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深處,那個身穿綠袍,手持木杖,正朝李觀棋緩緩走來的八階精靈術師,便是郁金香精靈族的現任大祭司——艾爾溫!
這個俊美精靈走到李觀棋面前,先是看了眼懸浮在他頭頂的那一串鮮花頭環,然後看着他的臉龐,強忍激動道:“我們終于等到你了,還好,還好我們堅持到了今天,救世主大人!”
“救世主?”
李觀棋看着眼前的這一位八階精靈術師,有些無奈,“可我隻是一名七星級,而且都還沒牽引完全部星辰,如何能做你們的救世主?我不知道你們爲甚麽這樣稱呼我,但事情究竟是怎麽個情況,還是先跟我說說吧。”
“當然,我待會兒就跟您仔細講解。”
說着,這位精靈大祭司艾爾溫,就轉身朝神殿的另一個走廊走去,與李觀棋身旁的精靈斥候亞門擦肩而過之際,笑着拍了拍對方的手臂,“亞門,你成功把救世主大人帶了回來,爲精靈族立了大功!”
“願吾主祝福我們!”
亞門同樣滿面笑容。
“嗯!”
艾爾溫重重點頭,然後笑道:“去吧,莎羅在等你,我把你派出去執行這個任務,可是被那丫頭好一頓罵呢。”
“真是太不懂事了。”
亞門嘴上這麽說,但眼中卻浮現幾分寵溺的笑。
李觀棋站在旁邊,微微思索。
莎羅?
他看過亞門的記憶,莎羅是亞門唯一的一個女兒,至于亞門的妻子……
亞門是七階的精靈斥候,而她妻子艾洛恩,戰力比亞門更加強大,是八階的精靈禁衛軍隊長。
半年前,暗夜精靈攻城戰,在那血腥的一夜裏,亞門親眼目睹自己的妻子被一群暗夜精靈撲倒,當場分屍、分食殆盡,自那以後,他的女兒就成了這個男精靈唯一的精神支柱。
“救世主大人,這邊請。”
這時,艾爾溫跟亞門說了幾句之後,亞門就朝神殿出口走去,而艾爾溫則是繼續朝神殿的一條走廊前進。
“我叫李觀棋,叫我名字便好。”
李觀棋跟在他身旁,“沒必要一口一個救世主的叫,實際上我也不知道我能怎麽救你們。”
“預言不會有錯。”
艾爾溫隻是微微一笑,“哦對了,我叫艾爾溫·姆德·艾德芬斯·郁金香,您直接叫我艾爾溫就可以。”
“嗯。”
李觀棋輕輕點頭。
精靈族名字的第三段,是職務名稱。
而在精靈族的文化之中,【精靈大祭司】這個職務的日常發音和正式發音是不同的,日常發音就是西方語的【祭司】,但正式發音卻是【艾德芬斯】這個詞組。
艾德芬斯——精靈之神的名字。
每一代大祭司的名字第三段,都會改成艾德芬斯,精靈們似乎是以這種方式來代表自己對主神的虔誠。
但知道真相的李觀棋隻覺得諷刺。
這就是“無知”的可怕,不知道真相的精靈族,一直以來都在供奉着最大的罪魁禍首,将給予他們悲劇的存在,奉爲主神。
“……”
一路沉默,一路前行。
李觀棋跟在艾爾溫的身後,在這座精靈族的神殿裏不斷深入。
最終。
他們停在了一扇綠金大門的前邊。
這座大門高達五米,通體由充滿大理石質感的綠色材料構成,表面纂刻着衆多奇異符文,忽明忽暗地散發金光。
門上除了符文之外什麽都沒有,中間也沒有開合的門縫,這東西與其說是門,倒不如說是一堵牆更形象些。
“嗤!”
艾爾溫劃開右手掌心,将滲透鮮血的右手按在了綠金大門的表面。
“嗡——”
幾秒之後,牆上的金色符文開始爆發,散發的金光逐漸加強,甚至都到了刺眼的地步。
而在李觀棋好奇的目光之中,那些金色符文開始如同流水一般遊動,逐漸彙聚在艾爾溫的右手位置,然後打亂、重組,形成了一個外形有點抽象的森林符号。
他認識這個符号的印記。
在精靈神的神像底座上,也有着類似的印記,而在亞門的記憶之中,這種印記就類似于郁金香精靈族的族群象征,可以大緻類比成人類王國的國旗圖案。
“轟!”
忽然,一聲巨響,金光再次爆發。
但爆發之後,這陣金光也迅速消失,轉眼間就不複存在。
而原本的綠金大門也蕩然無存,出現在李觀棋和艾爾溫面前的,是一條長長的階梯,好似通往無盡地底。
“這邊請,救世……咳,李先生。”
艾爾溫看向李觀棋,還是習慣性地想叫救世主大人,但很快就意識到并且改口。
說罷,他就率先邁出步伐,朝地底走去。
李觀棋跟在後邊,不緊不慢地走着。
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模拟,但最終還是打消了想法,模拟次數隻剩4.5次,實在是一種需要精打細算的東西,而以眼下的情況,雖然有些難以預料,但怎麽也算不上危險。
“嗯?”
