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李順聽着院裏的哭喊聲,咬了咬牙,強忍着驚吓後的眩暈,回屋裏取了藥箱、藥兜子便往出走。
這會兒李學武拿着手電在後院挨家挨戶地看了,還真就是二大爺一人受了傷。
見有幾個鄰居正驚慌失措地站在院兒裏茫然地看着自己。
“吓傻了?西院兒躲着去!”
李學武吆喝了一聲,不管這些昨晚跑回來的人,拿着手電往中院兒跑去。
中院兒和前院兒的情況好像嚴重些,因爲就屬中院兒和前院兒人住的多,也就屬這兩個院兒人跑回來的多。
李學武順着哭喊聲望去,卻是秦淮茹和賈張氏婆媳倆。
秦淮茹的懷裏抱着哭嚎的小當,小當的腦門兒上正血紅着。
“咋回事兒?”
“嗚嗚嗚~”
秦淮茹看見李學武,哭聲也越來越大,滿眼的祈求和慌亂。
“問你話呢!”
李學武拿着手電照在了小當的額頭上。
“我們往回走,孩子們着急先跑回來,讓櫃子砸到了,剛救出來”
秦淮茹哭着說不出話,還是站在一邊的秦京茹解釋了。
“哭個屁!”
李學武搶過小當拍了拍,哄了兩句先别哭。
又查看了一下腦門上的傷口,确實挺嚴重,都看見骨頭了。
“沒事的沒事的”
李學武拍了拍小當的後背,随後站起身将孩子交給跟着自己站起來的秦淮茹,道:“我爸就在西院北倉庫,趕緊送過去”。
“嗯嗯嗯”
秦淮茹已經被吓傻了,被李學武罵了一句,這會兒才有了主心骨兒。
再聽見李學武說他爸,她這才想起來,李順就是醫生。
接了李學武懷裏的閨女,轉身就往西院跑。
她也是吓壞了,冷不丁見着閨女這樣,身子都吓涼了。
這院裏黑咕隆的,天上還飄着雪花,風也是呼呼做響。
有數的幾個手電筒在院裏亂晃,哭爹喊年,兵荒馬亂的。
“砰!”
“砰!”
“砰!”
李學武見場面要失控,拔出手槍,走到三門門口,沖着天空就是三槍。
這三槍直接把院裏的哭喊聲壓下了去。
從西院跑回來的,正站在前院兒慌亂着的、被吓着的那些人都往三門這邊看來。
而從後院和中院跑出來的,也都被這三槍震懾住了,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李學武的背影。
“全體都有!”
隻見黑暗中,李學武左手拿着手電筒垂向地面,右手舉着手槍喊道:“手裏有手電筒的,打開手電!”。
李學武的話喊完,被槍聲吓着的衆人互相看了一眼,拿着手電的都默默地把手電打開了,學着李學武垂向地面。
這會兒中院兒和前院、外院兒的地上出現了一個個圓形的光圈。
“站在中院兒的人聽好了!所有的手電一緻照向三門方向!”
中院兒有手電就三家,傻柱家,一大爺家,賈家。
可傻柱家現在根本沒有人,倒是棒梗拿着手電照向了三門的方向。
後院跑出來的兩家有一家是有手電的,這會兒也學着棒梗照向了李學武。
手電的光正好能照見李學武的背影,這會兒前院兒的人看李學武就像一個黑色救世主。
李學武見有了光亮,邁步走過三門,站在了台階上。
“前院的聽好了!所有的燈光照向垂花門”
地震這會兒就屬前院兒人多,也最亂。
因爲地震的時候正是他們成群結隊地往家走的時候。
人多手電也就多,聽見李學武的話,三束手電照向了垂花門。
而李學武沖着垂花門門口站着的人喊道:“外院兒!所有的手電照向西院門!”
傻柱正好站在外院兒,這會兒擠了幾下挪到了垂花門,打開手電高舉着照向了西院門。
其他站在門口的人也學着傻柱,将手電照向了西院兒。
李學武見燈光通道建立起來了,用自己的手電照了一下院裏人。
這會兒剛才還滿嘴怨言的人們臉上全是驚慌失措的慘白。
男人或許還能有幾分鎮定,可女人和孩子們的臉上各個都帶着淚水和驚恐。
有的人臉上或者手上因爲亂跑搶在地上已經受了傷。
災難來臨,你很難苛求人人都是勇士。
懦弱和逃避才是人類最原始的反應。
院裏最危險的其實就是老人和孩子。
一旦發生慌亂,面臨踩踏的就是這些力量薄弱的。
“聽我命令!十六歲以上,三十歲以下,原地待命!”
