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帝斜躺她身後,悠閑的閱讀一本詩集,待掌心滿了便順手丢進竹籃,來往數次,半點也不嫌煩。
“峥兒呢”孟桑榆喝了口茶,又将茶杯送到男嘴邊,待他淺飲一口後問道。峥兒大名古寰峥,乃周武帝唯一的嫡子,孟皇後所出,今年三歲。
“跟二寶去禦花園玩兒去了。”男眸光閃了閃,故作不經意的說道。
“嗯。”孟桑榆放心的點頭,拉拉男衣袖,語帶苦惱,“總覺得這棵松還少了點韻味,卻又看不出哪裏不好,覺得呢”
周武帝放下詩集,将盆栽前後左右轉動幾次,指着一根枝杈道,“這一簇有些多餘,剪去後方可顯出青松的勁瘦之美。”
“不會啊,若剪去,豈不是顯得這裏很空”孟桑榆用剪刀比劃了幾次,遲遲不肯下手。
周武帝也不言語,直接奪過她的剪子将那簇枝杈剪去,然後轉動盆栽展示。
“還真是啊”孟桑榆本有些微惱,眉毛都豎起來了,看見成品後立馬露出讨好的笑容。
“竟然不相信該罰”周武帝摟住她纖瘦的腰肢,她柔嫩的臉頰上咬了一口。孟桑榆嬌嗔的橫他一眼,反咬回去,剛才還中規中矩的兩轉瞬就鬧作一團,叫新進宮女看傻了眼。
都說帝後感情甚笃,堪比民間恩愛夫妻,見了真才知,傳言到底不如現實來得震撼。
馮嬷嬷等老早已見怪不怪,鎮定自若的将盆栽移走,免得兩玩鬧給弄砸了。就這時,一聲軟軟糯糯的父皇、母後門口響起,令滿面春風的周武帝立時僵住了。
他回頭一看,果然見自家兒子艱難的跨過門檻,屁颠屁颠的跑過來。
“古邵澤不是說峥兒跑去玩了嗎怎麽弄了一身的墨回來是不是又強迫他讀書寫字說過多少遍了,他還小,正該讓他好好玩讀書寫字等到六歲也不遲”看見兒子沾滿墨水的雙手和小花貓一樣的臉,孟桑榆立馬下榻,将兒子拉進懷裏好一番查看。
“五歲了怎麽算小五歲都能背四書五經了”見媳婦有了兒子立即将自己抛到腦後,周武帝一邊申訴一邊怒瞪兒子一眼。
古寰峥像足了周武帝小的時候,一張包子臉和圓滾滾的大眼睛看上去十分可愛。他看看父皇又看看母後,上前拉住母後的衣擺,乖巧的說道,“母後,别怪父皇,是想要讀書寫字的。”
“峥兒真乖”橫眉豎眼的孟桑榆看向兒子時立馬換了一張笑意盈盈的慈母面孔。
“父皇說了,峥兒努力讀書寫字才能快點長大,等峥兒長大了,娶了媳婦,就讓媳婦幫母後管理宮務,母後就能天天陪峥兒玩了”古寰峥眨眼,滿臉期待。
孟桑榆的笑容凝固了,表情囧囧有神。兒子喂,被爹忽悠了知不知道怎麽就那麽呆萌呢
“傻瓜要玩母後現就陪玩,還小,連毛筆都拿不穩,别聽父皇的。看這身衣服,母後都記不清它原本是什麽顔色了”孟桑榆拉拉兒子黑魆魆的衣袖,滿臉嫌棄。
古寰峥眼睛亮晶晶的,連連點頭,小模樣萌煞個。孟桑榆也不嫌兒子髒了,他的小花臉上狠狠親了幾口。
周武帝全身都泛出酸味,沒好氣的說道,“峥兒是未來的儲君,身兼重任,及早開蒙對他隻有好處沒有壞處。這樣縱容隻會害了他。都說慈母多敗兒,這個道理應該明白。”
孟桑榆不以爲意,示威般兒子臉上又啃了一口。才三歲的孩子,什麽都不懂的年紀就被扼殺了童年,她總覺得不忍,讓兒子多玩一年也才四歲,耽擱不了什麽。
周武帝渾身的酸味更濃,狠狠瞪了兒子一眼。古寰峥依偎進母後懷中,一臉委屈的開口,“母後,聽說今年又要選秀了,選秀過後父皇就會疼新來的娘娘,不會疼咱們了,咱們還是去千佛山找皇祖母吧。母後不是說把這塊布填上咱們就能出宮嗎峥兒都填好了,母後快看。”
小包子獻寶一樣從懷裏掏出一塊明黃色絹布,攤開一看竟是孟桑榆收藏起來的那份空白聖旨,上面布滿了歪歪扭扭的墨團,依稀可以看出之初,性本善等字眼,邊上還留下幾個小小的黑手印。
孟桑榆奪過絹布細看,雙手不停顫抖。雖然這塊燙手山芋她也想處理了,但好歹能拿出來換一個不大不小的要求,譬如帶兒子回家住上幾天,去千佛山陪太後逍遙幾月等等,卻絕不是像現這樣啥都沒撈到就壯烈犧牲了。聖旨變三字經這落差委實太大她接受不能。
