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嗎您?”
“吃了,您早啊~”
“您早!”
李學武進了胡同後便跟熟人打起了招呼,都是街坊鄰居,早就習慣了路上遇見鄰居。
就連排隊上廁所的時候都備不住問這麽一句。
倒不是誰想請誰吃飯。
咋地,沒吃你還想請我啊?
不是這樣的,是老早先傳下來的問候語。
現在聽着沒什麽,往早了說這也是一種悲慘的調侃。
早先窮人哪有飯吃啊,一大早上就得出來奔飯轍。
吃了嘛?意思就是你今天吃飯了嘛。
有的人可能三天沒吃飯了,你要是沒吃,我也沒吃,咱哥兒倆同病相憐互相安慰。
現在倒是沒人餓着了,可口頭語還在。
别看李學武是什麽副處長了,但那是在有心人,或者跟李學武的單位能沾上邊兒的人特别在乎。
在街坊四鄰眼裏,李學武還是李家的二小子。
隻不過現在的李學武是“别人家的三胖子”了,大家都開始拿他當成年人了。
所以見了面都會點頭打聲招呼。
迎着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李學武邁進了院門。
冬長夏短,上過學沒上過學的都知道,冬至這天天頭最短,過了冬至以後,這天頭是越來越長。
以前這會兒太陽也就剛剛露個邊兒,現在卻是已經出來了。
晚上也是,以前三點半左右金烏便要西斜了,而現在得要等到四點半呢。
“吃了嗎?”
李學武剛想往二門兒裏面進,卻是被于麗叫住了。
這可不是跟李學武打招呼問候呢,可是實實在在的問他吃沒吃呢。
“吃了”
李學武看了倒座房的窗子一眼,見裏面大家正圍着桌子吃飯呢。
指了指後院兒,李學武對着于麗說道:“我去換身兒衣服,一會兒過來”。
不等于麗回答,人已經邁進二門裏面了。
李姝這會兒正站在窗台邊上玩兒的正開心,見李學武進來,便拍着玻璃咿咿呀呀地喊着。
李學武雖然聽不見,但還是笑着跟閨女打了個招呼。
屋裏的李姝也被爸爸的鬼臉逗的“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麽早啊?”
看見大哥将包挂在了車把上,正在給自行車開鎖,便問了一句。
李學文許是手上有水,被車鎖沾了一下,有點兒疼。
皺着眉頭甩了甩手,回道:“讨論編撰教材的事兒,好些天了,年後就開始讨論來着”。
這會兒趙雅芳拎着包走了出來,見着李學武在院裏便問道:“伱還不去上班啊?”
李學武指了指後院說道:“回後院兒取東西,就走了”。
李學文推了車子往出走,趙雅芳看了李學武的背影一眼便也跟了上去。
剛進屋,想着換衣服呢,于麗進來了。
“找不着衣服了吧?我給你拿”
看着李學武叉着腰站在衣帽間前面,像是面對階級敵人似的,于麗趕緊換了拖鞋進了裏屋。
“你快要把我養廢了”
李學武散開了眉頭,往圈椅那邊走去,邊脫身上的衣服邊說道:“慢慢的我連自理能力都沒有了”。
于麗笑着給找了内衣和襯衫出來,道:“工作那麽忙,這點兒小事兒還用得着你費心啊”。
“呵呵呵,你就慣着我吧”
李學武将身上的衣服脫了,換上了于麗給找出來的内衣和襯衫。
還别說,要是讓李學武自己去找,還真找不到。
于麗邊給李學武整理衣服邊說道:“不讓你自己找,也是怕你把櫃子翻亂了,到頭來還得是我收拾”。
你瞧瞧這說話技巧,要是天下間的男女都這麽互相捧着說,哪裏還有矛盾可言。
見着李學武在襯衫外面套了雞心領的毛衣,于麗又給找了秦淮茹給做的那套夾克。
“别說,她這手藝還真挺好”
手上翻了翻夾克的内裏和鎖邊兒,嘴上贊了一句。
“想着點兒,這領口别系到脖子跟前兒,把襯衫的領子露出來”
将李學武扣緊的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又将紮在胸口的槍套往下抻了抻。
随後将桌子上的M1911幫李學武收進了槍套裏,叮囑道:“不是在部隊了,不用系風紀扣,不把白襯衫露出來,我不是白洗了嘛”。
“哈哈哈”
李學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伸手穿了夾克衫,習慣性地又想将拉鏈拉到脖子處。
見于麗看着自己,便又将拉鎖往下拉了拉。
“跟老頭子似的!”
