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靈是什麽……”
面對冥王的問題，李觀棋的心情五味雜陳。
在聽見這個問題之後，他的腦海裏在第一時間就浮現出了一個名字。
何欣。
或者說，一個在很早就穿越到現實世界，使用異能，将外表僞裝成了何欣的咒靈。
那個咒靈愛上了一個男性人類。
李觀棋曾經的家教老師——譚文彥。
甚至在後面的一場突發事件裏，不惜以死相救，作爲一個咒靈，她卻爲了自己心愛的男人，甚至願意抛棄自己的生命。
若非李觀棋及時趕到，何欣必死無疑。
再後來，他回歸超凡5年，其實也找林羨白打聽過譚文彥與何欣的下落。
那對夫妻的生活很甜蜜，雙方都努力工作，在超凡3年離開了雨城，然後在一座大城市裏買了房，還去孤兒院收養了一對可愛的孩子，一男一女，過上了很多人都羨慕的生活。
對譚文彥來說，枕邊人不是人類，但卻是心愛的她。
對“何欣”來說，枕邊人也并非同類，但卻是心愛的他。
所以有什麽區别呢？
咒靈和人類，到底有什麽區别？
“我不知道。”
最終，李觀棋低頭歎了口氣。
他在腦海裏回道：“我不知道咒靈到底是什麽……我一直都知道咒靈有智慧，我也見過咒靈的情感體現，我親眼見過一個咒靈，她爲了保護自己心愛的人類，不惜以死相救。
咒靈有感情，很深，很深的感情，甚至比很多人類都要熱烈、真摯。
但是說實話，我從來沒正視過它們的情感。
或者說，我其實是不敢。
我不敢正視它們的情感。
對于咒靈，我一直都是當做有獵殺價值的怪物，因爲殺死它們可以得到異血，可以用來修煉變強，我強迫自己别把它們當做有感情的生靈，這樣我下手才不會手軟，我……說實話，我很羞愧。”
“沒什麽好羞愧的，很多人都這樣。”
冥王輕聲道：“怪物、人類的敵人、異血資源、見之必殺，這就是咒靈的代名詞，但是人類從來都沒有真正問過自己，爲什麽咒靈會是怪物？爲什麽咒靈會是我們的敵人？
我一開始也沒正視過這個問題。
直到後來，我開始思考這件事。
首先，咒靈怎麽來的？
它們很神秘。
世界上的超凡之物，皆有迹可循。
比如異血人類，是因爲血雨降臨帶動的進化，比如異血喪屍，是進化失敗的人類，比如妖魔種，是因爲血雨感染而基因突變、基因返祖的生物。
可咒靈是怎麽來的？
無從追尋。
它們仿佛是跟着天降血雨一起，悄然出現在這顆星球上面的神秘事物。
我一直認爲，在咒靈的身上，一定蘊藏着血雨降臨，開啓超凡時代的真相。
那麽，咒靈是敵人嗎？
在末世時期，受天降異血的感染，很多人類開始自然覺醒。
但更多的人類是變成異血喪屍，也有很多動物變成妖魔種，與此同時，咒靈開始憑空出現。
其實在一開始，隻有嗜血成性的異血喪屍，以及失去理智的妖魔種，才是我們人類的敵人。
那些依舊存在理智的妖魔種，其實是我們人類的朋友。
比如某些變異成妖魔種的寵物狗、寵物貓、家養的牛羊等等，這些妖魔種，反而成了某些人類在末世裏活下去的依仗。
而咒靈，最開始其實是中立的存在。
它們有很高的智慧，可它們什麽都不懂，就像是……嗯，它們其實就像是一個失去所有記憶的人類。
它們一開始并不認爲人類是它們的敵人。
直到……有覺醒的人類發現，喝下咒靈的異血，居然可以提升自己體内的異血力量。
于是，人類針對咒靈的獵殺，正式開始。
自那以後，咒靈就變成了人類的敵人，兩個種族的戰争，延續了很久很久……
我是人類，而且第一次死亡，也恰恰是被一頭強大咒靈殺死的，所以我說這種話，立場可能有點歪。
但事實如此。
我是在末世最初期生活過的人，我了解，我經曆過。
在血雨剛剛降臨的時候，那些咒靈們雖然長得很可怕，但對于人類其實并沒有敵意。
