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伸手扒拉一下弟弟的腦袋,笑道:“别吓唬我啊,我可膽兒小”。
“二哥!”
“咋了?”
李學才擡眼看了看自己二哥,扁着嘴說道:“說瞎話兒表情得到位啊”。
嘴裏說着二哥,李學才還學着李學武剛才臉上的壞笑,說道:“就你這樣的,面善,誰敢招惹你!”
“嘿!”
李學武要伸手教訓教訓弟弟,這小子都敢嘲諷自己了。
有說他長得讷的,有說他長得兇的,當然了,也有大姑娘小媳婦兒說他長得招人稀罕的。
可說自己長得面善的,這小子倒是第一個找抽的。
李學才哪裏會等到二哥收拾自己,說完那句話便先一步跑進了屋。
李學武笑了笑,并沒有真的想伸手打弟弟,看着老三跑進屋,便也掀着門簾子回了家。
一進屋便看見母親邊收拾桌子邊訓着老三。
“你瞅瞅伱,多大個人了,啥時候能有個穩當勁兒,跟毛兔子似的!”
劉茵訓李學才是因爲剛才三兒子跑進屋差點撞到往廚房撿碗的李雪。
李學才這會兒也跟鹌鹑似的了,因爲李順正坐在八仙桌旁喝着茶。
平日裏幾個孩子都是怕李順的,因爲家裏是嚴父慈母的情況。
但随着李學武幾人長大,家裏的情況好像要一百八十度大旋轉。
現在李順對幾個孩子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不說就不說了。
倒是劉茵,隻要看不過眼的就要唠叨幾句,甭管是大學教員的老大,還是副處長的老二。
現在劉茵看李學才就是,你兩個哥哥我都照訓不誤,你一個大學生多個啥啊!
所以這會李學武看見母親從李學才的生活習慣、行爲舉止、性格興趣,反正是從頭到腳一頓批。
“馬上都是成家立業的人了,就這樣兒還娶媳婦兒呢!”
劉茵眼睛都不看李學才,嘴裏趟趟趟說着不停。
“有好媳婦兒也被你這個德行吓跑了!”
李學才現在隻想給自己一巴掌,沒事兒跟自己二哥頂嘴幹什麽。
毛了光機跑進屋挨頓訓,現在走也不敢走,坐也不敢坐的。
聽着母親越說越厲害,也沒個要停止的意思,不由的把目光看向了自己父親。
他想的是這會兒自己父親訓自己幾句,算是總結發言了。
雖然自己父親說自己也不好,但總有個時間不是。
可這會兒李順見到老二看向自己,便借着低頭喝茶的動作躲過了李學才的目光。
李學才卻是看明白了,自己老爹這意思就是,愛怎麽訓怎麽訓,隻要别磨叨我就行。
唉~中年男人的苦啊。
見父親不予支援,李學才又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炕裏的奶奶。
老太太這會兒卻是眯眯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一樣。
手裏推着李姝的悠車子,好像牆上的挂鍾,随時都要停止擺動了一般。
得,自己奶奶這邊是别想了。
李學才歎了一口氣,知道奶奶在自己爸媽教訓自己兄妹幾人的時候是不會攔着和說話的。
從小就是這樣,無論是李順還是劉茵,或是打,或是罵,老太太都不會說一句攔着的話。
哪怕是心疼孫子,偷偷給好吃的,但該打的時候絕對不拉着。
這屋裏就這麽幾人,李雪他是看都沒看的,知道自己妹妹膽子比自己還小,在爹媽面前還沒有自己有面子呢。
所以李學才也沒想着求李雪,求李雪還不如求悠車子裏打着小哈欠的大侄女呢。
現在能救他的隻有二哥李學武了。
這會兒李學才把目光看向了坐在父親另一側八仙桌的二哥,滿眼都是SOS。
李學武則是笑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随後盤着手抱在了胸前。
李學才看明白了二哥的條件,很是無奈地伸手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拍了一下。
屋裏除了正在收拾廚房的劉茵,其他人都看着這兄弟倆的互動。
就連一直眯着眼睛裝睡的老太太都露出了笑模樣。
李學才打完臉又看向自己二哥,卻是看見二哥不滿意地搖了搖頭,還裝作一副閉目養神的模樣。
這可真是龍遊淺灘遭……
不行,這個比喻不恰當。
虎落平陽被……
這不是找打嘛,也不行啊!
