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說道:“他們正跟庫房搭爐子呢,馬上也就好了”。
“知道了,顧着點兒火”
李學武抱着李姝颠了颠,外面起風了,他怕李姝受着風,跟傻柱和一大爺說了一句便把門關上了。
“你去叫雨水了嗎?”
回身見着于麗從廚房出來,李學武便問了一句。
“叫了”
于麗點頭道:“她說去倒座房跟西琳她們一起睡”。
“嗯”
李學武點點頭,抱着李姝便開始在客廳裏轉悠了起來。
倒座房今晚都别想睡了,雨水去了那邊也就是心裏上安全些,睡是别想睡了。
不過這個時候李學武能顧着的隻有家裏人了。
至于其他人,都不是小孩子,自己該通知和警告的已經說了。
怎麽做,全看自己了。
走到裏屋門口看了看,見母親和老太太精神都有點兒不足,李雪更是已經又睡着了。
“奶,媽,你們睡吧”
李學武抱着閨女進了屋,對着母親兩人說道:“孩子一會兒哄睡着了我再放被窩兒”。
老太太聽了李學武的話,拿着枕頭躺在了炕頭兒。
這晚上冷不丁聽見李學武說的話,心裏蹦蹦直跳,這會兒也是有些不大舒服。
劉茵拍了拍閨女,叫閨女起來重新睡。
因爲李雪就是橫着躺在炕上睡着的,這麽睡别人沒法睡了。
李雪揉着眼睛看了看站在地上的二哥,由着母親的安排挨着李姝的小被子重新躺下了。
劉茵則是給李學武叮囑了幾句,又拿了被子給老太太和李雪蓋了,這才自己也躺下。
李學武伸手把屋裏的燈關了,抱着李姝走回客廳。
“爸,你也睡去吧,我不睡了,值班”
李順坐在沙發上微微低着頭,說道:“今年這災咋這麽多”。
“誰能想得到啊”
李學武也是感慨了一句,伸手把李姝咬爛了的大蝦拿下來扔了,又給拿了另外半截塞她手裏了。
李姝倒是挺會來事兒,拿着那半截大蝦就要往李學武嘴裏送。
“呵呵,爸爸吃飽了,不餓了”
李學武笑着逗着李姝,還對着李姝的肚子點了點問道:“你吃沒吃飽啊?”
李姝沒搭理李學武,見爸爸不吃,學着奶奶歎了一口氣,抱着半截蝦繼續啃了起來。
李學武見父親神情有些低落,便抱着閨女坐在了父親身邊。
父子倆難得的有了共處的時間和機會。
“我在邊疆遇着了不少好藥材”
李學武伸手摸了摸閨女的小腳丫,見有點兒涼,便用手抓住了捂了起來。
“靈芝、冬蟲夏草、紅花,就連雪蓮都遇着了”
李順看了看兒子,問道:“你還都認識呢?”
“呵呵”
李學武知道父親對自己一直都是不滿意的。
因爲李學武小時候父子兩個因爲學醫沒少鬥智鬥勇的。
不誇張的說,打折的棍子都燒了夠做頓滿漢全席的。
現在聽見父親的話,李學武倒是不覺得難聽了。
“認識的不多”
李學武故意逗着父親回道:“我就撿着認識的買了一些,沒多少樣,十幾二十種吧”。
“……”
李順眯着眼睛看了看兒子,道:“你是不是得說說那半瓶酒哪兒去了?”
“呵呵呵呵~”
李學武就知道父親要找自己的,這會兒裝着不知道地逗着閨女道:“爺爺問咱們酒呢,是不是你偷喝了?”
李姝茫然地看着爸爸,又看了看爺爺,不知道怎麽扯到自己這兒來了。
也就是李姝現在還不會說話,不然準給李學武來一句:“您說這話可别虧心!”
