不要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思想!”
李學武看着兩人說道:“可以有對産品的信心,但不能有驕傲的态度,在産品推廣的過程中也是需要專業技術能力的”。
說着話指了指邝玉生問道:“你去買手表,跟售貨員一問,她啥也不懂,你還願意買嘛?”
“當然了,現在汽車廠少,路上的汽車種類也少,大家沒得選,造出來不愁賣,可以後呢?”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每個辦事處是汽車的銷售處,也是售後維修處,隻要是汽車本身的質量問題,那麽咱們就負責維修”。
“你是說……?”
邝玉生瞪了瞪眼睛,問道:“讓工人們去修車?”
“怎麽?工作還有高低貴賤之分啊?!”
李學武站起身,去茶櫃上拿了暖瓶,給兩人又續了熱水,嘴裏說道:“現在廠裏人多崗位少,孩子多,接班的少,你願意看着家裏的孩子不念書闖禍玩啊”。
“嘿!誰想呢!”
夏中全感慨地說道:“我們家二小子,學人家搞變革,要造他爹我的返,讓我打了幾棒子,攆東北他二姨家去了去種地,去喂牛!”
“呵呵~這麽說倒是合适了”
邝玉生說道:“搞個培訓班專門教這些小子學修車,到時候支出京城去,倒也讓爹媽省心了”。
“從整體效益上來看,修車不一定比賣車賺的少”
李學武笑着說道:“畢竟賣車是一時的,修車才是一世的,我可不敢說咱們的車永遠不會壞!”
“呵呵呵~”
問題解決了,邝玉生和夏中全兩人也開心了,笑呵呵地說道:“聽說聯合企業也要依托汽車廠搞配件生産,這既能安置工人,還能造零件賣,屬實是件好事”。
這話也就這個時候能說,以前可不成,都知道聯合企業是李學武的親兒子。
親兒子讓人家抱走養去了,當爹的能不發火?
現在沒關系了,他們的消息靈的很,都知道養母把親兒子的管理權又交給親爹了。
他們同所有工人一樣,都是希望聯合企業搞起來的,誰沒有個兒女了,都想着孩子們能接班。
但是,前期景玉農搞的有些太高端了,手裏沒資源想着強拉硬套,搞什麽先生産,再招工的把戲。
工人們不願意等,他們的目光隻有眼巴前這麽短,不用他們就不行。
現在不一樣了,景玉農在李懷德面前服了軟,在李學武這裏認了短,李懷德需要她的幫助,李學武需要她的配合。
這就是正治,互相妥協,總不能是一個人占了所有的便宜。
就像王敬章和張國祁,都想着多吃多占,現在的結果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景玉農給李學武提供了人事和預算的支持,李學武就給了聯合企業生産資源。
同時,李學武還是貿易項目的管理者,李懷德真是猶豫再三,是否要削弱李學武的影響力,這一次貿易項目歸回張國祁真是個好機會。
但是,到最後李懷德都沒撒口,即便是李學武用煉鋼廠項目和造船、造車項目來推托都沒把貿易項目推掉。
這也是中午吃飯時,張國祁臉色不對的原因。
他跟李學武分開後就去樓上找李懷德了,探聽廠辦主任這個消息外,他還問了貿易項目的事。
張國祁當然看得見貿易項目的利潤,以前把這個工作交給李學武是因爲他要去負責東風的業務,現在任務完成了,是不是得拿回來了?
可李懷德并沒有給出準确的答複,而是讓他繼續深耕大學習活動,要繼續推動大讨論的進行。
張國祁不傻,他急匆匆的找李懷德就是想重新回到軋鋼廠的幹部管理序列,他不想再當孤魂野鬼、背鍋替罪羊了。
還搞活動?
楊鳳山下去了,王敬章下去了,現在廠裏還剩下誰了?
李懷德的面前就剩下程開元和楊元松了,程開元是外來戶,不足道也,那李主任的下一個目标不就很明确了嘛。
很明顯的,現在管委會已經在插手廠辦和谠委的工作了,李懷德本身就是廠辦的領導,全面掌握廠辦隻是時間問題,那谠委呢?