有一次，我在城市裏搜尋物資，面對異血喪屍的圍堵，甚至還被一個陌生咒靈施以援手過。
然而。
當人類發現咒靈體内的異血價值，開始瘋狂獵殺咒靈之後，一切都變了。
即便是新生的咒靈們，也開始天生就對人類抱有敵意。
自那以後，人類和咒靈，彼此雙方，皆是見之必殺。
然後我死了。
直到舊紀的神靈時期，我被火神複活。
在那個時代，咒靈又發生了變化。
咒靈和妖魔種徹底被壓制。
人類重新變成這顆星球的主宰。
批量養殖妖魔種，從妖魔種身上提取材料，來批量生産修煉所需的資源，已經是一條非常成熟且完善的産業鏈。
包括現在的新紀也是，成體系的批量養殖妖魔種，才是人類修行資源的最主要來源，否則光靠那些野外的根本不夠。
而咒靈無法生育，出現位置和成因全都不固定，完全無法養殖。
正因如此，神靈時期的人類已經不太需要咒靈了，所以對咒靈的獵殺逐漸變少。
結果呢？
我發現，在神靈時期，某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新生的咒靈，已經對人類沒有天生的敵意了。
第一次看見人類的咒靈，甚至會想着和人類交朋友。
當然，往往換來的，隻有疼痛與死亡。
然而，在一些大型的妖魔森林裏，妖魔種和咒靈們，還是一樣的看見人類就殺，不死不休。
爲什麽？
我深入研究過。
最終得出個人猜測。
我猜測，那是因爲人類傭兵進入這些妖魔森林，很多時候本就是爲了獵殺妖魔種和咒靈，獲取妖魔種身上的材料，獲取咒靈體内的異血。
于是我的結論徹底得出。
咒靈，本身是一種單純的特殊生命體，有智力，有情感，沒知識，沒經曆。
它們是特殊的生命體，具備特殊的性質。
即：
當一個地區的人類，大量獵殺咒靈，那麽這個地區的新生咒靈，就會天生對人類抱有敵意。
反之。
當一個地區的人類，基本不怎麽獵殺咒靈，那麽這個地區的新生咒靈，對人類也基本沒什麽感覺，甚至還會因爲人類與自己擁有等同的智慧，而産生些許善意。
從那以後，我對咒靈的成見徹底消失。
我開始嘗試深入了解這些奇怪的生命。
于是，我很快就擁有了一群咒靈朋友，也擁有了很多很多咒靈追随者，外界的神靈與人類，将他們稱之爲咒靈大軍。
我體内的通幽血，讓我能夠控制同級咒靈，但我指揮咒靈大軍，其實根本不是靠這個血脈能力。
而是靠純粹的交際。
所以，咒靈到底是什麽？
對很多人來說，咒靈是怪物。
但對我來說，它們就像一陣夏日的清風，不知什麽時候來，也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悄然離開……
咒靈的出現，毫無緣由。
時至今日，這依舊是未解之謎，人們隻能草率地認定是血雨降臨，改變了星球環境的原因。
咒靈的死亡，也毫無征兆。
它們的壽命和實力完全無關，有可能生來一元級，壽命就成百上千上萬年，也有可能生來九宮級，結果卻如同昙花一現，隻有短短幾分鍾的壽命，還沒看遍世間美好，就黯然逝去。
我是人類，我應該站在人類的立場。
但我還是想說，人類對咒靈，實在不應該有成見。
咒靈本身是一片白紙，人類在上面書寫殺戮與鮮血，它們就會變成戰争，可如果人類在上面書寫花草與溪流，那它們就會變成朋友。”
說到最後，冥王的聲音裏蘊含着很複雜的情感。
聽完這番話，一時間，李觀棋思緒萬千。
“可世人如何能夠接受？”
忽然，瞬空的聲音響起，“大部分人類都把咒靈當成怪物，即便是舊紀時期的你，也因爲率領咒靈大軍，而被許多神靈視爲異類，這個新紀時代也不會有變，如果主人要率領咒靈大軍的話，他還怎麽稱霸世界？沒有人會信服一位怪物領主的。”
