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畢加索

如果工作組要繼續實現他們的意圖,那就必須在當前的工作找到突破口,證明軋鋼廠的領導管理能力是有問題的,是需要整頓的才行的。

但是從舉報信和大字告的情況上來看,絕大多數的内容都是子虛烏有的,都是那些人聽風就是雨想來的。

在調查過程中工作組也是發現,這種舉報都是帶有功利意義的,也就是說,很多舉報都是基于他們個人的利益在受到損失或者不平等的情況下才産生的。

這是早就在會議上嚴肅批評過的個人主義了,怎麽能拿來當證據呢。

工作組辛苦這麽多天,竹籃打水一場空,信誓旦旦、熱火朝天的從上面要來了這麽多人,最後僵持在這,馮道宗就要承擔壓力了。

尤其是當軋鋼廠出現不同的聲音,向上面反應了他們工作态度的蠻橫,不講原則和方式方法後,馮道宗已經就這些問題回去做過解釋說明和檢讨了。

現在看來,軋鋼廠這塊兒骨頭還得是換個方法啃,也就有了現在的這次檢查。

也是因爲軋鋼廠有了中層幹部向他們靠攏的先例,也有了中層幹部反對他們的例子,這讓工作組看到了中層幹部的力量。

對于中層幹部,工作組是有先天優勢的,至少級别上是要有優勢的,馮道宗同李學武談話就是上下級的關系。

即便是董文學來了也得是上下級的關系,壓着談,還能談不好?

看過青年突擊隊,工作組一分爲二,馮道宗和靳良才來到了李學武的辦公室,剩下的人則是去了小會議室。

小會議室那邊是要進行材料檢查的,工作組的辦事員會同于德才要一些材料,針對這些材料的檢查他們就能看出保衛處是否有認真完成上面交代下來的工作了。

其實檢查基本上就是這個套路,于德才懂得很,相關材料準備的也是很充分。

李學武不虞那邊會有什麽問題,今天工作組來的主要目的還是奔着他來的。

從馮道宗和靳良才同他談話的内容就知道了,句句不提态度,可句句都在探查他的态度。

李學武是不懼這個的,打太極嘛,他能打三十六手,七十二手也行,反正就是該落實的要重視,該整改的要認真,該提高的要堅決,該清理的要詳實。

他們談工作李學武就談工作,他們談思想李學武就談思想,一對二,輕松的很。

就這點力度,李學武這個搞了這麽多年,也是被搞了這麽多年的老機關還能玩不轉?

他能轉着這倆人玩兒。

馮道宗和靳良才當他是傻子,想要利用保衛處的武力值來解決和恐吓一些人,以達到他們的目的,李學武真想給他們一巴掌。

主次不分說的就是他們,工作組的主要目标應該是幫扶軋鋼廠完成大學習、大讨論的開展,監督執行相關政策的落實,整理整頓基層幹部隊伍,促使軋鋼廠領導班子健康運行。

而在做這些工作的時候難免會遇到各種問題和阻力,那麽就要使用雷霆手段,震懾宵小,打擊擾亂軋鋼廠正治秩序的小團體和個人。

也就是所謂的階層矛盾争鬥和反對手段。

保衛處在處理治安類案件的時候李學武都是輕易不使用手段的,能支持他們使用手段?

他們這是将這種争鬥當成主要工作了,而把他們來軋鋼廠的初心扔在了一邊。

這種行爲李學武不會主動站出來批評他們,因爲他們已經站在風口浪尖上了,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用不着李學武來說他們。