于麗見李學武聽了自己的話,笑着嗔了一句,随後上前給李學武整理了領子和袖口。
退後一步看了一下,滿地地點點頭,随後拿着梳子給李學武梳了分頭。
“傻柱說了,今天你可能要受表彰,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呵呵,沒影兒的事兒呢”
李學武混不在意地笑了笑,卻是被于麗喝止了。
“别動~”
于麗用梳子梳了幾下,去客廳找了剪子把耳邊多出來的長發剪了下去。
“就算是沒事兒,也得注意穿着”
邊說着邊伺候着李學武把大衣穿了,又給帶了圍脖。
“現在出來進去的也有車了,天兒也一天天的暖和了,就别戴帽子了”
知道于麗怕自己的發型亂了,李學武隻好無奈地笑道:“知道了,要風度不要溫度”。
“就是!”
于麗笑着說道:“沒見對面兒劉光福叨咕嘛,頭可斷,發型不能亂,血可流,皮鞋不能沒有油”。
“哈哈哈”
李學武笑着往外面看了一眼說道:“毛孩子要個屁的風度”。
于麗看了看李學武的大衣,外面還算幹淨,便沒有再收拾,指着門口說道:“去換鞋吧,東西我給你拿着”。
見李學武去拿桌上的書本,于麗又開口說了一句。
李學武好像是要上學遲到的小學生,無奈地往玄關去換鞋了。
“又不冷,換那雙皮鞋吧,給你擦出來了”
抱起桌上的書本和文件,于麗走出來對着李學武說道:“找時間弄個包吧,回頭兒我去店裏看看有沒有,文件老這麽拿着不方便呢”。
“行行行”
李學武笑着點頭答應着說道:“給我當大管家吧”。
于麗嗔怪地瞪了李學武一眼,道:“爲你好呢,嫌我煩啊?”
說着話将手裏的文件遞到李學武手裏說道:“管家也輪不到我啊,等着以後你媳婦兒給你管家吧”。
“呵呵呵”
一定是昨天去滑冰的時候,于麗看見顧甯等人從窗邊路過了。
所以這會兒李學武才會聞見淡淡的醋味兒。
“沒事兒,等我出嫁的時候把你這個陪嫁丫鬟也帶上!”
“去你的!”
于麗也被李學武逗笑了,伸手拍了這壞人一下,嗔道:“我伺候你一個還不夠啊,還得伺候你們兩個!”
李學武拿着手裏的文件往出走,想着真得弄個公文包了。
以前他也拿着包,不過是從部隊背回來的挎包。
那挎包可是相當結實的,還是回來的時候新領的。
但就算是鋼鐵做的挎包也禁不住李學武這麽糟踐啊。
再說了,被于麗收拾成這樣,再拎那麽一個挎包,實在是有些現眼。
送了李學武出門,于麗倒是沒有跟着李學武往出走,而是給李學武收拾起了屋子。
再一個她知道今天闫解成會來接李學武去上班,所以就沒往前院兒去。
看着時間還早,李學武往倒座房轉了一圈兒。
看了看已經燒幹了火炕,炕頭的爐子還在“呼呼”地燒着。
“就快好了,今天再燒一白天,晚上就能睡人了”
大姥背着手站在李學武的身邊,看着屋裏的桌椅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這邊的屋子大,燒的暖,今天早上大家都在這邊兒吃的早飯。
再沒有了廚房的逼仄感和裏屋的上下炕麻煩。
盛飯上菜也方便了,就是人多有點兒心疼米糧。
看着外孫子的攤子慢慢擴大,大姥能做的就是盡量幫李學武維持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這也是那天他剛開始沒有說話,後來幫葉二爺求了情的原因。
爺孫兩個心裏明鏡兒似的,這葉繼祖還能用。
“錢糧夠使得?”