地底階梯其實并不長,沒走多久,李觀棋就看見了階梯盡頭。
那是一個通體由白磚打造的房間,正中央是一個木墩,而木墩之上,赫然擺放着一個綠色的精緻小盒子。
“這便是前任大祭司留下來的預言。”
艾爾溫看着這一幕,碧綠色的眼瞳之中劃過幾分追憶,緩緩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輕聲說道:“我們精靈族的大祭司,每年的年初都會進行照例預言,用來推算接下來一年我們精靈族的吉兇。
今年的年初,前任大祭司就預言到了我們精靈族很快就會迎來滅頂之災。
那時的我,還僅僅是大祭司身邊的一個小小助手,我當時很惶恐,很害怕,可當我看向大祭司的時候……他的臉上,隻有一副淡淡的笑意。
我很疑惑,問大祭司他不怕嗎?
他說,害怕、恐懼,都是無意義的情緒,面對危險,我們唯一要做的,隻有傾盡全力,想盡一切辦法,去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好,然後勇敢地面對危險。
這句話,我永遠都說不出來。
我根本沒有資格成爲大祭司,隻是我們死去的精靈太多,我不得已才接過祭司權杖而已。
我從來都不認爲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大祭司。
我從始至終,都覺得我的任務隻有一個,那就是……”
說到這裏,艾爾溫已經走到了白色房間的外邊,然後看着李觀棋的眼睛,認真道:“等待您的到來,并将大祭司留給您的東西,交到您的手上。”
“就是那個綠盒子?”
李觀棋微微側頭,看向房間中央的木墩,看着擺放在上面的那一個綠色木盒。
“正是。”
艾爾溫輕輕點頭,然後邁步走向木墩,碧綠色的眼瞳之中泛起深深的仇恨,“半年前,夜魔攻進聖城的那一晚,神殿即将被攻破之際,大祭司把我叫到了他身邊。
他把祭司權杖交給了我,讓我接任祭司之位。
接着,他又把這個綠色木盒交給了我,然後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他年初得到的預言,除了精靈族即将遭遇滅頂之災外,還有一線生機。
他說,下一個帶着祝福花環來到精靈之森的男性人類,就是我們的救世主,會帶領我們郁金香精靈,走出地獄,重獲新生。
而我要做的,就是保管這個綠色木盒,直到将木盒交到救世主手中。
他還說,隻有我才能保護這個木盒,隻有我才能帶領一部分精靈逃生,活到救世主降臨的那一刻。
我那時根本不知道大祭司爲什麽這麽說。
因爲我根本不知道我該怎麽做。
但,大祭司永遠都是正确的。
那一夜……我親眼目睹着無數同胞被夜魔活活吃掉,而弱小的我隻能無力的哭嚎。
然後,在急劇的悲傷與仇恨之中,我忽然覺醒了。
精靈族的咒術師,除了天生術式之外,還會額外覺醒一個精靈天賦,雖然覺醒時機不固定,但大部分都會在100歲之前完成天賦的覺醒。
可我沒有。
從小到大,活了500餘年,一直沒能覺醒精靈天賦的我,在那一刻,在無數同胞被吃掉之後,終于覺醒了自己的精靈天賦——定點穿梭。
我小時候一直在做着一個夢,那是一片黑暗的孤寂空間,沒有活物,沒有生命,沒有聲音。
直到精靈天賦覺醒之後,我才明白,原來那不是夢,那片空間是真實存在的,而我的精靈天賦,就是與那一片空間建立連接,擁有傳送往返的能力。
然後……”
說到這裏,艾爾溫深呼吸一口氣,右手扶着木墩邊緣,臉上滿是愧疚與自責。
“然後,你就把聖城裏還活着的所有精靈,都一起傳送帶到了這片空間藏匿。”
李觀棋看着他,替這位精靈大祭司把未說完的話說完,“可是你認爲,自己覺醒精靈天賦太晚了,直到大祭司死了,大部分精靈族人也死了,你才完成覺醒。
你想着,如果能早點覺醒就好了,那你就可以救下更多的人了,所以你覺得愧疚和自責……艾爾溫。”
說着,李觀棋拍了拍他的肩膀,認真道:“你說的,前任大祭司永遠是對的,所以他既然把祭司權杖給你,把大祭司之位給你,那就說明這是他的決定。
而他永遠是對的,這次也沒有例外。
你不是什麽不合格的大祭司,相反,你非常優秀。
是你,你救了精靈族剩下的那些人,如果沒有你,我今天看見的就不再是你們精靈,而是一群夜魔。
所以你做的已經足夠好,并且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若是再自責,就是徒增煩惱了。”
