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以身相許

第548章 以身相許

李學武的遲疑讓董文學也皺起了眉頭。

雖然調來了鋼城,但董文學仍然認同李懷德的領導。

這裏說的倒不是級别上的,在級别上董文學現在可以直接跟副廠級領導對話,也可以跟書記廠長對話。

不過他現在還兼職着保衛處處長的位置,在正治觀點和思想方向上,董文學當然要向親和派靠攏。

當然了,靠攏不一定就是無條件的跟随,在這一點上董文學有選擇的資本。

李學武跟董文學的觀點一樣,能談能合作的就是夥伴。

李懷德現在能給他們提供支持和幫助,那麽董文學和李學武就會支持他。

這倒不是有奶便是娘,原則問題是沒的談的,比如惡劣的正治鬥争。

上次董文學離開時跟李學武談的就是這個,要防範李懷德,又要支持李懷德。

有李懷德在前面撐着,正在進步階段的董文學和李學武自然能得到發展的時間,更能達成一種平衡。

現在李懷德動手了,打出了後勤處的牌,又要保衛處兜底,李學武自然不幹。

這次來找董文學,一個是躲一躲,給軋鋼廠鬥争發酵的時間,到時候自然有人來收拾爛攤子。

二一個就是跟董文學談一談軋鋼廠後續的問題,李學武就職後的第一步已經走穩了,現在要謀劃第二步了。

董文學人不在京城,但京城的風吹草動自然是要了解的。

形勢越來越惡劣,韓殊已經在運作了,下一步可能是來軋鋼廠任職。

算上謝大姐,董文學和李學武的保衛系,谷維潔和韓殊的學院系,自然是要給軋鋼廠的正治生态帶來一種變量的。

“如果在雙預案未能達成影響前,李副廠長的情況出現變化”

李學武看着董文學問道:“是否需要硬處理?”

董文學皺着眉頭捏着下巴,靠坐在沙發上也拿不定主意,也是在思考李學武所提出的問題。

“問題不是風往哪邊刮”

董文學遲疑了一下,開口道:“重要的是相關的訴求能不能得到解決,幾方能達成妥協的點在哪兒?”

“很難”

李學武也是靠坐在了沙發上,身體放松着,神情卻是很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這裏不僅僅有李副廠長的訴求,幾位副廠長都有各自的計劃,就連谷副書記都在謀求更多的空間”。

“唉~多事之秋啊”

董文學歎了一口氣,看着茶幾上的茶杯,道:“如果在其他時候還好,現在啊……”

董文學的後半句話沒說,但李學武都懂,雖然每次跟老師通電話說的都不多,但該知道的董文學都知道了。

“老師,是時候發展鋼城這塊兒預留地了”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跟董文學建議道:“該掃清的都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在其他人反應過來前行動,才能說話不腰疼啊”。

董文學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看向李學武問道:“從新材料開始?”

“是,一定是”

李學武确定地說道:“發展一定是以科學爲基礎的,鋼廠要變革,必須立足根本,其後才是謀求突破”。

董文學站起身,走到牆邊找出一份文件袋遞給了李學武,道:“這是我讓人搜集的,全國範圍内,鋼鐵企業新材料的研究成果和正在研發的材料情況”。

李學武是不懂這個的,上學也沒有學過,看這玩意兒就是瞎子摸象。

不過看着目錄和介紹上多次出現的安鋼,李學武還是知道這是軋鋼的領頭羊了。

“咱們的鋼廠規模小,産量低,還是十年前迫不得已的産物”

董文學也是很苦惱煉鋼廠的改革和發展,這幾個月他是一邊整頓幹部結構,一邊尋求發展,兩條腿走路,走的很累。

“嗯”

李學武點點頭,看着手裏的文件說道:“如果沒有京城軋鋼廠的支持,估計撐不下去的”。

“呵呵,别吓我”

董文學笑了一聲,随後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你說的那種情況我看還有待商榷,暫時來看,自成一體的體系還會是主流,風險在看不見的位置”。

“是裝看不見吧”

李學武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董文學話裏的關鍵,點着太鋼的名字道:“是當前的銷售軌制和經濟體系讓煉鋼廠畸形的繁榮,但卻不如它走的穩啊”。

董文學看了李學武一眼,随後湊過來看了看李學武手指的地方。

“特殊鋼材?”