聽見大姥的擔心,李學武回頭看了一下,見屋裏沒旁人,便笑着說道:“夠,充足着呢,您甭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
大姥點點頭,臉上也是舒展了開來。
兩人正站在屋裏說着話呢,闫解成從大院兒門口進來了。
知道李學武早上一般是在倒座房吃飯,所以這會兒往倒座房這邊看了一眼。
正瞧見李學武在這屋說話,便走了進來。
“處長”
“嗯”
李學武也從窗子裏看見他了,點點頭,對着大姥說道:“我先上班,等晚上回來再說”。
大姥擺擺手,讓李學武先走。
闫解成倒是沒在小車隊白待,很是學了些東西。
見李學武準備出發,便上前要去接李學武手裏的文件。
“走吧”
李學武擡手示意了一下,也沒叫他接,這裏的書稿和文件都沒有裝訂,散落開就麻煩了。
闫解成也知道這基本上是最後一班崗了,所以對李學武的态度也沒有太在意。
等出了門,正瞧見他爹也推着車子往出走,神情微微一頓。
現在他還是有點兒想躲着他爹的,因爲這眼瞅着就要開化了。
“爸”
“嗯”
闫富貴看着闫解成跟在李學武身邊也是有點兒皺眉頭。
但他也知道這是工作,所以應了一聲沒說什麽。
就因爲是李學武,如果換另外一個人,闫富貴怎麽都不會這麽大的怨言。
要不怎麽說親戚之間别做買賣,朋友之間别借錢呢。
街坊鄰居也是一樣,不一定見得了你好兒。
李學武對着闫富貴笑着點點頭,招呼道:“上班啊三大爺”。
“是”
闫富貴眯着眼睛答應了一聲。
他雖然知道李學武跟他打招呼完全是做給别人看呢,其實這壞小子對自己沒什麽好印象。
可現在老大在人家手上呢,老大倒不值錢,關鍵是自己的棺材本兒在老大手上。
現在怎麽看,闫解成都有500+的價值。
所以闫富貴這會兒也不得不屈服了。
唉,人生在世,算計二字。
李學武倒是沒有他想的那麽複雜,都是一個院兒住着,低頭不見擡頭見的。
就算是李學武想報複他,還能把他弄死啊。
隻不過是嘴上占占便宜罷了,實際上闫富貴不敢招惹他。
李學武見闫富貴回複,點了一下頭便出了大門。
闫解成則是躲避着他爹的目光,緊跟着李學武出了大門。
等上了車以後,闫解成在他爹的注視下,踩着油門便出了胡同。
闫富貴看着一溜煙兒跑了的車,心頭上瞬間多了一個危字。
“處長”
闫解成回頭看了李學武一眼,随後說道:“今天辦公室的找我了,說想确定一下您的用車”。
李學武現在已經是副處級幹部了,而且今天董文學走後,他将是保衛處實際上的一把手了。
廠辦公室的動作很快,已經想着李學武的配車問題了。
這也就是軋鋼廠,有錢,分局那邊就隻能幾個人一台車呢。
“就這台吧”
闫解成點點頭說道:“我跟辦公室的人也是這麽建議的,因爲您坐慣了的,他們說跟于主任溝通”。
突然聽見闫解成說于主任,李學武皺了一下眉頭,随即問道:“于德才來上班了?”
“是,來了好幾天了”
闫解成點頭說道:“已經跟劉主任交接好了,現在辦公室的工作都是他在主持着呢”。
“嗯”
李學武點點頭,又問道:“其他科室都交接完了嗎?”
“是,交接完了”
闫解成點着頭說道:“韓科長已經接了保衛科,辦公室已經給您整理好了”。
用眼睛的餘光看向後面,見李學武望着窗外沒有說話,知道這是讓自己繼續說的意思。
“韓戰股長接了消防科,樊股長接了治安股,任股長接了保衛股”
“綜合科的劉科長去了機要科,機要科的王科長跟着董處長調往鋼城了”
聽闫解成說到鋼城,李學武轉過頭問道:“我走這些天鋼城和軋鋼廠的幹部調動多嗎?”
“多,特别頻繁”
闫解成打着方向盤,口中回着李學武的話。
“基本上每天都有幹部從鋼城調過來,軋鋼廠的調動也多,上的下的,平調的,外調的,眼花缭亂的”
是因爲看不懂,所以才眼花缭亂,如果看的懂,就能知道軋鋼廠爲什麽動作這麽大了。
“有新領導到任了嗎?”
“是”
闫解成點點頭說道:“上周到了一名副廠長,一名副書記,這周又是一名副廠長,一名副書記”。
“哦!”