那就隻有落魄鳳凰不如……
唉!
人倒黴真是喝涼水都塞牙縫,放屁都砸腳後根,鳳凰還說得過去,雞也不是什麽好詞兒。
被李學武威脅的李學才現在是心回百轉,竟然找不出一句形容自己心情的句子了。
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來個響的吧。
李學才示意自己二哥看着,伸手便在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
可這巴掌也是沒用上力氣,那臉都要皺成席夢思了。
掄了好大力氣的巴掌,拍在臉上都特麽沒有早上洗臉的力氣大。
可這麽賣力氣的表演沒讓李學武等人滿意,卻是讓劉茵看見了。
“老三,你幹啥?”
劉茵這邊瞪着眼睛看着兒子,不知道自己說了幾句怎麽就開始打自己巴掌了。
李學武見着三弟窘在那裏,也顧不得笑了,抿着嘴整理了一下表情,這才對着母親說道:“媽,我想跟您說點兒事兒”。
“說!”
可能是訓老三的語氣還沒調整過來,這會兒跟李學武說話也是帶着強硬的态度。
等反應過來這是自己二兒子,便補充道:“跟媽還客氣啥”。
想到二兒子這麽忙,還想着家裏老三的房子,忙前忙後的給張羅。
既心疼二兒子的操心,又埋怨小兒子的跳脫。
本以爲借着自己二哥的話逃脫的李學才見母親瞪過來吓的臉上一僵,悻悻地收了躲過一劫的興奮勁兒。
李學武這邊是真有事兒,一會還得回後院早點兒休息,便順道兒幫三弟解了圍。
“媽,周六想約您吃頓飯”
“啥?”
劉茵沒聽明白李學武的意思,擡眼看着二兒子問道:“吃什麽飯?怎麽還約啊?”
李學武笑着解釋道:“顧甯也來了幾次了,您跟我爸要是對顧甯沒意見的話,我想約顧甯的母親和您見個面,雙方也……”
“行啊!什麽時候啊!”
這後半句李學武還沒說完,劉茵便眼睛放光地看着二兒子問了起來。
“媽,二哥不是說了周六了嘛!”
“邊兒待着去!”
李學才站在一旁提醒了一句,卻是引來了劉茵皺眉訓斥。
“作業寫了嗎?吃了飯還不去看書,跟這兒晃蕩啥?你啥時候也約你媽跟你對象母親見面啊?”
面對母親的奪命三連問,李學才一句話都沒敢回,讪笑着便去了裏屋。
李學武看見炕裏的老太太和李順都望了過來,便開口解釋道:“是這個周六,就約在新街口南大街的平安食堂了,就是以前的柳泉居”。
“怎麽想着約出去吃飯啊?”
劉茵這會兒将身上的圍裙摘了,走到屋子中間,坐在了李學武對面的條凳上。
“外面吃飯貴不說,還鬧鬧哄哄的,要不來家裏吃吧”
“媽”
李學武站起身走到了母親身邊坐下,解釋道:“約在外面吃,就是想着您跟顧甯母親都不用忙活和客氣,好好坐在一起說說話,認識認識”。
“學武說的是這個道理”
李順點點頭,對着劉茵說道:“孩子的事兒是大事兒,還是外面見面方便些”。
劉茵聽了爺倆兒的話也是明白了這個道理,拉着李學武的手說道:“我這不是也想着能省點兒是點兒嘛”。
“這個不能省!”
