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這碗飯,就得聽人管”
李學武無奈地笑了笑,對着老太太道:“那邊的屋子都給您收拾好了,不願意上樓,給您安排了一樓的房間,被子褥子都鋪好了”。
“老太太,我明天就得上班”
顧甯輕聲道:“怕孩子一時不習慣……”
“就過去吧,過去住段日子”
劉茵見小兩口說話,便也笑着勸道:“既然孫子孫媳婦兒都說了,就過去吧”。
“小兩口剛結婚,有做到做不到的,您正好給指點指點”
韓秀梅笑着道:“以前都是跟婆婆學,現在婆婆不方便,正好跟着奶奶學”。
“哈哈哈~”
老太太被衆人哄着擺手笑了笑,說道:“學什麽呀,新青年,哪能學舊傳統,都是好孩子”。
說完見着李學武期盼地看着她,便也隻好點頭笑道:“去,去還不成嘛,這孩子~”
“呵呵呵~”
衆人見着李學武故作小兒态,求着老太太,不由得都笑了起來。
兒孫福是福,這老了不招人嫌也是福。
李家的老太太一輩子可能招過人嫉妒,招過人恨,就是沒招人嫌棄過。
因想着明天李敢和李同都要走,今晚的倒座房又是别樣的熱鬧。
而這熱鬧中又是帶着絲絲離别的愁緒。
從接了李姝,顧甯便一直抱着,吃飯的時候是跟李學武換着抱的,算是提前進入狀态了。
李姝在顧甯懷裏老實,在李學武這兒可皮的很。
李學武陪着二叔和三叔喝着酒,她便瞪着大眼睛踅摸着桌子上的碗和筷子。
别讓她抓了,隻要抓了非給你弄出響來不可。
于麗幾次看見都想過去接了,卻是礙于顧甯在這兒,沒好意思過去。
以往都還好,李學武沒結婚,幫着照看孩子沒啥。
現在兩口子顯然是要接孩子走的,哪裏能在這個時候去顯眼。
這不是在新人之間上眼藥嘛!
别說是她,這倒座房,這院裏的女人現在有誰敢着李學武的邊兒的。
西琳,李學武回來的那會兒就在門市部那邊上班來着,眼瞅着李學武進院兒都沒開口。
雨水就更是了,晚飯的這會兒就隻是吃飯,顧着眼前的碗和碟,話少的厲害。
迪麗雅幾次瞅向小姑子都欲言又止,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
吃飯的時候傻柱趁着李學武跟他二叔和三叔聊天的空檔問了問廠裏的事。
這老小子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消息,告訴李學武最近風頭不對,小心着點兒。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他,卻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傻柱不傻了。
以前也不傻,就是愣,就是倔。
許也是經曆過冉秋葉和秦京茹的折磨,再經受了秦淮茹的拉扯,遇見迪麗雅比較有感悟吧。
身上的愣勁兒少了,說話也謹慎了,看見不喜歡的事隻是抿着嘴氣兩聲,眼睛還時不時地瞅一眼迪麗雅。
特麽這老小子還有妻管嚴的資質?
雖說是老夫少妻,可迪麗雅那副脾氣,還能治得了傻柱的倔?
嘿!百煉鋼也怕繞指柔!
李學武回頭瞅了一眼炕桌的方向,沒想到迪麗雅還有這份能耐。
隻是這一瞅卻是連帶着瞅見好幾道目光閃過自己這邊,趕緊轉過了頭,跟傻柱低聲說了兩句。
這兩句沒啥,就是轉移一下目标。
李姝見着叭叭不好吃飯,伸手就是一巴掌。
“呀!”
李學武這個氣呀,怎麽能打爸爸呢?
怎麽能當着這麽多人打爸爸呢!
顧甯吃了最後一口,下了桌,走過來伸手道:“給我吧,你吃飯”。
李學武扶直了閨女,伸手在瞬間呆住的閨女屁股闆上拍了拍,笑道:“終于來一個你怕的人了”。
李姝卻是沒搭理他,見着那個女人伸手了,她也隻好伸手要抱抱了。
顧甯抱起李姝便往西屋去了,西屋那邊隻有一桌,是老太太和韓秀梅、洪敏她們,還有幾個姑娘。
“你是周一走?”