李學武坐在後排捏了捏手指,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便沒有再說。
從南鑼鼓巷到軋鋼廠步行的話要一個小時,騎車子要半個多小時。
而如果開車的話,也就是十分鍾的路程。
現在路上的車輛不多,雖然不敢快開,但速度也不慢。
進了軋鋼廠的大門,門口右邊的崗亭裏有人在站崗。
大門口的崗台上還有端槍執勤的保衛。
見到保衛處的指揮車進來,不僅是端槍的保衛、崗亭裏的保衛,就連坐在收發室裏的機要科人員都起立敬禮。
闫解成則是很熟練地鳴了一下笛表示回禮。
看着李學武的車去了辦公樓方向,門口的保衛才收回手繼續執勤。
經過李學武、許甯、韓戰、魏同等人的嚴抓實管,保衛科的保衛和護衛力量得到了巨大的進步和提升。
如果不看着裝,還以爲進了管制區域了呢。
李學武對保衛科的要求一向是标準化管理,提升榮譽感和自信心。
所以軋鋼廠的保衛看起來很是威武霸氣,看着就有威懾力。
尤其是每天的全廠巡邏和鍛煉,小夥子們的精氣神讓車間裏的工人和樓裏的機關人員看着就有安全感。
李學武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把原來的“358團”硬生生地帶成了“獨立團”。
當然了,這裏說的是精氣神,不是裝備。
現在軋鋼廠的保衛裝備可以說的上是全城頂級的了。
現在護衛隊的小夥子們換上訓練服出去鍛煉,廠裏大姑娘的目光一直盯着這邊看。
也不怨護衛隊的小夥子吸引人,純黑色的服裝設計,再參考後世的實用和美觀後設計的訓練服,那就是一枝獨秀的效果。
指揮車直接開到了廠辦公區保衛樓的大門前面。
李學武拿了資料跳下車,對着闫解成揮揮手,道:“中午來找我”。
“是!”
知道這是要給安排了,闫解成答應一聲便去車庫存車了。
還沒等李學武把門口公告欄上的内容看完呢,于德才從辦公樓裏走了出來。
“處長早”
“早”
李學武轉過頭看向了這個當初自己不看好的牆頭草。
“什麽時候到的?”
見李學武伸出手,于德才趕緊雙手接住了握了握,有些激動地說道:“您走後不久我就接到調令了”。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李學武笑着拍了拍于德才的肩膀說道:“新的單位,新的開始,放下包袱,保衛處大有可爲”。
于德才能感受到李學武當初對自己的不喜歡,可現在看着滿臉春風的關懷模樣,實在是打心底裏發憷。
這得是什麽樣的妖精變的,二十歲就能将人心玩兒的這麽通透,不會是打娘胎裏開始修煉吧?
機關最難的不是工作,而是人際關系。
要對讨厭的人笑,要對看不上的人忍讓,要對啥也不是的領導點贊奉承。
現在看李學武已經是保衛處實際的一把手了,竟然還這麽客氣地對待自己。
于德才知道自己以後得怎麽伺候這位“不好惹”的領導了。
“是!”
于德才跟在李學武的後面往樓裏面走,邊引着李學武上樓梯邊說道:“您在鋼城說的話我一直銘記呢,是您把我從泥潭裏拉出來,我能力有限,以後還請您多多批評”。
李學武看了于德才一眼,面上見笑而不笑地說道:“說反了吧,是我給你推下去的,董處長給你拉上來的吧,呵呵呵”。
說到最後還輕笑了幾聲。
“沒,是我自己的錯”
于德才緊張地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跟在李學武後面回道:“我報道的時候董處長也找我做了談話,讓我深刻反省自己的問題”。
李學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這于德才是個老手兒了,根本不留話邊兒,認打認罰的模樣,能拿他怎麽着。
你說能力,他說關系,你說關系,他說自己的錯誤,你要是再說錯誤,那就是倒後賬了。
倒後賬的領導還是好領導?
