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和煦,草長莺飛,被綠色植物包圍的碧霄宮裏一片生機勃勃的春景,空氣中浮動着青草的澀味和花樹盛開的濃香。孟桑榆敞開窗棂,慵懶的斜倚軟榻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翻看手裏的秀女名冊。名冊上的資料極爲詳盡,還附有彩色畫像,倒比現代的時尚雜志更有意思。
見主子看的津津有味,半點沒有危機感,馮嬷嬷忍不住了,憂心忡忡的開口,“娘娘,您私下裏問問皇上對這些秀女的想法,也好早做防備。聽說這一屆的秀女十分出衆,有一女甚至被譽爲大周第一美,不可小觑啊”
“早已問過了,皇上說沒有想法,全随意。”孟桑榆拿帕子捂嘴,不顧形象的打了個哈欠。昨日拿畫冊詢問周武帝的意思,叫他勾勒幾個看上眼的出來,她好留牌,沒想男看也不看就将畫冊扔到一邊,把她狠狠折騰了一夜。
馮嬷嬷滿意了,笑的一臉褶子。皇上果然是最意主子的。
孟桑榆睇她一眼,表情不以爲然。即便男做到這種程度,她心中依舊是不合格的。她可以忍受和許多女共用一個男,可以替他挑選美貌姬妾填充後宮,但這些都建立她身不由己的前提下。如果可以,她何嘗不想一生一世一雙但這注定隻能是奢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把持住自己的心。
多虧了這場選秀,讓沉溺男柔情中的自己及時清醒了過來。孟桑榆自嘲一笑,将畫冊往後翻,好奇的詢問,“大周第一美哪家的”這名頭她進宮前依稀聽說過。
“回娘娘,是虞國公府的嫡長女虞雅歌。她本該是和您一屆的秀女,因當時突發急症沒能參選,故而推遲到這屆。她的庶妹倒選上了,但進宮三年一直沒能獲寵,這次托太後娘娘的福,新晉了德妃。”馮嬷嬷一邊說一邊将冷掉的茶水撤了,換一杯新的。
孟桑榆舉杯啜飲,翻到虞國公府一頁,眉梢微挑,“原來是虞雅安的嫡姐,十八歲,年齡有些大了。怎得三年裏都不婚配,偏要進宮來擠這獨木橋。”她搖頭,有些不能理解,難道榮華富貴就真的比終身幸福還重要麽
“聽說提親的官媒把她家門檻都踩爛了,她母親先後相中了好幾戶,都被她拒絕了。她心大着呢,看見庶妹晉封四妃之一,如何能甘心”馮嬷嬷滿臉鄙薄之色。
孟桑榆細細欣賞手裏的畫像,感歎道,“有如此容貌,心如何能夠不大連見了都要意動,男哪裏抵抗得住虞國公對她必是寄予了厚望,否則也不會庶女晉封德妃的當口還把她送進來。”
馮嬷嬷瞥了眼名冊,不得不承認這女子确實非同一般。不過是幅小象,但那精緻絕倫的五官卻已相當吸引的眼球,若是真,又不知該美到何等地步。
見主子眉目舒展,眸光清透,沒有一絲一毫戒備之色,馮嬷嬷幾番遲疑,終是閉了嘴。沒有皇上的寵愛,主子照樣能過得舒心,何必争來奪去的折騰自己。
兩繼續往後翻看名冊,就這時,碧水匆匆走進來,腳邊跟着歡喜雀躍的二寶。
“娘娘,今日春光大好,德妃娘娘禦花園裏設了賞花宴,邀您前去參加。”頓了頓,碧水補充道,“她還邀請了一些秀女,二小姐也出席了。”
孟瑞珠孟桑榆挑眉,本不欲前去,聽見後一句又改了主意。孟瑞珠雖然有些心計,眼界卻過于狹小,性格還十分自大虛榮,很容易叫當槍使。不去看着她放不下心。
“替更衣吧。”按揉眉頭,孟桑榆走進内殿,換上明黃色的皇貴妃朝服。朝服的鳳紋尾羽上鑲滿了一粒粒細小的珍珠,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再配上極盡奢華的黃金頭面,孟桑榆整個都散發着金光,彷如一枚小小的太陽,叫不能直視。
若是常将金色深深淺淺的堆砌身上必顯得俗不可耐,可孟桑榆通身的貴氣和豔麗無雙的容顔卻将金色的霸氣和雍容彰顯的淋漓盡緻。這是一種鋒利而尖銳的美,能夠将的眼球都刺傷。
馮嬷嬷将主子裙擺上的褶皺一一撫平,退開兩步上下打量,心中的危機感瞬間褪去。主子這通身的氣派,放眼全大周誰能及再美的女與主子站一起也似洗褪色的衣裳,穿不得了。
“走”孟桑榆揮袖,掠起一道金光。一衆宮挺直腰背齊聲應諾,獨屬于碧霄宮的淩厲氣勢鋪展開來。
禦花園的蓬萊閣内,新晉德妃虞雅安正招呼一衆秀女坐下,并親熱的将自己的嫡姐和孟瑞珠拉到自己身邊落座。