李順見着大孫女看過來,趕忙把威嚴的表情自然絲滑地切換到了和藹慈祥模式。
就知道這個兒子現在不好管教了,竟然拿着孫女威脅自己。
李順見李學武不願意說,便也就不問了。
看兒子現在的狀态也不像是喝了那酒的。
至于給誰喝了,他也就不想了。
“确實帶回來一些”
李學武也怕父親瞪自己,笑着說道:“不過沒在我這兒,回頭兒我給您拿回來看看”。
“不許亂吃啊!”
李順盯着李學武看了一眼,随後站起身說道:“你這個水平,就别給自己開方了,到時候我想救你的時候都找不出藥理來”。
“……”
李學武看着進屋的父親是一陣無語,他就這麽廢物?
開個藥方還能給自己搞中毒了?
還找不出藥理!
太寒碜人了!
于麗收拾完廚房又把地擦了,去衛生間放好了墩布,擦了擦手就要出門。
李學武卻是招了招手,道:“就跟這兒待着吧”。
于麗看了看李學武懷裏的李姝,又看了看裏屋,猶豫着是不是要聽李學武的話。
李學武則是抱着孩子站起身,把長條沙發留給了于麗。
“倒座房亂糟糟的,西院兒出來進去的人,哪裏能休息的好”
李學武嘴裏輕聲說着,走進裏屋用一隻胳膊抱了一床被子走了出來。
這會兒李順已經挨着劉茵頭朝下躺炕上了,見着李學武抱被子就知道他給誰的。
看了兒子一眼卻也是沒說啥。
李學武沒管父親,屋裏黑就當沒看見。
于麗走過來接了被子放在了沙發上,又伸手去接李學武懷裏的李姝。
“孩子給我抱一會兒吧,你去洗洗臉”
跟李學武說了一句,于麗把手伸向李姝說道:“來,爸爸累了,小姨抱抱好不好?”
李姝瞪着大眼睛看了看于麗,又看了看爸爸,這才把兩隻小手對着于麗伸了過去。
“李姝真乖!”
于麗笑着接了孩子,抱在懷裏晃了晃,見李姝可愛,又親了一口。
李學武則是拿着閨女的手絹進了衛生間,給自己洗完臉後又給閨女洗了手絹。
他這也算是第一次伺候自己閨女了。
從抱回家來,都沒給閨女洗過褯子,全都是老太太和劉茵一手帶着的。
等出來,于麗已經給找好了衣服架,正好能夾住李姝的手絹。
“累不累,把她放在沙發上自己玩兒就行”
李學武看了看在于麗懷裏啃着大蝦的閨女,笑着說了一句。
嘴裏邊說着,邊走進裏屋,把電話機連着線扯到了客廳。
弄完以後便随手把門關上了。
“不累”
于麗笑着伸手給李姝擦了哈喇子,又去衛生間洗了手,邊走出來邊說道:“我就稀罕閨女,多可愛啊”。
“沒見着不可愛的時候呢”
李學武走到茶櫃邊上,給自己泡了一杯茶,準備熬夜用。
這會兒一大爺卻是拉開門進了玄關。
“學武呢?”
“在這兒呢”
李學武站在玄關牆後面,進屋的一大爺沒見着,就跟着屋裏站着的于麗問了。
這會兒聽見李學武應了,便往裏看了一眼,道:“老人和孩子安排在了倒座房,年輕的都去了北倉庫”。
“爐子搭好了嗎?”