李學武既然跟董文學答應了不會動他,就沒想着收拾他。
剛才也隻不過是給他個下馬威,讓他知道自己的辦事風性格。
上了三樓,李學武看了看兩邊辦公室忙碌的身影,這裏面有自己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韓股長搬到您那屋了,您的東西已經搬到新辦公室了”
李學武點點頭,推開辦公室便走了進去。
跟付斌先前的布置一樣,并沒有什麽變化。
唯一的變化就是那張椅子上的人變了。
“保衛科的文件沒有搬上來,您的文件都收在櫃子裏了,我跟韓科長做了溝通,我們的意思是等您回來了再定辦公室布置”。
“嗯”
李學武答應一聲,将手裏的文件放在了空蕩蕩的辦公桌上。
于德才已經拿了茶杯去沏茶了,手裏的動作不停,于德才口中說道:“茶葉是董處長要我放在這邊的,說是您喜歡喝”。
“呵呵”
李學武笑了笑,沒說什麽,往辦公室的隔間走去。
這裏是臨時休息室,應該是後勤處老張給自己設計的。
辦公面積大不說,這休息室的面積也大。
于德才看着李學武走進裏間兒,把手裏的茶杯放在了辦公桌上,跟着走到裏間門口解釋道:“您的行李是韓科長收拾的”。
“行,就這麽着吧”
李學武點點頭,走回到辦公室,對着有些緊張的于德才說道:“董處長上班了嗎?”
于德才跟着站在了辦公桌的前面說道:“董處長是上午的火車,因爲早上九點還有會,所以他已經通知廠裏說就不過來了”。
“哦哦”
李學武點點頭,坐在了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
也沒什麽感覺,跟樓下自己辦公室那張椅子用料和做工差不多。
可李學武坐下後,看于德才對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怨不得人家說,屁股決定腦袋呢。
要是這麽看,這張椅子還真舒服了。
以前隻看見付斌坐在這兒,現在李學武把這位“請走”,自己也坐在了這兒。
“處長,這是會議議程”
見李學武坐下後,于德才将自己手裏的文件遞給了李學武。
“今天的會議主要是去年的工作總結,和開年的教育、表彰”
“在今天也可能會公布領導的重新分工問題,作爲見面會,聽說部裏的領導要來”。
說着話又将一份文件放在了桌子上說道:“這是我從人事處了解到的,關于四位領導的人事簡曆,您可以了解一下”。
李學武看着手裏的文件,眼睛瞟了一眼那份人事簡曆沒有說什麽。
保衛處綜合科主任的工作職責裏面就有處長助理和秘書的成分。
先前韓雅婷在跟李學武的配合中做的也是很好的,李學武也支持韓雅婷接手綜合科。
但董文學沒同意,沒同意的原因有安排于德才的意思,也有擔心韓雅婷能力的因素。
最主要的是,綜合科主任天生的要跟處長走的近,而李學武是單身,韓雅婷也是單身。
董文學把這個情況跟李學武說了,李學武也就同意了。
現在看,于德才可能還真就适合這個崗位。
桌上的文件隻有領導講話的相關目錄,具體的内容沒有,這要在會上公布的。
在李學武看完後,于德才又将一份文件放在了李學武面前。
“這是廠辦公會議同意批複關于廠保衛處保衛科、消防科擴員和組建專職消防隊伍的文件”
……
“這是關于籌備保衛處工作會議的議程文件”
……
“這是上周廠辦公會議征求保衛處關于合并武裝部到保衛處的意見”
說到這份文件的時候,于德才看了李學武一眼,随後解釋道:“說是一套班子兩塊兒牌子,董處長已經做了批複,同意,但拒絕了兼任武裝部長的提議,建議轉由您任武裝部長”。
李學武接過這份文件看了看,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這武裝部一直是D委那邊領導的處級部門,下轄Jun事訓練科,正治培訓科,後勤辦公室。
職能是每年招兵、企業民兵的培訓及Jun事化管理。
這跟保衛處先前的職能隻有一小部分重合,那就是保衛科長挂着的民兵連長一職。
可這個職務不是常備職務,基幹民兵都在車間裏幹活兒呢。
護衛隊不是民兵序列,保衛也不是,所以李學武看到保衛處兼任武裝部的意見就是一皺眉。
這可能是給他找了個婆婆啊。