聞三兒跟李學武碰了碰杯,喝了一小口。
李學武點頭道:“也可能周日走,看姬衛東的行程,你呢?跟我們一起?”
“算了吧,一堆事兒呢”
聞三兒晃了晃腦袋,道:“張萬河帶着大強子這些天适應着船隊的管理,不知打哪兒找來的老船家,說要走幾趟試試水”。
“讓他試”
李學武點頭确認到:“水上跟陸地上兩碼事兒,不走船不知道哪兒深淺,以後有貨了怎麽辦?”
“我知道”
聞三兒又咗了一口酒,有些吃味地說道:“這老小子一門心思放在船上,岸上的事都甩給了我”。
“呵呵,那您就多辛苦”
李學武輕笑着主動跟聞三兒又碰了一個。
這哪裏是訴苦,這是在表明态度呢。
一個管岸上,一個管水上,這是讨論明白了。
李學武倒是沒在意他們的這種自我調整,隻要把根掐住了,誰都跑不了。
“三舅媽她們安頓好了?”
李學武放下酒杯,問道:“要不要我幫你安排房子?以後可能要常駐鋼城了”。
“不用,就住碼頭挺好的”
聞三兒擺擺手,說道:“城裏亂哄哄的,她也不願意,房子的事兒等孩子要上學的時候再說吧,許是讓她們搬回來”。
“呵呵,後院起火了?”
李學武低聲笑問了一句,眉眼全是調侃的神色。
“去~别胡鬧!”
聞三兒瞅了對面正跟傻柱喝酒的老彪子一眼,又瞪了瞪李學武。
他不怕李學武知道,因爲李學武這小子别看有時候開玩笑,但嘴嚴實着呢。
自己外甥不行,這外甥跟自己鬧習慣了,啥都敢說,萬一說出點啥來,可要了親命了。
“行,您能糊弄得住就行,可别起了火再找我”
李學武提出要給他安排房子也是怕他有麻煩,這三舅還是個情種。
當初那小桃在偵查期間幫了姬衛東不少忙,立了功,所以在這一批抓捕中并沒有她的名字。
隻是其他人就沒有這麽好運了。
能做這個的,無非兩個極端。
家是城裏的,但沒關系,想借這個機會翻個身。
二一個便是,家是村裏的,有于敏這一類的關系,想吃飽飯。
小桃就是于敏他們村的,也是關東老家村裏的。
因爲學習好,家庭成分好,八輩貧農,又生了一副好樣貌、好嗓子,這才招上了鋼城的藝術團。
這些人都被姬衛東他們抓了,比那些擺寶局的還關注。
因爲這些人的身上有關鍵性線索,一查一個準兒。
小桃算是唯一……至少算是幸運的,剛出道就遇見了聞三兒。
也是不幸的,錢沒掙着,場子黃了。
因爲有了立功的表現,又有着聞三兒保,藝術團的工作也沒丢。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或者是被聞三兒感動了,反正是跟聞三兒還沒斷。
李學武上次去的時候就聽許甯說了這件事,大家也都當笑話聽,沒誰在意。
就連聞三兒自己也沒在意,現在說起來也隻是怕嘴不嚴實,其實他就養了小桃,别人也就隻有羨慕的份兒,還能說啥。
“晚點兒再說吧”
聞三兒搓了搓下巴,道:“我又不可能一直在鋼城,孩子大了就讓他們娘倆兒回來,孩子還得上學呢”。
李學武看着聞三兒嘴裏嘀嘀咕咕說着車轱辘話,顯然這是做了壞事心裏不踏實。
可這壞事又勾搭人,想不做忍不住,隻在李學武說出來以後找平衡呢。
要李學武說啊,既然都沒幹人事兒,那就不當人算了,何必爲難自己呢。
但這酒桌上可不能這麽逗三舅,他爸還跟桌上坐着呢,聽見了怕不是要削他。
“學武什麽時候再去羊城?”