“對,彎路超車”

李學武松開了手指,看着董文學說道:“我看它也是收拾爛攤子起來的,無非是家底兒厚罷了”。

董文學眯着眼睛看着文件上五二年練出不鏽鋼,五四年練出矽鋼片,又從毛子那兒折騰來先進高爐和初軋機,還自己建了發電廠等等。

“這可不容易”

董文學彈了彈煙灰,拿着文件仔細看着太鋼的資料,嘴裏跟李學武說道:“閻老西的家底兒可不是厚就能形容的,人才和技術儲備,先進項目的傾斜,不是咱們能想的”。

“所以啊”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看着老師說道:“現在機會來了啊”。

說着話點了點報紙上關于魔都的幾篇報道,随後說道:“紅旗下的企業是一家,咱們是小兄弟,學一學特殊鋼鐵的技術不算過分吧?”

董文學看着李學武問道:“你是不是想說在學習技術的時候把人家的老師拐家來也不過分?”

“嘶~這話說的”

李學武略帶驚異地道:“這種兄弟情誼不應該是包教包會的嘛?如果教不會做個家教不算過分吧?”

“呵呵呵~”

董文學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你拿什麽勾搭人家來啊?就咱們這一堆兒一塊兒的?”

“不要妄自菲薄嘛”

李學武笑着在煙灰缸裏彈了彈煙灰,随後眨着無辜的大眼睛說道:“先跟李副廠長彙報,請他來出面協調,正好算作呼應”。

在董文學微微睜大眼睛詫異的表情下,李學武臉上的無辜變成了奸詐,繼續說道:“把學習的隊伍撒出去,可以清理最後的掣肘,又能轉移當前的矛盾”。

“最重要的是!”

李學武用夾着香煙的手點了點虛空,道:“學個三兩個月,總能把咱們廠寬以待人、樂善好施、團結同志、安全生産的優點傳播出去嘛”。

“你這樣是要招人恨的”

董文學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寶貝疙瘩誰不珍惜,公然挖牆腳,人家得跟你來才行啊”。

“哎~~~”

李學武晃了晃抽煙的手,微眯着眼睛說道:“我隻怕老師你建宿舍的速度趕不上人家主動來投的速度啊”。

李學武所說的話并沒有給董文學帶來驚喜,反而是驚吓。

“京城的形勢已經發展到如此地步了?”

董文學看着李學武嚴肅地問道:“前天來電話不是……”

“一天一個樣兒”

李學武無奈地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放下幻想,準備戰鬥吧”。

董文學雖然也看得清一些情況,更是跟一些關系網讨論過這件事。

上次回京李學武沒有跟他回家,沒有看見謝大姐和任曉宇在,也沒有看見其他部門的關系在。

不然李學武一定會知道董文學是怎麽看待這陣風的。

他們所猜測的都沒有李學武所說的這麽嚴重,即使李學武已經預測了,但董文學也是當做一種預測的方法。

直到現在,從上到下的認識還是這陣風隻會在文化領域刮一刮。

而李學武卻是已經在布局鋼鐵行業了,不僅如此,李學武還将範圍擴展到了生活相關的其他領域。

這就不得不讓董文學有了一種緊迫感,他是知道這個學生的,從來不會亂彈琴,更不會無的放矢。

“昨天上午我不在廠裏,廠長主持開了一個項目階段會”

李學武将手裏的煙頭掐滅了,對着董文學介紹道:“會議的内容主要就是加快當前幾個項目的進度,包括李副廠長先前負責的兩個”。

“這跟你剛才說的有什麽關系?”

董文學聽着李學武的話也是有些蒙,手裏的煙灰老長,正在想着李學武的話。

“有關系,關系大了”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說道:“所有合作在談的企業全都收縮了談判力度,不是擱置就是放棄”。

“跟聯合企業一樣,亮馬河居民區項目,其他兩個廠已經撤出了,玻璃廠還在猶豫”

李學武很是正式地跟董文學解釋道:“所有的企業都在觀望當前的形勢,都拿不準發展的方向,軋鋼廠都要亂了,您說其他的行業會不會亂?”

董文學要抽煙,發現煙燃盡了,抖了抖手,将煙頭捏滅在了煙灰缸裏,眯着眼睛考慮了起來。

“不,軋鋼廠不會亂”

在思考過後,董文學還是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其他廠還有可能亂,但軋鋼廠一定不會亂”。

“是不會亂”

李學武輕聲道:“可影響一定會有,現在就已經表現出來了,這是發展時期,不進步就是退步啊!”