李學武對一大爺這種安排沒什麽異議。
九十九個頭都磕了,不差這一個。
問着話就要讓一大爺進屋,一大爺卻是擺手拒絕了。
“搭好了,地面兒的土都開化了,好搭,磚頭都是現成的”
一大爺過來時便見着裏屋拉着窗簾兒,也知道李順一家都在這邊睡覺呢,便也就輕聲說了。
“彪子把爐子引着了,年輕人火力壯,冷一會兒沒啥,倒是要謝謝回收站的那些姑娘和小夥子們”
一大爺來這兒要說的也是這個。
“主動給老人和孩子讓了屋子,又給燒的炕”
“是嘛”
李學武點點頭,道:“倒座房也得留年輕的值班啊,别都是老幼的”。
“知道呢,彪子安排着呢”
一大爺用肯定的眼神看了看李學武,他心裏還是挺佩服和感激李學武的。
不是有一句話說的好嘛,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
今天這提前預警了不說,李學武還拿出倉庫和房子給大家夥兒臨時躲避,算是很仁義了。
“那成,跟彪子他們說一聲,多抱點兒柴火,看這天兒不大對,别下了雨”
“知道了”
一大爺應了一聲便轉身出了屋,回西院兒去了。
現在這院裏除了二大爺一家,還有兩家沒動地方的。
一大爺想着跟那兩家再勸勸,這爐子都暖和了,哪兒睡不是睡呢。
可他的心是好心,人家領不領情卻又是一回事兒了。
一大爺沒想着要院兒裏人的人情,李學武也是沒想着要。
他和他們家裏人都不欠這院裏任何人的情,今晚這話說與不說都不虧理。
但大姥和二爺都有很大的懷疑,他又是知道後世一些經驗的,哪裏能就顧着自己家。
真要是一夜平安都好了,讓人家看看笑話嘛,全家總動員嘛。
可真要是出了事兒,就他們家躲了,就跟他有關系的人躲了。
這人命關天的,到時候可就不是笑話和埋怨他的了,可能要吃了李學武的心都有。
人性就是如此,李家終究還是要在這個院裏住的,一家人都沒個心狠的,李學武哪裏會讓家裏人背着這份罪。
所以今晚怎麽折騰,李學武都覺得值。
不求這些人有驚無險的感念,但求這些人虛驚一場後不拿李家人說事兒就成。
至于二大爺家,李學武問心無愧了。
——
“這天兒還真變幻無常啊”
三大爺站在倉庫窗戶邊兒上往外面看着。
這邊的院子大,已經能看見風刮起了塵土,打的窗玻璃叮叮響。
這倉庫也是忒大,一個爐子根本不頂啥事兒,這會兒院裏人都拿着小闆凳,圍着爐子坐着烤火。
眼瞅着時間就一點多了,這風倒是來了,可地震呢?
有的人頂不住就倚着木闆堆睡了,也有的用木闆堂了床,合着衣服蓋着棉襖睡的。
還有心思亂的,走了兩圈兒後,不顧别人勸阻,又跑回自己家睡的。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尤其是後半夜氣溫下降,走的人更多了。
這倉庫都是年輕人,膽子都肥着呢,哪裏會聽一大爺這“老人”的言語。
看着那個走了,這個也想走。
等又走一個,他不走好像膽兒小似的。
都是年輕人,最聽不得膽小兩個字。
闫解放也想走,可他爸就跟窗戶跟前兒站着呢,想邁步卻是沒敢邁。
他嫂子這會兒跟他媽正靠在一起倚着木頭堆沖嘴兒。
爐子裏的火倒是旺,可也架不住這倉庫空曠啊。
一直都沒住人,一個火爐子哪裏夠這麽多人用。
“爸,我回去拿件兒衣服”
闫解放邊往出走,邊跟着他爸說了一句,這會兒眼睛都沒看向他爸,就怕他爸不讓。
可哪知他的話說完,人都走到門口了,他爸愣是一句都沒回他。
等他看向窗邊的時候,正瞧見他爸眯着眼睛看他。
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闫解放現在看着父親的眼神就是想刀他。
可這會兒他都走到門口了,要是再走回去,那他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所以這會兒他也是心下一橫,拉開門便往家裏跑。
“唉~”
三大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自從他生了病,身體“力不從心”以後,這孩子們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本來以爲很老實的大兒子是可以養老的依靠,拿出一大部分積蓄給辦了工作。
可是萬萬沒想到啊,才幹了幾天就不學好,現在都成了二婚了。
老大走了以後,本以爲培養一下老二,可這個号他一上線就感覺出不對來了。
以往他都是照顧全家,可着生活算計着,但難免要偏向老大一些。
這不就找上來了!
