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一億飄十億

第500章 一億飄十億

軋鋼廠辦公會擴大會議在一陣掌聲中迎來了結束。

李學武沉默不語地擰上了鋼筆,将桌子上的文件收拾好了,拿着自己的茶杯跟着徐斯年往出走。

徐斯年本來還想讓李學武去他辦公室坐坐的,卻被李學武客氣着回絕了。

現在會議的傳言滿天飛,還不知道怎麽着呢,哪裏要湊熱鬧。

也無怪乎大家讨論這個,實在是今天的大會開的太順利,順利的有點……有點兒不那麽順。

作爲全廠關心的居民區項目,自然獲得了通過。

而且是由廠工程處作爲主體,其他部門配合實施。

現在廠裏最風光的兩個領導當屬景玉農和鄧之望了。

一個通過财務處掌握聯合企業項目,一個通過工程處掌握居民區項目。

而提出聯合企業的李懷德則被安排協作統籌的崗位上了。

這可真是“可喜可賀”,李懷德做夢都想當常務副廠長,都想做協助廠長,統籌全廠的工作。

現在好了,不用當常務副就能做了。

李學武可沒想着去給李懷德道喜去,現在恐怕是要砸辦公桌呢。

剛回辦公室,就見着沙器之剛把電話撂下。

“處長,李副廠長說晚上約您一起吃飯,就在招待所”

“知道了”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問道:“跟治安大隊說了排班的事了嗎?”

“還沒”

沙器之解釋道:“不知道會議開道什麽時候,我就想着晚點兒通知”。

“看來你是有先見之明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微笑了一下,道:“不用通知了,給招待所說一聲,準備麻将桌和麻将,就放李副廠長那屋”。

“明白了”

沙器之點點頭,問道:“要準備香煙嗎?”

“嗯”

李學武點點頭,道:“要準備,讓招待所一并準備,今晚看看再說,可能你要睡在招待所了”。

“沒關系的處長”

沙器之笑了笑,說道:“端茶倒水伺候局兒啥的我還沒做過,多學習嘛”。

“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似是開玩笑地說道:“今天這局你要是伺候着,那可算是學着了,今天是生死局”。

“這麽邪乎啊!”

沙器之以爲李學武開玩笑,便也笑着問了一句,見李學武沒再說,便去給招待所打電話了。

招待所都是處長的關系,還真就是一個電話的事兒。

跟秦淮茹他倒是不熟悉,但也說過話,見的次數也多。

知道是處長的鄰居,所以說話也客氣。

那邊的秦淮茹聽見是李學武的交代,便應了一聲,做準備去了。

這個時候領導們聚在一起打麻将的不算少,不過都是在單位值班或者某些聚會的時候玩兒。

倒不是玩兒的有多大,沒人在這個上面想着赢錢的。

因爲無論是工人還是領導幹部,這個時候兜裏都不寬裕,又沒有大商人給埋單,所以就是談事情的由頭兒。

可能是因爲會議進行的過于順利,李學武将手裏的文件和茶杯放下的時候順便看了一下手表。

十一點零五分。

“要是每次都這麽順利就好了!”

李學武自言自語地搖了搖頭,嘴裏也不知是嘲諷的笑還是調侃的笑。

今天的午飯要在廠裏吃,吃完睡一覺,正好去分局開會。

李學武今天倒是不打算辦什麽大事,主要就是把第二季度的會議開完。

這是一場很不容易的仗,打起來鬥智鬥勇的。

甩了甩鋼筆,李學武開始審批文件。

許也就過了二十多分鍾,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沙器之看了看正在辦公的李學武,猶豫了一下,還是往這邊走來。

“處長”

沙器之俯下身子,低聲彙報道:“有傳言說上面的領導發了話……”

李學武支棱着耳朵聽了,手上也沒耽誤,表情動也沒動。

等沙器之說完,李學武嗓子眼兒裏發出了“嗯”的輕輕一聲,随後便沒什麽了。

沙器之也是習慣了李學武的辦事方法和要求,彙報完見李學武沒什麽吩咐,便忙自己的去了。

等門輕響過後,李學武看了窗外一眼,眉頭微微皺了皺。

小道消息不一定準,但也不可能空虛來風。

這軋鋼廠真沒個消停的時候,以前沒事兒的時候他倒是想搞點事兒出來。

因爲隻有發生事情,他們這些基礎崗位才有晉升的可能。

但現在他到級别了,年歲不長,這級别基本上不會長了。

李學武也知道跑的太快了容易摔跟頭。

但現在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了,他不惹事兒,事兒卻是一件一件地自己找上來了。

“呦,這處長就是不一般了啊,真能坐得住啊!”

