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監視的護衛進來了。”
聽到李觀棋的問題，嬴枭淡淡道：“她的行爲其實是不被祖訓允許的，曾經有一次她虐待我，差點把我殺死，并且還被護衛發現之後，她的異血修爲就被封印了，所以那晚才沒有一下子掐死我，然後護衛聽到動靜，闖了進來。
再後來，發生了很多很多事。
我的天生術式‘感知’越來越強大，它是一個完全不需要靈力就能發動的神奇術式，而且感知距離也越來越遠，我甚至能通過這個術式，來感知到千裏之外的事物。
直到那天，我在京城異人府的地下室裏，感知到了一個咒術師奴隸。
他在修煉，吸收靈氣，存入體内的血液，甚至還在用血液施展咒術。
對那時的我來說，那是一個完全無法想象的事情。
那是我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點。
我跟着他，開始偷偷修煉咒術。
再後來……在一些勢力各懷鬼胎的幫助下，我成功逃離了大洛王朝。
而我父皇終究是愛母後的。
在我離開之後的很多年，父皇和母後又重新在一起，他們時隔多年，又有了一個新的孩子——嬴玄。
也就是當代大洛皇帝，年号神武的那個神武帝。
雖然那孩子10歲之前過得不太如意，畢竟天賦覺醒的太晚了，不過天賦覺醒之後，很驚人，曆史級的驚人。
他被譽爲大洛王朝曆代以來，除了始皇帝之外的最強皇帝。
很出彩，比我這個當哥哥的強多了。”
“……”
李觀棋微微一驚。
嬴枭，居然是當代大洛神武帝的親哥哥。
“你見過他了嗎？”
嬴枭笑着看向李觀棋，“現在有點老了，你可能看不出來，不過他很快就會變年輕了……至少相貌是這樣，到那時你就會發現，其實我倆還挺像的，我們可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跟那些同父異母的皇族宗室不一樣。”
說着，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臉龐。
“不，我沒見過他。”
李觀棋輕輕搖頭，平靜道：“我隻是聽到了他的聲音，然後他就不知道通過什麽方法，把我送進了這裏。”
“真是個遭人恨的混蛋啊。”
嬴枭的臉上依舊挂着微笑，環顧四周，輕聲呢喃，“明知道我讨厭被人看見這些，他卻還是把一個外人送進這裏。”
“洛帝是混蛋，那伱是什麽？”
李觀棋冷聲道：“你的童年無辜且悲慘，我深感同情，但這并不是你後來作惡的合理緣由。”
“我知道。”
嬴枭微微一笑，“我不會說我做的惡事是因爲我有個悲慘童年，這兩者沒有關系，我就是個各種意義上的壞人，我不否認，也許混蛋都無法形容我，應該是人渣？哈，但是這些稱謂有意義嗎？沒有的。”
“嬴枭……”
李觀棋看着他，眼神凝重，“你還記不記得，曾經有一個姓魏名墨字丹青的人，跟你有着相似的童年，而你，你奪走了他應得的一切，你毀了魏墨的人生。”
“可是沒有我，他連那唯一的一段美好人生都不會有。”
嬴枭神情平靜，“如果沒有我找到并帶他離開的話，他隻會被魏國柱雪藏一輩子，然後在那個小屋子裏屈辱地死去，連半點美好回憶都不會有，是我，我在他那可悲的人生裏，給予了他唯一的美好記憶。”
“……”
李觀棋咬了咬牙，沒有再反駁什麽。
“你認識丹青。”
嬴枭面帶微笑，眼中帶着幾分追憶，輕聲問道：“所以，丹青把我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你是他什麽人？當初我離開之後，就刻意斷了關系，再也沒有去搜查他的消息，他現在怎麽樣了？”
“他是我師父。”
李觀棋聲音平靜，“我的第一個師父，他沒有把你的事情告訴我，但你應該記得，你徒弟有寫日記的習慣，他把你的事情寫進了日記，而我看到了那本日記，至于他……3年前，我殺了他。”
“哦？”
嬴枭聽得此言，頓時有些訝異地看向李觀棋，忍不住笑道：“等等等等，我捋一下，魏墨，魏丹青是你師父，而你殺了他，然後呢，你這個欺師滅祖的家夥，現在卻跑過來質問我毀掉了他的人生？喂喂喂，我的腦子都有點轉不過彎來了，這到底什麽情況？”
“他想奪舍我。”