現在來看,老二對自己的怨念也是頗深,已經不聽自己的話了。
闫富貴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小号”解曠。
這會兒闫解曠看着二哥回家了,正躍躍欲試地要站起身。
可一見父親的眼神便又低下頭躲過去了。
好像特麽小号也要廢!!!
易忠海将闫富貴父子之間的表情交換全看在了眼裏。
都說養兒能防老,他現在倒是不想着無後的事兒了。
就是這院裏二大爺和三大爺,又哪像是能有養老兒子的樣子。
子不教,父之過,今日因,明日果,唉~
秦淮茹也看見三大爺一家的“熱鬧”了,這會兒摸了摸兒子的大腦袋,露出了微笑。
“唉,這兒可真冷”
“這兒可真鬧的慌”
……
賈張氏看了兒媳婦兒一眼,看見人家回家,她也想回家。
“嘶~”
秦京茹看了自己姐姐一眼,見姐姐瞪着眼睛又把話憋回去了。
“冷您就往爐子跟前兒坐着去”
秦淮茹瞪了婆婆一眼,這會兒一大爺幾人正擔心着呢,她又起幺蛾子。
“我不去”
賈張氏橫了一下脖子說道:“那爐子新搭的,一股子土腥味不說,坐跟前前面熱後面涼”。
秦淮茹看了看懷裏的小當,說道:“倒座房好好的你不去,非要跟這兒來,到了這兒您還挑這挑那的”。
“我才不去”
賈張氏看了大孫子一眼道:“我得跟我孫子在一起”。
棒梗就是賈張氏的命,在這個時候,命都不去倒座房,她能去嘛。
其實棒梗也是能去倒座房的,小當槐花都能。
可這會兒全都圍在秦淮茹的身旁。
棒梗看了看他奶奶,轉頭對着母親說道:“我媽在哪兒我在哪兒”
“我也是”
“我也是”
聽見棒梗這麽說,槐花緊跟着上。
躺在秦淮茹懷裏都要睡着了的小當也迷迷糊糊地跟了一句。
“好好好,你們媽親”
賈張氏略微低沉地說道:“人老了就招人煩”。
“您說什麽呢”
秦淮茹看了婆婆一眼,道:“别沒事兒找事兒啊”。
說着話看了周圍的鄰居一眼,有睡覺的,有打呼噜的,有玩撲克的,也有聊閑篇兒的。
見沒有人注意到她們家這邊,秦淮茹便輕聲說道:“你沒聽一大爺說是誰張羅的這個事兒啊?”
賈張氏愣目愣眼地看了看兒媳婦兒,道:“是……”
“你說呢?”
秦淮茹瞪了婆婆一眼,道:“沒看把他們家老人孩子啥的都挪到後院兒去了啊”。
聽着兒媳婦兒的話,賈張氏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真要有……!”
“噓!”
賈張氏說一句,秦淮茹便截一句,賈張氏現在絲毫沒有反感,隻有驚恐。
秦淮茹掃了一眼四周,道:“沒有他的應允,一大爺能帶着人進了這個庫房?”
說着話示意婆婆往倒座房那些年輕人看。
“他可不會沒事窮折騰,您瞧好兒吧”
“我相信武叔”
棒梗看了看自己腳邊的小筐,裏面是幾個雞蛋。
從李學武答應他一起養雞的時候,棒梗就覺得李學武可信。
等雞下了蛋,棒梗真的吃到了雞蛋的時候,那種信任達到了頂峰。
現在沒有人能質疑武叔的話,除非她先下個蛋!
