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亂卧室。
韓夢瑤穿好衣服，把雙馬尾的兩根發繩摘掉，把長發散下來，然後和同樣穿好衣服的李觀棋，一起從淩亂的房間裏走出，下了樓。
到了客廳，他倆在沙發和桌椅旁轉了轉，結果發現居然沒一個能坐的地兒。
之前他倆可是一直從客廳沙發轉戰到樓上卧室的。
“……”
韓夢瑤眨了眨眼。
“咳。”
李觀棋則是召出一陣清風，在精妙的控制之下，把客廳裏的所有“痕迹”全都烘幹、卷飛，飛到别墅外邊的草坪裏，用來滋養大地去了。
然後。
他倆才坐到了恢複潔淨的淡黃色軟沙發上面。
“我從哪裏說起？”
韓夢瑤依偎在李觀棋懷中，聲音輕柔。
“從頭開始吧。”
李觀棋眼神凝重，“血雨帶來的異血病毒到底是什麽情況？”
“那……那是一顆隕石。”
韓夢瑤臉上帶着幾分追憶，輕聲道：“超凡20年的8月12日，各國衛星都探測到了一顆隕石在朝我們急速飛來，而那顆隕石在大氣層的時候忽然炸開，血雨就是在那之後出現的，異血病毒和喪屍……同樣如此，至于更多的事情，就沒人知道了。”
李觀棋微微皺眉。
既然沒有答案，也沒有任何頭緒，那他也不再糾結，而是繼續問道：“那這個異度空間呢？你是怎麽找到這個小世界的？而且這裏的資源看上去很豐富的樣子。”
“是邪凰的指引。”
韓夢瑤輕聲一笑，“所以我說，它确實是幫了我很多。
當初，超凡18年，我去北極跟它展開靈魂交鋒，然後雙雙陷入沉睡，在北極冰原上睡了十多年。
等我駕駛靈能飛機回來之後，發現世界已經完全變了個樣。
說實話，觀棋，你知道嗎？我回來的時候，看着那時候的荒涼大地，那種震驚感覺，不比你們這些超凡者回歸現實之後的震驚少。
我打聽了一番之後，才得知已經是超凡30年了，我在北極睡了足足12年。
我一回來就去找咱倆的父母。
一路找啊一路找。
一直到了北方才找到他們。
然後，我就開始掃蕩北境的大片地區，清理那些喪屍和怪物，建立了‘觀夢庇護所’，不斷接納幸存者百姓。
但是我們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吃喝。
核輻射跟異血病毒的結合，核血病毒的污染太嚴重了，無論是糧田還是水源，全都充斥着污染。
有些地方的田地和水源，污染較低，普通人類勉強能進行食用。
但這些地方太少了，根本不夠。
所以我開始想辦法……當然，我是沒想到什麽辦法，是邪凰，它在超凡34年的時候，也就是觀夢庇護所在北方建立的三年之後，忽然說它感應到了一個地方很奇怪，我就過去了。
那裏是一個特殊的空間位置。
邪凰使用秘法，在那個位置，打開了一個空間傳送門。
進去之後，就是咱倆現在待着的這片小世界了。
邪凰說，其實主位面的世界空間就像一面鏡子，有時候，鏡子會脫落一些碎片掉出去……而這個小世界異度空間，便是脫落的‘碎片’。
這裏的物産極其豐富，是非常非常豐富，簡直就是一個寶藏世界。
并且外界的核血病毒雖然在湧進來，但這個世界的污染程度并不高。
至少，比外界的廢土好幾百倍。
所以我把觀夢庇護所遷徙了進來，從那以後，這個異度空間，便是觀夢庇護所的根據地了，我們在這裏生活，繁衍，發展，壯大，時不時派遣支援小隊，去廢土上收納百姓。
哦對了，打開傳送門的空間鑰匙，也是邪凰幫忙制作的，是從這片異度空間裏找來的材料。
至于那個不允許一元級以上生物進來的機制……也是邪凰。
邪凰不信任何人。
它說，它要把這裏設置成我一個人的安全屋，以防萬一。
所以它用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手段，影響了這個小世界的空間壁壘，使得打開的傳送門，隻能讓一元級以下的活體生物穿過。
一旦超過一元級，那麽傳送通道就會瞬間崩潰，讓對方陷入空間亂流之中。