“其餘所有人,按照燈光指示,外院先走,前院次之,中院最後,有序往西院走!”
李學武的命令下完,還有愣在原地的,沒反應過來的。
“砰!”
“快點!有傷的去西院北庫房找我爸包紮!沒傷的别在這兒礙事兒!”
李學武不耐煩地随手就是一槍,随後大吼一聲道:“去西院!北倉庫現在安全,去避風雪!”
聽見李學武的喊聲,老頭兒老太太們、婦女孩子們這才壯起膽子挪着步子往西院兒走。
還哭着的孩子們也不敢大聲哭,嗚咽着由着家長領着往往西院走。
李學武則是用手電照了一下留在原地的青壯年。
“一大爺在不在?”
“一大爺帶着人去西院兒北房啦~”
當李學武問出這個問題以後,不知誰應了一句。
李學武聽見後沒做理會,一大爺沒在這兒,一定是聽見了這邊的安排,帶着前面的人往回走了。
一大爺找不上,三大爺就别找了,那是個廢物。
李學武對着傻柱喊道:“何雨柱,你跟着隊伍往西院走,到了庫房清點人數!回來報給我缺了誰!”
“明白!”
傻柱應了一聲,拿着手電引着人群就往西院走。
李學武用手電晃了一下院裏,這會兒人群正慢慢通過垂花門往西院兒去。
賈家這會兒就剩棒梗帶着妹妹槐花和秦京茹在了。
秦淮茹抱着孩子去西院兒的時候,賈張氏也跟着去了。
聽見李學武的疏散安排,棒梗因爲照着手電,便壯着膽子叫了妹妹跟着小姨去了西院兒。
秦京茹拄着棍子從李學武身邊經過的時候還滿眼敬佩和仰慕地看了一眼。
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李學武這會兒滿眼都是救人,哪裏會看她。
“老七,劉光福”
李學武對着兩人喊了一句,指着棒梗的方向說道:“帶着棒梗,帶着中院的人,在中院兒,挨家搜,看看還有沒有受傷的”。
“好”
“聽見了”
“知道了,武叔”
就特麽這麽一個命令,這仨人愣是給出了三種應答。
李學武沒空兒搭理他們,轉回身看向前院兒,對着拿手電的走進來的老彪子喊道:“彪子!帶人搜中院兒,看看有沒有受傷的!”
“收到!”
彪子是帶着十三太保過來的,先前要給院裏那些老人騰地方,二十幾人都去了北倉庫睡。
院裏人不信李學武的話,他們可得信,不信也得信。
所以人群往家走的時候,他們沒走。
他們準備人都走完以後收拾爐子滅火呢。
可沒想到人還沒走完,地震真的來了。
不同于倉庫裏留下來的那些人在心裏喊着慶幸無比,跟着李順被兒子背着進來的二大爺和哭嚎的二大媽讓院裏人見識了什麽叫禍從口出。
昨晚就屬二大爺叫的兇,剛才就屬二大媽跳的歡。
現在就屬二大爺傷的狠,二大媽已經沒了張狂的勁兒了,看着老伴兒腦袋上流着血,哭都找不着調兒了。
再想想她在門口說過的話,這地震還真不冤枉人。
做了虧心事,說了虧心話還真要遭報應。
等一衆人又由着傻柱的燈光指引回到庫房的時候,看着正在給小當縫合包紮的李順,衆人的臉上都是火辣辣的。
——
一直在庫房的彪子跑去東院則是因爲聽見了李學武的槍聲,擠着人群逆流進的大院兒。
這會兒聽見李學武的喊話更是土匪一般,拎着手電筒帶着十三太保從三大爺家開始搜了起來,
還别說,沒有不開張的油鹽店,老彪子在第一家就有了收獲。
是跟着别人跑回來的闫解放,正被他們家的上下鋪床壓在下面。
李學武正帶着人搜中院兒的時候,便聽見了前院兒的動靜。
等他跑到三門看的時候,卻是瞧見十三太保擡着死豬一樣擡着已經疼暈過去的闫解放出來了。
“咋地了?”
跟在後面的老彪子見着李學武在往這邊看,便笑着喊道:“武哥,沒事兒,就是腿讓床砸折了”。
這特麽叫沒事!!!