李學武正寫着呢,卻是聽見門口傳來了開門聲,随後便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是大姐啊”

李學武一擡頭,卻是謝大姐笑着走了進來,身後是跟着進來的沙器之。

“快請坐”

“别忙活,我是來請示工作的”

謝大姐見李學武收了鋼筆要出來請她去沙發上坐,便擺擺手說道:“領導可安排工作了,說是讓我兼着稽查科”。

“呵呵,谷副書記安排的?”

李學武笑着站起身,引着謝大姐在沙發上坐了,同時叫沙器之去泡茶。

“是伱給我找的活兒吧!”

謝大姐笑着坐在了沙發上,嗔了李學武一句。

“我就說領導哪裏會想起我來,感情真是你見不得我多休息”。

“哪兒啊”

李學武笑道:“我哪裏有那個能耐,許是谷副書記看見您工作做的好,特意安排的呢”。

“那可真出奇了,以前我就沒工作了?”

謝大姐笑着看了李學武一眼,她當然不會覺得是自己工作出色才接了這差事。

這機關裏面的事兒她門兒清着呢,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李學武這邊安排的。

“哈哈哈!”

李學武笑着示意謝大姐喝茶,由着沙器之把茶杯放在了自己面前,嘴裏解釋道:“我想起來了,那天谷副書記問我來着,我就随口說了一句,沒想到還真成了”。

說着話也是擺了擺手,道:“這都是您的工作做的好,不然我說話管什麽用”。

“那大姐可得謝謝你了”

謝大姐喝了一口茶,道:“這也算是解決了組織問題了”。

“您别怨我多嘴就好”

李學武也跟着喝了一口茶,挑着眉毛問道:“您剛才進屋的時候說啥來着?出什麽事兒了?”

“跟我你還裝不知道是吧!”

謝大姐歪了歪頭,看着李學武說道:“我就不信你開會的時候溜号兒了”。

“那哪敢”

李學武微微搖了搖頭,道:“可會上沒啥事兒啊,挺順利的”。

“你不說就算了”

謝大姐突然笑了一下,道:“要不我進門的時候怎麽說這處長就是不一樣了呢,深沉着呢”。

“您這是批評我啊”

李學武對着沙器之擺了擺手,示意他把門關上,随後解釋道:“我也是瞎子摸象,一腦袋漿糊呢,誰知道傳了一周的會議開成了這個德行”。

“我還以爲你真不在乎呢”

謝大姐調侃了李學武一句,随後看了出門的沙器之一眼,輕聲說道:“李副廠長就沒有個安排?”

“不知道”

李學武微微搖了搖頭,随後看着謝大姐不相信的眼神,苦笑道:“真的,他回來的消息還是隔壁老張早上跟我說的呢”。

“這我信”

謝大姐點頭道:“他回來的很突然,是周日晚上到的”。

“您怎麽知道的?”

謝大姐不驚訝于李學武不知道,李學武倒是很驚訝謝大姐怎麽比自己知道的時間點還準。

“因爲他給小宇打電話了”

謝大姐看着李學武解釋道:“昨晚,九點多,給家裏打電話,詢問市裏的态度”。

“是嘛!”

李學武微微皺着眉頭,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沙發扶手,想了一下,問道:“大哥告訴他不能動?”

“沒”

謝大姐否定道:“他跟小宇關系不那麽瓷,就是兩方面的關系,小宇也沒給他準确的答複,隻是說了最近市裏也是風雨飄搖,讓他有個準備”。

“哦哦”

李學武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其中的問題。

無他,這軋鋼廠是受鋼鐵部直屬,但位置在京城,屬地管理區,谠群幹部都是受市裏影響。

謝大姐的愛人任曉宇就在市谠委工作,李懷德能夜裏把電話打到任曉宇那兒,一方面說明兩人的關系并不是那麽的差。

再一個,也說明了李懷德的猶豫不決。

李懷德可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都臨門一腳了,一聲不吭地放棄了陣地,一定是有什麽不可抗力因素。

再一個,其準備了這麽久,不可能一點兒反擊能力都沒有。

現在的風平浪靜說不定要掀起多大的浪來,就看楊廠長一直壓不壓得住了。

在任曉宇那邊的消息來看,李懷德背後的人支持力度有,但不是無限的,也是要妥協,要平衡的。

看着李學武皺着眉頭沉思,謝大姐問道:“你自己是個什麽态度?”