在邪凰的手段影響之下，超過了一元級，還能夠随意穿過傳送門，進出外界和觀夢庇護所的人，隻有伱和我兩個。
連蕭蕭都不行。
我說了很多次，可邪凰死活不肯讓她進來。”
說到這兒，韓夢瑤望着李觀棋，卻是停止了講述。
因爲她知道，他有問題要問。
而李觀棋也确實如此。
“邪凰到底怎麽做到的？”
李觀棋詫異道：“那個空間鑰匙，加上我的血之後，就可以開啓一個專屬于我的傳送門。
即便我修爲超過了一元級，還是可以進入……可是，按照基本邏輯，邪凰至少得拿到過我的血，才能做到這種事吧？
然而廢土時期的你，上哪兒找我的血？”
“我沒找。”
韓夢瑤輕輕搖頭，無奈地看着李觀棋，“我根本就沒有拿到過你的血，至于邪凰怎麽做到的，我也是真的看不懂，我問過，但它沒回答。
除了當年和我搶奪身體，邪凰從未對我做過什麽壞事，但，它也并不是什麽事情都會跟我解釋，比如空間鑰匙。
它的制作過程我完全無法理解，那是另一個領域，甚至是另一個維度的知識和手段，而它之所以能制作你的專屬傳送門……我也完全不懂，我問過它爲什麽，它卻沒有回答。
我真的沒有辦法理解。
因爲它甚至……甚至都沒有任何關于你的物品啊。
你的基因，你的發絲，你的血，統統都沒有，可它偏偏就是能憑空地，制造一個專屬于你的傳送門。
我以前都還不怎麽相信這是真的，以爲是她瞎編。
但你現在通過傳送門來到了我身邊，我不信也得信了。”
“……”
李觀棋皺起眉頭。
半晌，他才看向韓夢瑤的眼睛，沉聲道：“邪凰，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你們鳳凰，在你們這些神話生物活躍的那個時代，難道真有一個屬于‘仙’的紀元？”
“……”
沒有回應。
韓夢瑤頓了頓，才略顯尴尬地說道：“額，觀棋，它讓你快點去找鳳凰蛋，别在這裏胡說八道。”
“好吧。”
李觀棋無奈，抱着懷裏的韓夢瑤，又道：“那異度空間的事情到此爲止，現在說另一件事。”
“你和觀夢庇護所，爲什麽要在超凡50年之後，就銷聲匿迹？”
此言一出，韓夢瑤直接從他懷裏起來，看着他正了正神色，沉聲道：“這件事，需要和另一件事放在一起說。”
“你的那個敵人？”
李觀棋頓時反應過來，“那個，能夠通過一張照片，就撕裂空間的敵人？”
“對。”
韓夢瑤點了點頭，而後沉吟一聲，似在組織措辭。
半晌，她才道：
“這件事，說來話長。
在超凡35年，也就是觀夢庇護所搬進小世界的一年後，我在這個小世界的邊緣，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生物。
它看上去就像一團藍色的果凍，有點像史萊姆，反正挺可愛的。
邪凰到了後來，才認出它的來曆，說它叫幻空獸，是一種常年遊曳在空間縫隙之中的特殊生物，每一隻幻空獸的個體模樣都不相同，長得千奇百怪的。
它們雖然模樣各不相同，但是有一個共同的特性。
那就是生來便具備打開空間通道的能力，可以隔開空間亂流，随意在空間縫隙之中生存、遨遊，穿梭空間。
除此之外，它還有着一手強大的幻術能力，這也是它被稱之爲幻空獸的原因。
但幻空獸還有着第三種天生異能。
邪凰說，這種生物的第三種天生異能，是需要後天開發的，會和它成年以後，吃下的第一個東西有關。
然後，哈，然後……”
說到這兒，韓夢瑤看着李觀棋，滿臉哭笑不得，“你知道嗎，那時候我身上帶着一個小包，常年放着你的幾張照片，有時候想你了，就拿出來看看。
結果……結果你的其中一張相片被它給吃掉了！
邪凰是後來才認出它是幻空獸的嘛。
所以一開始，我和邪凰都不認識它，然後我看它可愛，跟個藍色果凍似的，就上去摸它的肚皮，它一開始還好好的給我摸，結果摸着摸着，它忽然就釋放幻術了。
有邪凰的幫助，這幻術沒對我造成什麽影響，但還是讓我失神了一秒。
結果等我回過神來，它已經咬掉了我身上的小包，把你的一張相片給吃掉了！
最巧的是，它那時候，正好成年沒多久。