三叔轉過頭來笑看着李學武,道:“現在你丈人就在羊城,以後也方便了,帶小甯和孩子過去玩”。
“這可說不定”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我丈母娘說了,等我小舅子結了婚就退了,跟我丈人去羊城,到時候我許要搭方便車去看您呢”。
“哈哈哈~”
三叔笑道:“還得等那個時候?想去就帶着孩子去吧,我招待你,你回來這兩年羊城變化可大”。
“有機會的,我得去”
李學武笑了笑,沒把話說死了,他是要去的,但不能現在跟桌上說。
跟二叔的關系隻是小時候二叔幾次回來親近些,又因爲性格相近,家裏人總說着。
所以李學武上門去找二叔的時候也不覺得膽怯和隔閡。
但總有些距離在。
畢竟再淘鬧的孩子總有成家立業的那一天,二叔早已經不是那個讓爺爺頭疼的孩子。
而他,也隻是剛成年。
倒是三叔,小時候家裏人或者鄰居們總說,李家有個當兵的,厲害的很。
又有說李家老三有出息,能借光啥的。
反正李學武小時候是聽着三叔的光榮長大的,卻是少見三叔回來。
即便是有消息,也隻是跟父母和老太太之間的,跟他這樣的孩子沒什麽接觸。
等真正跟三叔有交集還是去了南方當兵以後,三叔不僅親自安排他入伍,還經常帶他回家吃飯。
這樣叔侄兩個才算親近起來。
要說遠近,兩個叔叔一般齊,但終究是三叔對自己的關注更多些,說的話題也更接近些。
二叔更有些江湖氣,土匪氣。
許也是在林業養成的,這個時候的林業環境很複雜,更艱巨。
林業的幹部出勤一定是要帶槍的,長的短的都有,還特别的狠。
不僅僅是林子裏的動物,還有人。
似是張萬河這樣的,就在深山裏讨生活的老民比比皆是。
他們種地,也打獵,更多的是采集林子裏的藥材和特産。
而這些人的地在深山裏,不産糧,不算做耕地,到最後劃歸成了林業管理。
說白了就是農林牧漁裏的“林民”,砍樹、伐樹、種樹、看樹。
這些專屬一個系統,又不在一塊兒居住,管理上很困難。
且這些人以前的成分都不咋地,似是張萬河這種的土匪,更是占了絕大多數。
爲啥李學武每次去鋼城押送人員都是帶着家夥呢,這個時候要是在公路上被搶了,還真就不是新聞。
要說沒被搶過,或者說沒見過搶劫的,都不算跑運輸的司機。
李敢就是管這些人的,要是沒一點霸道,還能震得住他們?
在家的時候就是小霸王,進了林業系統,那更是如魚得水。
以前是業餘組的,現在成了專業組的,扛着槍很是一頓熱鬧。
現在二叔李敢在林業隻是科級幹部,但說話卻比正處都好使。
李學武特意跟二叔了解了一下張萬河他們那些人所在的山區,其實離的倒是不遠。
“這藥材都是誰收的?”
李學武給二叔和三叔都滿了酒,又要給大姥和二爺他們倒,卻是被二爺拒絕了。
“給你二叔和三叔倒就行了,我們自己來”
說着話已經接過了酒壺去,他知道李學武有話要說,沒勞煩東家。
李敢看了這老頭一眼,代東的就是這位,卻是沒想到是侄子撿回來的。
看着行事做風倒是很正派,很有股子文化氣。
當然了,李敢驚訝的也不隻是這老頭兒,這西院兒讓他驚訝的多了。
尤其是桌子末尾抱着飯碗咔咔幹飯的那個大個子。
這是第幾碗了?