很簡單,幹掉楊元松,不就沒谠委的事了嘛。
李懷德以要吃中午飯爲由,快速的結束了與他的談話,逼着他繼續往前跑,撞倒他給張國祁定好的下一個目标。
張國祁腿都要打哆嗦了,楊鳳山根本不是他弄下來的,是王敬章那孫子。
而王敬章在拉下楊鳳山以後的遭遇如何?
可以這麽說,王敬章是他弄下來的,也不是,那是人心所向和大勢所趨,他隻是幹活的那個人。
而他也就幹了一點點活,你看現在廠裏人對他的态度,提防他、鄙視他、疏遠他,就差弄個籠子把他鎖起來了。
争取的工作沒着落,想要拿回的業務泡了湯,他能對李學武有好心情?
李學武也不願意現在接受貿易項目,更不願意跟現在的張國祁對上。
這會兒正是張國祁膨脹的時候,春風得意,怎麽能容忍别人搶了他的風頭。
李學武扶張國祁上來就是給李懷德下絆子的,在制衡王敬章的同時,他也隻是管委會成立的踏腳石。
總不能讓李懷德在軋鋼廠太順利了,也不能讓他的影響擴張的太快了,得有個人幫他敗人品。
李懷德不想手底下的人隻有李學武和董文學一家獨大,努力扶持張國祁上位,就是爲了平衡李學武的。
再加上扶持已經調任後勤處的馮行可、銷售處的苟自榮、調度處的畢毓鼎……等人,他上位了也要學着楊書記搞平衡。
搞平衡并不是上位者的專利,李學武也在搞平衡。
谷維潔是天然的盟友,董文學的關系,也是廠裏實際上的三号人物,這個不用選。
而在李懷德這邊,程開元并不可信,李學武覺得他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得完蛋。
聶成林已經邊緣化了,他倒是想着幫楊鳳山東山再起了,可楊鳳山的事太多了,他沒有這個能力。
還能想到的就是薛直夫和景玉農,薛直夫是專職紀監書記,行使職責并不受李懷德控制和影響,當然了,也不受李學武的影響。
可隻要利用好,那李懷德就得站在他的對立面,至少是在被監督的局面。
而唯一剩下的景玉農,在向自己發出緩和信号後,他就已經做好支持她的準備了。
頭頂的人越多,權利就會越稀薄,影響力不集中,事情就有轉圜的餘地。
現在軋鋼廠整體上來說,楊元松代表了谠委,可影響力被削弱的厲害,勉強維持着對薛直夫和谷維潔的影響。
李懷德這邊有谷維潔、董文學以及緩和關系後的景玉農。
剩下的則是程開元、聶成林,以及熊本成各自不成體系。
關系錯綜複雜,但總體上來說,李懷德已經占住優勢了,可又沒占多少,李學武要的就是這種局面。
如果軋鋼廠真成了李懷德一個人說了算的局面,那他就不用玩了,到時候他就是李懷德的對手了。
所以李學武得舍得聯合企業,讓景玉農起來,舍得名義,讓張國祁起來。
沒有壞人,怎麽凸顯好人,沒有對比,怎麽讓軋鋼廠的人想念保衛處之虎?——
“薛書記”
“哎,李副書記啊,請進”
看見李學武進門,薛直夫從辦公桌後面站起身,請了李學武到沙發這邊就坐。
别人叫李學武李副團長,叫李副書記都是别有動機的,唯獨在紀監這邊,稱呼李學武爲李副書記才是正确的。
“薛書記,氣色不大好啊”
李學武坐下後,打量了薛直夫一眼,關心地說道:“是身體原因嘛?”
“老毛病了~”
薛直夫擺了擺手,指着自己的肺子說道:“以前的暗傷,天氣一幹就會鬧”。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多養些花草,保持屋裏的濕潤”。
看了看窗外的陽光,雖然已是九月,但烈日不減炎熱,對肺病患者确實不友好。
“馬上入秋了,您這更難熬”。
“嗯”
薛直夫平日裏就是不苟言笑的樣子,倒不是他多難相處,這樣的幹部反而純粹些。
“你呢?走了一個多月吧?”