給董文學解釋完,李學武又繼續介紹道:“亮馬河項目上面隻批了一部分資金,後續的資金落地會不會受到影響不确定,但看鄧副廠長一改往日的吹風得意馬蹄疾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聯合企業呢?”

董文學本想去摸煙,但還是克制住了,對着李學武問道:“撐過前期創業階段,聯合企業造血成功還是能給這個項目續命的”。

“想法是好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當初設計項目和制定下半年和明年财務規劃的時候也是這麽設計的,但就現在的形勢,和景副廠長的所做作爲,恐怕到最後是一地雞毛”。

“這個恐怕要分開來看”

董文學遲疑了一下,說道:“也許景副廠長還有其他的渠道進行合作,即使沒有,也隻是證明這個項目沒有前景而已”。

“這倒也是”

李學武認同地點點頭,道:“要是這麽說的話,還真是有可能”。

“不過嘛”

李學武說完又強調道:“李副廠長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的,一個是邊疆辦事處,一個就是您了”。

“呵呵”

董文學笑着看了李學武一眼,随後似是無意地說道:“這不太像是李副廠長的手段,倒像是李副處長的”。

“哈哈哈哈~”

李學武才不管李副後面跟着的是廠長還是處長呢,反正這步棋已經落子無悔了,接下來就是坐等分贓了。

“辦事處那邊李副廠長一定是要給張處長作爲補償的,鋼城這邊如何作爲,就全看老師您的了”

“沒想到事情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我這兒”

董文學看了看時間,道:“行了,你今天的行程比我還要忙,先去忙你的吧,晚上我請你吃飯”。

“讓您破費了”

李學武可沒有假客氣的習慣,笑着站起身,跟老師道别後便出了辦公室。

韓建昆已經在門口等着了,見着李學武出來,示意了一下手裏的鑰匙說道:“剛才許甯處長給了我一把鑰匙,說您在鋼城就用這台車”。

“知道了”

李學武應了一聲便往出走,跟董文學在辦公室聊了一個多小時,這會兒太陽已經很高了。

——

“找着她了嗎?”

“沒有”

張松英皺着眉頭看了看廣播站的方向,随後對着秦淮茹說道:“先甭管她,我就不信她不上班了”。

說完,轉身便往招待所走去。

秦淮茹也是看了一眼廣播站的方向,剛才她去打聽了,于海棠上班後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于海棠還能去哪兒,四合院那邊她是不敢去了,醫院更不敢去了。

這幾天卻是沒有聽見李學武有什麽消息傳出來,她心裏也在納悶兒。

當然了,從醫院出來後她也是很矛盾,尤其是看着李學武對象的表情。

她想過自己這麽做是不道德的,更給雨水和自己的姐姐惹了麻煩。

後怕一直都在困擾着她,但她現在卻是過了愧疚期了。

尤其是從保衛處打聽到李學武已經結婚的消息,更是被莫名的思緒占領了神經。

怎麽會這樣呢?

于海棠也是在問自己,當時明明是按照名字找過去的,看本人和相片也是吻合的,怎麽就沒有反應呢。

她在心裏不斷思量着事情的原因,按道理來說,聽見自己的未婚夫有女人,擱誰身上都會暴跳如雷吧?

在走回廣播站的路上,于海棠正經地從頭捋了一遍,好像李學武沒拿自己當回事兒,李學武的對象也沒拿這條消息當回事兒。

難道消息是假的?

難道李學武的對象是假的?

難道李學武有女人的事兒她對象早就知道了?

“嗨!錯了!”

于海棠一拍自己腦門,懊惱地嘀咕道:“我這想的都是什麽呀!夠離譜的~”

确實夠離譜的,人家都結婚了,自己還想這些幹什麽。

于海棠歎了一口氣,想着躲一躲李學武,好把這個事情躲過去爲好。

雖然現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李學武也沒來找自己,好像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尤其是剛才,于海棠打聽到,李學武昨天下午就出差了,沒幾天回不來。

這要是忙起來,再加上他們已經結了婚,隻要不跟李學武的對象照面兒,誰知道是她去告的密。

這麽想着,雖然沒有得到李學武,但她也是松了一口氣,整理心情往廣播站去了。

廣播站位于小食堂的對面兒,也是個院兒,不過不大。

院兒中間是個三層小樓,沒多大辦公面積,不值當作爲機關辦公用地,又沒别的利用價值,恰巧廠裏要設置廣播站,就選了這處位置。

廣播站隻是科級單位,人數少,多是器械和資料,所以倒顯得幹淨整潔。

于海棠一進辦公室,便聽見袁華趴着值班室的門口喊道:“于海棠,剛才有人找你”。

“誰呀?”