越是這樣的人越是看不清自己所處的位置,還在負隅頑抗。

從一開始工作組的到來就站錯了位置,先是站在了軋鋼廠主要領導幹部的角度和位置居高臨下的考慮問題,看待問題,亂指揮,亂作爲。

而後在得不到這些領導幹部的支持後,又開始了這種争鬥,将工作重點放在了調查領導幹部身上。

這種豬八戒倒打一耙的行爲徹底惹惱了軋鋼廠的管理層,也就出現了現在兩邊對立的情況。

現在他們沒有工作基礎,是要再選擇一個群裏來作爲支撐的。

而現在他們選擇的對象就是軋鋼廠的各處室一把手,将這些中層管理者作爲拉攏的對象,來進行軋鋼廠主要領導權的争奪。

之所以沒有考慮基層或者群衆,就是因爲這次下發文件中所提到的四個整頓清理。

基層管理者同群衆現在有很多矛盾,他們要站在群衆的角度去解決基層管理者。

但是,解決基層管理者就是在針對中層以及軋鋼廠的管理層,這是一種比較矛盾的關聯關系。

抽絲剝繭也不足以形容工作組對軋鋼廠幹群之間的工作内容了。

從站隊軋鋼廠管理層,到分離,再到報複,工作組把手裏的牌打的稀爛。

現在又來站隊各部門負責人,誰敢跟他們一起玩,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找死嘛。

再有,似是李學武這般看出他們烈火烹油狀态的也不是沒有,保持清醒頭腦是一個幹部必備的正治素質。

現在這兩人同李學武在談什麽進步,話裏話外還在矜持着給李學武許利的,在李學武看來都是鏡花水月。

軋鋼廠就沒有人比李學武更清醒了,而自己覺清醒的兩個人都是糊塗蛋。

送走了兩個糊塗蛋,李學武也知道對方對自己的态度是不甚滿意的,甚至對于自己揣着明白裝糊塗是有意見的。

但李學武不在乎,并且走回到辦公桌旁,拿起電話就給書記楊元松打了過去。

“喂~啊,是我,書記”

李學武在接通了楊元松的電話後便開始了抱怨:“剛才工作組來保衛處檢查工作,我怎麽聽着話頭不大對呢,怎麽還跟我談上人事的問題了?”

楊元松在電話那邊也是對李學武的電話感到了驚訝。

驚訝的不是工作組去了保衛處檢查工作,也不是工作組的人跟李學武談人事問題,而是驚訝于李學武爲什麽會給他打電話,爲什麽會将談話内容告訴他。

關鍵還是這種抱怨的語氣。

“什麽時候工作組負責咱們廠的組織人事問題了?我怎麽不知道!”

李學武的話裏很是不滿,拿着電話對着楊書記說道:“搞檢查和調查的人跟我談進步,跟我談發展,跟我談利益關系,這是不是在侮辱我的谠性,是不是在質疑我的組織紀律性,是不是在往我的勳章上撒灰”。

“是嘛!”

楊元松拿着電話愣了愣,被李學武的大聲震的耳朵發麻,不由得微微皺眉。

而聽見李學武這麽說,他也隻能是好言相勸,一邊在爲工作組的作爲感到遺憾,也是勸着李學武多往好處想想,可能是工作組的人說話沒說好,誤會了。

“我不覺得是誤會”

李學武在電話裏義正嚴詞地說道:“我堅決反對這種形式的争鬥,堅決抵制這種錯誤思想,保衛處絕對不會成爲這種人的工具,也不會成爲任何人的刀子”。

“嘶~~~”

楊元松聽見李學武的話也是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覺得今天的李學武有些不一樣呢,怎麽這麽輕易的就表态了呢。

還沒等他說什麽呢,李學武那邊的電話已經挂了。

“這……”

楊元松拿着手裏的電話皺着眉頭思索着,不知道李學武又抓住什麽風了,或者說感受到什麽政策的變化了。

對于李學武的正治敏感度,他是很了解的,也是很清楚的。

現在李學武跟他講原則,跟他講正治,跟他講立場,一定不是抽邪風了,沒事閑的瞎嚷嚷,絕對有事。

而現在看來,表因就是工作組的檢查了,那内因是什麽?

難道是今天下發的那個通知?

楊元松趕緊放下手裏的話筒,找出今天早上的文件重新閱讀了起來。

他是老同志了,更是有着豐富争鬥經驗的老組織了,隻讀了兩遍,想了一小會兒,便明白了李學武這通電話的意思了。

“這小子!”

楊元松放下手裏的文件,無奈地搖頭笑了起來,笑李學武轉了這麽些個彎,笑他自己老了,玩不過年輕人了。

什麽特麽人事、谠性、紀律,又是勳章、表決心啥的,全特麽是這小子在玩迷魂陣。

說了這麽一大堆,楊元松知道,李學武就是要禍水東引,怕工作組找上他,又躲不開,表現出已經站位的立場。

站在哪兒了?

當然是給誰打電話就站在誰那了!

可楊元松敢對燈發誓,李學武這小子跟自己絕對不是一個位置上的人!