“我?呵呵”

李學武見謝大姐問自己,便輕笑了一聲,道:“我一直都是大樹底下好乘涼的,可不會扇風點火”。

說着話敲了敲自己的大腿,道:“我現在是最期盼軋鋼廠風平浪靜的那個人了”。

“我看也應該是這樣”

謝大姐認真地說道:“但你現在的位置和态度很難置身事外了,李懷德不可能不知道前幾天的事兒,楊鳳山也不能不知道李懷德的安排”。

把最近的事情做了個總結,謝大姐又看着李學武說道:“你現在是兩頭兒押寶?怕不是兩頭兒都不讨好啊”。

“我可沒有這個本錢”

李學武也是認真地說道:“誰上,誰下,我都是保衛處的副處長,這是改變不了的,那他們的事,跟我又有何幹?”

“再有,您也知道,這股子邪風刮的不大對,說不定到時候一巴掌拍下來要死幾個,我可沒有那個金剛鑽兒”。

“你知道就好”

謝大姐勸道:“非常時期,小宇也是擔心你處理的不好,讓我提醒你一句,當前還是以穩爲主”。

“嗯,我明白”

李學武點頭道:“但是做事嘛,總是有自己的方式方法的,不能一味的因爲這個遷就誰,我辦事求得是一個公心”。

“你說的對,誰也逼迫不了你”

謝大姐點頭,道:“多注意一些吧,李懷德走的邪,他有自保的力,出了事兒,就怕他拿手底下人墊腳兒”。

“代我謝謝大哥”

李學武肯定地說道:“董處長和我一直都有安排和準備,這事兒還真就得照着領導的意思來”。

謝大姐看着李學武挑眉毛自信的模樣,便點頭道:“小宇要聯系文學的,可怕電話裏不方便,你有空轉達一下小宇的關心”。

“當然”

李學武笑道:“到季度了,董處長可能要回來做彙報的,到時候一起聚”。

“也就你們年輕人有這份毅力,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我是辦不到了”

謝大姐知道自己的擔心李學武聽見去了,這會兒笑道:“我是奔着伺候他和帶孩子的,這才找了人事處,沒想到你又看不得我閑,這會兒可有的忙了”。

“沒事兒,稽查科運行良好”

李學武跟謝大姐說起了稽查科的工作,解釋道:“因爲前期組織架構的搭建我沒大關心,現在科裏的人事比較複雜,這你都知道,但人都是有能力的人,不然也不會安排來這邊”。

說着話還有些不好意思地給謝大姐交代道:“這個科室現在的領導權限比較複雜,我的建議是你要多跟谷副書記多彙報,我這邊就多給你提供方便”。

“明白了”

謝大姐點點頭,她早看過稽查科裏的人事檔案,這一陣兒稽查科把廠裏鬧的雞飛狗跳的,想不關注都難。

在車間組織安全生産标準化的同時,這些迪化了的科員見股變科,一個個的都鉚着勁兒要努力和上位呢。

那整改通知單跟撒雪花似的往出發,一天天的辦公室裏不見幾個人,全都去了一線,每個人都要做出個成績來的樣子。

也是,因爲武裝部和稽查股合并,這個科室裏就是幹部多。

正科級别的就有仨,現在都按股級使用呢,人家是要奔着恢複崗位用勁呢,惹得豁子還能小了?

謝大姐倒是理解李學武不管這個科室的原因,本就是前期保衛處跟谷維潔妥協的産物。

“得了,我現在也是你的下屬,當然得聽你的話”

謝大姐笑着應了一句,随後強調道:“但這支持可不能就說說而已啊,有事我可真得找你”。

“那當然”

李學武點頭道:“保衛處能出多少力絕對不含糊,不過你接手了,最先做的就是踩刹車和降降溫”。

說了保證也說了條件。

李學武也是有些爲難地解釋道:“這裏面有谷副書記的考慮,我就不說了,但這個部門真的不是閑置的,要真正起到作用,我在管理稽查股的時候也強調過,必須注重安全生産”。

“我懂”

