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知道的是,這京城又有多少人主動關心這些牽動他們未來生活的新聞消息。
可能對于普通人來說,即便是聽了,也隻能聽個面兒上的意思,其深層次的含義對于他們來說太過于深奧。
也就隻有那些身處時局,接觸了更多前沿消息的人才有撥開迷霧的心。
但迷霧之所以稱爲迷霧,那便是它紛繁複雜、虛幻不實的特點。
李學武就是走在迷霧之中的提燈人,是家人、親戚、朋友的引路人,更是顧甯心中的避風港、擎天柱。
新聞中的波雲詭谲也給顧甯帶來了一絲絲的擔憂,從未考慮過家人前途和各自未來的她,現在也不得不問起了時事。
這就是時勢的影響,這便是時代的力量,這也是所有身處其中無法抗争的無奈。
李學武握住了顧甯的手,輕聲歎道:“舉步維艱,如履薄冰,做事和做人從來都是如此,隻不過這一次不一樣罷了”。
“爸爸……會不會有影響?”
顧甯被李學武安慰着,低頭看着李姝的小胖手,好像結婚了就成熟了,懂得關心家人了。
她想的是,父親身在羊城,同京城一般,都是即将成型風暴的中心,李學武面對的時局都是如此困難,更不要說站的更高的父親了。
李姝也許是聽到了爸爸的這個詞,擡起頭瞪着大眼睛茫然地看了看顧甯,又看了看李學武。
“哎!~”
“壞了啊?”
李學武看見閨女指着手裏的玩具跟自己說着什麽,便微笑着問道:“誰弄壞的啊?”
李姝立馬把頭低了下去,小手繼續擺弄着玩具,嘴裏還是嘀嘀咕咕的,但爸爸的話卻隻當沒聽見。
叭叭也真是的,怎麽能問這種問題呢!
影響團結的話不要說!
看着李姝的小模樣,同時看着李姝的兩人不由的笑了出來。
霧霾再大、再厚,都會有清朗散盡的一天,看見李姝的童趣,兩人都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李姝卻是有些惱火,你們說你們的,怎麽都看着我呀!
還讓不讓人家玩了!
不想被人盯着看的李姝擡手就要摔玩具,卻是被李學武早早的察覺到。
“不可以哦!”
李姝舉着手裏的玩具看了看爸爸,大大的眼睛裏全是懷疑。
你說不可以就不可以?
“咳~”
看着偏要扔的李姝都要開始蓄力了,坐在另一邊的顧甯輕輕在嗓子眼裏使了個聲音。
李姝看也沒往顧甯那邊看,淡定地收回了手上的力氣,也将手裏的小玩具放下,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繼續擺弄着。
李學武嘴角微微扯了扯,無奈地看向了顧甯。
而顧甯則是借着喝茶的動作,掩飾了嘴角的笑意。
老太太洗漱完,再出來便是看見客廳裏一家三口和諧的很,李姝坐在中間不哭不鬧的,就是見到自己揚手要抱抱。
看着重孫女目光中的急切和懇求,老太太還以爲是一會兒不見李姝想她了呢。
走過去抱起李姝,将李姝厭倦的玩具接了,對着沙發上的小兩口說道:“早點兒歇着吧,孩子也困了,你們明天還得有工作呢”。
“您也早點休息”
李學武跟顧甯同時站了起來,送了老太太回屋,這才上了二樓。
剛才在樓下有些話題不方便聊,等兩人躺在床上了,李學武這才說道:“爸經曆的事情很多了,又是個謹言慎行的性子,你不必過多擔心”。
李學武一邊說着,一邊将手槍擺放合适了,拉了床頭燈,借着灑進來的月光,伸手抱住了顧甯。
顧甯則是順從地在李學武的臂彎裏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了。
“我還是有些擔心,爸爸又是在那個位置”
“要相信爸”
李學武輕輕拍了拍顧甯的胳膊,低聲勸慰道:“槍林彈雨都闖過來了,更不怕這些艱難挑戰了”。
一邊說着,一邊湊近了低頭親了親顧甯的額頭,道:“想爸爸的話,等媽那邊辦好了手續,你送媽去羊城吧,待些日子再回來”。
顧甯聽見李學武的話也是心思一動,擡起頭看着李學武有些遲疑地問道:“會不會太麻煩呀?我這邊還有工作呢”。
“又不是總請假”
李學武攬着顧甯的胳膊輕輕用了用力,給了顧甯積極的鼓勵,同時也勸着顧甯道:“爸媽的事你使不上力氣,過多的擔心也是平添煩惱”。
“嗯”
顧甯側過身子,将手放在了李學武的胸口,低聲問道:“我是不是讓你們有了負擔,什麽都不懂,也幫不上……”
“呵呵,怎麽說傻話”
李學武寵溺地親了她一下,道:“家人之間,何來負擔一說,李姝那麽皮,你覺得她是負擔嘛?”