秦京茹坐在一邊撇撇嘴,聽見棒梗的話更是翻了個白眼。
至于嘛~
至于,至少秦淮茹現在至于。
看着兒子一天比一天懂事兒,秦淮茹更至于了。
現在家裏吃穿不愁,婆婆不鬧,兒女都學好,秦淮茹心裏隻想着一個人。
不是李學武給她多少錢了,也不是李學武給她多少愛了,李學武給她的遠比這些東西都要多。
兒子是她的未來,最初棒梗跟着李學武親近的時候,她還怕兒子學壞了。
可看着兒子比以前更懂事兒,更會說話,秦淮茹便明白一個道理。
那就是孩子必須得有父愛。
即使這個“父愛”是隐形的。
再說,李學武哪次出差忘了她了。
就算是自己爺們兒,也沒有說這麽惦記自己的。
想到今天跟張松英去李學武辦公室搬酒,那酒箱子上面的東西……
别說現在李學武沒有直接說讓她們來倉庫躲一躲,就算是李學武啥都不因爲,就是讓她來這倉庫,她也願意。
——
“睡吧”
李學武從裏屋輕輕地走了出來。
剛才把李姝哄睡着了,又放回了炕上的被窩兒裏。
走出來看着一直陪着自己的于麗打着哈欠,便笑着說了一句。
于麗擔心地看了看李學武。
她現在是既害怕發生地震,又害怕不發生。
發生地震是災,不發生,那對于李學武來說,也有可能是“災”。
“躺下吧”
李學武坐回到了沙發上,示意于麗躺長條沙發上睡。
于麗伸手拉了拉李學武的手,随後便合着衣服躺了下來。
“鈴鈴鈴~”
“吓!”
她剛躺下,就被這電話鈴聲吓了一跳。
“喂?”
李學武怕屋裏孩子又吓着,便快速抄起了電話。
“是我”
李懷德揉了揉眉頭,道:“快兩點了,撤了吧”。
“領導……”
“我知道”
李懷德這會兒也是滿臉疲憊地坐在書桌旁,拿着電話說道:“明天寫了報道,就說實戰演練成果斐然,鍛煉了隊伍的應急反應能力”。
李學武聽明白了,這是李懷德在主動給他擦屁股呢。
一定是軋鋼廠的動靜太大了,傳到了領導耳朵裏了。
他也想控制影響,可這種事怎麽控制。
“明白了”
李懷德也是爲了他好,這個面子必須給,不能頂着來。
“好,不要意氣用事”
李懷德叮囑道:“這個事兒有演練的名目在,沒人能說什麽的,該怎麽幹工作還是怎麽幹”。
“知道了,領導”
“嗯,就這樣吧”
李學武拿着電話看了看,随後把電話放下了。
李懷德的話裏有話,看來這次的影響确實很大啊。
能讓李懷德主動幫自己擦屁股,還說了安慰自己的話。
看來這個地震要是真不來,自己在軋鋼廠的日子不好過了啊。
可就算是如此,李學武也沒怎麽害怕。
一個就像李懷德說的那樣,我有演練的大義在,您能奈我何?
再一個,今天他所有的所做所爲,都隻是爲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出于公心,最多有人批評他杞人憂天,又能說他什麽?
他并沒有把這個猜測私自散播出去,就算是說,也是控制在了院子的範圍。
看了看于麗擔心的眼神,李學武笑了笑,道:“公道自在人心吧”。
“盡力就好”
于麗看了看李學武,眼裏全是信任和支持。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笑了笑。
“鈴鈴鈴~”
“喂?”
“處長,是我,韓雅婷”
韓雅婷猶豫了一下彙報道:“剛才廠裏領導來了幾個電話問詢保衛處演練情況,說盡快結束,不要打擾生産”。
“嗯”
李學武拿着電話眯着眼睛說道:“甭管他們,繼續演練,什麽時候天亮了什麽時候再說”。
“可是……”
“聽我的!”
李學武嚴肅地說道:“保衛處現在我說了算”。
“領導算個屁,誰再給保衛處直接打電話,你告訴他,保衛處副處長的電話還通着呢!”
“是,保證完成任務!”