謝大姐現在的定位很準,李學武不是她領着報道的那個小孩兒了,現在是領導了。

甭管人家多大歲數,該認就得認。

兩人幾句話的工夫,就把以後的工作基調定了下來。

李學武抱着尊重和合作的态度,謝大姐則是擺正位置,擺正心态,兩人正經的談的工作。

在送走謝大姐後,沙器之請了過來的餘大儒進了辦公室。

李學武笑着說道:“不好意思啊,談事情,沒知道你來了”。

餘大儒倒是潇灑地笑了笑,擺手道:“都是爲了工作,甭客氣”。

說着話坐在了沙發上,對着要沏茶的沙器之說道:“沙秘書,甭忙活,真不渴,在單位剛灌了一肚子”。

沙器之看了看李學武,随後止住了手裏的動作,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李學武疊了腿,看着餘大儒問道:“剛從單位回來?”

“可不是!挨了一頭晌的訓”

餘大儒看着李學武笑了笑,說道:“要不是你找出來那六個玩意兒,說不定我真要挨處分”。

“呵呵,送給你了”

李學武渾不在意地說道:“我倒是不稀罕那玩意兒”。

“你當我謝你呢啊!”

餘大儒吊着眼睛苦笑道:“那晚一路上我差點吓死,都想擱繩子拽着回去了”。

“沒那麽邪乎”

李學武笑道:“不是說了安全裝置完好嘛”。

“那你怎麽不去送呢?”

餘大儒撇撇嘴,道:“你可能不知道,毛子造的東西有時候真粗心,稍微不注意就完蛋了”。

“我這不是不認識路嘛”

說着話,給滿臉怨怼的餘大儒甩了根煙,用打火機點燃了,自己也叼了一根。

“怎麽,今天就是找我訴苦來了?”

李學武微笑道:“咱可先說好啊,我這兒可啥也沒有,補償不了你”。

“瞧瞧,終究是處長呢”

餘大儒點頭道:“到底是比我這種科長會說話,有能耐”。

“說就說,别罵人啊”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挑了一下眉毛,道:“看你這樣都不像是挨了訓似的,不會是領賞了吧?”

“我倒是想了”

餘大儒微微搖了搖頭,道:“我那天把你跟我說的話想了一晚上,回去跟我們頭兒說了,我們頭兒說機會難得,讓我跟你保持聯系,說不定以後要用得上”。

“嚯!你們單位說話都這麽直白啊!”

李學武見餘大儒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了訴求,便也諷刺了一句。

餘大儒倒是個文化人,是要臉的,這會兒也是幹笑道:“咱可說清楚,這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們領導的”。

“我認識你們領導是誰啊!”

李學武笑問道:“咋,要給我再開一份兒工資啊?”

“想得美吧!”

餘大儒也知道了李學武的脾氣,笑鬧道:“我們可跟調查部不一樣,别提錢,提錢就翻臉”。

“那還談個屁!”

李學武擡手對着門外喊道:“器之,送客,餘科長要回去了”。

“哈哈哈!”

餘大儒對着門口過來查看的沙器之擺了擺手,随後笑着對李學武說道:“我可是把你那犯罪心理學誇出花兒來了,我們領導說了,隻要出版了,我們單位,人手一本”。

說着話,看着李學武挑眉問道:“怎麽樣?這夠意思吧?”

“這有什麽好夠意思的!”

李學武不屑地說道:“我出書又不是爲了賺錢,我就是爲了把自己的經驗分享給大家,你們看我的書,學了知識,應該感謝我,怎麽還跟我要人情了呢?”

“你!……”

餘大儒看着李學武震驚了,這世上怎麽會有這種人!

這特麽……

李學武擺擺手,道:“好好好,我就算答謝讀者了,說吧,啥要求”。

“您真是……活該您二十歲就當副處長啊!”

餘大儒一副受教了的模樣,點頭感慨道:“領導總說我不成熟,我還問呢,都特麽快三十了,咋就不成熟了,直到看到了您啊”。

李學武翻了個白眼,笑罵道:“再罵人我可真送客了”。

“我可是說真的”

餘大儒認真地模樣說道:“爲什麽我快三十了,還僅僅是一個科長,現在我明白了,我就是舍不下臉來啊”。

“合着我教你不要臉了?”

李學武哪裏會吃虧,趕着餘大儒把底兒掀開前,直接掀了桌子。

餘大儒倒是不在乎,靠坐在沙發上,說道:“我們領導說了,必要的時候要請你去講課”。

“是嘛?”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随後問道:“給錢啊?”