誰特麽能摸清他的心思,恐怕李懷德自己也是半懸着個心,說不定哪天就讓他給賣了。

楊元松現在就在想,李學武是怎麽看出上面對工作組的問題持反對态度的,他就想知道李學武是怎麽從這份文件上看出上面要針對工作組有大動作的。

這一點就是他都沒有看出來,更是沒有收到任何風聲,那李學武總不能是從他丈人那收到的風聲吧。

可據他所知,李學武的丈人都不在京,更不在這個關系内,怎麽會就軋鋼廠這麽小的問題給他通風報信呢。

重新回到這份通知上,楊元松也正是由着懷疑李學武的态度進行逆推加猜測,這才看出上面的意思。

加之對李學武以往的做事風格的了解,他就想了,總不能是李學武真的在向他靠攏,唯一能猜到的就是李學武在搞迷魂陣。

迷惑的主要還是工作組成員,包括他,也是李學武利用的對象。

無論看出沒看出李學武的用意,從打完這個電話開始,廠裏就會有人傳李學武跟他的關系了。

進一步的,工作組也會知道這件事,對李學武,對保衛處自然就是會變換态度。

雖然會有苛責,但是以李學武的精明,恐怕保衛處能給工作組看的東西都是沒有問題的了。

至于不能給他們看的,他們也是看不着的。

工作組針對保衛處的任何動作,都會被工作組和其他人視爲對楊元松的挑戰。

楊元松在軋鋼廠的威望也将會面臨挑戰,這不僅僅是楊元松一個人的問題,還關乎接下來工作組針對其他中高層幹部的态度。

讓了李學武,就等于讓了其他人,其他人也就回偏離楊元松。

現在楊元松隻想把李學武叫過來往他身上沾毛,看看到底像不像個猴。

把矛盾轉移在機關工作中并不少見,但是把矛盾轉移過來的時候還拉了一群人做鋪墊的還真是少見。

關鍵是拉過來的矛盾他還給系了個扣子,解不開的那種。

楊元松面對中層幹部和向工作組妥協隻能二選一,他怎麽選?

從文件中的内容看他就知道怎麽選了,但要是真的這麽選了,就是站在中層幹部前面跟着工作組對着幹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平衡也将會再次被打破,而打破平衡的人還會是迫不得已的他。

這小子真壞啊!

壞到家了!

這活兒一般都是他來做的,看着楊鳳山在前面沖鋒陷陣的,他是收拾殘局的。

現在怎麽成了他作爲别人的棋子來被擺弄了呢!

他倒是不想被擺弄了,但現在工作組都不讓了。

楊元松就說電話那邊的李學武爲什麽喊那麽大聲,敢情是怕别人聽不見啊!——

李學武又上山了,在跟楊元松談完話便出發了,今天他确實有事,早就安排好的。

從津門訂購的特大型無線電發射裝置和天線到貨了,安裝和調試人員跟着來了,現在就要去安裝現場。

拉設備的大卡車已經先出發了,李學武也是一直在等工作組,不然早走了。

紅星村,半山腰。

李學武站在半山腰的平台上往下看了看,又往上看了看,對着來負責安裝的技術人員問道:“不會遮擋信号吧?”

技術人員姓胡,是津門無線電設備廠的,這次跟随過來安裝也有監督的意思。

京城這邊的無線電管理部門也有人來,隻是沒說話,站在一旁看着安裝來着。

軋鋼廠要上這種遠距離的無線電設備是早有報備的,不然津門無線電廠也不敢給他們生産啊。

這玩意兒傳輸的距離太遠,都能幹到邊疆的,得多強勁。

胡技術員笑着解釋道:“李處您可能對無線電不太了解,咱們都上這種天線了,就沒有必要擔心信号的問題了”。

說完也學着李學武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繼續說道:“要是這麽高的山上還沒有信号,那隻能說您要聯系的人在月球上了”。

“哈哈哈~”

站在通訊站門口的衆人聽見胡技術員的話都笑了起來。

他們都是跟這個技術相關的人員,對這種通訊設備自然是了解的多一些,所以也笑的出來。

李學武不懂,但也并不惱這些人的玩笑,看着院裏正在架設天線的工人問道:“這種設備維護起來簡單不?用不用經常來這邊?”