韓雅婷铿锵有力地回複了李學武,随後便挂了電話。
李學武則是皺着眉頭輕輕地把電話放了回去。
于麗坐起身子,起身拿着李學武的茶杯去續了熱水。
端回來走到李學武身邊放下茶杯,開始給李學武揉捏肩膀。
“累了一天了,躺下吧”
李學武知道這會兒于麗睡不着了,可還是沒想着讓她累。
于麗則是搖了搖頭,站在沙發的後面繼續捏着。
“你睡一會兒吧,有事我叫你”
“呵呵”
李學武閉着眼睛靠在沙發背上,道:“哪裏睡的着”。
他也是早有預料,這種事情會有反撲的。
廠裏現在波雲詭谲,原有的領導就都尿不到一個壺裏,新來的這幾個也都不是什麽老實客(qiě)兒。
現在自己明着是跟李懷德親近,可自己強勢的性格,注定是要讓這些領導們忌憚的。
今天說不定有哪些領導認爲這是個機會呢。
磨刀霍霍不敢說,可暗地裏的小刀子指定少不了。
就算是李懷德,今晚對自己也是失望多一些,隻不過剛才沒有明說罷了。
這就是正治生态,一旦某人的思想或者行動超出常規範圍,那必定會打破平衡,引來角力。
而現在恰恰正是聯合企業的籌備時間,多少人盯着自己手裏的那麽一點兒權利呢。
在瘋狗面前,就算是一點點面包屑都會引來瘋搶。
沒關系,李學武現在倒是不畏懼這些瘋狗的攻擊了。
因爲他羽翼已豐,手裏有槍,有人,誰敢跟他呲牙。
能拉付斌下馬,他就能再拉下一個來。
手裏的飯碗都端不住了,那就把鍋都給你砸了。
——
西院兒,北倉庫。
兩位大爺就站在窗邊,看着窗外的天氣變化,一直守了一夜。
這一夜讓李學武豁楞的一宿沒睡的有好多人。
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這個時候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一天中最黑的時候。
也許是昨晚的風大,早上這會兒的天顯得更是壓抑。
李懷德正打着呼噜,夢裏回憶着北國風光、異域風情。
鄭富華則是坐在分局值班室,看着牆上的挂鍾抽着煙。
王主任抱着胳膊站在辦公室窗前爲幹兒子擔心着。
軋鋼廠車間和值班室被保衛處折騰的不耐煩的人已經要到了發火的邊緣。
紅星訓練場一宿沒睡的隊員們還在靜默地等待着命令。
西院兒北倉庫的人們清醒的少,依偎着睡着的多。
回到家的人們還在熟睡中,夢裏都在笑話李學武,笑話一大爺、三大爺,笑話在北倉庫蹲着的街坊。
後院兒李順已經醒了,正跟兒子坐在沙發上沉默無語。
後半夜起來後,李順正看見于麗躺在沙發上睡着,兒子則是坐在單人沙發上抽着煙。
聽見動靜于麗醒了,李順便叫她去裏屋睡了,自己則是留下來陪着兒子。
看了一眼一宿沒睡的兒子,眼睛裏已經有了血絲。
他知道兒子心善,不然也不會有通知一大爺的多此一舉了。
爺倆都沒有說話,一直等待着。
好像地震并不可怕,李順反倒希望來那麽一下子了,好叫他兒子不用難堪。
可當他擡起頭看着牆上的時間慢慢轉動到五點二十的時候,他知道.天就要亮了,兒子的壓力大了。
這一次可能不會有人當着面兒說什麽,不過背地裏說什麽都可能的。
“吱~”
随着開門的聲音響起,于麗走了出來。
這會兒她的精神頭兒也是不大足,可還是一邊籠着頭發一邊說道:“五點多了呢,得起來燒火做飯了”。
李學武擡起頭看了看于麗,随後點點頭,說道:“忙你的”。
“好”
于麗看了李順一眼,沒有多說什麽。
可能是剛睡醒,這會兒有點兒冷,雙手搓了搓胳臂,穿了棉衣便出了門。
這會兒院裏也慢慢地有了聲音,一部分是早起燒火的娘們兒,一部分則是一宿沒睡好,打着哈欠往家走的鄰居。
于麗剛走到月亮門門口,便聽見有人說閑話。
“還地震呢,天都要亮了,呵呵”
“白等一宿~”
“也不知道……”
“噓!”