“都說了我們領導提錢翻臉的”

餘大儒強調了一句,随後補充道:“這可是個機會,你想啊,我們單位推廣了,别單位不也都學習了嘛”。

“合着我這算是售後服務了?”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你也看見了,我這兒多忙,哪裏有空出去講課啊”。

“是挺忙”

餘大儒看了看辦公室,道:“那我看冰凍車廂的事就别麻煩您了,省的您勞累”。

“啥冰凍車廂?”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問道:“現在改造的?”

“是啊”

餘大儒不在乎地說道:“因爲我們部門負責全程保密工作嘛,現在改造的車廂是我們在管理”。

“劃歸你們了?”

李學武眼睛大了大,算是驚訝了一下。

“還沒”

餘大儒擺擺手,笑道:“這不正考慮呢嘛”。

他就說了這麽一句,随後便要起身,做樣子告辭。

李學武眼珠子轉了轉,笑道:“既然餘科長忙,我就不留你了,器之,送一下餘科長”。

他也跟着站起身,要往辦公桌邊上走。

“嘿!”

餘大儒眼睛盯着李學武,都要走到門口了,見着沙器之進來,隻能拍了拍沙器之的胳膊,示意他先出去。

随後轉回身,走到李學武辦公桌前,看着李學武坐下他也邊坐下邊說道:“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呢!”

“我知道你啥牌呀!”

李學武笑着看着坐在自己辦公桌對面的餘大儒,道:“我還以爲你要走了呢”。

“别扯了!誰走啊!事兒談了嘛!”

餘大儒瞪着眼睛看着李學武說道:“我就說鬥不過你,嘿,眼瞅着進了框底下了,讓你給飛了”。

“你跟這兒套老嘎呢!”

李學武拿着打火機敲了敲桌面,問道:“要我說啊,你也甭來這些彎彎繞了,誰給你出的馊主意啊,還給我灌迷魂湯,我是研究迷魂湯的祖宗”。

“見識了見識了”

餘大儒點頭,道:“要不怎麽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呢,我們領導說請你是對的”。

李學武眯着眼睛道:“要說趕緊說吧,等一會兒吃飯了,我可不陪你”。

“得,那我就說說”

餘大儒知道這小子屬泥鳅的,根本抓不住,隻能實話實說。

“我們真要搞那列火車”

餘大儒跟李學武解釋道:“知道這趟列車裝的啥?運去哪兒嗎?”

“不知道,别套我話兒”

李學武翻了個白眼,抱着胳膊靠坐在椅子上,道:“要說就說,不說拉倒”。

“也是”

餘大儒見套不出李學武的話,隻能繼續說。

他也是反思了那天自己跟李學武對話的得失,不斷地學着李學武那天的談話思路,說幾句就想挖個坑。

但現在他是有點兒班門弄斧了,跟李學武學的談話技巧,現在給李學武挖坑,他也不想想,人家能跳嘛。

“甭管這車裝的啥,運往哪兒吧,反正這趟車因爲加裝了冷凍機,又是一次性被送往國外”

說到這兒,餘大儒看着李學武波瀾不驚的面孔,就知道這小子不見兔子不撒鷹。

“我聽說你們廠在邊疆有門路,能搞到牛羊肉”

餘大儒把情況說了一半,又跳到了牛羊肉上面。

“我就說又是訂書,又是請老師的”

李學武挑了眉毛,道:“感情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啊”。

“哎~~~怎麽能說我們是黃鼠狼呢!”

餘大儒一臉不滿地說道:“合作嘛,都是爲了錢嘛,我都跟你學的舍了臉了”。

“我看你們沒有狼的胃口,倒是有狼的心”

李學武挺直了身子,随後胳膊肘拄在桌子上,看着對面兒的餘大儒問道:“吃這個,你們也不怕撐死?”

“這你就甭管了”

餘大儒嘿笑道:“要不是看着你們吃香的喝辣的,我們領導能着急?”