葛林的一頓飯,能頂李敢一天的飯。
不過這大個子養着不虧,活兒幹的是真立正。
這兩天李敢也在家裏轉悠了個遍,看了看老家的變化。
今天上午西院恢複了營業,衆人各司其職,也讓李敢看出了些門道。
北倉庫又成了木匠房,他去的時候正看見這大個子掄着一大檩子圓木放在電鋸上。
好家夥,三人的活一個就做了,多吃兩個人的飯也值了。
“收啥收,都是到時候了往林業站交,算是工分”
二叔解釋了一句,随後又道:“這也是有額度的,到時候會給他們在工資裏多算出來”。
是的,林業的工作人員是有工資的,因爲他們不是生産,隻做林業相關的工作,由林業開工資。
不僅僅是開工資,還給免費安排房子,安排煤炭等生活必須品,就跟城裏的工廠工人一樣。
但不一樣的是,他們都在山裏,家也在山裏。
“那還真是辛苦啊”
李學武感慨了一句,又問道:“那除了定額的,多餘的藥材也是賣給林業站嗎?還是有人上去收?”
李敢見侄子又問了這個相關的,便看了大哥一眼,以爲是大哥想要收中藥材呢。
“上次擱火車帶的沒夠用?”
“有着呢”
李順見二弟問自己,便皺眉看了李學武一眼,不知道他又要折騰啥。
李學武笑了笑,接話道:“我在鋼城認識了些朋友,也是吉城的,老家也在山上,就跟您管片不遠,想着方便的時候帶個口信兒啥的”。
李敢看了看侄子,他才不信這小猴子的鬼話呢。
這話也就是騙騙大哥這樣的,沒去過山上,不了解山上情況的人。
朋友?還口信~
呵呵~
怕不是侄子認識了些土匪吧!
“呵呵,真沒别的事兒”
李學武強調道:“就是有時候不方便,難免的找不着人了喊一聲”。
大山裏,喊一聲,呵呵。
李敢滿眼調侃地看了看侄子,不過也沒說啥,隻是點點頭,道:“有事了打電話”。
“謝謝二叔”
李學武笑的像個小狐狸似的,跟他二叔碰了一杯。
而坐在對面的聞三兒卻開始爲張萬河那些人默哀了起來。
什麽特麽捎帶口信兒,以後怕不是這些人的家屬都在李學武的監視範圍内了。
要是膽有别的心思,呵呵,大山裏的孤魂野鬼還少了?
别說不怕,也别說親人又能咋滴。
這人活一世,爲的還不是這些,别說沒了親人,就算是離了家鄉,哪個又不是飄零的落葉。
聞三兒看着笑着的李學武,隻覺得腳底冒涼風。
想着媳婦兒和孩子也别在鋼城待時間長了,早早送回來安頓吧。
不讓他抓住這個,他興許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踩住你的尾巴了,到時候更難受。
什麽特麽三舅!都是假的!
這回收站一大家子,誰最了解李學武,還就屬他最了解。
甭說是他這個後來的,就是跟李學武一起長大的親外甥又能咋地。
要真的是無條件的信任,那還用得着把他跟他外甥分開?
不過想到這裏,聞三兒還是看向了李學武提議道:“這次回來,我打算跟你商量一下,帶幾個人走”。
“回鋼城?”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仔細看了聞三兒一眼。
聞三兒點點頭,輕聲道:“手裏沒有咱們自己人我不放心”。
李學武晃了晃下巴,眯着眼睛想了想,轉頭看向了沈國棟。
沈國棟卻是晃了晃腦袋,道:“我可不去,守家帶地的,吃那辛苦呢”。
說着話還看了看炕上那桌的小燕兒一眼,顯然是舍不得異地戀的。
倒不是怕别的,這倒座房一大堆光棍不怕,就怕大街上那些街溜子。
要是對象被撬走了,那得多虧的慌。
“瞅瞅你那點兒出息!”