周武帝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将兒子抱入懷中連聲誇贊。
孟桑榆終于男暢快的笑聲中回神,對上兒子希冀的黑眼珠,抽搐着嘴角說道,“峥兒真能幹母後太高興了”
周武帝又是一陣朗笑,将面部神經失調的桑榆摟入懷中,附她耳邊安慰道,“别擔心,這次大選會解決,不會讓和峥兒受委屈。隻疼,沒有别的娘娘”愛妻臉上吻了吻,他垂眸時眼中一片冰寒。竟挑唆到兒子身邊,某些活膩了
大選很快就到,這次周武帝刻意抽出一天時間,親自主持殿選。秀女們聞聽消息莫不歡欣鼓舞。皇上不但能力非凡,且長相還十分俊美,三十出頭,正是男最鼎盛的年華,又對皇後極爲專情,是個不可多得的良。
是以,這次選秀的貴女數遠超以往曆屆,送到坤甯宮的名冊厚厚一摞,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即便淡定如孟桑榆也不免升起了幾分危機感。
與周武帝相攜走進儲秀宮,她看似表情輕松,實則眼裏籠罩着一層陰霾。四妃跪下行禮,許久沒跨出宮門的賢妃直往角落裏縮,生怕被二注意。
周武帝與桑榆主位坐定,揮袖叫起四妃,簡潔開口,“開始吧。”
殿外太監高聲唱名,五位秀女婀婀娜娜的跨入門檻,跪下行禮,然後粉頸微擡,一臉嬌羞之色。五都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紀,氣質長相皆爲不俗,周武帝卻隻是垂眸飲茶,并不曾朝座下投去一眼。
第一位秀女站出來,孟桑榆和四妃象征性的問了些有關于身世的問題,然後便讓她表演才藝。悅耳動聽的琴聲殿内響起,少女全情投入,白皙的臉蛋散發出光暈,頗爲引。
周武帝眯眼聆聽,看似沉醉,少女偷觑他表情,垂首淺笑。
家世顯赫,長相不俗,才高八鬥,衆都以爲少女十成十會留牌,就連她自己也如此料定,卻沒想琴音剛落,帝王便毫不留情的開口,“撂牌子。”
那少女愣住了,好半晌才退至一旁,臉上還殘留着不敢置信的表情,眼裏隐隐有淚光閃爍。接下來的四位秀女亦不乏才情相貌家世不凡者,均被帝王撂了牌子。
第一組很快就甄選完畢,第二組進來了,有姿容更甚者,卻也被一一否決。接着便是第三組第四組,直至後來,帝王竟連眼也不擡,連連揮袖道,“撂”
小半個時辰過去,常貴附帝王耳邊低語,帝王濃眉一皺,攬住桑榆肩膀柔聲道,“有政務要處理,餘下的女自己解決,嗯”
孟桑榆早已被男的舉動給鎮住了,心裏又是驚詫又是感動,更有莫名的熱流心間翻騰。她用力握住男的大手,嘴巴張張合合,不知該說些什麽。
“是不是高興的說不出話來了晚上要犒勞,知道嗎”男低語,極想含住她柔軟的唇瓣厮磨,卻又礙于場面不得不忍住。
孟桑榆耳尖微紅,嬌嗔的橫了他一眼。坐兩下手的虞雅安将這番對話聽了個分,不免爲兩的濃情而震撼。三年過去了,皇上對皇後娘娘的愛意不減反增,當真是奇迹。
聽說皇上走了,餘下秀女不但沒有失望,反而松了口氣。但她們明顯高興的太早,皇後娘娘繼承了皇上的事業,慵懶的靠倒椅背,連連揮動衣袖,将一個又一個撂字從紅唇間吐出。
虞雅安仿佛從中探得了樂趣,惡劣一笑,緊跟上皇後的節奏。宮裏的女已經夠多了,再來一批絕對會拉低她的生活水準。其餘三妃也不是傻子,用手絹遮擋住臉上幸災樂禍的笑容,将看不順眼秀女的牌子毫無顧忌的扔到一旁。
這是大周有史以來最慘烈的一場選秀,秀女們回去時哀聲一片,落下的眼淚将神武門和東大街都淋濕了。但即便如此,衆位大臣也無可奈何,皇上手眼通天,他們不敢忤逆,且皇上沒有選中自家女兒,他們也不能質問皇上自家女兒有哪點不好這種話,單隻想想也覺得丢。
從這年開始,每屆秀女的數越來越少,且沒有一成功入選。及至皇子們陸續成年需要大婚,情況才稍微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