于海棠不耐煩地應了一聲,拿了桌上的茶杯就開喝,出去這一趟渴死了。

“招待所的秦所長~”

“噗~~~~”

好家夥,這一口水是一點兒都沒糟踐,全都噴自己辦公桌上了。

于海棠卻是全然不顧自己桌上的稿件被噴淋了,扔下杯子,慌亂地抓了自己的手包轉身就往出走。

路過值班室的時候見着袁華狐疑地看着自己,交代道:“要是再有人來找我,就說我出去了,一直沒回來啊”。

“什麽毛病?”

袁華自覺得自己得不到這位廠花了,所以态度轉變的很現實,撇着嘴看了急忙下樓的于海棠一眼,随後轉身進了屋。

值班室的窗子正對着廣播站的院門,這會兒袁華似是不舍,又略帶無意地看了一眼大門口,卻是驚訝地發現于海棠“被抓”了。

當然了,袁華眼中的被抓不是被強力部門抓走了,而是被剛才來找她的秦淮茹抓走了。

一同來的還有招待所的副所長,叫什麽來着?

反正看着于海棠的臉色不對,又在抗拒着招待所的兩人,就知道于海棠這會兒的狀況不大好。

這是個機會啊!

隻要路見不平一聲吼,救了人,這還不讓于海棠以身相許?

袁華覺着自己這波穩了,推開窗子,瞬間變成護花使者,沖着拽人的兩個娘們兒喊道:“幹啥呢,把手撒開!”

這會兒于海棠見着有人幫自己喊話,也是扭過身子看向了袁華。

還沒等于海棠開口求救呢,隻見秦淮茹瞪着眼睛沖着開窗裝英雄的小崽子喊道:“滾!”

“砰!”

在于海棠楚楚可憐的目光中,值班室探出的腦袋瞬間消失,跟着便見窗子幹淨利落地被關了上去。

正是太陽足的時候,現在哪裏還能看見窗子後面的人。

即使有人也是站在那兒看熱鬧的,以她以往的人緣兒,誰會幫她出頭說話。

袁華?

怕不是被秦淮茹一嗓子吓尿褲子了。

以前機關裏的小年輕都傳,說車間裏的老娘們兒兇得很,動辄就要扒人衣服看瓜。

好麽,袁華才不想被扒衣服捂着腚回家呢。

這會兒張松英瞪了一眼還在掙紮的于海棠,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

這一下卻是把于海棠打懵住了,也把站在玻璃窗後面偷看的那些人打的一激靈。

傳言不是假的啊,車間出身的女同志就是比機關的霸道啊,動起手來是一點兒都不含糊。

廣播站裏的娘們兒根本不願意爲于海棠出頭,往日被于海棠擠兌的都差打開窗子拍手叫好了。

一個大姑娘,勾搭這個,聯合那個的,誰家的老爺們禁得住這麽勾搭啊。

再說看見的男同志,真有想學袁華見義勇爲的,可那兩個本身就是娘們兒,好男不跟女鬥不是。

所以啊,于海棠結結實實地挨了張松英一個大嘴巴後,捂着臉被兩人拽走了。

秦淮茹本沒想着動手,但是見着張松英動手了也沒有說什麽。

把于海棠帶着回了招待所大院兒,就在樓旁邊的花園裏,兩人把于海棠堵牆角了。

這兒是個死角,隻有進出大門的人才能看到這邊。

可這會兒是上午,還沒好飯呢,廠裏人不來,住宿的早就出去了。

再加上這裏是秦淮茹和張松英的地盤,所以于海棠真的是叫破喉嚨都沒有人來救她了。

“知道爲什麽叫你來這兒嗎?”

秦淮茹冷着臉看着捂着臉的于海棠,擡手一巴掌把于海棠捂臉的手打下去了。

往日裏嚣張慣了的于海棠這會兒也成了小雞仔兒了。

她的手是寫文章的手,她的臉是念稿子的臉,哪裏說得過兩個已婚婦女,哪裏打得過車間搓零件的手。

看着于海棠不敢搖頭,也不敢點頭,膽戰心驚地站在這兒,秦淮茹開口問道:“是不是你講我們兩個的壞話了?”