你的相片，就是這頭幻空獸成年之後，吃下的第一個物品。
它以你的相片爲基礎，覺醒了身爲幻空獸的第三異能。
那是一種能夠憑借相片，就撕裂空間，前往相片拍攝地所在空間區域的特殊異能。
這異能簡直就是匪夷所思，奇怪至極。”
說到這兒，韓夢瑤已經滿臉無奈。
“然後呢？”
李觀棋有些懵，“這頭幻空獸就是一直以來威脅你的敵人？可是我看你和它的接觸，好像并不是什麽一觸即發的大戰啊？”
“就是大戰。”
韓夢瑤歎了口氣，“幻空獸的習性，就是，誰幫助它覺醒第三異能，它就要吃掉誰，讓對方永遠跟自己融爲一體。
它吃了我包包裏的相片。
雖然不是我主動給它的，但它還是認定是我幫助它覺醒的第三異能。
于是，我和那頭幻空獸的戰鬥，從它覺醒第三異能之後就開始了。
幸好有邪凰的幫助，它的幻術對我沒有太大影響，否則我估計剛開打就死了。
但，即便不算幻術，幻空獸本身也有三階巅峰的力量。
你們這些超凡者離開之後，這個世界的靈氣濃度就飛速下降。
靈氣濃度下降，各種修煉資源也随之匮乏，導緻我的修煉就很慢很慢。
超凡35年的時候，我也就剛剛三才級，還是靠着鳳凰體的力量，才勉強跟幻空獸打了個不相上下。
打着打着，幻空獸就跑路了。
它抓起地上的一張相片，然後就打開了一條空間裂縫，直接跳了進去。
邪凰說幻空獸打開的空間裂縫，都是極其穩定的空間通道，不會有空間亂流出現，讓我趕緊追，否則被幻空獸盯上，以後就永無甯日了。
于是我也沖進了空間裂縫。
然後我就到了雨城，你那張相片的拍攝位置……當然，你拍照的時候還是籃球館，可到了那年，那裏已經是球館廢墟了。
也正是這一次經曆，讓邪凰和我确定了幻空獸的第三異能，就是通過照片，撕裂指定的空間裂縫，前往照片拍攝地。
球館裏，我和幻空獸再次交手。
我倆本就勢均力敵，我一個疏忽，結果這次就輪到我打不過了，隻能趕緊跑。
躲躲藏藏幾天之後，我最後用邪凰制作的空間鑰匙，跑回了這個小世界，跑回了觀夢庇護所。
邪凰說，幻空獸可以打開空間通道，但它不具備鎖定空間坐标的能力。
也就是說，幻空獸雖然能穿梭空間，但都是随機穿梭的。
隻要我待在觀夢庇護所，它就找不到我。
然而……這是對普通的幻空獸而言。
這頭幻空獸成年後吃掉照片，從而覺醒的第三異能，就是通過一張照片，來撕裂空間，開啓指定的傳送通道啊。
也就是說，我絕對不能被它得到一張觀夢庇護所的照片。
否則就會被它撕裂空間，打開一條通往觀夢庇護所的空間，從而找到我。
從那以後，我就嚴禁觀夢庇護所的人類進行拍照，甚至還把照相機、洗相片之類的設備，全部嚴格管控，需要法令才可進行使用。
而且那些支援小隊在前往廢土的時候，都會進行嚴格搜身，決不允許攜帶相片。
可是……總有混蛋不聽話！”
說到這兒，韓夢瑤不禁咬牙切齒，難掩怒容，“超凡50年，肯定是有哪個人出去的時候，躲過了搜查，帶着一張相片去到廢土，而且還被幻空獸聞着味兒找到了！
總之，超凡50年，觀夢庇護所的空間位置，被幻空獸發現。
它找到了我。
我被迫迎戰。
不過幸好，那時候的我已經是四象級武夫了，雖然幻空獸經過十幾年的時間，也提升到了四階實力，但終究是差了我一籌。
我成功将其斬殺。
然後……哈，哈，哈。”
講到這裏，韓夢瑤生無可戀地笑了笑，“幻空獸死的時候，整個屍體直接發生大爆炸，一股奇怪的空間波動散發出來，讓這座小世界的整體都震了一下。
我當時吓得還以爲這小世界要塌了。
結果塌倒是沒塌，但是從那以後，觀夢庇護所的空間壁壘就出問題了。
打開的傳送門，隻許進不許出。
外邊的人，一元級以下的能進來。
裏邊的人，無論什麽修爲都出不去。
啊不對，不隻是人，我們這裏邊的東西，什麽都出不去。
這50年來，蕭蕭經常給我傳紙條，我每個都看得見，但我什麽回應都給不了，因爲壓根給不出去……嗯，如果能給出去的話，蕭蕭後來的紙條，也不至于是那種明顯什麽也沒收到的内容。
現在的傳送門情況是這樣。