李順對着劉茵說道:“就照學武的意思辦”。
李學武轉頭對着李順解釋道:“爸,不是不讓您見面,是她爸也忙,我想着我媽和她媽先見一面,兩家先互相有個了解的好”。
“嗯嗯”
李順點點頭,道:“是這麽個禮兒,見吧,讓你媽好好跟親家母聊聊”。
“我也不知道聊啥”
劉茵這會兒卻是有些退卻了,沒有了剛才淩厲,知道顧甯的家庭,更是有些畏手畏腳的。
李學武摟着母親的肩膀說道:“您呢,作爲我的母親,代表咱們家,丁阿姨呢,作爲顧甯的母親,代表她們家,你們的身份是對等的”。
知道母親這會兒的心情和想法,李學武親近地摟着母親微微晃着身體說道:“你們這是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基礎上會面呢~”
“去,别瞎說!”
劉茵聽着兒子的開導,捂着嘴笑着嗔了兒子一句,這麽想到是讓她心裏有了底了。
有什麽啊,不就是會親家嘛。
她是領導夫人,自己還是領導他媽呢。
雖然說是這麽說,可劉茵還是知道兩人身份的差距。
一個是家庭婦女,一個是報社的編輯。
一個是醫生的妻子,一個是領導的夫人。
想到兒子要娶一個這樣家庭的閨女進門,劉茵的内心還是爲兒子的優秀感到驕傲的。
李學武笑着跟家人講了一些顧甯家的情況,包括每個人的工作、年齡、性格等等。
顧甯是不用說的,劉茵對這個兒媳婦兒是滿意的。
老太太坐在炕裏,笑呵呵地看着兒子兒媳婦兒商量着給二孫子會親家,也是感到高興的。
老人活到這個歲數,圖的無非就是一個子孫滿堂,各個兒又有出息又孝順,開枝散葉後的家庭和和美美嘛。
可這份孝順和和美對有的人來說,卻是求而不得的奢望。
“爸!爸!”
闫解放看着父親聽了這建房師傅的話要暈倒,趕緊松開了捂着肚子的手,上前一把扶住了他爸,嘴裏也是一直叫喊着。
窦師傅看着這闫老師要訛人,趕緊甩開了身上拉着的手,腳步飛快地出了胡同。
闫解放這會兒也沒心思管那建房師傅走不走了,一個勁兒地晃着他爹的肩膀。
“再晃……再晃……”
闫富貴這會兒是背過氣了,急火攻心,大腦缺氧了。
嘴裏有氣無力地對着晃着他身子的兒子斷斷續續地說着。
闫解放聽見他爹說話,不僅欣喜地瞪大了眼睛,也不顧滿臉的鼻涕眼淚了,更加賣力氣地晃起他爹來。
因爲剛才他聽的很清楚,他爹跟他說的就是再晃,再晃。
可能是自己晃的好,自己晃的舒服,所以他爹讓他再晃,再晃。
爲了他爹能快點兒好起來,闫解放也是賣了力氣了。
闫富貴剛想把“再晃……”後面的話說出來,可卻被他二兒子一個加速晃給憋回去了。
他是這個難受哦!
老大老大不是東西,老二老二糊塗蟲。
想他闫富貴,堂堂的小學教員,人民的教師,怎麽就教出這麽兩個玩意兒來呢。
可能是天冷,也可能是剛才挨了那一腳肚子還是疼,闫解放這會兒也沒了力氣了。
所以這手上的動作也是慢了下來,闫富貴也有力氣把剩下的話說了出來。
“再晃……再晃……再晃你爹就沒氣了!”
“啊!”
闫解放也是被他爹的倒裝句給晃了一下,這會兒知道他爹的意思是不讓他晃了。
“爸!您沒事兒吧!”
“去!咳咳!”
闫富貴伸出手推開了兒子,伏在地上咳嗽了起來,好像要把肺子咳出來一般。
闫解放這會兒被吓壞了,很怕他爹一個咳嗽上不來,直接走了。
所以跌跌撞撞地起身往家裏跑去。
這胡同就是四合院出來進去的道兒,闫家又住在前院兒,所以闫解放僅用了十幾秒鍾便跑進了家門。
三大媽這會兒正坐在屋裏等消息呢,這都多半天了,兒子和老伴兒怎麽還不回來。
闫解曠和闫解娣則是坐在裏屋的桌子上寫作業,可耳朵卻是直愣着,聽着外面的消息。
眼睛還互相瞟着,傳遞着悄悄話兒。
“哐當!”