“沒……沒有”

于海棠知道秦淮茹跟自己姐姐住在一個院兒,但她不覺得這麽一點兒關系能讓秦淮茹放過自己,原諒自己。

她是萬萬沒想到啊,李學武那邊沒有找自己,卻是秦淮茹這邊找上門來了。

剛才在辦公室她就覺得不好,光想着李學武了,忘了秦淮茹和張松英也不是好惹的這茬兒了。

可是,她隻跟李學武的對象說了,這兩個人是怎麽知道的?

答案秦淮茹會告訴她的,不過卻是沒好的态度了。

“你欠兒蹬似的跑去跟李學武對象說什麽了?”

張松英見于海棠變了臉色,也是指着她鼻子問道:“說不說?用不用我幫你回憶一下?”

這會兒幫于海棠回憶可不是用着,而是揚起手就要再打。

“你們幹嘛呀~”

于海棠這會兒已經被吓哭了,嗚咽着說道:“你們兩個欺負我一個人是吧,就不怕我去廠裏告你們打人去!”

車間裏的娘們兒厲害,卻是少有見着打人的。

那些男工人最多也就是挨一拳頭,或者挨掐一下,卻是沒見着打女人的。

于海棠也是仗着自己有關系在廠裏,隻要拒不承認,她就有機會報仇。

現在也是吓唬這兩個沒見識的娘們,想着脫身的辦法,隻要搬出保衛處,她們還能敢再打自己?

“啪!”

張松英真是個厲害角色,絲毫沒有在領導面前的穩重大氣,也沒有在李學武面前的小鳥依人,有的隻是幹淨利落擡手一巴掌。

于海棠真是被打懵了,自己都說要告她們了,她們怎麽還敢打自己呢!

“告我們是吧~”

張松英甩手又是一巴掌,嘴裏念叨着,栖身上前就要抓于海棠的臉。

好在是秦淮茹擋了一下,不然于海棠今天非得破了相不可。

娘們兒打架抓臉可以,但是姑娘不合适,姑娘是要找對象嫁人的,真要是因爲這個落了仇,那是要記一輩子的。

于海棠這會兒也是不說話,知道再犟嘴還是要挨打。

可她也不怕這兩人,隻要自己不撒口兒,她們也不敢拿自己怎麽樣。

秦淮茹看出了于海棠眼裏的倔強,堵着于海棠說道:“你喪良心不喪良心啊?人家都知道甯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就是這麽對一個廠裏的同志的?”

于海棠像是猜到了什麽,捂着臉恨恨地看着秦淮茹,問道:“李學武想報複我是吧?他自己怎麽不來?”

“你還有理了是吧?”

聽見這話張松英又要動手,吓的于海棠一哆嗦,縮着身子在牆角躲避着。

秦淮茹則是開口道:“人家李處長才懶得搭理你呢,也不看看你身上這堆臭肉,真以爲是個爺們兒就願意扒扯你啊?”

一邊說着,一邊掏出一沓信件在手上抖着。

“你不是說你自己是什麽堅定的物産階級戰士嘛,你不是标榜自己是什麽進步青年嘛,就這麽進步的?”

秦淮茹打開一封信給目瞪口呆的于海棠看,嘴裏說道:“你跟組織表态的,可和跟人家通信裏說的不太一樣啊,兩面派都算是美化你了,你就是一個不知廉恥的十足的小布爾喬亞啊!”

“不要!”

于海棠已經認出這是自己以前寫給楊爲民的信了,當時已經确定了關系,自然有些話是很露骨的。

更加上兩人都很年輕,又是進步青年,有些信件上面自然帶有正治話題。

現在好了,看見秦淮茹揚起手中的信,躲過了自己抓信的手,于海棠隻覺得自己抓空了救命的繩索,掉進了萬丈深淵。

信是她自己寫的,她當然記得自己都寫過什麽話,更知道這些信件被公開或者上交将是個什麽後果。

巧了,秦淮茹也知道。

所以這會兒抖了抖信件又裝回了信封裏,随後把一疊于海棠親筆所寫的信件遞給了張松英。

“松英,一會兒把這些信交到谠委去,咱們可都是守法的幹部,千萬不能看個人信件”

于海棠的目光随着那疊信件看向了張松英,這個女人的狠厲她已經體驗過了,知道沒有搶奪的可能了。

“我道歉,我坦白”

于海棠看着秦淮茹和張松英懇求地說道:“我承認我說錯了話,我都承認,我給你們道歉,求你們不要把信交上去”。

“呵~現在想起道歉了?”