院裏正在搜救的人們聽見這話都不由得喊了一句。
按這麽個邏輯,有事兒還不得是白事兒啊!
“繼續!”
“收到!”
老彪子聽到命令,帶着剩下的人繼續搜。
而李學武帶着人在中院搜了一圈兒一無所獲。
因爲一大爺就住在中院兒,這中院兒的人怎麽都得給一大爺個面子。
他沒回來,中院兒的人回來的也少。
隻有要回來做飯的賈張氏先回來的。
跟着的秦淮茹耐不住秦京茹和孩子們的磨,便也跟着回來了。
可萬萬沒想到,這人還沒進屋呢,先進屋的孩子們便先受了傷。
從另一邊搜的老七和劉光福等人也是一無所獲。
因爲能出來的都跟着李學武出來了,這會兒都在西院兒庫房呢。
等李學武帶着人趕到前院兒的時候,老彪子也搜完了。
就闫解放一個倒黴蛋兒。
傻柱跑回來彙報了“失蹤”人數,就闫解放一個,還找着了。
這次地震前期搜索總計受傷三人。
一個是二大爺,面對地震慌亂反應,跑出來摔了一跤,又被房上的瓦掉下來砸了腦袋。
另外的小當和闫解放一個性質,都是家裏的家具倒了,砸的。
總結就是沒有經驗,條件反射般地應對,地震是偶然的,出事兒是必然的。
說來也是怪,這随着地震而來的邪風來的快走的也快。
這硬币大小的雪花也慢慢地變成了細雨。
就連黑咕隆咚的天色也慢慢由黑變成青色。
李學武站在門廳下看了看身邊的二十多個人,抱拳拱手道:“各位辛苦了”。
“不辛苦!”
“應該的!”
……
見着李學武開口,衆人全都七嘴八舌地應了。
李學武發号施令那會兒都還不覺得什麽,到了現在,這些人都覺得自己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李學武也知道這些人心裏所想,便開口說道:“等事情過後,我叫一大爺給大家報到街道,領個獎狀啥的”。
“謝謝李處長”
“謝謝學武!”
……
李學武點頭應了各人的回複,對着老彪子說道:“把大家的名字都記下來”。
“知道了武哥”
衆人聽了李學武的話,一個個都跟老彪子道了聲謝,刷了一下臉便跑去西院兒看自己家人去了。
李學武則是拉住老彪子說道:“彪子,累不累?”
“不累”
老彪子見這會兒沒外人了,便笑着跟李學武說道:“除了擡闫解放那小子費了點力氣,沒幹啥”。
“好,我再跟你說個事兒”
李學武看着老彪子認真地說道:“你現在帶着咱們的人去街道支援去”。
“啥?”
老彪子沒聽明白李學武的話,愣了一下。
李學武則是抓着老彪子的肩膀輕聲說道:“上次在紅星村訓練場奠基儀式上你做的那面旗呢?”
老彪子愣目愣眼地說道:“在庫房……”
“扛起來!必須要讓街坊四鄰看見咱們的人在這次地震中英勇無畏,勇于奉獻的力量”。
都不是糊塗人,聽見李學武的話,老彪子的眼睛賊亮賊亮的。
這會兒挑着眉毛看着李學武說道:“武哥,我想把咱們的三輪車也騎出去,幫着運送傷員”。
“好想法,有力出力嘛!”
這三輪車上可都帶着鐵牌子呢,做好事要留名的!
李學武對着老彪子叽咕叽咕眼睛,點了點他的衣服示意了一下。
老彪子賊笑着眨眨眼應了,帶着十三太保便往西院兒去了。
他們要去找葛林、帕孜勒,要找二爺,找大姥,還要找西琳和迪麗雅。
這個時候,出動的人越多越好,李學武都說了,有力的出力,那幾個女人沒有力可以扛旗嘛。
等他們都走了以後,李學武這才頂着細雨回了家。
這會兒家裏幾個女人已經恢複了平靜。
見着李學武淋濕了頭發,李雪更是主動給自己二哥拿了幹毛巾。
“應該沒啥事兒了”
李學武邊擦着頭發和臉邊說道:“等一會兒天亮了再回家做飯吧”。
“知道了”
劉茵懷裏正抱着剛哄好的孩子,跟李學武應了。
李學武則是親了親眼睫毛上還挂着淚珠的閨女,這才找出雨衣穿了,換了靴子往出走。
等他趕到中院的時候正遇見易忠海帶着闫富貴走了進來。
三人就在三門的門廳裏遇見了。
“學武啊,謝天謝地啊!”