三大媽猛地擡起頭,看見兒子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道:“快!快!”
“老二!”
三大媽見兒子這副模樣,衣服前襟一個大腳印子,忙站起身對着兒子問道:“你怎麽了?誰踹你了!”
闫解放扒拉開母親的手,喘着粗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快……快來!”
三大媽都被說糊塗了,兒子不是在這兒嘛,還上哪兒去?
“我問你誰踹你了!”
三大媽伸手去摸二兒子的肚子,想要查看受沒受傷。
闫解放倒不是身子虛,也不是跑的路遠累的,他這呼哧帶喘的,完全是又驚又吓,再加上先前這一腳造成的。
“别問了!再問……再問……再問我爸就要沒了!”
這會兒緩上來不少,說完這句話,拉着他母親的手便往出跑。
三大媽也是被吓到了,什麽就沒了!
李學武剛出門就看見闫家屋門大敞四開,幾口人呼呼啦啦地往外面跑。
“這又是作什麽妖?”
剛才在家的時候就聽見對面兒嗚鬧喊叫的,跟母親商量完周六見面的事兒,李學武便往出走,準備回後院忙一會兒工作就休息了。
這會兒看着闫家大黑天的全家跑馬拉松,也是稀奇。
眼看着闫家人沖出二門,李學武在心裏嘀咕了一句便轉身往後院兒去了。
這事兒讓李學武看見都可惜了了,要是讓賈張氏看見,非跟着跑出去看看熱鬧不可。
這會兒跟家裏說完闫家的熱鬧,賈張氏又問秦淮茹剛才跟于麗和雨水說什麽了。
秦淮茹無奈地看了一眼婆婆,道:“能說啥,就是打個招呼呗,我還能說閑話兒啊!”
這話聽在賈張氏的耳朵裏卻是不大受聽的,愛看熱鬧怎麽了,愛說閑話兒怎麽了。
要不是老婆子我在外面呼風喚雨的,咱家的閑話早被人家說了。
這叫放了屁看别人,先咬一口。
“我又沒說你~”
賈張氏撂下飯碗,眼皮耷拉着說道:“你不知道,這于麗可不是啥好角兒,街坊四鄰都講究她不孝順公婆呢”。
秦淮茹翻了個眼皮,看都沒看自己婆婆,端了桌上的碗筷就去水盆那邊洗了。
這話說誰呢?誰不孝順公婆了?
賈張氏看了坐在桌子旁跟自己瞪眼睛的棒梗一眼,抿着嘴,晃着腦袋說道:“那雨水也是名聲不大好,人家都說她克……”
這話說到這兒可是給秦淮茹惹惱了,說自己不孝順也就罷了,現在又說自己克夫?
這特麽是說于麗和雨水呢嗎?這不都是以前說自己的閑話兒嘛!
“您這是什麽意思?”
秦淮茹扔下手裏的筷子,轉過身看着婆婆問道:“好日子您過煩了?”
賈張氏見秦淮茹翻臉,也是委屈地扁了扁嘴,她也是有口無心,話趕話兒說到這兒了。
“我……我能有啥意思啊!”
“那就沒意思了~”
秦淮茹把袖子上的套袖一摘,甩在了一旁,拎着門口的筐便出了屋門。
“媽!”
棒梗沖着秦淮茹的背影叫了一聲,見母親沒搭理自己出了門,便又轉頭對着自己奶奶喊道:“奶,你說啥呢!”
賈張氏瞥了門外一眼,這會兒也急了。
“我說什麽了我,我說的是于麗和雨水,她急什麽啊!”
“您别說了!”
棒梗站起身子,沖着賈張氏不滿地說道:“我都聽出來了,再這樣沒人搭理你了!”