見李學武皺着眉頭看完了,于德才又将紅星訓練場順利竣工的情況做了彙報。
李學武點點頭,看向于德才,意思是還有沒有。
于德才也很無奈,工作第一次碰頭就給李學武準備了這麽多事情。
“這是應急預案和應急預案演練制度的實施情況,還有就是……”
于德才将一份保衛處辦公制度細則和實施辦法遞了過來。
“這是我過來後,看到保衛科的辦公制度很好,跟韓科長溝通學習後,消防科的韓科長也建議在保衛處實施這份工作制度,所以……”
這份工作制度就是李學武當初在保衛科制定的那份,爲的就是防止部門之間互相扯皮、厘清責任的一種制度。
現在于德才在現有的基礎上,結合實際需要進行了細化和完善。
這也算于德才投石問路了,沒着急在其他業務上表現自己,而是選擇了李學武曾經的工作方法進行延伸拓展。
李學武看了看文件上的内容,這于德才還是下了功夫的,比自己當初制定的更能适應保衛處的實際需要。
“一件一件說”
李學武将文件合上了扔在了辦公桌上,從兜裏掏出煙盒,彈出一根煙叼了。
拒絕了于德才的幫忙,自己點燃了。
随後将煙盒和打火機扔在了辦公桌上示意于德才坐在對面自己拿煙抽。
于德才知道這是李學武初步認可了自己的工作能力。
按照李學武的提示坐在了辦公桌的對面,但卻沒有動李學武的煙。
而是将筆記本放在桌子上,拿出鋼筆準備做記錄。
領導的煙不是遞給你的千萬不能自己拿着抽。
李學武也沒在意于德才的态度,從于德才最開始彙報的内容開始安排工作。
“保衛處辦公會的内容裏也加上做好總結工作,對全處幹部和職工開展全面的教育工作,對優秀的幹部和職工進行嘉獎”
“是”
于德才聽見李學武開始安排,便開始在筆記本上做着記錄。
“擴員和人員培訓的事下午安排一個會,告訴消防和保衛的負責同志參加”
“一會兒的大會結束後提醒我給人事處打電話,讓人事科的也參加”
“是”
“武裝部的事情不是由咱們能決定的,等等再說”
“應急預案等制度已經實施了快三個月了,應該能經受得住考驗了”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眯着眼睛說道:“晚點下通知,就說保衛處全體部門随時準備檢查,哪個部門達不到要求,負責人直接降級,調離該崗位”。
“是”
于德才聽見李學武的話,手上記錄的鋼筆就是微微一抖,他知道,第一把火要燒了。
“你的這個制度我看行,這麽着”
李學武眯着眼睛想了想說道:“放到辦公會上讨論一下,聽聽大家的意見,如果沒問題就在保衛處全面實施”。
說着話還點了點于德才說道:“這個事情你抓一下”。
“好的”
李學武本來以爲這就完了呢,将手裏的煙放在鑄鐵煙灰缸上,剛想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一口,見對面的于德才卻是沒有離開。
“還有事兒?”
“是”
于德才将筆記本翻開看了一眼,随後說道:“處長,還有關于您待遇的問題”。
見李學武皺起了眉頭,便解釋道:“咱們廠處級以上幹部是有專車的,因爲咱們處董處長不在這邊辦公,所以要确定您的司機”。
說着話還看了看李學武的态度,繼續說道:“我跟闫解成談了話,他說您對他另有安排,不作爲專車司機安排”。
“嗯”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這個事情稍晚點兒再說”。
闫解成的安排他是想好了,這司機的人選倒是沒有想好。
于德才點點頭,繼續彙報道:“廠辦公室會有一名秘書對接咱們保衛處,我跟徐主任對接了一下,他說會跟您溝通”。
李學武點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于德才看着李學武問道:“咱們處也會給您配一個專職的辦事員,您看怎麽安排?”
李學武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對着于德才說道:“你是綜合科主任,你來定”。
“好的”
别看李學武讓他來定,這卻不是什麽好差事。
但于德才伺候羅家坪那麽難伺候的主兒都伺候了,還差了李學武了?