顧甯沒有回答李學武的話,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卻是靠的李學武更近了些。
李學武對她的照顧和寵溺顧甯能感受得到,這種關心和謙讓并不是因爲她們家的情況,也不是因爲她的身份。
讓她決定選擇李學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即是如此,從根本上就忽略掉了兩人的身份差距,這樣才能更看得清感情的本質。
以往家裏安排的相親對象都是帶着面具,謙虛、善良、年輕有爲等等,但李學武跟她,跟自己家人卻是本身的他。
包括第一次相親時,直言不諱地告訴自己他不喜歡自己,不喜歡自己的身份。
那個時候她是又失落又沮喪,甚至有些自卑。
如果相親對象連她的身份和樣貌都看不上了,她還有什麽可供人喜歡的,難道是對生活的冷漠?
直到後來,陰差陽錯,這個人用睿智和成熟,幽默還帶着一點幼稚的感情溫暖了她的心。
顧甯從未在李學武的臉上看見過失望,看見過嘲諷和鄙夷,他總是耐心的,總是能夠給自己的生活帶來希望的。
漫說李姝的身世,即便是真如李學武親生的又怎麽樣,感情的事隻有自己才能知道。
擡起手摸了摸李學武的側臉,顧甯知道李學武并沒有睡着,感受着對方跳動的心,輕聲說道:“愛我~”
——
李學武從來沒有參加過這麽高級的頒獎典禮,更沒有在大禮堂參加過這麽隆重的表彰會議。
從來到大禮堂這邊報到後,便被工作人員引導着在一間休息室内等待。
而在等待期間,李學武發現休息室的其他人也是跟他一樣,面容嚴肅,神情難掩緊張。
沒有交頭接耳,更沒有走動攀談,最多也就是用眼睛看着,用耳朵聽着。
看着同樣身着各式制服的獲獎者,用記憶中的新聞播報去對比他們的身份。
聽着耳邊的陣陣響動和吵鬧聲,卻是從會場和走廊一邊傳過來的。
休息室内的靜谧與耳邊的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不知人數的多少,更讓休息室内的衆人愈加緊張。
其實表彰會已經開了很多天了,隻是今天開的是關于工業勞動模範的表彰會。
而表彰會的全稱是:全國工業、交通運輸……新聞方面社會|紸義建設先進單位和先進工作者代表大會,也叫全國群英會。
聽着有點像華山論劍的武林大會是吧,其實這個時候也有點兒這麽個意思。
各行各業的先進代表共襄盛舉,與會于此,共同見證彼此的榮譽時刻。
會議一共有五千八百多人參加,選定的先進單位稱号有三千多個,先進工作者有兩千多人,而勞動模範僅有兩百多人。
這兩百多勞動模範按照所屬行業不同又分成了幾批。
現在休息室内就隻有三十多人,在這三十多人裏面,李學武卻又是最年輕的那一個。
所有代表裏論最小年齡李學武可能不是最小的,但他卻是最顯眼的。
這種會議三、四年,四、五年開一次都很正常,李學武純純的踩着末班車上來的,又是這麽突出的成績,工作方法還在全行業推廣,哪裏能不被注意。
李學武端坐在椅子上,目光低垂,并沒有在意看過來的視線,耳朵裏聽着會場的喧鬧,心裏也正在計算着時間。
今天這場會議所屬同一大樓裏的那場會議也漸漸到了尾聲吧,該來的總會來了。
“所有同志請跟我走”
正當李學武思考着的時候,休息室的房門被從外面推開,一位工作人員沖着屋裏示意了一聲,随即便出去了。
屋裏人紛紛起立,也不用人安排,自動排成了隊伍,依次走出了房間。
都是行業内的翹楚、佼佼者,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會不遵守紀律。
而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李學武走在隊伍裏,被引領着走進了會場。