“會給你們的電訊人員做培訓的”

胡技術員笑了笑,說道:“易損耗零件也是方便購買的,咱們準備了許多,你們自己更換就行”。

李學武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什麽,抽着煙看了一眼通訊站大院裏的其他房屋。

還别說,尹滿倉的組織能力還真行,配合軋鋼廠工程處的人在這邊建了一棟小二樓,還建了幾處房屋和院子,作爲在這邊維護人員的住處。

保衛處電訊班調來了幾個人正在同津門來的技術員學習和幫忙安裝,李學武來純純就是看熱鬧的,同時也是給這個通訊站定調子的。

想要建立一個完備的通訊系統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但遠距離通訊又是李學武現在以及未來必定需要的,他隻能借助軋鋼廠的力量來做這件事。

那邊的院子說是給電訊班準備的,但實際上是給婁父那些人準備的,時局一旦惡劣,便都上山。

這小院李學武剛才去看了,房屋不是樓房,但勝在寬敞,住一家子完全沒有問題。

連命都保不住了,有個住的地方就不錯了。

種點蔬菜,伺候伺候小院,每天都去通訊站裏上班,跟港城溝通、跟鋼城溝通、跟吉城溝通、跟烏城溝通……

有了這處通訊站,李學武所有的布置就都連起來了,而這些老江湖們,也将作爲李學武的智庫,幫助李學武,也是幫助他們自己,重新積攢力量,度過這個不太安穩的環境。

尹滿倉見着李學武抽着煙出神,身邊也沒了别人,這才走過來笑着問道:“夠寬敞吧,我可是照着村裏一家人的生活标準來弄了”。

“足夠了”

李學武轉頭看向尹滿倉笑了笑,随後問道:“是不是耽誤農活兒了?”

“這才哪到哪”

尹滿倉擺了擺手,道:“别的且不說,光是今年的蔬菜就賺了多少,還有食品廠呢,大家夥心裏都有數呢”。

說完也是抽着煙,手扶着腰,目光看向了山下的村裏。

現在的紅星村跟以前還是一個樣,破破慥慥的,但仔細看,卻好像又不一樣了。

具體哪兒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但想來應該是村裏人腰裏有了錢,給家裏添了些物件,或者是翻修了幾幢房子吧。

太大的變化還沒有呢,但尹滿倉相信,隻要照着現在這個發展勢頭下去,紅星村一定能過好。

不說家家都蓋大瓦房吧,至少村裏人過的要比以前好。

他是去看過城裏生活的,一相互對比就能感受到,村裏人生活的太苦了,一年也見不着什麽錢,打下來的糧食交了公糧,剩下的勉強夠吃。

要說苦,還能苦的過前幾年?

日子有個盼頭就好,尹滿倉不是什麽貪婪的人,隻想着全村人都能吃飽飯,全村的孩子都有書讀呢。

要是真的再出幾個趙雅芳那樣的大學生,這村裏可真就是牛起來了。

别看他去上面開會,都在說文化人怎麽樣,可他心裏明白,這世道最後還得是有文化的人吃香。

睜眼瞎子似的,大字不識一個,出了門都不知道往哪邊走,能有什麽出息。

“我聽他爸說,學文去監所裏上班了?”

“呵呵,算是吧”

李學武笑着看了尹滿倉一眼,解釋道:“學校那邊有點亂,我大哥又因爲我爸和我爺的原因,不太适應得了,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這叫什麽事嘛~”

尹滿倉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你爺都死多少年了,還能追到你爺那會兒去,那會是啥時候?能有口飯吃都不錯了!”

“嗯,還是不太好”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學校那邊鬧的歡,給定了個富字邊的出身”。

“嘿!”

尹滿倉撇了撇嘴,随後看向李學武問道:“你呢?不會受影響吧?”

“我沒事”

李學武笑了笑,點了點胸口上的小徽章,又示意了一下臉上的疤,道:“沒人敢跟我提出身問題呢,怕引起我這些勳章背後的矛盾”。

“也是”