“咒術師在大洛，也被大洛人視爲怪物。”
冥王懶洋洋地回了句，“所以呢？照你這個說法，洛帝就不應該想着讓大洛人接納咒術師？照你的想法，人類就應該極度排外，那麽馭獸師這種職業就不應該出現，妖魔種就不該作爲夥伴出現在人類世界，對麽？各種獸人也不應該出現在人類世界，對麽？”
“這特麽是一碼事嗎？！”
瞬空無言以對。
“其實不無道理。”
這時，魔刀戮默破天荒地加入了他倆的這個話題，平靜地說道：“如冥王所言，人類之中，有馭獸師，因爲人們知道，有些妖魔種可以作爲人類的夥伴，提供助力。
人類的陣營之中，也有獸人存在，大洛王朝就不說了，在洛始皇的影響下，大洛人都極其自負，自視甚高，極度排外，根本不能作爲标準來參考。
都是東方，不如看看草原人。
2000年前出了個阿木爾汗，直接把獸人百族聯合起來組成聯盟，在北莽王庭的最鼎盛時期，大洛王朝這個東方霸主的位置，坐的可是一點都不牢固，人家靠的不就是人類和獸人的聯合力量麽？
至于說什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獸人終究會反叛什麽的……其實，即便是自己族類，其心也未必會‘不異’。
的确，現在獸人已經反叛北莽王庭了。
可大洛呢？
這個完全由大洛人組成的王朝，現在不也是八國柱造反？跟草原有什麽區别？
沒有區别的。
就目前的形勢而言，我們需要助力，既然想要收服巨龍一族，那麽咒靈一族的力量，爲什麽不能爲我們所用？”
魔刀說罷，瞬空沉默。
而冥王則是笑了笑。
“情況很複雜。”
李觀棋聽完這些家夥的讨論，輕輕搖頭，平靜道：“人類與咒靈之間的事情，是多方面的，的确，現在人類最主要的修行資源，來源于妖魔種的批量養殖。
但，這是對異血家族來說的，他們天生異血，根本不必爲異血來源考慮。
可是對普通人類來說，他們想步入超凡，就必須異血加身。
而異血從哪兒來？
隻能獵殺咒靈。
即便是我很久以前得到的異血魔藥，配方裏最主要的一份材料，也是一份咒靈異血。
人類與咒靈，因爲這一點原因，就注定是敵對狀态，這近乎無解，除非徹底斷絕普通人類晉升超凡之路……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
我們現在的首要目标，是前往巨龍祖巢。
然而現在絕大部分巨龍，都已經回祖巢參加龍王選舉了，你們與其探讨咒靈的問題，不如先幫我想想，我現在該怎麽前往巨龍祖巢，天知道那群巨龍投票開會要搞多久？”
“等呗。”
冥王有些詫異地說了句，“怎麽，難道我們時間很趕嗎？你那個需要一統世界的系統任務，也沒時間限制吧？”
“這根本不是任務不任務的事情。”
李觀棋眉頭緊鎖，“現在我每耽擱一秒鍾，這世界上就有數十萬，甚至更多來自現實世界的人類在受苦，我想盡快立國，讓這些人擁有一座容身之所，而且我需要建立一座強大的帝國，才能讓世界諸國，不再膽敢欺壓這些從現實世界到來的人。”
“可是我們沒有辦法。”
瞬空有些無奈，“巨龍祖巢的下落沒人知道，據說是未解之謎，我們現在除了等那些巨龍回歸外界之外，幾乎沒什麽能做的。”
“怎麽會沒有？”
李觀棋的湛藍雙眸之中，泛起幾分思索之色，“全世界那麽多龍族，我就不信，找不到一頭被龍族除名，但是曾經去過巨龍祖巢的龍……我需要找到一頭這種龍。”
想到這裏，他轉過身，看向趙嘉運和那群咒靈。
“喂，猴子！”
李觀棋朝那頭紅色的狒狒咒靈喊了句，“你有沒有從你那位冰龍大人那裏，聽說過某些被龍族除名的巨龍？你知道這些巨龍的下落嗎？”
“不知道。”
狒狒咒靈搖了搖頭。