闫富貴哭水着個臉,雙手撐着身子跟李學武彎了彎腰道:“多虧你們把解放救出來啊”。
“三大爺,您這是幹啥!”
李學武一把扶住了三大爺,對着三大爺問道:“闫解放得送醫院吧?”
“送去了”
闫富貴點頭道:“老三和你三大媽去的,說我身體不好,沒讓我去”。
“那就好”
李學武點點頭又對着一大爺問道:“西院兒其他人沒事兒吧?”
“沒事,有的擦破點兒皮,有的崴個腳啥的,還有就是着了點兒雪,不過有爐子呢,都冷不着,你爸給治療着呢”
易忠海也是很感激地看着李學武說道:“這次真的是多虧有你啊”。
“是啊!”
闫富貴站在一邊接話兒道:“就我們家那種情況,如果不是都在西院兒,就都在醫院了”。
他剛才可是回家看了,那上下鋪還是他從學校弄回來的,實木的,嘎嘎結實!
“那床鋪就在我們床旁邊,說不定真得被砸在床底下了”。
“三大爺您别這麽說”
李學武不想接受這種感激,因爲這種感激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地會變的怪異,甚至會變質。
“都是鄰居,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
李學武看了看兩位大爺說道:“等天亮就安排大家夥兒回家吧,今天盡量注意着點兒”。
“知道了”
易忠海懇切地應了,并且補充道:“今天我安排你大媽她們多盯着點兒”。
“那就成了”
李學武指了指門外說道:“找幾個小夥子盯着,這院兒裏沒有人,别出了問題”。
“明白”
易忠海也是感慨李學武想的周全,跟三大爺商量一番便一起去西院兒安排了。
李學武則是跟着兩人一起來到了西院兒,看了看倉庫裏的人。
這邊的人明顯分成了三撥兒。
一撥是被李學武的安排救了的人,自然感激地看着李學武。
可礙于先前說了李學武一些怪話,這會兒都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撥就是說了抱怨李學武的話,又被卷着回來的人,自然一臉的尴尬,都躲着李學武的目光。
第三撥則是一直留在倉庫的,包括跟李學武關系比較好的人。
這會兒都主動跟李學武打起了招呼。
這個時候李學武在院兒裏人的威望達到個頂峰,再沒有人敢質疑李學武的話了。
就像棒梗先前想的一樣,你也先下個蛋再說,要不你先預測一個地震再說。
而李學武恰恰不想要這種威望,也不想鄰居用敬佩和感激的眼神看着他。
我拿你們當鄰居,你們竟然拿我當“大哥”?
李學武最懂人心和人性,這些所謂的感激和敬佩都是有保質期的。
随着這個事情在他們的記憶中慢慢消散,可能十天半個月就沒有人再記得李學武的好了。
而李學武恰恰擔心的事兒是,當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時,他們又會想起這個事兒。
獲救的并不會都感恩戴德,李學武真要是頤指氣使,到最後可能就是怨恨了。
李學武沒管上來搭話兒的人,先是看了受傷最嚴重的還在昏迷的二大爺,又看了看已經包紮好的小當。
又親切地問了問在地震中摔倒的幾個老人。
看到聾老太太的時候,這老太太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笑了。
李學武也是笑了笑,看望完了老人,李學武這才看向衆人。
“大家都靜一靜”
李學武臉上挂着親和,很是客氣地跟大家說道:“把大家聚集在這裏,一個是爲了統計咱們的人數”。
“二一個是方便我們在前面進行救援”
“三一個是這裏比咱們院兒安全一些,大家都有個保障”
李學武把事情的原因講清楚,随後繼續說道:“還有十多分鍾、二十幾分鍾就天亮了,大家就可以回家燒火做飯了”。
“不會再有地震了吧!?”
這會兒老七媳婦兒擔心地看着李學武問了一句。
而老七則是對着媳婦呲了一下牙,小聲教訓道:“亂接什麽話兒,讓李處長講完”。
“呵呵,我就是院裏長大的,大家也都認識我,我并不是神仙”
“哈哈哈~”
大家聽見李學武的話都笑了起來。
也許是精神緊張後的條件性放松,也許是對李學武威望的服從性,所以李學武的話引起了大家的輕笑。
而李學武則是一攤手地表示了無奈。
“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算卦的,所以我是真不知道還有沒有地震了”
李學武看着衆人安慰道:“可即使再有地震,大家隻要冷靜地應對和處理,就不會出現問題”。
“這間倉庫在地震中,将會一直對大家開放!”