……
于麗走進中院兒,跟院裏鄰居打了照面兒。
這會兒燈還開着,她也看清說閑話的是誰了。
“七嫂,起來燒火啊”
“啊,是,你也剛起啊”
“嗯”
于麗應了一聲便往前面去了。
這一家是住在門廳輔房的老七家,說閑話的就是這兩口子。
上次丢鍋的就是他們家。
這會兒見着于麗過去,老七怼了她媳婦兒一下子,說道:“沒瞧見她過來啊,亂說什麽”。
“你還說了呢”
“那我也沒當着人家面兒說!”
……
于麗走到倒座房門口,見着一個個從倒座房出來往家走的老頭兒老太太,一個個都不是啥好看的表情。
虛驚一場沒有,更多的是……
“呦,你們這是不躲了啊?”
二大媽也是早起燒火,這會拎着灰桶從大門口兒回來,嘴裏開啓了冷嘲熱諷模式。
今天可叫她逮着理了,給從西院和倒座房回來的這些人這頓埋汰啊。
她昨晚一宿沒睡着,她有多擔驚受怕,現在的她就有多猖狂。
“孩子他爸還說呢,這地震啊,不冤枉人,咱這不做虧心事兒的,還用擔心了天災去?”
什麽叫棍到一大片啊,這句話就是。
“留點口德!”
聾老太太由着雨水扶着往院裏走,對着二大媽說道:“别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說話虧了心也不成,也遭雷劈!”
二大媽撇着嘴,看了走進來的一大爺和三大爺一眼,沒敢還嘴。
這院裏二大媽誰都敢怼,就是不敢怼老太太。
當衆人陸陸續續往家走的時候,當衆人嘴裏發着牢騷打着噴嚏的時候,當衆人把異樣的目光看向李家的時候。
鍾表上的時間慢慢來到了五點二十九分。
“轟!”
“轟隆隆~隆~”
“咔!”
“啊!”
“媽呀!嗚嗚!媽~”
随着從地下傳上來的一聲悶響,随後便是一陣劇烈的晃動。
李學武夾在手裏的香煙煙灰都被晃掉了。
聽見聲音不好,李學武猛地跑進屋,不顧晃動跑到炕邊,一把抄起閨女,一把抄起老太太就往出跑。
因爲現在炕上隻有她們兩人,劉茵和李雪已經起了,正在客廳洗漱,要往家去做飯呢。
等李學武抱着哭起來的李姝和老太太站在院裏的時候,地已經不晃了,可天卻是變了。
隻見昨晚不知什麽時候撒下的風又驟然刮起,而且一刮起來就是狂風。
吹的李學武都要睜不開眼睛。
而天上更是下起了大雪,這雪花好像飛絮一般被風吹的亂飄。
院裏和屋裏照明的燈泡閃了閃,全都熄滅了。
“爸!”
“我在這兒”
李順聽見兒子的叫聲,趕緊應了一句。
李學武聽見父親的聲音,轉回頭要去找母親和小妹的時候,正看見父親摟着兩個身影站在自己身後。
“媽!”
“媽在!”
劉茵強忍着恐懼回了兒子一聲。
她還好,可李雪卻是被吓壞了,這會兒抱着父親正哭着。
李學武還沒來的及看懷裏的李姝和老太太,卻是聽見“哐當!”“啊”“嘩啦啦”的一連串兒聲音,卻是從二大爺家方向傳來的。
——
一切來的是那麽的突然,卻又是那麽的自然。
就在這大風大雪的不經意的時刻,刹那間就讓天地黑暗了下去。
李懷德兩口子躲在床下瑟瑟發抖,聽着屋裏的家具、擺設倒地後發出的破碎聲,已經來不及心疼了。
感受着樓體的晃動,李懷德是那麽的恐懼。
準!
太準了!