張松英冷笑道:“剛才不是還說要去告我們的嘛”。

“我錯了我錯了”

于海棠是有文化的,文化人自然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

這會兒很光棍兒地全都招了,從怎麽看上李學武的,到跟哪兒得到的消息,又是怎麽找到李學武對象的,怎麽說的,一五一十的都抖落出來了。

秦淮茹看着于海棠提示道:“你可想好了,我們跟你動手也是針對你說我們這些話的事兒,這些信件我們可不知道寫了啥,就是看見垃圾桶裏有這東西,撿起來問問是不是你寫給别人的”。

“是,是是”

于海棠很憋屈,挨了打,被威脅,但不能承認,也不能說。

“你既然承認了,那好辦”

秦淮茹說着話,從兜裏掏出了一支鋼筆,又拿出了一疊稿紙,示意了邊上的矮牆,道:“把你的所做所爲都寫下來,簽字,按手印”。

“秦……秦姐”

于海棠看着秦淮茹手裏的紙和筆,隻覺得從一個坑裏要掉進另一個坑裏了。

“别跟我套近乎”

秦淮茹冷聲道:“要不是看着你姐住我們院兒,這個機會都不給你”。

于海棠擡起手想接紙筆卻是不敢接,顫着聲音道:“這這會毀了我的”。

“那你毀我們的時候,毀李處長的時候,毀人家婚姻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呢?”

張松英立着眼睛道:“我看這自白書你也甭寫了,回頭兒我幫你把這信一交,你跟組織的人說去吧”。

于海棠自然不能讓這些信去了谠委,因爲她今年已經是預備谠員了,要是出了岔子,這一輩子都甭想入谠了。

“我寫”

聽見張松英的話,于海棠知道自己現在就是砧闆上的魚,人家想怎麽切就怎麽切。

接過秦淮茹手裏的鋼筆和稿紙,走到矮牆邊上就開始寫。

秦淮茹則是對着張松英挑了挑眉毛,轉頭看着于海棠去了。

張松英則是瞪了于海棠的背影,拿着手裏的信件回樓裏去了。

于海棠都走到這一步了,也知道躲不過,所以自白書上寫滿了她的錯誤行徑和忏悔兒文字。

就在她簽名後,張松英已經走回來遞了印台給她。

“我如果按了手印,是不是你們就不追究這件事了?”

于海棠還想掙紮一下,在可能的範圍内談談條件。

張松英卻是懶得搭理她,拿了她的手指,在印台上砰了一下,随後便按在了于海棠的簽名上。

“怎麽處理你,以後再說”

秦淮茹收了那張自白書,看過一遍後說道:“你自己也想想,這些事做的對不對,以後應該怎麽做,怎麽補償被你傷害的人”。

說完拿着筆和紙,跟冷臉的張松英就往回走。

于海棠看着兩人要走,急忙問道:“那些信……”

“我扔了”

張松英頭也不回地說道:“本來就是垃圾桶裏撿着的,誰願意要”。

于海棠很想說我願意要,她知道張松英沒有扔那些信,所以也沒有傻到問張松英扔哪兒了。

一等秦淮茹兩人離開,于海棠一下子便跌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腿便痛哭了起來。

确實是痛哭,臉上痛的要哭死了。

走回招待所的張松英看了看那張自白書,狠聲道:“我就知道宣傳處姓張的那個娘們兒不是好玩意兒,我找她去”。

“得了吧你啊”

秦淮茹推着張松英進了辦公室,嘴裏勸道:“你找誰去啊?于海棠說的就算啊,萬一人家不承認呢?”