尹滿倉點了點頭,道:“批評你就是批評一大堆人了,部隊和工人哪個容許别人批的”。

李學武微微搖了搖頭,他不太想談這個話題,倒不是避諱什麽,隻是他看見的,比聽到的更加的殘酷。

軋鋼廠這邊的狀況其實真的還算可以了,趙雅芳說學校那邊的情況才是不好呢。

她倒是經常能收到學校的消息,畢竟她還是學校裏的老師。

還有就是趙雅芳的出身問題,雖然懷孕呢,但也是被提及了。

沒人比她更好的出身了,李學文沒有被追究,可能跟她的出身也有關系。

八輩貧農,貧的不能再貧了。

尹滿倉見李學武不願意說,便聊起了老三和李順在山上的生活。

李順和李學才在這邊的生活倒是不成問題的,有他照顧着,有趙家照顧着,吃的好穿的好,在山上比山下待的還舒服呢。

這次上來,李學武給趙家和尹家都帶了些肉食,以及山上不容易買到的生活用品,算是給父親和老三用的。

李順和老三也說了,親家經常找吃飯,不去還不行,李學武得記着人家的情呢。

這次捐書捐文具,李學武主要還是往這邊的山區捐的,爲的就是讓回收站在這邊的群衆關系好一些。

設備安裝的速度不慢,很快也是調試完成,跟山下軋鋼廠電訊班的機子能連接上,就證明是能用了。

還有兩套機器分别送往鋼城和烏城,實現三地通訊指日可待了。

吉城和港城的設備還得等,港城自然不需要李學武來操心,吉城的設備還得小型化,隻要跟鋼城能連接上就行。

李學武親自試了試電訊的設備,看着電訊班負責人點頭,便知道行了。

給這些技術人員送走,李學武便去看了看正在受訓的治安大隊和保衛處人員。

這才第三天,但訓練效果已經很明顯了,至少沒有了周一那天的混亂。

按照傳統,訓練第一步一定是練走步,白天練隊列,晚上練疊被,空閑學正治。

沈放在這邊帶訓,見着李學武過來便彙報了一些基本情況。

都是學生,甚至有不少都是退伍和轉業回來的,都是有訓練基礎的。

隻要認真訓練,恢複組織紀律性是沒有問題的。

再有就是正治學習,華清的這些教員已經被王小琴帶出來了,組織的正治學習有模有樣,學生的接受能力更強些,這次的帶訓是要比以往容易的多。

這就像作畫一樣,這些剛從校園裏走出來的學生都是一張白紙,怎麽畫都随你。

而那些從基層選拔上來的人都是老油條了,任憑你怎麽畫,他都是那副德行。

帶訓還得是從零開始容易得多。

保衛處這邊的訓練已經進行了很多天了,自然是沒有隊列訓練這種基礎訓練科目了。

李學武也是去看了一下,障礙越野是個必須訓練的科目,也是比較考驗人的科目。

從保衛處正在集訓的隊伍裏李學武看見了周瑤的身影,周瑤也看見了處長。

她真的是想哭出來了,在大學也不是沒有訓練過,但這麽高強度的訓練還真是吃不消啊。

尤其是白天訓練,晚上還得學習正治,真是從水坑裏出來掉火坑裏了。

她有想過李學武安排她來參訓有培養她的意思,有讓她盡快适應保衛處工作強度的意思。

但是,她一個女同志,一個辦公室科員,學長短槍、學匕首、學殺敵技、學救援、學急救醫療是幾個意思?!

這是來當辦公室科員的,還是特麽來當女戰士的?!。

其實她也想跟李學武問問來着,但是看見李學武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又覺得自己應該堅持下去,總不能去李處長那邊哭鼻子。

李學武也僅僅是看了她一眼,便同魏同等人說起了别的事,倒是不知道周瑤在這邊訓練的這麽辛苦。

隻是在最後魏同介紹從自己身前跑過的一個隊列時,李學武才不由得問了一句。

“你說,剛才從這兒過去的是咱們處機關參訓人員?”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示意了剛才周瑤所在的隊伍,也就是正在遠處訓練場練習格鬥課的那邊問道:“那邊的是哪個隊?”

“那個?”

魏同看了一眼,轉頭對着李學武回複道:“是咱們保衛處新搞的特勤骨幹培訓班,從廠護衛隊以及上一次參訓的優秀學員裏選拔出來的尖子,加大訓練力度和強度,主要是培養未來的護衛隊帶隊主官、教官以及特殊保衛管理人員”。

李學武微微張嘴,好像明白什麽似的點了點頭,看來某個孩子報到的時候迷失了方向,撞進了了不得的訓練班裏了。

不過看她現在的訓練狀态還好,很有激情的樣子,李學武也是沒說什麽,既然她還能堅持,終究會在這次訓練中得到些什麽。

特勤骨幹培訓班和機關骨幹培訓班就差兩個字,這兩個字的差距還是有些大的,至少在訓練強度上天差地别的。

李學武也知道,來輪訓的保衛處機關人員有很多都是三十多歲的了,讓這些人練練基礎和槍法還行,主要還是練紀律,練配合,要真是跟特勤隊的小夥子們那樣練,還不得把人練廢了嘛。

魏同給機關骨幹培訓班制定的訓練計劃都是根據這些人的最高年齡,最低年齡,以及身體檢查後的素質定下來的。

要都是像周瑤那樣的年輕人,說不定現在的訓練強度還能提高一些,不過也不會到特勤骨幹培訓班那種地步。

看見站在遠處的李學武跟這邊的政訓科科長離開後,周瑤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沙地裏。

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呢,一起對練的對手就給她來了個制服技。

“呀!”