說着話看了看臉上或者手上包紮的人,說道:“大家受傷多是反應不當,慌亂引起的”。
衆人互相看了看,再細想李學武的話,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兒。
尤其是劉光天和劉光福哥倆兒,看了看那個棄他們于不顧,都不提醒一句先跑的爹。
該!
李學武繼續說道:“天亮了,大家在心理上就不會有什麽負擔和恐懼了”。
“安心回家做飯吃飯,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畢竟地震也不能當日子過嘛”。
“呵呵呵~”
聽見李學武的話,屋裏衆人又輕笑了一聲。
時間就在李學武繪聲繪色地給大家科普地震知識,講解避震和逃生要點的時候過去了。
在聚精會神地聽着李學武說話這會兒工夫,倉庫裏衆人的神情慢慢放松了下來,恐懼也從臉上慢慢消失了開來,
這會兒倉庫外面的天色已經慢慢變得亮了起來。
雖然還看不見太陽,不過能見度已經很高了。
李學武則是拉開大門,讓大家有序地由着一大爺安排着出了門。
這會兒正巧,沙器之和韓建昆進了西院。
李學武對着于麗擺擺手,叫她過來,随後輕聲交代了幾句,這才往出走,跟沙器之兩人彙合了。
“處長,您沒事兒吧?”
“沒事”
李學武拍了拍兩人的胳膊,随後帶頭往出走,邊走邊問道:“家裏人都沒事兒吧?”
“沒事兒”
“有驚無險”
兩人的回答不同,代表的情況也不同。
不過得到這個答案,也就說明兩人的家人是安全的。
李學武出了大門,拉開車門自己上了車,對着上了駕駛位的韓建昆說道:“先去街道,再去分局,然後咱們回軋鋼廠”。
“您還沒吃飯呢”
“中午一起吃”
李學武擺擺手,示意沙器之不用再勸,就這麽定。
昨天兩人商定的工作計劃可能要有所變化。
既然發生了地震,那首要的工作便是這個。
無論是李學武還是任何單位的任何一位領導,現在可能都在努力往自己的單位去。
因爲工作就是幹部們的命,在确定自己的命還在的時候,那麽就要去保證自己的第二生命。
而李學武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現在廠領導都在努力地往軋鋼廠趕,想要的是第一時間和工人們在一起,跟昨晚留守在軋鋼廠工作和值班的人在一起。
既然不能當先知,總不能當後覺吧。
這是告訴廠幹部和工人,他們在,他們還在領導着。
可李學武不用去,因爲不去,比去了的效果更好。
他現在雖然不在軋鋼廠,不在訓練場,不在分局,可現在這些地方都有他的傳說。
“幫我呼叫保衛處通信班”
還沒等車出胡同,李學武便對沙器之吩咐了一句。
“是”
通訊班并不像部隊裏的通訊班有那麽大的規模和人數。
也沒有電話連接那種聯系方式,隻有一部大功率電台聯系。
在訓練場還沒有連接電話線的時候,一直都是用電台聯系的。
通訊班的建立,最早還是李學武在調查扈正權案的時候産生的想法。
等籌備紅星訓練場的時候,李學武就認識到了聯絡的問題。
所以在給車輛采購通訊器材的時候也增加了固定電台的采購。
包括年前處理付斌案的時候都用到了廠裏的固定電台。
而通訊班正式組建也是護衛隊接受電台教育的時候。
這方面韓雅婷是個行家,組織了幾個科裏的女同志一起學了。
等李學武接手保衛處後,這個通訊部門徹底建立了。
基礎就是那幾個女同志。
現在指揮車上的電台最多能聯系到二十五公裏外的接收器。
正合适能聯系到保衛處總台。
城區停電,軋鋼廠有電。
生産的電沒了,辦公的電還有。
工程處在第一時間就被保衛處安排集結,快速啓動柴油發電機,回複了辦公用電。
而李學武指揮車上的信号一發出便被軋鋼廠等在通訊班的韓雅婷捕捉到了。
不用想,李學武在趕不到軋鋼廠的情況下,一定會第一時間用電台聯系。
韓雅婷安排完應急處置工作便來到了通訊班,等待李學武的命令。
“處長,聯系上了”
“好”
李學武拿着話筒和耳機,對着軋鋼廠的韓雅婷問道:“我是李學武,報告保衛處現在的情況”。
“滋~滋~”
城裏這會兒用無線電聯系的人還真不少,這會兒李學武的耳機裏傳來了一陣滋滋聲。
“收到,處~長~”
韓雅婷的聲音有些失真,不過還是能聽見。
“保衛處無一傷亡,保衛處無一傷亡,正在按照應急預案進行廠區内部巡查和救援!”
