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桑榆一邊給周武帝整理衣襟一邊詢問,“皇上,你真的不挑幾個合意的留下?臣妾選出來的怕你不會喜歡。”
周武帝垂頭在她頰邊一吻,微笑道,“朕除了你,誰都不鍾意,她們的去留全由你決定。”
“皇上就不需要選出重臣或心腹大臣之女聯姻?對于朝堂上的彎彎繞繞,臣妾可不明白,怕誤了你的事。”孟桑榆可不會被男人的甜言蜜語打動,繼續追問道。
“而今朝堂盡在朕的掌握,何需靠聯姻來籠絡人心?”周武帝嗤笑,将一隻華勝别在桑榆鬓邊,柔聲安撫,“你愛留誰就留誰,朕沒有意見。”這次殿選他根本沒興趣參加,都交給桑榆做主,若不是礙于祖宗規矩,他倒更想廢了大選,可思及兒子将來還要成婚,隻得将這個念頭壓下。
孟桑榆睨他一眼,挑高眉毛問道,“若臣妾一個都不留呢?”
“那就一個都不留!朕給你善後!”周武帝摟着她大笑,狠狠在她唇上啃咬一口,輕聲道了句‘醋壇子’便徑直上朝去了,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悅。他喜歡桑榆有獨占自己的念頭,因爲他心亦然。
孟桑榆站在殿門口目送他離開,表情複雜。
馮嬷嬷走上前,輕聲詢問,“娘娘,咱們真的一個都不留?”她總覺得好期待啊!銀翠和碧水也目光灼灼的看過來。
“皇上說笑呢?若我真的一個不留,這皇貴妃之位也不用坐了。”孟桑榆擺手,走進内殿補眠。殿選要到早朝結束後才開始,還有一個時辰,不急。
一個時辰後,早已打扮一新的秀女們齊齊聚在儲秀宮正殿外的空地上,按五人一組站好,等待殿選。若沒有後妃提攜,這是她們唯一能夠面見皇上的機會,自然要好好表現。孟瑞珠一身粉綠紗裙,再加上清新素雅的妝容,站在一衆秀女中也沒落了下乘。她容貌本就不俗,前幾日有虞雅歌在,顯不出來,而今虞雅歌不在了,自然脫穎而出。
同組的秀女知道她是皇貴妃的妹妹,紛紛上來巴結,都被她的冷臉擊退。聽聞周圍的秀女議論虞雅歌因‘不潔之身’被趕出宮的醜事,她抿嘴冷笑,眼裏閃爍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儲秀宮的正殿裏,除了皇貴妃,四妃都已齊聚。賢妃一個人坐在角落,陰測測的表情,淬了毒的目光都叫人望而生畏。新晉三妃本有意上前攀談,對上她的視線後齊齊打了退堂鼓。以前的賢妃也不好相與,但現在的賢妃就像隻厲鬼,叫人打從心底感到害怕。還有以前那些曾經盛寵一時的嫔妃,如今都深居簡出,難得見上一面,這樣的轉變太過突兀,也不知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雖然好奇的要死,但深谙後宮生存法則的衆妃都知道,有些事不是她們能夠探究的。
等了片刻,孟桑榆帶着一衆宮人施施然步入正殿,在主位上坐定。四妃行禮,見她孤身而來,新晉良妃和淑妃忍不住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們已經有好幾月沒見過皇上了。
“起吧。”孟桑榆擡手,一臉倦容。春天果然是睡覺的好天氣,她近來總覺得睡不夠。
“敢問娘娘,皇上怎麽沒來?”良妃沒有起身,大着膽子詢問。
“皇上政務繁忙,不來了。”孟桑榆扯了扯嘴角,待滿臉失望的良妃和淑妃坐定,對殿門口的太監命令道,“傳第一組秀女進來吧。”
亭亭玉立的五位少女款步進殿,跪下行禮,當真是貌若芙蓉,聲如黃莺,叫人見之忘俗。雖然早已看過畫冊,知道這屆秀女質素異常出衆,可見了真人又是另一種感受。方才還萬分失望的淑妃、良妃不禁暗自慶幸皇上沒來,否則還不被勾走魂。
兩人朝皇貴妃看去,面上均露出放心之色。皇貴妃手段不凡,前天用一隻小狗就解決了虞雅歌,今天也不會留下勁敵才是。
但很快她們就知道,自己想錯了,皇貴妃甄選的很認真,很負責,凡是才藝過人,容貌突出,家世顯赫者,她都一一留了牌子,竟沒有半點打壓的意思,叫淑妃和良妃驚詫不已,就連德妃和賢妃也都多看了她好幾眼。
孟桑榆在名冊上勾畫,放下筆後宣召下一組,借着換組的空擋,揉了揉抽痛的額角。剛進殿時還隻感覺困倦,但聞久了殿内的熏香,聽了幾次秀女的彈奏,她竟越來越頭暈,胃部也一陣陣翻騰,直想嘔吐。
下一組秀女很快就進來了,畢恭畢敬的行禮。孟桑榆飛快打起精神,在五人臉上巡視,看見微笑而立的孟瑞珠,眸色暗了暗。