——

四九城的七月進入到了最熱的時候,晚上下班前李學武讓韓建昆幫忙在廠冷飲廠買了好幾箱子汽水,有橘子味的,還有桃子味的,用箱子裝着。

待回了家,李學武隻讓兩人卸了四箱子下來,剩下的兩箱給韓建昆和沙器之一人一箱。

韓建昆可是知道這些飲料都是處長自己掏錢買的,他哪裏肯要。

還是李學武強按着沒讓他搬下來,關了後箱蓋,示意兩人可以走了。

沙器之笑着跟李學武道謝,說又占領導便宜了。

李學武卻是好笑地點了點他,轉身往院裏去了。

秦京茹看見李學武買了汽水回來,很是興奮地去打涼水,忙前忙後地幫着冰鎮。

老太太聽說這玩意兒一毛五分錢一支,心疼的直咧嘴。

不過李學武說這是外面的價,在廠裏買便宜,不到五分錢。

可即便是如此,老太太也是心疼的沒敢看,轉身抱着李姝進屋了。

李姝還想看熱鬧呢,這會兒被太太抱走了,嘴裏咿咿呀呀的,反抗也沒人聽得懂。

孫子能不能賺錢她不知道,但兩口子都是上班的,家裏就李姝這麽一個孩子,生活上好一些也是正常的。

要是花錢買點肉回來她還不會覺得什麽,可買這些汽水,她就覺得不值了。

又不頂飽,又不管餓的,喝了打了個咯就沒了,甜了吧嗦的有啥好喝的。

老人都這樣,習慣把花錢的标準同糧食做對比,花一毛錢辦的事,比吃一毛錢的飯有用,那就是值得。

如果花一毛錢還沒吃一毛錢的飯實用,那就是不值得。

不過不值得她也不說,在孫子家生活,老太太可是個有深沉的人,輕易不管年輕人的事。

孫子有多少錢,賺多少錢,孫媳婦兒賺多少錢,兩個人的錢怎麽管的,怎麽花的,一概不問。

來了就是奔着照顧李姝來的,又不是幫着李學武管家的,沒用的話可不是說。

李學武将手包放在了櫃子上,對着走進來的秦京茹問道:“你小甯姐呢?”

“樓上,看書呢,說是有考試”

秦京茹現在習慣了這邊的生活,跟李學武說話爽朗多了,又成了那個嘻嘻哈哈的傻姑娘了。

回了李學武的話,在圍裙上擦了擦自己的手,笑着便往廚房去了。

李學武也不知道這姑娘的性格咋就這麽歡樂,就買個汽水都高興成這個模樣。

看了一眼樓上,李學武又往老太太屋裏看了一眼,見老太太正在給李姝換衣服,便笑着問道:“奶,心疼了?”

“嗨,你賺錢養家,有錢多花,沒錢少花”

老太太麻利地給李姝換好了衣服,将髒了的衣服放在一邊,準備一會兒洗了。

而李姝還沒等急眼呢,衣服已經換完了,臉上的表情白做了,這會兒晃了晃身子自己爬了起來。

李學武這閨女是個不喜歡受約束的,洗臉一天隻能接受兩次,多了就急眼。

換衣服也是,時間長了,手上的動作慢了也急眼。

就喜歡玩兒,出去玩是最好的了。

李學武看着老太太是真心疼了,便笑着解釋道:“夏天了,吃雪糕怕涼,隻能喝汽水,要是街上的零買不合适,多買點放家裏慢慢喝呗”。

見着老太太拿着李姝的髒衣服出來,李學武躲開身子,去裏屋抱了李姝,跟着走出來說道:“您要是不喜歡,我就換成雪糕”。

“快别亂花錢了~”

老太太終究是說不過孫子,嗔了他一句,往衛生間去洗衣服了。

李學武笑着親了閨女一口,抱着她便往樓上走。

可李姝不願意上樓,因爲麻麻在樓上,隻要麻麻在樓上看書的時候,她就不能亂說話,不能亂喊,沒意思極了。

還是樓下好玩,或者出去玩!