“收到!”
李學武拿着話筒命令道:“全員到崗,積極救援,防範趁機盜竊、擾亂治安、散布謠言等治安情況!”
“收到!”
“總台聯系紅星訓練場,命令:訓練場内軋鋼廠所有在訓人員,由魏同帶隊,即刻回廠參與應急處置工作!”
“收到!”
韓雅婷将收到的李學武的命令重複了一遍,這才斷了聯系。
而李學武的車這會兒也開進了街道大院。
爲什麽先來街道?
因爲這裏是他的家,他家就在街道,他的個人事業也在這裏。
最關鍵的是,幹媽在這兒。
“媽,您沒事兒吧!”
指揮車開進街道大院兒,李學武還沒等車停穩,便推開車門子跳下了車,跟站在院裏和劉主任說着什麽的幹媽招呼了一聲。
“學武!”
“李副處長”
幹媽的回複是感激和激動的,劉主任的招呼是意味深長的。
李學武打量了幹媽一眼,這才笑了出來。
“王主任,您沒事兒就好啊!”
“呵呵”
劉主任也是看出了李學武的意思了。
在這個院兒,當着衆人的面兒,李學武還是第一次管王主任叫媽呢。
王主任也是第一次主動回應李學武的招呼,算是認同了這個關系。
現在院裏的人都知道兩人的關系了,卻都各自把驚訝和探究的情緒隐藏了起來。
王淑華也是頗爲激動地看了看李學武,見幹兒子好好的,便也笑了出來。
“彪子帶着人來了,知道你們都好,我派他跟着街道幹事一起去排查和救援了”
“是,他跟我說了”
李學武笑着跟劉主任點了點頭,随後跟幹媽說道:“在院裏他們就救了一個人出來,跟我說想來給您幫忙,我就讓他來了”。
“都是好小夥子啊!”
劉主任在這點上特别佩服李學武這些年輕人的。
“回收站是最先,也是最快到咱們街道來支援的隊伍,而且都是小夥子,很是肯賣力氣啊!”
“不敢當劉主任誇,這都是咱們應該做的”
李學武笑着給打着雨傘的劉主任敬了煙,嘴裏則是繼續說道:“我們都在街道住,街道就是我們共同的家,家裏有了事兒,那要是不來幫忙,那還是家人嘛!”
由着李學武幫着點了煙,劉主任抽了一口,點了點李學武說道:“嗯,李副處長這話聽着提氣!”
說着話轉頭對着王主任說道:“咱們街道上的單位和個人,如果都如回收站這般,都如李文彪他們這些人勇敢和積極,那什麽困難戰勝不了啊!”
王主任聽見劉主任的話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回收站自去年成立以來,便一直都在爲街道提供幫助”。
說着話點了幾個老彪子帶頭做的好事。
“幫助孤寡老人清理積雪,修繕房屋,清理街道垃圾,主動維護街道安全秩序”
“王主任,他們也就是做了點兒力所能及的事兒”
李學武這個時候謙虛地笑了笑,說道:“不當誇,隻要能爲咱們街道平安和諧的環境出力,那他們怎麽付出都是應該的”。
“嗯嗯,這個思想是對的”
劉主任點了點李學武,随後指了指門外,道:“你們先聊,我得趕緊帶人去趟醫院,咱們街道所有受傷的人員得統計和慰問”。
說着話還點了點李學武說道:“回頭兒叫李文彪來找我一趟,我有點兒事兒跟他說”。
“您先忙”
李學武笑着目送了劉主任帶着人騎着車子出了門。
等周圍沒有别人後,李學武這才開口問道:“媽,跟我幹爸那邊聯系上了嗎?”
“沒事的”
王淑華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說道:“區裏的房子是新建的,這種級别的地震一定沒事兒”。
她這也是自己安慰自己,電話打不通,還能怎麽辦。
李學武皺着眉頭問道:“要不要我去看一下?”