聞三兒嫌棄地看了一眼兒女情長的沈國棟一眼,目光裏全是鄙視。
沈國棟也不惱,挑了挑眉毛喝了一口小酒,笑呵呵地用眼神示意了二孩兒那邊一眼。
可這個提議直接被聞三兒給否了,二孩兒現在管着特殊物資的供應呢。
以前的那些老客戶現在可都是二孩兒在管着,每個月的營收都夠養活倒座房這些人還富裕好多呢。
這是大頭兒,萬萬不敢随便扔下的,而且這些富戶一家連着一家,有親近的介紹了來,現在這條線發展的很是不錯。
二孩兒現在看着是蹬三輪出去收廢品,可一天下來也就那麽回事兒。
都不是從外面收的,都是從老客戶家裏收來的。
有的時候比外面收的還要多。
幾十家的特殊物資,一個半大小子也是夠辛苦的,但沒辦法。
現在聞三兒去了鋼城,老彪子管着送貨不說,還得管着跟供銷社那邊的事,又得忙着造紙廠和印刷廠的活兒。
李學武就是鍛煉他的管理能力,把他使喚的都要跑冒煙了。
因爲他學了車,還得兼職司機的職業,時不時的還得送這個送那個的。
沈國棟現在管着回收站的收活和記賬,還得管着倉庫和理貨,跟聞三兒學了半拉柯基的維修手藝,還跟着大哥學文進修着技術。
現在李學文又得來西院支援電器維修了,因爲聞三兒走了沒人忙這一塊兒了。
這仨人都走不了,李學武上哪兒給聞三兒派人去。
“讓老大去”
這個時候一直沒說話的二爺開口了,放下酒杯看着李學武說道:“他也不小了,是該放出去了,讓他去鋼城”。
李學武轉了轉目光,看向了桌子一頭的霍永芳。
霍永芳一直在看着這邊呢,聽見爺爺說了,又見武哥看過來,便起身來。
“坐”
李學武擺擺手,沒叫他站着,轉而把目光看向了對面的聞三兒。
聞三兒則是皺了皺眉頭,瞥了一眼二爺,這才看向了霍永芳。
霍永芳有些緊張,就像面試一般,身子僵硬地看着這邊。
這是個機會,是爺爺給求來的機會,别的兄弟不知道,他是老大,他還能不懂?
在倒座房,他們永遠都是孩子,都是在這寄居的客,隻有被用上了,才是人。
别看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又有書看,但他們都是大小子了,還能在這待一輩子?
“知道鋼城在哪兒嘛?”
“知……知道”
霍永芳激動的聲音有些顫抖,見聞三兒問了,便立即回答了。
“呵呵,知道離京城多遠嗎?”
“知道”
這一次霍永芳倒是穩定了下來,站起身來走到牆邊,指着挂在書架旁的地圖道:“在這兒!一千三百多裏地”。
聞三兒點點頭,道:“這去可不是一天兩天的,許是一年兩年都回不來,還想去嘛?”
這話倒是讓霍永芳遲疑了下來,眼睛瞅了瞅二爺,又瞅了瞅十幾個弟弟。
可聞三兒這邊哪有給他遲疑的時間,轉頭就要跟李學武說别的。
“我去!”
霍永芳堅定地看着聞三兒道:“我去,我想去”。
聞三兒看着他挑了挑眉毛,點點頭,看向了李學武。
李學武低頭喝了一小口酒,沒搭理這邊,直到桌上的聲音安靜了下來,這才說道:“霍永芳,孟永祥,席永忠,年歲都夠了,跟你去學手藝,另外我再給你派人去船上”。
“謝謝武哥!”
還沒等聞三兒說話,那邊被李學武叫到名字的三人俱是站了起來,起身跟李學武道了一聲謝。
聞三兒吊着眉毛看了看幾個欣喜若狂的小子,輕笑了一聲,道:“樂個屁啊,坐下吃飯”。
說完後看向李學武,問道:“船上那邊是我說,還是你去說?”