虞雅歌因容貌過,又是嫡女,自小便千嬌萬寵的長大,故而心氣極高,對這個容貌遜于自己卻位列四妃之首的庶妹極爲看不上。她強忍心中的嫉妒,對庶妹屈膝行禮,待見到相貌隻是一般的孟瑞珠待遇竟比自己還高,臉上便流露出郁色。
她長得極美,柳葉眉,丹鳳眼,鵝蛋臉,櫻桃小嘴,堆雲墨發身上的每一處都是對于美麗二字最好的诠釋。更甚者,她還極會打扮,鵝黃色的紗裙和清醒淡雅的妝容将她襯得仿似月宮仙子般迷。坐她身邊,所有女都黯然失色。
看見衆頻頻投來的,隐含嫉妒和戒備的目光,虞雅歌用繡帕掩飾嘴角自得的微笑。聽說淑惠皇貴妃寵冠六宮,皇上對她愛若珍寶,而今自己來了,這第一寵妃的名頭也該換換了吧
“淑惠皇貴妃到”蓬萊閣外響起太監高昂的通禀聲,一衆嫔妃和秀女連忙走到外面屈膝行禮。
明黃色的身影璀璨的陽光中逶迤而來,黃金步搖叮咚作響,引得衆不自覺擡頭探看,然後齊齊閉了閉眼,心中震撼。
虞雅歌的确很美,本以爲她的美就是一種極限,難以超越,可見了皇貴妃才知道,有一種美不容貌,而于氣質。她的眉毛不似時下最流行的柳葉眉,很粗很濃,幾分霸氣略微上揚的眉梢跳躍;她的眼睛狹長,眸色黑白分明,犀利的眸光仿若能穿透心,叫不敢逼視;她的嘴唇略厚,塗上殷紅似血的胭脂就像一團烈火。
這是一種極盡張揚霸氣的美,能夠焚燒一切,虞雅歌站她身邊顯得那麽單薄無力,正如出現漆黑夜空的皓月永遠不能與暢行天際的豔陽争輝。
新晉德妃虞雅安畢恭畢敬的行禮,皇貴妃漫不經心的拂袖下起身,看見嫡姐蒼白的面色,眼裏飛快劃過一抹嘲諷的暗光。見慣了如此鮮明璀璨的皇貴妃,皇上還能看得上刻闆無趣的虞雅歌她很懷疑不過一隻沒見過世面的井底之蛙罷了,還妄想登天
她垂頭用繡帕掩嘴,低不可聞的嗤笑一聲。
孟桑榆德妃讓出的主位上坐下,朝孟瑞珠招了招手,曼聲道,“過來坐吧。”
被虞雅歌完全壓制住了的孟瑞珠欣喜的答應一聲,嫡姐身邊坐下,态度有些拘謹。
“們都坐吧,随意點。”孟桑榆接過馮嬷嬷遞來的熱茶,淺淺啜飲一口,一舉一動都透着股逼的貴氣,直教衆更加忐忑,哪裏還随意的起來。
“除了賞花,可還有别的餘興節目”孟桑榆淡淡開口,打破了略顯滞澀的氣氛。
德妃正要回話,緩過勁來的虞雅歌卻先一步屈膝行禮,嗓音婉轉,“民女有個提議,不知好是不好。”她略微擡頭,飛快的看了孟桑榆一眼。
“什麽提議”孟桑榆興味的挑眉。反正也是無聊,就陪大周第一美玩玩。
銀翠懷裏的二寶不合時宜的哼哼唧唧起來,掙紮着想要下地,打斷了正欲開口的虞雅歌。
“帶它去花園裏溜溜,前幾日下雨,把它憋壞了。”孟桑榆揮手,笑容寵溺。
銀翠和碧水應諾,帶二寶走進禦花園深處,孟桑榆看向虞雅歌,挑眉道,“說吧。”
“回娘娘,不若咱們邊賞花邊作詩,再設個詩魁的彩頭如何”虞雅歌垂頭,掩飾眸中的算計。誰不知孟家将門虎女,最是不通文墨,這個提議她應了是出醜,不應便是露怯。她也不怕對方因此而記恨,有父親和庶妹幫襯,再加上自己的容貌,她有自信殿選那天被皇上一眼相中。皇貴妃再得寵還能拗得過皇上她就不信了
孟瑞珠表情僵硬,她是真的不通文墨,連忙求救似的朝嫡姐看去。
孟桑榆笑了,渾不意的揮手,“這個提議不錯。奪得詩魁者本宮有賞。題材不限,一炷香時間内作完全詩,開始吧。”她是上位者,讓這些作詩純粹就是給自己找個樂子,誰說要親自參加沒得失了身份再者,這虞雅歌還真戳中她軟肋了,她寫字畫畫天賦極佳,唯獨作詩就是個廢柴,而剽竊之事她向來不屑爲之。
虞雅歌被皇貴妃頤指氣使的語氣噎了噎,面色幾換,最終虛弱的應諾,鋪開的宣紙前絞盡腦汁構思。
虞雅安掩嘴而笑,心道皇貴妃是能挑釁的嗎父親和嫡母将養的不知天高地厚,以爲憑一張好相貌就能登天了真是笑話
一炷香時間到了,衆位秀女相繼上交詩作,孟桑榆與虞雅安互相傳看,甄選魁首。還别說,虞雅歌既然敢開口,果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她的詠春遣詞華美,意韻清新攜永,是極爲難得的佳作。看來看去,她是此次詩魁無疑。
孟桑榆待要宣布結果,守閣外的太監大聲通報道,“皇上駕到”
孟桑榆和虞雅歌忙走出去跪迎,衆位秀女的眼睛齊齊發出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