他突然想起了李學武的話,這小子從進廠以後好像還沒吃過虧。
不吃虧的原因就是這小子好像還真沒亂說過話。
這次這麽主動打電話,說是沒把握,可已經……
——
地震已經發生了。
鄭富華正抽着煙,迷迷糊糊地想要清醒一下頭腦。
可突然的晃動讓他沒坐住,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還真來了!”
鄭富華咬着牙爬了起來,去拿電話的時候燈突然滅了。
“草!”
鄭富華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事情好像變的嚴重了。
——
确實挺嚴重,街道大院兒的後罩房院牆塌了,放東西的倉庫房也塌了。
多虧晚上沒有人在後面,不然準出危險。
因爲後院兒是廚房和資料庫的位置,每天都有人來回走動。
這要是砸在裏面,那可真是與文物同在了。
别看沈放說他們所有“文物”,你再看街道,那還真有文物。
不過現在都砸在下面了。
王主任正頂着風雪,帶着人排查院裏的損失。
今晚就幾個人值班,現在能用的全都用上了。
李懷德能想起李學武,鄭富華能想起李學武,可李學武的幹媽現在來不及想他了。
因爲這會兒查完街道,就得及時行動,去查看街道各個區域,各個院兒有沒有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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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學武現在心裏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和慶幸,隻有災難來臨的戰栗。
這會兒疼痛的嘶吼聲并不缺少,李學武感覺自己好像被哭聲、喊聲、嘶吼聲包圍了。
來不及去看發生了什麽事兒,抱着李姝和老太太又回了屋。
“奶,沒事吧?”
李學武把老太太放在玄關處,讓老太太穿鞋,自己則是把李姝抱在了懷裏。
他剛才跑的急,都不知道是怎麽把兩人抱起來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跑出來的。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院裏了。
現在看着老太太模糊的身影,怕自己剛才着急,傷了奶奶。
“沒事兒,把孩子給我”
老太太摸着黑找了自己的鞋子,又把李順三人的鞋扔了出去,這才要接李學武懷裏的孩子。
李學武則是摸了摸閨女的額頭,剛才李姝睡的正香,被自己吓了這麽一跳,又着了涼,怕是要生病。
“奶,你站在玄關這兒等我,我去拿被子和衣服”
李學武将孩子遞給老太太,自己進了裏屋将幾人的棉衣拿了出來。
又用小被子把閨女包裹了。
雖然這會兒外面飄着雪,刮着風,可幾人都不敢進屋。
剛才地震的那一陣兒,幾人都聽見房屋的嘎吱聲了。
打着手電穿了棉衣,李學武叫母親帶着李雪,護着老太太和李姝在玄關門口等着。
自己則是拿了手電,往二大爺家走去。
李順穿好衣服的第一時間就去了那邊,因爲門口躺着一人。
這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大爺劉海中。
地震前他就醒了,正在床上合計着一會兒怎麽磕碜一大爺和李學武呢,沒想到地震就突然來了。
劉光天和劉光福穿着秋衣秋褲在床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的時候,他自己先跑出來了。
也是趕巧了,就在他慌亂地跑出門的時候被門檻子絆了一下。
好巧不巧的是,房檐上的瓦脫落了,十幾塊兒老瓦片直接砸在了他的腦袋上、身上。
等劉光天和劉光福反應過來的時候地震已經停止了。
茫然地看了看漆黑的屋裏,兄弟兩個在夜裏對視了一眼。
也不知道兩人看沒看見對方的意思。
不過許是看見了,因爲兄弟兩個摸着黑都開始穿衣服。
等他們磨磨蹭蹭走出來的時候,更因爲停電天黑,他們絲毫沒發現自己老爹已經暈倒在了門口。
還是李學武拿了手電出來,照着他們爹了,這才發現門口還蹲着一位、躺着一位。
躺着的是他們爹,蹲着的是李學武的爹。
“爸,有事兒嗎?”
“不知道,砸腦袋上了,出了不少血”
李順簡單查看了一下劉海中的傷情,判斷了一下便開始清理劉海中身上的碎片。
李學武則是一拍已經吓傻了的劉光天,道:“背你爸往西院倉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