李觀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因爲我體内有通幽血，他想奪舍我，以此來掠奪通幽血，就像你幾十年前對他所做的一樣。
可我至今都不是很确定，他當初是不是留情了。
無論是提前寫清楚，并放在身上的掠奪儀式消除後遺症的方法，又或是其他事情，好像都表明他其實在期盼着，期盼我能反抗成功，做到他當年不曾做到的事情。
而我确實做到了。
我殺了他，也看見了死前釋懷的他。
所以我一直在想，我應該找到毀掉他人生的那一個‘獨臂老瞎子’，爲整個事件做一個了結。”
說到這裏，李觀棋注視着面前的嬴枭，神情凝重，“我隻是沒想到，事情的進展會是今天這樣，出乎意料。”
“……”
嬴枭沉默了一下，然後再次面露微笑，“也許吧，丹青是一個很優柔寡斷的孩子，我告訴過他很多次，他心底裏的那一絲軟弱，早晚會害死他的，所以我的猜測沒有錯太多，他明明有機會的，卻因爲自己的軟弱，而失去了重生的機會。”
“嬴枭！”
李觀棋眼神一沉，死咬牙關。
“别太激動。”
嬴枭聳了聳肩，輕笑道：“畢竟我們的聊天到此爲止了。”
“嗡——”
一瞬間。
這位半神級的通幽之子話音剛落，整個夢魇世界就轟然消散，以驚人的速度瓦解，房屋内部的擺設、地闆、牆壁、大門、床榻、大洛皇後和年幼小嬴枭……等等等等，全都消散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藍色的汪洋大海。
識海！
與此同時，李觀棋和嬴枭的身影也發生了轉變。
李觀棋從原本似虛非虛，似幻非幻的人形，變成了三頭六臂的神魔魂軀。
而一襲紫袍的嬴枭，也變成了一具深藍色的純粹靈魂體。
“結束了，哥。”
一道老邁滄桑的聲音響起。
無數藍色光點彙聚而來，化作一位身着黑金帝袍的蒼老靈魂，出現在嬴枭的面前，淡漠地注視着他。
大洛神武帝，降臨！
“真令人感動。”
嬴枭看着這一道身影，嘴角微勾，“小玄，都到這種時候了，你居然還願意叫我一聲‘哥’。”
洛帝沒有任何回應。
“額……”
李觀棋站在旁邊，見此一幕，不禁微微愕然。
他成功了？
看着洛帝，李觀棋心中滿是疑惑，因爲他并不清楚自己怎麽就成功擊潰嬴枭心防了。
雖然他成功打破了母愛夢魇的第一層虛假映射，進入了嬴枭真實的悲慘童年，但即便如此，嬴枭似乎也并沒有半點心理崩潰的表現。
可若是沒成功，洛帝怎麽進來的？
“幹得不錯。”
洛帝的蒼老靈魂體負手而立，看了李觀棋一眼，淡淡道：“朕要你擊潰嬴枭的心防，但這隻是目标，實際上，隻需嬴枭的心理防線出現一絲破綻，朕就能打開防線，通過心靈傳輸的方式，使靈魂穿過幽界，遁入此地，朕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但你做得很好。”
“原來是這樣……”
李觀棋輕輕點頭。
他不懂“心靈傳輸”是指什麽，但他知道那“一絲破綻”是哪來的。
模拟情況已經表明，嬴枭是個堅強的狠角色，面對童年的痛苦和愛人的離去，心理防線非但不會出現破綻，反而會更加堅固。
但面對母親不同。
面對童年缺憾的母愛，饒是嬴枭，心理防線也不可控制地出現了一絲破綻。
雖然不至于徹底崩潰，但洛帝僅憑一絲破綻，也足夠展開行動了。
事實上，面對嬴枭這種人物，想要逼到心理崩潰的地步，也确實是過于癡人說夢。
“李觀棋。”
這時，站在嬴枭面前的洛帝雖然在叫他，但并沒有看他，而是目視嬴枭，平靜道：“你已經做好了你負責的事情，接下來，交給朕。”
“哈哈，‘交給朕’，這話聽着好有安全感啊。”
嬴枭與洛帝對視着，臉上的笑容浮現幾分寒意，“嬴玄啊嬴玄，真不知道你具體是掌握了什麽手段，居然能讓靈魂穿梭幽界，可是，我猜代價不小吧？
幽界的空間屏障，可是猶如刮骨鋼刀般吓人呢……
其實也不是猜，我能看得出。”
說着，嬴枭指了指洛帝的靈魂體，微笑道：“我看見了，你這具靈魂的枯朽内在，好似枯萎的花朵，急速凋零，讓我猜猜，本就歲月無多的你，經此一役，還能活多久？十天？五天？不會連三天都不剩了吧？”
“是兩天。”
洛帝的蒼老臉龐之上面無表情，坦然道：“但是再活兩天，與再活兩年，并無太大差别，哥，殺了你之後，再去殺一些人，我嬴玄此生就得到了圓滿結束，沒必要再苟活那些毫無意義的時光。”