嚷完這句話便甩着身子撲到了床上。
他也是半大小子了,也是知道要臉的年紀了。
外面人說他母親,他知道自己家什麽情況,也相信他母親,所以還沒什麽,無非就是打一架和被打一架的區别。
但自己奶奶這麽指桑罵槐地說自己母親,他卻是比他母親還委屈呢。
家裏好不容易過好日子了,他奶奶又要作妖。
看着棒梗撲在床上生悶氣,賈張氏看向了桌子旁的小當和槐花。
“我……”
小當看了自己奶奶一眼,伸手拉了槐花跳下凳子,也不等賈張氏說完便往裏屋去了。
槐花路過賈張氏的時候還堵着小嘴兒哼了一聲。
“不許說我媽!”
孩子是正經孩子,就是老人不大正經。
秦淮茹就是不想跟婆婆吵,這才躲了出來。
這會兒李學武進了三門兒,正瞧見秦淮茹站在牆角的兔子圈邊上,往裏面扔棒梗收集的爛菜葉子。
“大黑天的,看得見兔子嗎?”
“去一邊兒去!”
秦淮茹也看見李學武進來了,這壞人問就問呗,不看兔子,往自己身上看什麽。
“呵呵呵”
李學武也是看秦淮茹鼓着腮幫子在這兒生悶氣,所以才逗了這麽一句殼子。
“哎呀,你家這兔子真難活”
“說啥呢!”
秦淮茹瞪了李學武一眼,語氣似柔似嬌地嗔道:“我家兔子活的好好的,别瞎說啊!”
“就這還活的好啊!”
李學武用手指了指圈裏趴在洞口不出來的兔子說道:“這也就能在你生氣的時候才能吃頓飽飯吧?”
說着話從秦淮茹的身邊走過,邊往後面走邊說道:“少喂點兒,兔子冷不丁過個年再撐到~”
“去你的,你怎麽這麽損呢!”
秦淮茹轉過身,追着給了李學武後背一拳。
這一拳軟綿綿似波濤似浪,打在身上是柔柔弱弱似按又似摸。
“走了啊,回家還有工作呢”
李學武知道秦淮茹不會來後院,這邊又不能多說話,看她不生氣了便往後面走了。
“你就壞吧!”
秦淮茹嬌嗔着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壞人就會勾搭人,勾搭完卻又不管不顧了。
李學武一向是管殺不管埋,澆花不養花。
愛花之人誰自己養花啊!
“你家按電話了!”
秦淮茹沖着已經走到月亮門的李學武背影說了這麽一句。
“知道了!”
李學武也沒回頭,伸手揮了揮,潇灑地進了後院兒。
家裏按電話他是早就知道的,申請單還是他自己填寫的呢。
倒是不知道今天來安裝的,剛才在家裏母親說起了這個事兒。
電話局下午來人給扯的線,接了一個電話機試驗了一下便留了條子走了。
李學武跟窦師傅說話那會兒都沒注意,還是一直跟着安裝的李雪說的,位置放在了書桌上,于麗安排的。
要不怎麽說李學武這邊,于麗能當半個家。
于麗能當李學武的家,全是因爲她一直爲李學武操勞和服務。
這會兒收拾完倒座房,送走了小燕兒和沈國棟,對着正在屋裏喝水的大姥和老彪子說了讓他們喝完水把茶杯收拾起來,她就不過來了。
老彪子知道于麗回去還得幫着後院的李學武收拾,所以站起身對着于麗說道:“嫂子您忙,這邊我收拾”。
于麗甩了甩手上的水,笑着對老彪子說道:“那就謝謝兄弟了,我去後院看看學武,他今天喝酒了”。
說着話便将身上的圍裙摘了挂在了牆上,跟屋裏人招呼了一聲便出了門。
剛走到外院兒,于麗站在垂花門便聽見外面有吵吵聲,她也是沒在意,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便往後院去了。
這會兒都快十點了,小風嗖嗖的,吹在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地上還沒開化呢,春風吹的人骨頭縫疼。
這走在外面都這麽冷,要是趴在地上得多冷。
這份冷闫富貴知道。
他被兒子晃的難受,伏在地上咳嗽着,腦仁都咳疼了,就是沒人扶他一把。
闫富貴是又冷又難受,身上還沒有力氣,就連咳嗽都是有一下沒一下的了。
二兒子不管自己跑走了,讓他眼淚都下來了。
當然了,這有咳嗽的成分,但也是氣的。
這要是死在這兒,那得多冤枉。
人家來吊唁,問怎麽死的,家裏人怎麽說?