“不用”
王淑華很是肯定地說道:“你爸做事特别謹慎小心,有事兒一定會聯系我的”。
說着話,好好地看了看李學武的臉,道:“知道你想着媽了,可現在正是忙的時候,該上班上班,記住,你也是幹部呢”。
“是!”
李學武很是鄭重地給幹媽敬了一個禮。
等幹媽笑着把自己的胳膊拉下來的時候,李學武說道:“我晚上去家裏,這次出差給您和我幹爸帶了點兒特産,一直都沒空去看您呢”。
“别忙活了”
王淑華吓唬了一句,随後伸手推了推李學武的胳膊,道:“你要是想家來,可别帶着東西啊,小心攆你!”
“呵呵呵~”
李學武笑着跟幹媽道了别,上了車示意韓建昆去分局。
雲含殺氣迷征旆,
沙逐腥風過戰場。
自有記載以來,人們便對這種無力抗衡的自然現象感覺恐懼和悲傷。
恐懼的是人力之渺小,對抗之無力感。
悲傷則是滿目瘡痍,哀聲幾處斷人腸的悲涼。
李學武的車駛向分局的時候,還能在路旁看見幾處倒塌的房屋和坍塌的圍牆。
更有行人眉頭緊鎖,面露惆怅。
今天的四九城,好像少了些熱鬧氣,多了些惆怅氣。
等車進了分局,卻是瞧見鄭富華已經站在院兒裏等着自己了。
“鄭局,您這是等我呢?”
“呵呵,早算到你要來”
鄭富華輕笑了一下,随後便收了笑臉,拍了拍李學武的肩膀,道:“電話不通,讓他們挨個所傳遞消息去了”。
原來是鄭富華剛給機關值班人員開完會,還沒回屋。
“家裏都還好吧?”
“好着呢”
李學武知道鄭富華問的是什麽意思。
“局裏沒什麽事兒吧?”
“沒事兒”
鄭富華看了看手上的時間,帶着李學武上了樓。
“有你的提醒,我昨晚便電話查了崗,所裏的值班情況正常呢”
說着話還看了李學武一眼道:“看來你說的還真靈”。
“您可别唬我!”
李學武攔了一嘴,道:“這可不是我說的,是我猜的”。
一字之差可差着好些意思呢。
“好好好,是你猜的”
鄭富華也是一宿沒睡,這會兒撓了撓腦袋,笑着說道:“說你猜的準行了吧”。
“也是胡亂猜的,沒給您添麻煩就成”
李學武笑着說了一句,跟着鄭富華進了辦公室。
鄭富華則是點了點李學武,笑道:“别得理不饒人啊,高局這麽做也是正常的”。
“當然”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那您昨晚的“不正常”高局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呵呵”
鄭富華點了點桌子上放着的紙包,道:“秘書帶來的包子,吃不吃?”
“呦!您這早飯都有人買?”
李學武看了看桌上的紙包,随後嘀咕道:“不行了,我那個秘書得換了”。
“你要不吃就給我放下”
鄭富華笑着唬了李學武一下,随後解釋道:“那是小李家蒸的,知道我值班,今早帶來的”。
解釋完還點了點李學武,道:“你啊!心眼子太多”。
“都是跟您學的”
李學武笑着将包子推了推,道:“小李的一片心意,我哪兒能亂動,我得等着您請我下館子”。
“那你可有的等喽!”
鄭富華知道李學武不吃包子明着是不動自己的早飯,可一讓一推之間,又給自己遞了個話兒。
這小子心思通透着呢。
“沒事兒,您隻要退休前請了就得”
“哦?!”
鄭富華眯着眼睛看了看李學武,笑道:“那我還就真得記着點兒這頓飯才成了”。
“您信得着我,我就信得着您,呵呵呵”
李學武笑呵呵地叼了煙點着了。
兩人好像是在說這桌上包子的事兒,可又好像沒說。
鄭富華看了看桌上的香煙,打心眼兒裏不想抽了。
昨晚值班抽了一煙灰缸的,現在看着煙就惡心。
看了一眼吞雲吐霧的李學武,鄭富華開口道:“訓練場的事兒怎麽樣了?齊團怎麽說?”
“一半一半”
李學武伸手在煙灰缸裏彈了彈煙灰,借着探身的工夫對着鄭富華說道:“正治課您找人,文化課華清出人,體能訓練他們出人”。
“你安排的倒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