東西扔進去，廢土那邊收不到，肯定是收不到，否則蕭蕭一定會有相應的回應。
至于人？
應該是沒了。
我們之所以發現，空間傳送門出了問題，就是因爲我們在超凡50年的6月份，派出去的支援小隊，進入傳送門之後就銷聲匿迹了。
因爲我們明明在6月6日派人進傳送門了。
可蕭蕭還是在7月21日的時候，問我，爲什麽今年不派支援小隊了？
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出事了。
并且一年之後，超凡50年派出去的支援小隊，也再沒回來過。
之後我就不敢派人前往傳送門了，畢竟相當于有去無回的送死，派人過去也沒意義。
至于自己過去？
那就更不敢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萬一進去之後就是空間亂流，直接死在裏面，我就、我就……”
說着，韓夢瑤眼簾低垂，趴在李觀棋胸膛上面，小聲道：“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幸好你沒冒險。”
李觀棋揉了揉她的腦袋瓜，眼神閃爍。
所以。
真相大白。
而現在的情況就是……韓夢瑤的強大敵人，早在50年前就被她自己給解決了，可是也正因如此，觀夢庇護所位于的異度空間出了問題，整個空間壁壘變得隻許進不許出。
外邊的人能進來。
裏邊的人，出不去。
出不去了！
“觀棋……”
韓夢瑤仰起頭，小心翼翼地望着李觀棋，“你會不會怪我？害你進來了，結果你卻無法再出去，無法回到外面。”
“爲什麽要怪你？”
李觀棋滿臉詫異，看着懷裏的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粉嫩臉蛋，笑道：“我出去幹嘛？我父母的墓在這裏，我最愛的你在這裏，而外邊有什麽？
外邊隻有數之不盡的怪物，還有荒涼貧瘠的廢土。
而且是過去了百年的世界，早就不是我所熟悉、留戀的那個時代了。
我所在意的一切，都不在外面。
我的父母已經離開。
我在這個世界上隻剩下你。
夢瑤，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還留戀的就是你，我最愛的你，你在哪兒，能留住我的地方，就在哪兒。
所以我爲什麽會怪你？就因爲我出不去了？
問題是我出去幹嘛？
拯救人類嗎？
額……”
李觀棋說到這兒，不禁略顯遲疑，“說實話，可能我的覺悟和林道長比起來還是差了點兒。
他總是放眼全世界全人類什麽的。
我承認我沒他那麽高尚。
我的‘全世界’，就隻是我所在乎的一切。
我的‘全人類’，就隻是我在乎，我愛的那些人……然而，我父母已經不在，夢瑤，現如今我在乎的，隻有你一個。
所以我對于回到外面，拯救世界，終結廢土時代這件事，真的沒什麽興趣。
但是！”
說着說着，李觀棋話鋒一轉，“我依舊是人類的一份子。”
他認真地看着韓夢瑤，“我終究會去嘗試一遍，嘗試看看，我有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重回外界，然後再和林羨白一起，終結廢土時代，幫助人類重新變成這顆星球的霸主，這是責任，作爲人類一份子的責任，我應該承擔的。”
“你……”
韓夢瑤擔憂地望着李觀棋，“你、你要進入傳送門？”
“那倒也不是。”
李觀棋笑了笑，“真要自己進去，萬一挂了怎麽辦？放心，我有别的方法。”
“诶？”
韓夢瑤臉上的擔憂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好奇，“那你要怎麽做？”
李觀棋隻是笑笑。
“嗡——”
下一刻，血光籠罩，将他整個人包裹其中。
模拟器，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