說着話點了點李學武的辦公桌,道:“上次跟軋鋼廠關系好的都吃着肉了,我們領導說了,我們無功不受祿,想要吃肉,跟你們主動合作”。

“那得找我們領導談啊”

李學武微笑着說道:“趕巧了,今天開的會”。

一邊說着,一邊将今天的會議内容文件拿起來放在了餘大儒前面,解釋道:“聯合企業,現在确定歸我們廠景玉農副廠長管,找她正合适”。

李學武手裏的文件放下來,餘大儒卻是看都沒看,用手點着,輕輕挪到了一邊,眼睛盯着李學武,道:“我不認識什麽景副廠長,我就認識李副處長,我們領導說了,這個事兒,隻有你能辦”。

“喔哈,我還有幸得你們領導這份信任呢”

李學武笑着點了點頭,道:“可我真不管這件事兒了,早在上上周我就不管了,現在隻管原來那攤子事兒”。

“沒關系,慢慢談嘛”

餘大儒認死理了一般,就找李學武。

這會兒也是學着李學武一般放松了下來,道:“這趟車按照計劃送出去,就不會再收回來了”。

這李學武倒是想的明白,國際環境很複雜,做什麽事都得遮遮掩掩的,含含糊糊的。

再一個,這裏面也有人爲的原因,這裏不細說。

但對于餘大儒說要把這趟車拉回來,改成冷鮮肉專列,他倒是很意動。

不過這個事兒還得從長計議,一個是車到底能不能搞的回來。

搞回來挂在哪個單位,總不能挂在沒有運輸任務的保密部。

還有就是合作關系,到底是怎麽合作,李學武别說現在名義上不管這個事兒了,就是管,他也不會自己這麽跟餘大儒談。

自己倒是行了,出了事兒好處理,對面兒這位算怎麽地的啊。

背後的人連個名字都沒有,就想談,呵呵,糊弄二傻子呢。

要說二傻子,這對面不就有一個嘛。

“我們負責收回來,車輛挂在軋鋼廠,無論運多少,我們隻要一節車廂”

餘大儒顯然是沒有個談判經驗的,領導要求什麽,他就說什麽。

當然了,這個時候的人都這樣,還沒有經受過後世下海潮的洗禮,人人都“純潔”的不像話。

李學武看着對面跟自己提條件的餘大儒,臉上一副認真傾聽,内心卻很玩味的表情。

這要是不坑他一下子,那自己是不是忒實在了。

但要是坑了,那良心真的有點兒過不去了。

畢竟欺負老實人有罪的啊!

李學武這人最正直,最正經,最正派了。

真有點兒下不去手啊,這肉忒肥了。

“我說了,我現在不負責聯合企業的業務了”

李學武在餘大儒說完後,強調了一句。

看着餘大儒皺着眉頭要開口的模樣,李學武又擺了擺手,制止了餘大儒的話,開口說道:“這樣,今晚有個局兒,我們領導也在”。

“是李副廠長?”

餘大儒在這兒沒待多長時間,倒是把軋鋼廠摸了門兒清,連誰跟誰都知道。

“嗯,就在我們招待所”

李學武點點頭,道:“沒啥事兒,就是吃吃飯,喝喝茶,打打牌”。

說完後,李學武看着餘大儒問道:“你會玩兒牌吧?”

“打牌?”

餘大儒倒是吊着眉毛看了李學武一眼,見李學武臉上是确認的神色,便遲疑了一下,道:“當然”。

“那就好”

李學武笑着将手裏的煙頭怼滅在了面前的煙灰缸裏。

“下了班你就過去,到了那邊就說找我的,有人安排你”

“打多大的?”

餘大儒眨了眨眼,看着李學武說道:“我可沒帶多少錢啊”。

李學武見這家夥真不上套,笑道:“打一億飄十億的,趕緊回去籌錢吧”。

“哈哈哈,那我知道了”

餘大儒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笑着站起身,道:“怪不得要晚上玩兒,感情白天花不出去啊”。

“嗯,吃飯在招待所,打牌在墳圈子!”

李學武沒好氣地站起身,送了餘大儒出來。

沙器之站在門口一直等着來着,處長叫了自己兩次。

雖然知道是處長故意這麽叫的,因爲處長就沒有這麽叫自己送過客人。

不過他還是很配合李學武的表演,把表情做的很到位。

等見着李學武送了餘大儒出來,更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李學武也就送到了門口,随後是由着沙器之送下樓的。

畢竟是外面的單位的科長,該有的禮節待遇還是有的。

一般的處長李學武也就送到門口,科長李學武最多也就起個身。

有的時候處長來了他都不起身的,要不怎麽說沙器之餘大儒笑呵呵地出了門呢。

事兒雖然沒有立即談成,但也算是搭上了關系。

餘大儒是沒有談判的經驗和技巧,可他們領導就是讓他來了。

因爲這就是個馬前卒,是探路的,談不談的成都無所謂。

再有一個,這件事兒看似是買賣,其實跟買賣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就是特麽一群想肉想瘋了,想錢想瘋了的二五眼,瞅着人家吃肉嘴饞,想方設法跟着吃肉呢。

要不是軋鋼廠身子闆兒硬實,早特麽有上門化緣的了。

就這,李副廠長出面捐了多少呢。

你當邢城一趟擱啥要的榮譽?