大晚上不跟家蹲着,跑外面凍死的。
多寒碜啊!
好在三大爺還沒到壽命,正在他想着怎麽交代後事的時候,三大媽帶着幾個孩子來了。
“他爸!”
三大媽看見老伴兒趴在地上,緊跑了幾步撲在老伴兒身上便開始嚎。
“他爸哎!你這是怎麽嘞~”
說着說着還哭了起來。
闫富貴這會兒剛緩的一口氣差點兒沒讓三大媽給撲沒了。
“咳咳!”
使勁兒地咳嗽了幾聲,努力推開了身上的老伴兒。
“扶我回去!别嚎了!”
三大媽見老伴兒還活着,緊忙跪着扶了闫富貴起來。
闫解放和闫解曠兩兄弟則是一邊一個,将他們父親架了起來。
“快扶你爸回家!”
三大媽由着閨女扶着起了身,看着老伴兒臉色不好,趕緊催促着兒子往家裏扶。
闫解放這會兒也緩過勁兒來了,跟着三弟闫解曠扶着他爹急忙往家裏趕。
三大媽跟在後面,又是開門又是伸手扶着的。
兵荒馬亂地把人扶進屋,又指揮着闫解放兄弟倆給闫富貴扶上了床。
三大媽這會兒也不顧老伴兒的身上髒不髒了,直接抖落開棉被給闫富貴蓋上了。
“他爸!”
三大媽忙活完,蹲在床邊看着老伴兒問道:“你感覺怎麽樣了?”
“咳咳~”
闫富貴咳嗽了兩聲,随後看了站在床邊的三個兒女一眼,趕緊閉上了眼睛。
這副場景太不吉利了,好像要自己交代後事一樣。
可心裏堵着氣,他又不能不說。
“老大……”
說了兩個字,闫富貴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三大媽見老伴兒的痛苦模樣,便轉過身子對着闫解放問道:“你爸怎麽了?不是去截建房的師傅嘛,怎麽會這樣?”
闫解放看了床上的父親一眼,随即解釋道:“我們是截住了,可……”。
“可什麽?”
三大媽着急地看着闫解放喊道:“說啊!”
“可那人不想說”
闫解放晃着腦袋嚷嚷道:“還是我爸逼着他,他才說了那房子就是蓋四間,兩間李家的,兩間于麗的”。
“啥?”
三大媽沒聽明白,問道:“什麽于麗的?”
闫解放這會兒來能跟了,對着他媽嚷嚷道:“那蓋房的說的,說那東院房場是兩間兩間地蓋,根本沒有設計一間”。
見他媽不明白,還補充道:“就是根本沒有我那一間的計劃”。
“是于麗……”
三大媽想說是不是于麗撺掇的或者橫擋着的。
闫解放倒是繼續嚷着給她媽解了疑惑。
“爸,您當時暈倒了,您沒聽見”
闫富貴聽見這話睜開了眼睛,看向了自己二兒子。
“什麽?”
闫解放給他爸他媽解釋道:“我爸一聽沒有單間的設計計劃就暈倒了,那人看我爸暈倒還氣急地說了一句……”
“他說啥!”
闫富貴努力地睜開眼睛,壓抑着内心的憤怒和恐慌,對着兒子問道:“說啊!那人還說了啥!”
闫解放見自己父親怒目圓睜,母親焦急迷茫,也是有了底氣。
這會兒揮舞着手,也是憤怒地說道:“那人說李家給的房照上是于麗的名字,你們闫家湊什麽熱鬧,擱這兒訛人呢!”
“啥!”
闫富貴聽到這個,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拉着闫解放的手追問道:“他真是這麽說的?”
闫解放看見他爹這麽激動也是吓了一跳,剛才還像是要咽氣的模樣,這會兒卻是要回光返照咋地。
“千真萬确,我聽的真真兒的呢!”