會場很大,演講台也很大,置身其中隻覺得自己的渺小。
三十多人,融入進入會場,掀起的波瀾卻是非同一般。
所有在座的都清楚,這些都是工人一級的代表人物,優秀個人。
這些人所獲得的榮譽是從成千上萬、甚至是幾十萬人中優中選優,評選出來的。
每個人的身上都有着足以點亮這個時代的光芒和力量,各自代表的也都是本行業最優秀的那一列人。
李學武看着恢弘磅礴的會場,濟濟一堂的代表,優秀的同行、同志,他隻覺得胸口有股難以名狀卻又急于揮發出來的榮耀。
這是屬于時代的光輝,這是屬于進步的榮耀,這是全國矚目的盛舉。
能成爲其中的一員,李學武感覺自己跟這個時代聯系的更加緊密了。
他們這一隊不是最後一隊,後面又進來了兩隊,都是三十多個人。
不過都是在前幾排就坐,正對着的台上是六排桌子,從左到後呈弧形正對着台下。
當最後一隊人入座後,會場的通道門便關了起來,會場内的聲音也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等了許有三五分鍾,台上一側的通道門打開,成自然列的中山裝們魚貫而出,随後會場便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李學武也跟着輕輕鼓掌,内心激動地看着台上一副副隻能在報紙上見到的面孔。
台上的領導也顯得很是高興和激動,先入座的也跟着鼓着掌,隻等着在最面前的那些中山裝落座後掌聲才停了下來。
李學武有些激動地看着台上的老人,而他身邊的人也都是如此,對于老人的崇拜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了。
主持會議的便是送李學武字的那位,透過擴音器,李學武還能聽得出先生的話語是那麽的铿锵有力,句句清楚。
但不可忽視的是,先生略顯瘦弱的身體也體現了當前工作的繁忙和壓力的沉重
李學武仔細聽着先生的講話,有鼓勵,有期盼,有向往,也有祝願。
講話過後,便是由一位副總接替了主持一項,開始宣讀今天要表彰的人員名單。
而被讀到的人則是由着坐在一頭的,剛才帶着他們進來的那個工作人員帶領着往台上走去。
沒有彩排,也沒有會議指導,有的隻是紀律和服從。
雖然現場的形式在李學武看來還是有些單一和落後,但莊嚴的氣勢卻是不容小觑的。
尤其是先獲獎的那些人站成一排,由着對應的領導給頒發獎章和獎狀,李學武的内心是激動和期待的。
先團體,後個人,代表團體領獎的人則是從後往前走,上台領獎後繞一圈回到座位上。
就像是海邊的波浪一般,從後方湧向前方。
當波浪終于到達個人項,到達李學武這一方時,李學武從已經換了人的主持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時,内心的激動無以複加。
時代的浪潮是洶湧澎湃的,任何寄生于浪潮中的生物都要感謝海浪帶來的生命和機遇。
如何在浪潮中生長和發育,那是自己的選擇和判斷,浪潮沒有錯,錯的是個人的抉擇。
李學武這隻小蝦米随着隊伍,伴着音樂,一步步走上台前,距離這些老人越近,李學武越是能感受到時光的魅力。
随着領隊的口令前進、立定、轉身,李學武在隊伍裏由遠及近地靠近頒獎的老人,近距離的觀察和目光的接觸,讓李學武的臉上有了忍不住的榮耀和激動。
在心裏默念了多少遍,又在隊伍裏計算了多少次,李學武求仁得仁,所站的位置正是先生。
當李學武轉過身來,看着李學武精神飽滿的制服,青春洋溢的面孔,嚴肅威嚴的神色,先生主動伸出了手。
“恭喜你”
“爲人民服務!”
李學武先是敬了一個禮,随後才是握住了先生的手。
而先生也是比較欣慰于李學武的表現,笑着示意了李學武的臉問道:“怎麽傷的?”