“晚點兒我準備幾個人的資料,有合适的我帶過來您看看”
李學武聽見于德才的話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将桌子上的文件往邊上推了推,将自己帶來的文件翻開來看了看,撿出來放在了一邊。
就知道李學武難伺候,于德才雖然心裏已經有了準備,可還得是硬着頭皮頂着。
“财務處會計科的科長來過一次,是給您送上個月的工資的,因爲您不在,所以一直都沒有領,還有副處級會有的特殊票據”
“嗯”
李學武答應了一聲,但還是沒有擡起頭。
于德才站起身給李學武的茶杯裏續了一些水,随後對着李學武說道:“處長,到會議時間我來通知您”。
“嗯”
見李學武應了,于德才便關上門出去了。
在于德才走後,李學武在筆記本上将自己剛才做的要求又寫了一遍,同時标注了彙報人員和時間,緣由。
這是前世的工作習慣,防止自己忘記,也防止别人栽陷。
以前在保衛科,業務相對簡單,人事管理上也輕松,李學武不怕有人找麻煩。
但現在不一樣了,保衛處上上下下幾百人盯着自己呢,不能出錯的。
隻要是自己簽字的文件,一定要做好記錄,也要通知機要科留檔。
做完了記錄,又将于德才給準備的新來的四位領導的資料拿過來看了看。
軋鋼廠按照合并後的規制,應該有四位副廠長,先前是一正二副。
廠長兼D委副書記楊鳳山,副廠長李懷德,副廠長聶成林。
現在又來了兩位,一男一女,男的叫鄧之望,京城煉鋼廠調過來的。
女的叫景玉農,部裏空降的。
女幹部可不多啊,尤其是年輕的業務女幹部,李學武看了看景玉農的年齡,三十六歲。
将心裏的疑惑放下,又往下看副書記的材料。
D委那邊原來一直都是楊元松在統一管理,按照軋鋼廠現在的級别應該是一正三副的配置。
但廠長會兼職一個副書記的位置,方便管理人事權,所以還有兩個位置。
一個是紀監書記,一個是常務副書記。
看着手裏的名單,李學武很是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副書記的配置也是一男一女。
男的叫薛直夫,部裏紀監部門空降的,應該就是專職紀監書記了。
女的叫谷維潔,鋼鐵學院調過來的,原正治關系系主任。
京城鋼鐵學院的現任院長是高雲生,級别是行政8級,也就是說,這谷維潔是平調過來的。
現在女幹部這麽富裕了嗎?
部裏的和學校裏的往企業裏調是什麽意思?
李學武眯着眼睛看了看四人的工作簡曆,并沒有看出什麽。
這得拿給師母看才行了,韓殊是鋼鐵學院的系副主任,應該能知道是什麽關系。
将手裏的材料放下,李學武拿起煙頭想要抽一口,卻是發現煙灰缸上的煙頭已經燃盡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李學武感慨了一句站起身來,走到辦公室的窗子前往對面的主樓望去。
付斌以前就經常站在這個位置往外面看吧。
都說高處不勝寒,其實站在高處望的更遠一些。
雖然更接近危險,但也更接近機遇。
執掌保衛處以後,李學武這個“無名之輩”算是正式登上了軋鋼廠的正治舞台。
時間并沒有讓李學武過多感慨,于德才輕輕敲了幾下門走了進來。
“處長,時間到了”
“好”
李學武放下手裏的筆擡起頭,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于德才走到辦公桌前将筆記本和茶杯拿在手裏便跟着李學武往門口走去。
因爲還沒有确定李學武的辦事員,所以于德才便做起了服務工作。
李學武看了于德才一眼,也沒說什麽,便出了門。
這次與會的人員很多,包括股級以上的幹部,車間主任,附屬分廠的負責人,以及幹事、員工代表。
主樓的會議室是不夠用的,直接安排在了大禮堂。
傻柱昨天說的就是給那些布置會場的人員加的餐。
于德才給李學武卡的時間剛剛好,出門的時候正好遇見隔壁後勤處的張處長。
這次很多處級部門都做了調整,即使沒有升遷的也都做了平調。
隻有當初争煉鋼廠一把手最兇的張國祁和王敬章沒有調整。
據董文學說,先前“好基友”的兩人已經不來往了。
怪不的董文學說把于德才用好了,工作起來會很舒服。
跟張國祁說說笑笑地到大禮堂門口的時候,正巧遇見了其他處室的一把手。
李學武年紀小,又是副處長的身份主持工作,便謙讓着老大哥們,讓他們先走了。
等進了會場,看到十九個處級部門一把手的名牌都在第一排。
而且李學武的名牌居然靠近居中的位置,這不禁讓這些一把手凝了一下眼神。
李學武看了一下自己名字旁邊的辦公室“徐斯年”,就知道是這位好大哥給自己安排的了。
于德才将李學武的茶杯和筆記本放在了名牌旁,随後便去了他自己的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