張松英也知道這種口水官司打到哪兒都是爛攤子,沒誰赢,沒誰輸的。

不過知道是誰說的自己,也好有個目标了。

“你别一股瘋似的啊”

秦淮茹見着張松英用勁兒,也知道這娘們兒歲數小,脾氣厲害,下手沒輕沒重的。

“你想想爲啥他都不跟于海棠一般見識,爲啥沒找于海棠談,或者收拾她?還不是爲了影響嘛”

伸手摩挲了一下張松英的後背,秦淮茹再次勸道:“這種事兒鬧大了還是他不合适,這些人都是娘們兒嘴,一個爺們兒較真兒就是輸了,你可不能犯渾啊~”

“我知道”

張松英氣的翻了個白眼,心裏還生着氣,可她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

“回頭兒得找個機會撒撒這口氣,我饒不了那姓張的娘們兒”

“得了”

秦淮茹輕輕拍了她一下,道:“咬人的狗還知道不叫呢,說出來除了騙自己,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去你的”

張松英被秦淮茹說通了,輕輕打開了秦淮茹的手,嗔道:“你才是狗呢~”

“瞧瞧,這臉蛋兒,嫩嘟嘟的~”

秦淮茹故意逗着張松英,道:“知道你這麽護着她,說不定怎麽獎勵你呢”。

“羞不羞啊你~”

張松英也是被秦淮茹說的不好意思了,推開了秦淮茹,追問道:“那個于海棠就這麽算了?”

“不然呢?”

秦淮茹坐下後,将那些信件和自白書整理好了,裝進了文件袋,寫上了轉保衛處李副處長後,轉頭看着張松英問道:“你還能整死她?”

“便宜她了~”

張松英憤憤地嘀咕了一句,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秦淮茹這會兒一邊用膠水封着文件,一邊笑着說道:“等着吧,便宜不了,至少廣播站有了一個苦勞力”。

“我就說嘛!”

這會兒張松英轉頭看着秦淮茹撇嘴道:“你一定是跟他學壞了,鈍刀子殺人,真壞啊你!”

“哎!剛才是誰說不滿意來着?”

秦淮茹轉頭看向張松英,道:“小心等他回來我告你的刁狀!小心體罰哦~”

“呸~”

——

李學武是在下午見着姬衛東的,雖然人已經到了鋼城,但李學武并沒有貿然行動。

上午跟董文學談完便開始執行這次的一個任務,那就是檢查工作。

李學武來一趟鋼城,自然不能光用分局的名義跟軋鋼廠報備。

不然今天早上主管領導就不會批他的行程了,即使不管領導的意見,到最後他的考勤也是缺勤狀态。

現在就不一樣了,李學武是來鋼城檢查煉鋼廠安全保衛和應急系統建設的。

要是以前,廠領導一定是認爲李學武這個蛋扯得有點遠了。

因爲就算是找理由出差,也用不着用這麽低端的借口。

但現在,因爲上面的領導剛走,關注度還熱乎着,沒人敢說李學武來這邊檢查工作是可有可無的。

而李學武既然來了,那就要把工作做好。

包括檢查保衛處組織結構建設,檢查武器庫裝備,檢查保衛人員的狀态和資料。

其後便是約談,許甯這個正科,其他副科等等,都是約談的重點。

雖然沙器之沒有跟來,但有許甯在,李學武工作了一天還是沒覺得多累。

尤其是老友重逢,李學武把姬衛東的手拍的pia~pia~響。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這兒特輕松?”

姬衛東翻了眼珠子看着李學武,問道:“你沒給我帶來安慰也就算了,還欺負我”。

“瞧瞧,瞧瞧,這怨怼的樣子怎麽跟娘們兒似的?”

李學武笑着調侃了一句,随後松開了姬衛東使勁捏着自己的手。

“說到底你還是怨我了,是我不好,把你發配到這等苦寒之地”。

“哎!這還像句人話”

姬衛東得意地笑着,松開了李學武的手,擺手示意許甯坐,自己也坐在了沙發上。

“所以啊”

李學武也坐下來,很是理解姬衛東的樣子說道:“我來了,救你脫離苦海了,你可以回去享受生活了”。

“啥玩意兒?”

前面的話姬衛東還覺得李學武變了,這麽長時間沒見,李學武終于學會當個人了。

沒想到後面這一句直接将李學武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打回了原型。

這孫子還是那個玩意兒!

“你特麽摘桃子上瘾了是吧!”

姬衛東暴跳如雷,從沙發上剛沾了屁股便像是坐火爐子上似的,直接蹦了起來。

“在京城的時候我就不說,邊疆呢?”

剛問出這一句,看見李學武挑着眉毛,想起自己做的事兒,立馬把話滑了過去。

“那好,邊疆的事兒就不說了”

打開李學武攔着他要強調說一說邊疆事的手,姬衛東提高嗓門抱怨道:“我可是背井離鄉在你口中的苦寒之地忙活了一個多月了,現在你讓我走?!”

“姥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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