“你說”
李學武耷拉着眼皮道:“就說是我說的”。
“是,知道了”
聞三兒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這個家是李學武說的算,讓他去說話,也是把他和張萬河劈開的意思。
可以和睦相處,但特麽不能睡一鋪炕上去。
“告訴老張,大春我要用,讓他來京城”
李學武低着頭,一邊吃着菜一邊說道:“可以帶他弟弟,再帶兩個人手”。
“……”
聞三兒不知道這是咋地了,自己隻是要兩個人幫幫忙,也有跟李學武表達自己沒有私心的意思,這咋還捅了馬蜂窩了,弄成了大調整了?
“大春那邊……”
聞三兒解釋道:“張萬河的店可是還在呢,包括藥材、糧食、幹貨等貨物都在經營着,養着山上不說,還有好些關系戶,松手了是不是太浪費了?”
“不浪費”
李學武夾了一顆花生米,轉身看向炕上。
“西琳”
李學武叫了一聲,問道:“三舅在吉城幫你找了份工作,去不去?”
“吉城?”
這一下不僅僅是西琳蒙了,東屋這邊大多數人都蒙了。
怎麽一杆子給支到吉城去了?
大姥和二爺是知道李學武這些事的,李順帶帶拉拉的也看明白一些。
隻有李敢和李同是一邊看着熱鬧,一邊在心裏猜測着侄子話裏的内容。
至于其他人,要麽是懂的,要麽就是直接參與了的。
西琳目瞪口呆地看了李學武一陣,這才微微張了張嘴,道:“遠嗎?”
“跟鋼城差不多”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不過有火車,用不着坐驢車”。
這笑話并沒有讓西琳笑得出來,感受到了迪麗雅拉上她的手,看着李學武堅定地點了點頭。
“去,你說讓我去哪,我就去哪兒”
“那好”
李學武點點頭,又看向葛林,道:“陪你姐去吉城,那邊的狍子肉更香,不過敢有傻狍子敢動你姐,削丫的”。
“知道了”
葛林比西琳更聽李學武的話,見李學武說了,便甕聲甕氣地應了一聲。
李順微微皺眉地看了炕上的西琳一眼,這個回答可不是他想聽見的。
不過不想聽人家也說了,就這麽直白地說了。
倒是兒子的表現讓他松了一口氣,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迪麗雅心疼地看了看西琳,西琳則是抿着嘴不說話。
于麗有些不自在地看了李學武一眼,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是她。
她又得去哪兒?
吉城?鋼城?或者是更遠的邊疆?
聽說李學武在邊疆也有勢力了……
李學武倒是沒有再繼續人事調動,反而看向對面的聞三兒,叮囑道:“你到了鋼城後,讓大強子帶着西琳她們去吉城交接,交接好了再讓春他們來”。
交代完還眯着眼睛道:“問問大強子有沒有弟弟妹妹啥的,我包工作,還包對象”。
“你不怕他跟你拼命啊”
聞三兒無奈地笑了笑,這李學武都損透了。
這大強子就算真有弟弟妹妹,還能讓他們走這條道?
不過這個時候最大可能是有弟弟妹妹的,更是隻要他跟張萬河說了,怕不是張萬河第一個把兒子送過來。
來京城工作,呵呵,這不是翻身,這是特麽躍龍門了。
“大春他們來了你怎麽安排?”
聞三兒挑着眉毛笑問道:“收廢品?”
“那多屈才啊”
李學武呵呵一笑,道:“我有個很傳統,卻又很搶手的活急需人才”。
“我不信,呵呵~”
聞三兒見李學武不想說,也就沒再問這個。
地桌上的氣氛又慢慢恢複了起來,隻有炕桌上,跟西琳相處了好些日子的女人們對于将要面臨的離别各有憂愁。
西琳是前路未知,迪麗雅是同伴分離,于麗則是推己及人,别樣的感傷。
唯有雨水,卻隻道那人心腸又硬又狠,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今天的安排别人看不出啥,可她卻是知道的。
紡織廠又不是在深山老林中,風吹下來哪裏不知道要下雨。
這邊李學武的安排是把要挨澆的人都送走了,剩下的老弱病殘誰又在意。
倒是老彪子,見三舅和武哥兩人談完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武哥,商量個事兒”。
“幹啥?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李學武看着老彪子故作腼腆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這慫玩意長了一副熊瞎子的面孔,卻是跟自己裝小白兔。
咦~~~
“是王亞梅的事兒”
“誰?”