凡是看見過李學武另一側沒傷的臉的人都會想要問這個問題,因爲可惜和可怕隻在一線之隔。
“去年打印侵,讓醜國的炮彈炸的”
李學武的回答很是輕松,但先生卻是微微昂了昂首,仔細打量起了李學武,又看了看李學武胸前的其他獎章,這件事是先生主持處理的,印象是很深刻的。
當時的報道是沒有發生沖突的,僅僅是威懾,但實際上還是動了手的,不然那些阿三怎麽可能甘心拆除工事。
後面站着的秘書看了李學武一眼湊到先生的耳邊說了一句什麽,先生的眼睛卻是一亮。
“英雄兒女,人民衛士嘛,當得劍膽琴心四個字”
握着李學武的手稍稍用了用力,微笑着再次看了看李學武,随後将身後遞過來的獎章給李學武佩戴在了胸前。
五角金質的太陽光輝,中間是兩顆稻穗圍成的圓形核心區,稻穗的根部是一個齒輪,齒輪的上面則是紅色的數字:1966.
在核心區的下半部分是綠色的耕地,點綴了兩台正在耕地拖拉機,中間是飄着濃煙的工廠,從工廠裏伸出三面紅旗迎風飄揚着直插雲霄,遮蓋了麥穗的頂部。
再接過先生遞過來的獎狀後,李學武再次敬禮,内心激動,忍不住開口說道:“請您保重身體,注意健康”。
先生對于李學武的關心表現的很是欣慰,點點頭,便随着大家鼓起了掌。
而李學武等一衆獲獎者則是按照領隊的口令向後轉,持獎狀照了相,随後便是向右轉,按照順序下台。
李學武不大記得後面都發生了什麽,因爲直到他随着人群走出大禮堂的時候,他的腦袋都是暈乎乎的。
找到了一直等着自己的沙器之,擺手拒絕了沙器之要在這祝賀他的話,兩人快速上了吉普車。
當指揮車往東城開的時候,坐在車上的李學武閉着雙眼,好像是要把這一刻的榮耀全都記住一般。
沙器之輕輕拿起李學武的手包,将獎狀和李學武剛才摘下來的獎章一一收拾妥當。
“廠裏有沒有事?”
李學武的聲音有些低沉,好像要睡着前的呓語,又好像是睡醒後的呢喃。
沙器之将手包放在了電台上,輕聲回道:“是有些事情的,要不您先睡會,等到了治安大隊我再跟您彙報吧?”
他也是不能理解,爲什麽領了獎的處長會這麽的消沉,難道是會場出了什麽事?
李學武卻是擺了擺手,道:“說吧,我睡不着”。
“是”
沙器之側過身,輕聲彙報道:“今天上午廠廣播站開始播報聯合企業的創建方案,重點宣傳了聯合企業籌建的進展,在機關和車間引起了大讨論”。
“随後機床車間出現了第一張大字告,批評的就是廠裏在聯合企業籌建上的不作爲和亂作爲”。
“受這件事的影響,有七個車間發生了不同程度的停車事件,很多工人湧到一起讨論這件事,批評這件事”
“後來是聶副廠長出面,将停工的工人們勸回了車間,恢複了生産,不過還是軋鋼廠内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随後廠長也在廣播站發表了講話,呼籲工人群衆要把生産放在第一位,其後的消息便是廠長要求景副廠長盡快給出合理的解釋,用來安撫工人”。
沙器之簡單介紹了軋鋼廠上午發生的情況,可以說的上是精彩紛呈,亂象已起。
“哦!對了”
沙器之又補充道:“谷副書記去找了李副廠長,談了什麽不知道”。
“嗯,知道了”
見沙器之久久沒有再繼續說,李學武便應了一聲。
沙器之見着李學武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下達什麽指示,隻好轉過身看起了手裏的筆記本。
當吉普車到達治安大隊後,李學武這才睜開了眼睛下車。
沈放在主持訓練,王小琴在開學習會,李學武隻是去食堂吃了個飯,便回了辦公室。
沙器之将辦公室裏的床鋪給準備好了,對着看文件的李學武問道:“看您困頓的很,休息一會吧,中午也是熱”。
“好,聽你的”
李學武将手裏的文件批注了意見,并且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沙器之接了李學武的文件,又給茶杯續了熱水,這才安靜地走到了外間寫起了自己的筆記。
四九城的夏天還是有些煩熱的,尤其是中午時分,雖然未到一年中最難受的時候,但高熱的太陽就連知了都有些受不了,一個勁兒地喊着熱。
治安大隊的宅院還算是好的,坐北朝南,李學武這邊的屋子高,也深,前後窗子打開,還有着過堂風。
等左右廂房辦公室和會議室就有些難受了。
在早先,這廂房是不開前後窗子的,隻面向院裏有窗子。
即便是屋裏的磚地上撒了水,可還是難抵夏日的暴曬,外面吹進來的風都是熱的。
王小琴給治安隊員們講了兩堂課,隊員們熱的夠嗆,她也是出了一身的汗。
等拿着材料走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卻是發現李學武已經回來了。
因隻見着沙器之在屋裏坐着,沒見着李學武,王小琴便往門口看了看。
“王政委”
沙器之主動站起身打了招呼,卻是被王小琴擺手示意不用起身。
“學武呢?”