“……”
李觀棋一時語塞。
好家夥，線索又斷了。
“但暗夜女王應該認識一頭。”
忽然，這狒狒咒靈又說了一句。
“暗夜女王？”
李觀棋一愣，“暗夜精靈的女王奧琳娜？這怎麽又和她扯上關系了？”
“是暗夜王國的女王奧琳娜。”
狒狒咒靈撓了撓腦袋，“兩個月前，伊格納缇伍茲大人給我派了一個任務，說是感受到了一股隐晦的黑龍力量，讓我過去探查一番。
然後我憑借伊格納缇伍茲大人給我的龍鱗，隐藏身體和氣息，潛入人類領地。
同時，我也憑借那一枚龍鱗來感知黑暗之力，一路追查，最終去到了暗夜王國的王宮外邊。
伊格納缇伍茲大人的龍鱗顯示，那股黑龍力量，就潛藏在暗夜王宮之中。
但我無法潛入那座王宮，于是回來冰巢複命。
伊格納缇伍茲大人說，那位暗夜女王，應該是和一頭九宮級的黑暗巨龍有聯系，它還嘀咕着，說也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那隻暗夜女精靈近幾個月才能在西方戰場那麽強勢。”
“奧琳娜……黑暗巨龍……”
李觀棋微微皺眉，而後繼續問道：“然後呢？然後怎麽樣了？”
“然後就沒然後了哇。”
狒狒咒靈眨了眨它的紅色大眼睛，“伊格納缇伍茲大人說，這一股黑龍力量的氣息很熟悉，很像是某頭它以前認識的罪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說不管這些了，然後就繼續趴在金币堆上睡覺了。”
“罪龍？”
李觀棋有些好奇。
“罪龍就是你剛剛說的，被龍族除名的巨龍。”
狒狒咒靈又撓了撓腦袋，“巨龍隻有觸發龍族律法，犯罪了之後，才會被龍族除名，這種龍會被其它巨龍稱之爲罪龍，罪龍是無法前往巨龍祖巢的，所以，那頭黑龍現在應該還在暗夜王宮吧？即便不在，你去找暗夜女王問一問，應該也能得到點線索。”
“很好！”
李觀棋聽得此言，頓時面露笑意。
“多謝！”
他朝這頭狒狒咒靈道了聲謝之後，右手撕開一條空間裂縫就準備離開。
然而，當空間裂縫成型之後，李觀棋看着站在十幾個咒靈中間的趙嘉運，不禁開口問道：“趙先生，我在草原救了一批人類，他們現在和一家半人馬住在一起，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過去，幾秒的功夫，不礙事的。”
“還是算了吧。”
趙嘉運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搖了搖頭。
他看着周遭的十幾頭咒靈，臉上滿是開朗笑意，“跟它們一起生活，也不錯。”
“你确定？”
李觀棋又問道。
“是的。”
趙嘉運微微一笑，“感謝您的好意，超凡之王。”
“……”
李觀棋看着這位中年漢子，眼神複雜。
之前在草原救下那群人之後，他就得知，通過天坑穿越到詭異世界的人類，沒有系統加身。
而先前世界任務的獎勵是什麽？
【獎勵2：全體超凡者回歸現實。】
“全體超凡者”是關鍵詞。
這裏“超凡者”的定義，應該指的也并不是擁有超凡力量的人類，而是被系統選中的那一群人。
畢竟一直以來，系統口中的“超凡者”，都是他們這群“被選中者”。
所以李觀棋其實并不确定，完成了世界任務，一統世界之後，這些因爲天坑而穿越的現實人類，是不是也能跟着重回現實。
但，他會努力。
不管結果如何，先一統世界再說。
“告辭。”
李觀棋抛去這些雜念，向趙嘉運和那一群咒靈告别之後，轉身踏入空間裂縫，就此離開。
下一站，暗夜王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