李學武吊着眉毛看了看老彪子,這小子怎麽又跟王亞梅扯上了?
“王亞梅”
老彪子也看出了武哥的眼神,往西屋瞅了一眼,見嫂子沒過來,低聲說道:“這不嘛,三舅走了,西琳走了,葛林走了,霍永芳他們走了,這門市部缺人了~”
看着李學武懷疑的目光,老彪子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可真是爲了咱們回收站着想,你看總得用人,她又求到我這了”。
“說實話”
李學武眯着眼睛問道:“真是她求的?還是你特麽相中人家了?”
“沒有,絕對沒有!”
老彪子這會兒的語氣倒是無比的堅定,起誓發願地說道:“我對那小丫頭片子絕對是一丁點兒意思逗沒有”。
“那你做什麽好人啊”
沈國棟坐在一邊歪了歪嘴,道:“我就不信貓不吃魚,狗不吃……”
“滾滾滾,哪有你攙和的份兒”
老彪子對着沈國棟翻了個白眼,還威脅地瞪了瞪眼珠子,這才轉頭又嘻嘻地看着李學武說道:“其實是她姐跟我說的”。
“王亞娟?”
聞三兒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大外甥,懷疑地說道:“難道你是相中那隻白天鵝了?”
“三舅!”
老彪子跟被踩了貓尾巴似的,瞪着眼珠子看了看聞三兒,又趕緊看向了李學武。
“呵呵,沒關系”
李學武笑着說道:“你也知道我跟她沒什麽的,就是朋友”。
“武哥你别鬧了”
老彪子一副我還不知道你的表情,苦着臉說道:“真不是,我三舅嘴裏瞎胡咧咧的,是她同學”。
“你能不能幹脆點兒?”
李學武伸手推了推這小子,賴皮纏似的,都要貼身上來了
“是她同學,就在咱們街道的戲劇學院上學”
老彪子支支吾吾地說道:“我讓她幫我介紹的時候她跟我說的,家裏實在安排不了那小丫頭片子的工作了,問我能不能幫幫忙”。
說完這個趕緊補充道:“我知道,她問我實際上是在問你,許是不大方便來說,人家也沒拿我這件事要挾我”。
“嗯嗯,是嘛”
聞三兒滿眼的意味深長,壞笑着點點頭,問道:“你這樣的,還找戲劇學院的學生,是《探親》裏的王氏啊,還是《鴻鸾禧》裏的金松啊?”
“三舅,别以爲我不知道你那些事兒!小心我跟三舅媽說去!”
老彪子威脅了一句,轉頭看向李學武解釋道:“不是醜角,是旦角,花旦!可好看了”。
“嘿嘿,還可好看了~”
聞三兒被外甥威脅了,不忿地說道:“花旦……呵呵,我看你是笨蛋!”
老彪子隻是學着李學武眯着眼睛看了他三舅一眼,轉頭又祈求地看向了李學武。
他知道,想找對象,就得辦事兒,這事兒就得武哥點頭才能辦的下來。
别看他是回收站拿公章的,但他不敢随便放人進來。
“她說幫你介紹了?”
李學武很懷疑老彪子的智商,本就不是那麽多,再發了情,那還不是直線下降?
保不準都得落到負數去。
“真的,武哥,她都約我了,說好的周日去看電影”
“行,她辦事,咱們也得敞亮”
李學武點點頭,答應道:“讓王亞梅來上班吧,跟你于麗姐學着”。
“謝謝武哥!”
老彪子大嘴咧的都要吃人了,李學武一打眼都看見胃了。
“得得得,趕緊一邊怯!”
李學武轟了他,繼續跟聞三兒陪着長輩們喝酒。
看着侄子揮手間決定了這麽多事,又決定了這麽多人的命運,李敢和李同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欣慰和羨慕。
有子如此,父又何求。
李順也這樣想嗎?