“在休息”
沙器之本想輕聲提醒王小琴的,但王小琴已經問了出來。
也許是聲音大了,裏屋單人床上的李學武已經坐了起來,睡覺壓的一側臉上都有了印子。
“會開完了?”
“剛開完”
王小琴見李學武已經醒了,便走了進來,感受着辦公室裏的微風笑道:“你的會咋樣啊?快把獎章拿出來給我看看”。
“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下床穿了皮鞋,給沙器之示意了一下,自己走到洗臉盆架子那邊洗了臉。
“哎喲,啧啧啧,真漂亮啊!”
王小琴手裏拿着沙器之找出來的獎章仔細打量着,嘴裏不住地誇贊着。
沙器之在車上收拾的時候就看過了,不過現在王政委拿着看,他還是覺得很漂亮,也感到與有榮焉。
見李學武洗得了臉,王小琴看起了李學武的獎狀,不時地擡起頭對着李學武笑道:“這可真是頂了天了”。
“陰差陽錯罷了”
李學武笑了笑,沒在意地說道:“我應該拿咱們系統的章才對的,但沒有這個能耐,隻能期待您拿給我看了”。
“去你的,磕碜誰呢~”
王小琴合上了李學武的獎狀,笑着嗔了李學武一句,随後希冀地說道:“但願有生之年咱也能去大禮堂領獎”。
“會的”
李學武笑着走到辦公桌旁坐了下來,而王小琴已經看起了李學武手包裏的其他獎章。
“嘿呦,你這功勞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真是拿命拼下來的”
王小琴仔細看了看李學武的一等功獎章,羨慕地說道:“我愛人參加了抗醜援朝,也拼了命,做夢都想要這個,卻是隻得了個二等的”。
“還是看運氣,我的運氣比較好罷了”
李學武笑着點了香煙,又把火柴和煙盒放到了對面,示意王小琴自理。
王小琴将兩枚一等的擺在桌子上看着李學武問道:“一起算幸運,兩次還算幸運啊”。
說着話又擺了二等的和回來後得到的那枚三等的,最後把抗震救災先進個人和今天的勞動模範擺在了一起,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哎~~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呦~”
“瞧你!這還眼氣?!”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輕笑着示意沙器之收拾了獎章,對着王小琴解釋道:“戰鬥的時候獎章比較好得,這些都不算什麽的”。
王小琴撇了撇嘴,不過還是笑了出來,道:“行了,别炫耀了,我都知道你厲害了”。
一邊逗着,一邊拿了煙盒自己點了煙,也沒坐下,就斜站在李學武的辦公桌邊上輕輕用腿依着。
再輕輕吐了一口煙,這才繼續說道:“你們開會的時候看沒看見領導們都是啥樣的表情,或者……你懂的”。
“呵呵,我哪裏懂”
李學武無奈地輕笑了一聲,彈了彈煙灰,解釋道:“剛開始看着都挺好的,可能是人多了,看着就都有些累了,後面的講話我也是隻記住了個大概,但跟别的沒啥關系”。
王小琴點了點頭道:“可能是怕引起什麽誤會吧,更怕影響會議的議程,不過依着昨晚的新聞來看,看樣子是有結果了”。
“結果早就有了,隻是昨晚才說出來”
李學武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也就這兩天了,既然能把表彰會開完,就代表會議進行的還算順利”。
“順利……倒是不見得吧”
王小琴歎了一口,道:“分局那邊的情況不太穩定,原因就是市局那邊的不穩定,咱們随時都得有個準備才行”。
說着話,看了一眼窗外,道:“最近治安類案件可是明顯有擡頭的趨勢,上級要求的巡邏任務和執勤任務也多了起來”。
李學武眯着眼睛吐了一口煙,随後看向王小琴挑眉道:“打申請,就說面對日益增加的巡邏執勤任務,和較爲複雜的保衛任務,治安大隊擴員的時機已經成熟”。
說到這裏,李學武眯着眼睛道:“爲了滿足任務需求,請求上級批準,再擴員五百人,同樣由各單位抽調,同時申請招收治安大隊固定隊員,主要面向退伍、轉業等方向人員”。
“招這麽多?”