“真可惜。”
嬴枭的靈魂體背着手，在識海的水面上踱步慢行，腳下蕩起一圈圈漣漪。
他先是看了眼李觀棋，然後笑着看向洛帝，“小玄，你知道他是通幽之子，也知道他體内有通幽血，我猜，你一定很想像我一樣，去掠奪通幽血，然後修補嬴氏皇血的壽命缺陷吧？
畢竟，你知道暗夜精靈和通幽之血的關系。
你知道‘幽’死在那裏，你知道‘幽’的墓穴，你知道‘幽’的一切。
你知道這麽這麽多事情，肯定也能知道掠奪并融合通幽血的方法。
隻可惜啊，你體内沒有術式器官，即便掠奪了通幽血，也根本沒法進行融合。
想想，要是你也有術式器官該多好？
那樣，你就能掠奪李觀棋體内的通幽血，然後大搖大擺地進來幽界，殺了我，吞噬我體内的通幽血，然後用不着源氣也能成神，接着就可以實現你的願望，永生永世庇護大洛王朝了。
大洛永存呐……
隻可惜，你做不到，因爲你沒有術式器官。
真是，遺憾。”
說到最後，嬴枭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
洛帝看着嬴枭，眼眸微微眯起，“我以爲，面對死亡，你不恐懼，也至少會因爲屠殺大洛王朝的計劃失敗，而感到痛恨，可你并沒有……”
此言一出，旁邊的李觀棋頓時湧現些許不妙的預感。
“多說無益，來吧，小玄。”
嬴枭張開雙手，滿臉笑意，“你不是想殺了我嗎？這就是你唯一的機會，來啊！殺了我！你的計劃就完美成功了！”
“不能殺！”
李觀棋連忙走到洛帝面前，焦急地大聲喊道：“你既然把我送到精靈之森，那就應該很清楚一切，‘幽’當年就是死而複生的，而且複活之後直接就獲得了完美通幽血，直接成神了，誰能保證嬴枭以後不會複活！”
“可‘幽’是自然老死！”
洛帝咬牙低喝，“而現在，我是要直接摧毀嬴枭的靈魂！”
“你怎麽能拿這個去賭？！”
李觀棋滿臉匪夷所思，“我們根本不理解通幽血的力量有多神奇，萬一關鍵根本就不在于自然老死呢？萬一你現在殺死嬴枭，等你過兩天老死之後，嬴枭再度複活了呢？！那時的嬴枭會滅了整座大洛，你怎麽敢賭這個？！”
“因爲朕隻能賭！”
洛帝死死地盯着李觀棋，怒吼道：“你以爲朕不了解這些？朕很清楚，非常清楚！但朕隻能賭，否則再拖下去，朕就不得不離開幽界！這個該死的空間一直在排斥朕的靈魂！而你到了那時必死無疑！絕對會被他吞噬！”
“……”
李觀棋面色難看。
“那封印呢？”
緊接着，李觀棋仍是不死心，追問道：“你可是大洛王朝的皇帝啊！你就沒有什麽封印類的神器？你就不能想個辦法把他給封印在這裏？封個幾十幾百年？等我變強之後，我再來幽界徹底解決他！”
“你也說了，這裏是幽界。”
洛帝面色一沉，“這個地方，是你們通幽之子的主場，根據朕得到的信息，在這個地方，無論是什麽東西，對你們來說都極有可能是無效的。
不過，更有可能的結果是，嬴枭假裝有效，接着等朕死後再出來。
所以，現在殺死他，粉碎靈魂，就是最好的結果。
退一萬步說，即便是他真的能複活，也需要時間，‘幽’複活都需要時間，不是麽？”
講到這裏，洛帝看向李觀棋，認真道：“以你的修煉速度，以你們這些異界穿越者的系統任務獎勵，你還需要多久時間，才能追上嬴枭的腳步？我覺得不用多久，不是麽？
你隻需要拼盡全力，努力修煉便是。
隻要你能足夠強，那麽即便嬴枭複活，你也可以再次将其滅殺。”
“啊？”
李觀棋心中滿是詫異，“你到底在說什麽？如果嬴枭真的複活了，如果他真的因爲死而複生而獲得了完美通幽血，那他無需源氣就能成神，我到時候怎麽跟成神的嬴枭鬥？”
“那麽，或許你也可以死一回？看看能不能也來一次死而複生？”
洛帝眼眸微眯。
“……”
李觀棋聽得此言，低下頭，皺眉思索。
通幽之子死而複生的所需時間，完全不得而知。
即便使用時空之心來模拟，目前也根本沒法模拟到那麽久的未來，如果模拟器不能模拟出确切結果，他怎麽敢拿命去賭這個。
嗯？
等等？
洛帝這話什麽意思？
“……”
李觀棋連忙擡頭看向洛帝，一下子就對上了這位老皇帝的目光——那是躍躍欲試、蠢蠢欲動的目光。
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