聽見兒子的話,闫富貴掀開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
這可真是垂死病中驚坐起,賠了兒媳又丢豬。
丢的這頭叫闫解成的豬還把家裏的糧食帶跑了,怎麽能不叫闫富貴怒火中燒。
“于麗呢?我找她去!”
闫富貴也不顧什麽大晚上老公公兒媳婦兒啥的了,這會兒他就想着那二百五十塊錢。
“這個點兒了,應該回中院了”
三大媽剛說了這麽一句,闫富貴已經腳踢了地上兩下,将鞋穿好了,健步如飛地往外面走去。
這讓辛苦架着他回來的闫解放和闫解曠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在他爹這兒,什麽靈丹妙藥都不如告訴他錢丢了好使啊。
于麗沒在中院兒,而是在後院兒。
從倒座房出來便直接來了後院兒,一進屋就看見李學武坐在書桌旁抽着煙寫材料。
“看見電話了嗎?”
于麗換了拖鞋進了屋,将身上的棉襖脫了下來挂在了門口的櫃子裏。
這冬天一進暖和屋,脫了外面的衣服才是快速暖和的方式。
“嗯”
李學武轉過頭看了于麗一眼,随後将手裏的煙抽了一口卡在了煙灰缸上。
“這麽晚了還過來啊,我自己收拾一下得了”
于麗這會兒穿着這個時候少見的間隔花色的毛衣,褲子也是改過的緊身褲子。
可能是在倒座房這些日子吃的好了,身材逐漸的有些爆炸。
上面把毛衣撐得鼓鼓的,下面則是把褲子撐的緊緊的。
“我跟雨水說了,讓她先睡,不用等我”
好像暗示什麽似的,又好像習以爲常似的走到李學武的身後,将搭在椅子上的衣服抽了出來。
“你說收拾就這麽收拾啊?”
說着話抖落開襯衫看了看上面的褶子,還對着李學武示意了一下。
李學武眯着眼睛吐了一口煙,沒接于麗的話,嘿嘿笑了兩聲便繼續忙活手裏的工作了。
于麗則是對着李學武憋兜了一下嘴,随後拿着衣服往衛生間去了。
李學武的衣服她都是當天就洗出來的,洗完了就挂在衛生間或者客廳。
自從她來了後院以後,隻要李學武回家睡,于麗就沒有讓李學武換下來的衣服隔了夜。
就算是那個完了也得起來把衣服洗了。
正因爲這份上心和用心,李學武才敢把自己家交給她來管着。
現在來看,于麗做的還算不錯,李學武很滿意,所以才給于麗的三弟安排了。
“我爸今天來了”
于麗把衣服用熱水泡上了,又端着一盆熱水走了過來。
蹲着身子把洗腳盆送進了書桌底下,又幫着李學武把襪子脫了下來。
“有點兒燙啊~”
叮囑了李學武一句,又拿着手裏的襪子往回走。
李學武則是轉頭看了于麗的背影……往下一點兒位置。
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小媳婦兒還真有料。
“說啊”
“說啥?”
“你想說啥啊?”
李學武的定力非常,哪裏是于麗能影響得了的,這會兒已經又轉過頭繼續寫了。
隻不過嘴上還在跟于麗說着話。
于麗站在衛生間門口看了裏屋的李學武一眼,笑道:“他給你拿了兩瓶酒”
“所以呢?”
李學武無所謂地将文件翻了一頁繼續寫。
看着李學武的态度,于麗咬了咬嘴唇,她實在怕李學武說她。
跟李學武的這種狀态并不是正常的,這她知道,可今天她确實越界了。
她不該跟她爸說那麽多的,可當時的情況又……
所以這會兒她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隐瞞是不敢隐瞞的,這輩子都不敢跟李學武隐瞞什麽。
也不是怕,她就是不想瞞着李學武。
李學武現在就是她的主心骨兒,是能決定她一切的人,給她一切的男人。
“我沒跟我爸提你”
于麗小心翼翼地給李學武彙報了中午跟她爸所說的話。
在最後還強調道:“我不想我爸誤會,也不想他知道……”
說了這麽半天,于麗一直看着李學武,可這人的筆一直沒停,也不知道他聽沒聽。
聽到了怎麽也沒個反應,哪怕是罵自己兩句也是好的啊。
這會兒她正想着,卻是突然聽見李學武說道:“給我吧”。
“啥?”