李學武才不顧閨女的反抗呢,等上樓後見着顧甯确實在看書,便将李姝放在了大班台上。

“看一會哦,我去換衣服洗澡”

“老太太呢?”

顧甯看了李姝一眼,見她也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見自己看過來,又把目光移向了李學武那邊。

“洗衣服呢”

李學武在衣帽間裏回答的顧甯,這會兒找了背心褲衩出來,跟顧甯笑了笑說道:“埋怨我買汽水了,心疼呢”。

顧甯扯了扯嘴角,是她昨天晚上叨咕的,說以前夏天家裏都要準備汽水的,顧延最喜歡喝。

沒想到今天李學武就把汽水買回來了,卻是得了老太太的埋怨。

顧甯從抽屜裏找了蠟筆和紙遞給李姝讓她自己玩,而她則是又低頭看起了書。

李學武洗澡門也不關,一邊洗着一邊對着書房的顧甯問道:“顧延什麽時候放假?我都放假了他還沒考完試?”

“沒說,應該是有任務吧”

顧甯回答了一聲,覺得李學武可能聽不見,但她又不想使勁兒喊,索性也就不說了,隻聽李學武在衛生間裏自說自話,叨叨咕咕的。

李姝坐在大班台上,看着眼前的筆和紙,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這些玩意兒都是她玩過的了,沒啥意思了,她的畫畫水平已經遠超畢加索了,還有什麽可需要畫的。

可她被叭叭挾持來了二樓,到了麻麻面前,想要出去玩也不敢說,想要别的玩具也是不敢說,隻能無奈地撿起桌上的畫筆嘀嘀咕咕地開始了天才的創作。

顧甯聽着父女兩個都跟話痨似的,比着賽的說,這書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隻能接過李姝的畫筆,教她在紙上畫小貓,畫小狗,畫小兔子。

李姝坐在桌子上看着麻麻畫,小手指着,嘴裏還說着,好像在說:啥玩意兒啊,你畫的還不如我呢!

李學武洗澡的速度也快,等換上白色背心,淺綠色的大褲衩,拿着毛巾一邊擦頭發一邊走出來的時候,顧甯和李姝都畫了三四張了。

“這啥?狐狸嘛?”

“是貓!”

顧甯拍開李學武指着畫的手,臉上全是不滿的表情。

李學武笑了笑,指着另一幅問道:“這是耗子吧?”

“……”

顧甯看了看李學武指着的兔子,抿着嘴唇擡起頭,看着李學武問道:“你是故意的吧?”

“呵呵,不是就不是呗,急啥眼啊~”

李學武輕笑了一陣,随後使勁兒擦了擦頭發,将毛巾搭在了肩膀上,邁步往主卧走去,邊走邊說道:“小豬畫的還挺像的”。

小豬?

顧甯看了看自己剛才畫的畫,哪有小豬啊,倒是有一張小狗……

等李學武在衛生間晾好了毛巾重新走出來的時候,卻是發現顧甯和李姝都不見了。

看了門外樓梯一眼,李學武又看了看淩亂的班台,笑着道:“畫完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等李學武走過去将班台上的畫一張一張的撿起來的時候,卻是發現剛才自己說顧甯畫的小豬挺像的那張上面寫着自己的名字。

“呵呵~幼稚鬼~”

李學武輕笑着搖了搖頭,将這些畫都用一個文件夾給收了起來,準備等李姝長大了,讓她看看自己小時候都有哪些“作品”。

二樓的書房都快被書裝滿了,李學武從回收站拿了一些回來,都是古籍經典,倒不是很珍貴,但可以日常看看。

李學武對古董字畫這些東西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占有欲望,這都是民族的和曆史的東西,屬于人類的共同财富。

之所以費這麽大的力氣收藏和保存,也許就是他心中對未來,對現在的珍惜和可惜吧。

沒有人能在有機會的情況下眼睜睜的看着這些民族瑰寶被付之一炬或者砸成碎片吧。

說個有意思的事,上大學的時候我就是因爲老師分錯了,在其他系軍訓的,連宿舍都是在其他系,都開課了,可怎麽都見不到同寝室的舍友,一問才知道他們是一個系,我自己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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