看了看李學武,沒黑也沒瘦,這哪裏像是去培訓的樣子,倒像是去度假。
“還得是年輕人啊,比我們有活力,也有精神”。
“我隻是加強正治學習,身體素質是過關的,不用接受軍事訓練”
李學武笑着解釋了一句,随後又說道:“您也得加強體育鍛煉,保持身體健康啊”。
“老了,活動不開了”
薛直夫看着李學武點了點頭,很是欣賞的模樣,随後問道:“找我,是有什麽事要說嘛?”
“是,有些工作想跟您彙報一下”
李學武恢複了嚴肅的表情,道:“在接受培訓期間,我是把工作交給了蕭副處長來主持的,本以爲不會出什麽事,沒想到……”
他的話沒說完,薛直夫便已經皺起了眉頭,他已經明白李學武要說的是什麽了。
李學武在他這裏也很直接:“保衛處當時當救火隊員,左右無以爲繼,隻能可着更廣大群衆的利益爲先”。
“但是現在形勢穩定下來了,這筆賬該算一算了”
李學武手裏并沒有拿着文件,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呢,要真是帶着東西來,下午怕不是就有人要跑路。
“保衛處針對當時的混亂做了初步的偵查,有專門的檔案進行登記,以方便開展調查工作”
“是嘛~!”
薛直夫也是坐直了身子,看着李學武問道:“是針對大學習的幾個組織和鬧出問題的個人偵查的?”
“都有”
李學武正色道:“包括主要組織,紅旗和東風,截止到目前,正常開展活動宣傳和讨論學習我們不管,但借風撒邪,中飽私囊,進行違規犯罪是不允許的”。
“嗯,你說的對”
薛直夫皺眉道:“這股風過去了,但該處理的人還是要查的”。
說着話,看着李學武問道:“這件事你跟主要領導請示過了?”
“我誰都沒請示,您就是我的主要領導”
李學武坐在沙發上,平靜地看着薛直夫說道:“在偵查檔案裏涉及到了一些軋鋼廠的幹部,所以我才來跟您彙報的”。
薛直夫當然知道這裏面的情況,紀監處又不是吃幹飯的,該有的調查和監察一定會有。
可是,李學武這麽做是什麽意思?
紀監當然已經開始對一些幹部開展調查工作了,還是受他指使的。
李學武這一個月沒在家,相關的工作還沒有同他進行通報,這邊就收到了他的主動申請。
薛直夫知道,李學武在廠裏是有很大影響力的,他猶豫的原因就是怕李學武借着紀監的手段來達到某種目的。
他是要幹工作,但不能給别人當槍使。
雖然當初建議李學武來紀監是他主動提出的,但并不代表他看不見李學武身後的那些複雜關系。
李學武在薛直夫考慮期間保持了一定的沉默,但也強調了自己的意見和原則:
紀監工作必須保持絕對的獨立性和嚴謹性,是不受任何關系和勢力影響的一種監察工作,針對違反規定的幹部要嚴肅處理,杜絕後患。
而放眼全廠形勢,保衛處聯合紀監委形成一次嚴密、嚴肅、嚴厲的打擊行動,清除軋鋼廠幹部内的害群之馬,整肅機關紀律,恢複正常生産秩序,是很有必要的。
李學武堅決表态,這一次保衛處是要動真格的,下狠手,出重拳,要将這一個多月以來出現的違規違律人員一舉清除掉。
形勢變化不由人,但嚴守底線不由天,李學武的态度讓薛直夫也很意外,不過他倒是相信李學武這一次要動手。
畢竟這種大動作如果雷聲大雨點小,到最後損失的還是他自己的信譽和廠裏對他的支持。
但有個關鍵點,保衛處現在提出要聯合紀監一起查,還是秘密的查。
一個針對廠工人,一個針對廠幹部,雙管出擊。
針對廠工人的要查多少人?查到哪個标準?處理的意見又是什麽?
針對廠幹部的要查到哪一步?受活動影響,要依托什麽規則來衡量違規情況。
這些李學武在來之前就已經想過了,面對薛直夫的問題,他很直接地說道:“錢進自己兜裏了,就是違規,緻人傷殘了,就是犯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