于麗一下子懵了,自己說啥了,沒說給他啥啊,怎麽就給他啊。
他說的不會是……
“給……給你……”
于麗有些嬌嗔着正想問李學武給你什麽呢,卻是看見李學武轉過頭,很是認真地說道:“那兩瓶酒啊!”
“啊!”
李學武的話一下子給于麗整不會了,随即想到李學武的意思,于麗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沒有了,今晚讓彪子和姥爺喝了”
于麗流着眼淚,嘴上卻是笑着回絕了李學武,轉身進了衛生間。
李學武的聲音卻是從外面傳來:“我出的力,憑什麽給他們喝啊!不行啊,你得賠我!”
于麗聽見李學武的話卻是忍不住咧嘴一笑,站在水池邊上,邊洗着衣服邊說道:“好,我陪你!”
也不知道兩人說的是不是同一回事兒,反正剛走到李學武門前的闫富貴就聽見了這麽一句。
這會兒闫富貴捂着胸口,都要被大兒媳婦兒這句話擊倒了。
太猖狂了,自己還在院裏住着呢,這對兒……
還沒等他繼續憤怒呢,身後确是傳來一個冷飕飕的聲音。
“幹~嘛~呢~”
“哎呦!”
這一下差點沒真把闫富貴送走了,剛才他吓窦師傅,這會兒卻是被身後的劉光天吓了一跳。
“劉光天,你吓我一跳!怎麽這個聲音啊!”
劉光天手插在衣袖裏,哆嗦着身子,借着李學武家玄關透過來的光才看清真是三大爺。
“三大爺,您要是穿這麽少出來,準凍得比我還孫子呢!”
說着話還瞥了李學武家一眼,随即對着闫富貴問道:“大半夜的,您跟這兒幹嘛呢?”
“你管的着嘛你!”
闫富貴揉着心髒的位置,眯着眼睛揚頭對着劉光天說道:“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
兩人正吵着呢,于麗卻是推開了房門。
正看見劉光天撇着嘴對三大爺說道:“哪兒涼快?你沒看見我啊?這就挺涼快!”
三大爺被頂的一嗝兒喽,看見于麗出來,也不再理會劉光天,而是推開于麗就往裏闖。
他闫富貴今天算是趕上了,也不顧面子不面子了,他要捉奸!
看見大兒媳婦兒這一身兒穿着,再加上剛才聽見的大兒媳婦兒說的那句話,兩人在屋裏準沒幹好事兒。
于麗見三大爺闖進屋便要去拉,可哪裏是這會兒闫富貴的對手。
劉光天看見這幅場景,也是跟在于麗的後面進了屋。
闫富貴是氣紅着臉進的屋,可進到屋裏卻是白了臉。
因爲他看見槍了,李學武的槍。
不是那個槍,是李學武手裏拿着槍對着門口的方向。
劉光天一進門就看見三大爺呆立在客廳,于麗站在玄關門口,而李學武則是腳踩在洗腳盆裏,右手拿着鋼筆,左手拿着槍。
幾人竟僵持了起來,尤其是闫富貴,看着屋裏整整齊齊的樣子,和正在書桌前面泡着腳寫東西的李學武。
這特麽跟那種現場不符合啊。
劉光天大眼珠子轉了轉,手捅咕了一下三大爺,說道:“您這是幹嘛呢?沒看見我們廠領導熬夜辦公嘛!”
于麗看了劉光天一眼,随即冷着臉,對着三大爺問道:“你是找李學武還是找我的?”
因爲晚上那會兒這前老公公已經攔着她一次了,這又來。
她不能讓李學武開槍,也不能讓闫解成他爸在李學武這兒鬧。
所以就給遞了不是台階的台階。
找李學武,那就跟她沒關系了。
找她,那就出去說,跟李學武沒關系了。
熬夜寫出來,明天安心去醫院做檢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