“……”
聽得李觀棋此言,艾爾溫卻沒有任何情緒變化,依舊滿是愧疚。
李觀棋見狀也沒有再說什麽。
也是,如果三言兩語就能讓他改變,那這個精靈也不至于愧疚這麽久了……明明做了挽救剩餘族人這麽個了不起的事情,卻還是愧疚自責。
李觀棋不再勸慰艾爾溫,更何況此時他自己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所以,艾爾溫之所以能做到開啓空間裂縫而不被暗夜王察覺,完全不是掌握着什麽特殊方法,而是因爲他的精靈天賦就是這麽個作用。
而精靈族不離開精靈之森的原因也水落石出了。
艾爾溫的精靈天賦,隻是能讓人在這片空間和精靈之森彼此往返而已,根本出不去,否則能出,早就跑路了。
也就是說,艾爾溫根本沒法幫他離開精靈之森啊……
“瞬空,冥王。“
雖然已經推測到了七七八八,但李觀棋還是不死心地在腦海裏問道:“這地方的空間情況如何?能做到離開嗎?“
“不行。“
瞬空歎了口氣,“這地方并不是完全獨立的小空間,而是依附在精靈之森空間上面的,靜靜的空間禁锢能力,同樣封鎖了這個空間,我沒法撕開空間裂縫。
至于艾爾溫爲什麽能進行傳送往返,那完全是靠他自己的天賦能力。
但他的天賦,是将這片空間和精靈之森進行綁定連接,他最多也就隻能做到這兩個地方的往返而已,沒法從這裏開啓一個通往郁金香帝國的傳送通道。“
“我倒是能從這裏撕開空間裂縫。“
冥王懶洋洋地說了句,還隐約帶着幾分自嘲,“但是我撕開了之後,還是一樣的,暗夜精靈王還是能察覺,然後直接追到這裏來,把精靈族目前唯一的藏匿點給鎖定空間坐标,就此把他們一鍋端了,到時候你這個救世主,便成了給暗夜精靈引路的間諜了。“
“……“
李觀棋一時語塞。
然後,他輕輕搖頭,将目光放在木墩上面的綠色木盒。
“所以,前任大祭司把這個木盒給你,就是爲了讓你把它交到我手上。”
李觀棋瞥了眼旁邊的艾爾溫,好奇道:“你看過裏面有什麽東西嗎?”
“沒有。”
艾爾溫看向他,認真道:“事實上,我根本無法打開它,它極其堅硬,我不具備強行開啓的力量,而它也能隔絕一切透視手段,至少我做不到窺探内部,我用了無數方法,都打不開它。”
“那我們怎麽打開它?”
李觀棋一愣。
“您是預言之子,您一定有辦法的。”
艾爾溫笑了笑。
“……”
然而李觀棋卻有點笑不出來。
他有辦法?
怎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辦法?
“我試試吧。”
李觀棋表情古怪,抱着嘗試的心态,伸手去拿綠色木盒。
“嗡——”
然而,他壓根還什麽都沒有做,僅僅是指尖觸碰到綠色木盒的一瞬間,這綠色木盒就爆發紫色強光,一瞬間從通體青綠色的木盒,變成了通體紫黑色的木盒。
不僅如此,當紫光漸漸散去,這變色的木盒也“咔嚓”一聲,盒蓋處露出了一條縫,顯然是開啓了。
“嗯?”
李觀棋和艾爾溫見此一幕,皆是微微一愣。
但艾爾溫臉上的表情,很快就變成了欣喜激動,“果然!您就是預言之子!我耗盡無數方法都打不開的木盒,您僅僅是碰一下就自動開啓了!”
“額……”
李觀棋沒有對此發表什麽看法,隻是伸出手,将開了一條縫的盒蓋徹底翻開。
“一瓶藥劑,一封信?”
看着紫色木盒裏僅有的兩個物品,李觀棋不禁有些好奇。
盒内就隻有兩個東西。
一瓶裝滿紫色液體的藥劑。
一封折疊的白色信件。
“應該是前任大祭司留給您的,請看看吧!”
艾爾溫有些迫不及待地朝李觀棋說道。
“好。”
李觀棋點點頭,拿起折疊的白色信件,将其攤開。
“嗯?!”
然而看見這封信件的内容之後,李觀棋和艾爾溫就全都懵了,當場呆滞。
這封信件沒有講究什麽寫信的格式,就是直接用西方文字寫事情。
隻有短短的兩行字。
但正是這區區兩行字,讓他倆的心情沉入谷底。
【尊敬的救世主大人,您好,我是精靈族的上一任大祭司,安德森·海爾斯·艾德芬斯·郁金香。】
【根據我預言得到的結果,如果不出意外,身爲我們郁金香精靈的救世主大人的您,一定是個身材高大,相貌上佳,擁有着紫色頭發和紫色眼瞳的東方男性人類吧。】
“額……”
李觀棋手裏拿着信件,面色古怪。
紫頭發、紫眼睛的救世主?
那也不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