當然不一定,因爲他剛想着那個西琳走了,這邊能消停消停,卻又來了一個。
要是老彪子的對象還好,可這又是個沒主兒,且這名字怎麽這麽熟悉呢?
怎麽不熟悉,大哥李學文一直都沒開口說話,這會兒卻是不得不停下手裏的筷子,看向了二弟。
他可是清楚的記得,這個王亞娟是一個,這王亞梅可沒小多少啊,天天跟弟弟屁股後頭玩的不是這個又是誰?
晚飯過後,桌上的殘局被女人們收拾了,男人們則是繼續圍着桌子喝茶。
韓秀梅要幫忙,卻是被劉茵擋了,連帶着作勢要伸手的洪敏都擋了。
總不好就在這邊杵着,劉茵便央着老太太一起帶着她們陪着顧甯去了後院。
這卻不是先聊天去了,而是整理昨天收到的禮物。
這個年代,随禮是一方面,送禮物也是一方面。
後院李學武住的這屋,現在半間屋子都堆了各種大紅色的禮品。
最多的是暖瓶,都是成對兒的,外面是紅色的镂空鐵網、鐵皮、鐵把手,裏面是内膽。
再有就是紅色的搪瓷洗臉盆、痰盂、大茶缸子、大茶盤、果盤。
反正都是搪瓷的老大一堆。
再看紡織品的有大紅色的毛毯、薄毯、圍巾、毛巾……
還有送字畫的,送文藝品的,送小孩兒玩具的。
好家夥,李學武認識的人多,三教九流,各行各業的,這送的禮也是五花八門,千奇百怪的。
進屋後的顧甯隻撓頭,老太太等人也是看着哭笑不得。
這孫子有能耐,人家送禮多是好事兒,可這神奇的玩意兒多了也是負擔。
當天婚禮結束後聞三兒他們便将禮賬錢交給了李順保管,這些禮品則是搬到了後院。
因爲李敢一家住在這邊,晚上沒啥,白天都是于麗給管着。
不過于麗收拾也沒收拾過來,這兩天事兒太多。
現在劉茵也犯愁,這東西不好給人的,但要說都用上,一個人有幾張嘴,幾個身子啊。
李姝倒是不愁的慌,蹬着小腿兒要下地,顧甯便将她放了下來。
好家夥,噔噔噔就奔着那些小玩具去了。
她可知道了,這是給她玩兒的,她叭叭隻有她一個寶貝閨女。
顧甯撿了幾樣,抱着李姝上了炕,等脫了小布鞋算是撒開了歡兒。
好長時間沒摸着新玩具了,李姝的小牙都樂出來了。
“不許摔玩具哦~”
大魔王剛想給新玩具開開光,聽聽響,增加一點歲月的戰損,卻是聽見了這聲提醒。
這要是以前,太太或者奶奶說的,也就管三秒鍾,給她們一個緩沖和接着玩具的時間。
至于爺爺和叭叭,那想都别想,根本不理會,咵就給摔出去。
現在不行了,這女人說不能摔,那就是不能摔了。
李姝蹬着大眼睛看着顧甯,顧甯也不兇她,就隻看着她。
老太太等人見着如此,也都不管,各自忙着收拾地上的東西。
李姝見沒人支援她,太太和奶奶也不管她,再看了看手裏的黃色鐵皮公交小汽車,隻好蹲下身子按在炕上轱辘着玩兒了。
她可是見過這種車的,可知道應該怎麽玩了。
這會兒還擡起頭看了看顧甯,意思是你看我玩的多好。
顧甯也是給了她一個微笑,連多餘一句誇獎的話都沒有。
可這也讓李姝眉間的神色動了起來,自顧自地玩兒了起來。
隻是當顧甯轉回身去幫忙的時候,大魔王又看了看手裏模仿着開車的小黃鐵皮手雷彈,這玩意轱辘着哪有摔着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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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