不過這些人也是生财有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美女抱大腿,靠着閻王吃小鬼。

還特麽一節車廂,李學武聽了當時差點一口唾沫啐他臉上。

跟這兒收稅來了,還特麽四十抽一呢。

還真行,想着“休養生息”呢,沒有一口咬死了。

餘大儒提的是一節車廂,意思就是無論你運啥,他不出運費,不出本錢,不出人工,車到地方直接拿。

這特麽比搶還狠呢,李學武要是答應了他,準叫他們領導說李學武是二傻子。

送走了二傻子,李學武轉回身,看了看手表,還說好好幹幹活兒呢,這又特麽到了吃飯的點兒了。

這一天天的,總得幹點兒啊,不然下個月怎麽好意思領工資。

自嘲地歪了歪嘴,把桌上的文件挑着重要的梳理了一遍,緊急的現在就給辦了,不急的就滕一騰。

現在廠裏重點工作有點多,眼花缭亂的,保衛處是保障型部門,事事兒都找保衛處。

所以李學武是不忙都不行,尤其是這些新上馬的項目。

“處長,餘科長送走了”

沙器之上了樓,進了李學武的辦公室回了一句,便開始收拾茶幾上的衛生。

謝科長談話的茶杯就沒來得及收拾,所以這會兒沙器之也是緊着清洗。

李學武的事兒多,說不上吃了飯又去哪兒了。

這間辦公室一般隻有他和于主任來,他要是不收拾,于主任見着就得收拾。

人家畢竟是主任,幫着收拾大多是做給李學武看的。

一次兩次的還成,要是多了,那不真成不懂事兒了嘛。

李學武對于沙器之是很滿意的,這會兒想起了在開會前跟徐斯年扯得閑話,邊翻着文件邊問道:“廠辦來了大學生了?”

“是”

沙器之手裏的活兒停頓了一下,回道:“是分配下來的,說是先實習,畢業後直接就崗”。

“是嘛”

李學武頭也不擡地問道:“說是來的女大學生還挺漂亮的?”

沙器之聽見這話卻是一愣,他先前還以爲李學武有調大學生過來的意思呢。

這事兒他也聽說了,見李學武問,難免的要想,李學武是不是要換秘書了。

畢竟這個時候的大學生是真的值錢啊,那可都是上來就奔技術員和幹部崗來的。

要文化有文化,要身份有身份,要涵養有涵養,戴着個小眼鏡,領在後面當秘書,出去了相當有面兒。

他心裏犯嘀咕,這手上的動作就慢了,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呢,怎麽就說到女大學生漂不漂亮上來了?

這……這,處長也不是那種人啊。

沙器之的腦子急速旋轉,倏地,眼睛一亮,知道李學武問的是啥了。

“可不”

沙器之用了不到一秒鍾的反應時間思考了過來,嘴裏跟着回道:“各個兒梳着兩條大辮子,長得白淨,一看就是文化人”。

“呵呵”

李學武聽見這話輕笑了一聲,口中随意地說道:“大學生好啊”。

“嘿嘿,您也說好,服務處的王處長也說好呢”

沙器之笑着說道:“王處長還說要提升服務處整體人員素質,要求調幾個女大學生過去,說是……”

他說到這兒也是想了想,才又說道:“說是成立青年先鋒服務隊,要打造軋鋼廠的服務型隊伍,呵呵,反正報告上的理由一大堆,我沒記太全”。

“是嘛!”

李學武點點頭,道:“還是人家王處長看的深,看得遠啊”。

“不過我聽說還真有幾個确實漂亮的”

沙器之将手裏的茶杯擺在了茶幾上,調整了方向,看着立整、美觀了,這才站起了身子。

“好像今年分配指标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前陣子那些牛羊肉鬧的,都往咱們廠擠”

說着話,走到李學武辦公桌前面提醒道:“處長,到飯點兒了,您得按時吃飯,下午還有會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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