王小琴皺眉道:“現在的三百多人才剛剛成型,如果加進來五百人……”
“還有”
王小琴提醒李學武道:“現在各單位都缺人,尤其是咱們系統的一線崗位,不可能無限的供應人員進入治安大隊輪崗的”。
“嗯,确實”
李學武笑着點了點頭,道:“不過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嘛,無論上級批準與否,咱們的工作量有了限制,也對接下來的擴展有了目标”。
“至于新隊員的招收嘛”
李學武想了一下道:“我要一線崗上面一定不會再給了,那外招的話,不就可以有更多可談的空間了嘛”。
“我倒是有個提議”
王小琴看着李學武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類似于特勤隊的标準,從工安鍕直接劃撥人員過來?”
李學武眯着的眼睛轉了轉,頓了一會兒才回複了王小琴的話:“怕不是人家轉咱們,而是咱們轉人家啊~”
“啥?”
王小琴聽了李學武的便是一驚,看着李學武追問道:“你是說治安大隊會并入到工安鍕中去?”
“八成吧”
李學武也并沒有給出準話來,隻是一邊彈了彈煙灰,一邊解釋道:“人家畢竟才是咱們系統的正規力量組成,似是治安大隊這樣的,充其量也就是地方保安團,領導性質都存在模糊的定義,怎麽可能長久得了”。
王小琴聽見李學武的猛然想起了什麽,微微皺眉道:“怕不是你猜的還真就準了,分局那邊的情況也是不允許有治安大隊這樣的一方力量存在的”。
“怎麽辦?”
王小琴看着李學武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這種情況下應該如何處置?難道你我也要跟着并過去?”
“不一定”
李學武也是皺了皺眉頭,看向王小琴問道:“你是願意轉到那邊,還是願意留在這邊的系統?”
“這……”
王小琴聽見這話便有些遲疑了,眯着眼睛抽着煙,考慮了好半晌,這才看向了李學武問道:“你呢?”
李學武知道王小琴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微微一笑,在煙灰缸裏掐滅了煙頭,道:“跟你一樣”。
“怯~”
王小琴笑着撇了李學武一眼,拿起了桌上的材料敲了敲,示意李學武道:“具體怎麽操控我就不管了,我隻管幫你頂住上面的風”。
“要不……”
李學武嘴角帶着微笑地問道:“你再考慮考慮?或者回家跟姐夫商量一下,這事兒又不着急”。
“不用商量”
王小琴下定決心過後的眼睛是很亮的,在煙灰缸擰滅了煙頭,很直白地說道:“他比我更懂哪邊的路更好走”。
“好吧”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既然是要走另外一條路了,那這“投名狀”和“話語權”就得加重了”。
王小琴也是點了點李學武,輕聲卻分外認真地說道:“必須加快擴員的腳步,也必須加大人員的訓練和正治教育”。
李學武站起身,伸出手笑道:“那您就多辛苦了,合作愉快”。
王小琴見李學武又要偷懶,嗔着揚手打開了李學武伸過來的手,笑罵道:“你就懶吧你!”
——
周四這天下午李學武一直都在治安大隊辦公來着,接了幾個軋鋼廠打來的電話,都是叫了于德才幫他處理了。
臨下班了,倒是沒想到姬衛東找上了門。
“怎麽找到這來了?”
“還說呢!你别不是躲着我呢吧!”
姬衛東一副債主子的模樣嘚嘚飕飕地進了李學武的辦公室,左右撒麽着,打量着辦公室裏的擺設。
“我說你夠牛的啊,軋鋼廠是大辦公室,在這邊還是大辦公室”
“唉~沒辦法,誰讓咱是一把手呢”
李學武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一邊說着一邊看向姬衛東問道:“難道你的辦公室很小嗎?”
“哦!對了!”
好像剛想起來似的,李學武擺了擺手,道:“你不是一把手”。
“你……真該槍斃啊你!”
姬衛東氣呼呼地坐在了沙發上,見着沙器之憋着笑給他端了茶也隻是看了一眼。
沙器之倒是沒在意這個,跟姬衛東他已經很熟了,知道這是處長的好朋友,端了茶便出門去了。
李學武坐在了單沙發位上,疊了大長腿問道:“還沒回答我呢,你咋跑這兒來了?”
“你還沒回答我呢!”
姬衛東不忿地說道:“你是拿了錢就跑,連個聲都沒有啊,那麽大的一個棺材,你說給整沒了就給整沒了!”
“扯!”
李學武吊着眼睛道:“我可沒動那棺材!”
“你是真欺負人啊!”
姬衛東指着李學武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當我眼瞎啊,特麽挖出來的時候是原木色的漆,擱一宿就特麽成大紅色的了?”
說到這的時候姬衛東還點了點李學武說道:“你是真損啊,那天早上差點給看棺材的幾個小子吓出尿來!”
“是嗎?原木色的?我怎麽記得就是大紅色的呢!”
李學武挑眉道:“是不是你記錯了,咱們挖的時候好像是紅色的……”
“你丫真損到家了!”
姬衛東見李學武跟自己玩兒指鹿爲馬這套也是沒轍,特麽的棺材都被換了,還有特麽啥好說的。
也怪那天晚上看棺材的人,紀監出人了,特勤出人了,他們調查部也出人了。
嘿,那棺材就跟車上放着來着,本打算第二天早上找人來點驗開棺的,卻是沒想到一宿就變了。
雖然在棺材裏找到些值錢玩意兒,但跟聶連勝交代的相差太遠了。
不過因爲有了那些值錢玩意兒,幾個部門的辛苦費倒是都發到手裏了。
要不姬衛東哪來的錢去哄女朋友,李學武眼瞅着韓雅婷戴了一塊新手表。
“愛咋咋地,我沒看着~”
李學武也不怕姬衛東懷疑,因爲這件事他也有份而,誰能跑的掉。
也就是那棺材在停車場放着,衆目睽睽的在第二天打開了,不然都得留在東北。
五萬塊錢還沒有達到不可處理的地步,都在各自的心裏安全線上下。
當天晚上李學武就叫姬衛東帶着調查部的人找人玩撲克,那邊車上發生了什麽其實誰也說不清楚。
有了出差補助,向允年也懶得插手這件事,到最後聶連勝的交代算是以五萬塊錢不了了之了。
今天姬衛東找上門來,也是調查部那邊應該有了決斷,不然不可能消失了這麽多天才路面。
看着李學武要賴賬,姬衛東發狠道:“你要是記不起來,我就跟你拼了!反正我也活不了!”
“咦~~至于嘛~”
李學武翻了翻眼珠子,道:“你姬科長鵬程萬裏,未來無限的,還能跟我計較這個?”
“呵~”
姬衛東扯了扯嘴角,道:“别的先不說,就說上次入股船隊的事,我們可是真金白銀的拿出來的,有的兄弟可是攢的老婆本啊”。
“要真是打了水漂~~”
說着話,姬衛東湊了過來狠聲道:“我都怕背後打黑槍!”
“别亂說,打什麽水漂啊!”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船隊正在試運行階段,未來的錢景好着呢,你們就坐等紅利吧”。
“我特麽真是豬油蒙了心,咋就上了你的船呢!”
姬衛東雖然樂得李學武帶他們發财,但嘴上該嘚吧的還得是繼續嘚吧。
“得了!誰叫咱們是哥們兒呢,我這也叫舍命陪君子了”。
說完點了點沙發的扶手,道:“我們頭兒說了,棺材一劈兩半,你一半,我們一半,不過是有條件的”。
“說”
李學武眯了眯眼睛,擡手示意姬衛東繼續說,今天能見着姬衛東不就是因爲這件事嘛。
姬衛東就是個牽驢傳話的,這會兒倒也幹脆:“我們頭兒說了,他很看好你在港城的布局”。
“回去告訴你們頭,我謝謝他,我也很看好這個布局”
李學武放下疊着的腿,擡手就要招呼沙器之進來送客。
“哎!李學武!”
姬衛東瞪着大眼珠子道:“我這可是跟我們領導宣傳了好長時間,磨了好長時間才定下來的,你可别狗咬呂洞賓啊!”
“我用你幫我宣傳了?”
李學武吊着眼睛道:“我就說你們領導咋可能知道有港城這麽件事的,原來是你小子啊!”
說着話上下打量了姬衛東一眼,道:“你把我賣了,還想跟我這報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