“開始吧。”她揮手。一名秀女應聲出列,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又回答了四妃提出的幾個問題便開始表演繪畫。
孟桑榆往椅背上一靠,拿起馮嬷嬷遞來的茶水啜飲。一股酸意湧上喉頭,她咬咬牙,強忍住了。
輪到孟瑞珠出場。她不緊不慢的上前,輕輕柔柔的做了自我介紹,全程都行止優雅,笑容恬淡。她的美是那種柔和的美,不似孟桑榆那般尖銳,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德妃面色如常,沒有詢問她任何問題,良妃和淑妃卻頻頻發問,就連冷着臉,一直撂牌子的賢妃都垂問了幾句。
看見她們的作态,孟桑榆如何不知道她們的想法?姐妹共侍一夫,她們這是想找人分自己的寵,就算不能分寵也能叫她倍感膈應。孟瑞珠也有幾分手段,昨日出了碧霄宮,轉身就搭上了賢妃。沈慧茹被賜死的消息傳來,她立即就猜到對方必是說出了替身的真相,若是自己,爲求一個痛快也會這樣做,至少還能拉幾個墊背的。皇上留沈慧茹一命未嘗沒有這份險惡用心,畢竟一大群饑-渴的女人是很難對付的,不若讓她們徹底死心。她是所有高位嫔妃中唯一一個幸免于難的,以賢妃扭曲的心性,會嫉恨上她很自然。這次選秀過後,該是叫賢妃徹底認清現實的時候了。
想到這裏,孟桑榆擡起下颚,玩味一笑,鋒利如刀的視線叫座下彈奏的孟瑞珠撥錯了一個音符。她臉色驟變,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演奏完畢,四妃都看向了孟桑榆,等待她發話。
“撂。”孟桑榆漫不經心的揮手。
四妃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德妃繼皇貴妃後也擡起手,簡單利落的道了句,“撂!”引得孟桑榆含笑睇她一眼。
賢妃放下茶杯,略微勾起的唇角飽含昭然若揭的惡意,“本宮很喜歡孟小姐呢,留牌子。”話落,她嘻嘻一笑,給人一種極爲病态的感覺。
“留。”淑妃和良妃先後開口。能讓皇貴妃不痛快的事,她們樂意爲之。
五大嫔妃中有三人留牌就能順利通過,這意味着孟瑞珠選秀過後就能晉封小主,成爲帝王的姬妾之一。孟瑞珠跪地謝恩,眼中流露出一絲野望和快意。
孟桑榆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将她的名字勾勒出來,正準備擱筆,忽然覺得天旋地轉,身子不由自主的朝旁邊栽去。馮嬷嬷驚叫一聲‘娘娘’,忙上前接住她下滑的身體,然後一疊聲兒的喚太醫。
四妃連忙站起來探看,未退場的秀女也都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殿内頓時亂作一團。
孟瑞珠詫異的挑了挑眉,得意的忖道:這是被我刺激到了?真弱啊!孟桑榆,這還隻是開始,今後有你受的!
将皇貴妃小心翼翼的擡進偏殿,又停了正殿的選秀,虞雅安立即派人去通知皇上。以皇上對皇貴妃在意的程度,若是不第一時間通知他,必定惹來一場震怒。
果然如虞雅安預料的那樣,皇上來得竟比太醫還快,明黃色的衣袖上沾了一團墨迹,由此可見他有多麽慌亂。
“怎麽會突然昏倒?太醫呢?趕緊派人去催!”他坐在床沿,雙手微顫得撫摸着女人蒼白的容顔,陰沉的語氣似能滴出水來。
常喜躬身應諾,退出殿外朝虛空打了個手勢,隐藏起來的暗衛火速去太醫院找人。
德妃正想回話,良妃卻搶先開口,“回皇上,臣妾幾人見孟家二小姐德言容功皆爲不凡,便做主留了她的牌子,不想皇貴妃娘娘竟突然暈過去了。”
淑妃跟着附和幾句,唯獨賢妃,自皇上進殿開始就畏畏縮縮的躲在角落,生怕被他看見。
德妃緘默,視線在皇上驚懼的眼眸和顫抖的指尖掃過,心中諷刺一笑。不過昏倒而已,皇上竟恐懼若斯,可見對皇貴妃在意到了什麽樣的地步,在這個檔口暗指皇貴妃善妒,打壓同族,當心得不償失!
留牌?孟瑞珠?周武帝聞言臉色更加陰沉。姐妹共侍一夫,她們這是在羞辱朕還是羞辱桑榆?就連朕聽了亦覺得惡心,難怪桑榆會昏倒!
“孟國公呈情的奏折就放在朕的案頭,選秀後要自行給孟瑞珠婚配,誰叫你們自作主張?”他嗓音裹挾着數九寒冰,叫賢妃,淑妃和良妃當即慘白了面色。
“給朕撂了孟瑞珠的牌子!”見桑榆掙動一下,眉宇間似有不安之色,他立即将嗓音壓至最低,緊緊握住桑榆的手。
賢妃眼珠血紅,淑妃和良妃呐呐不敢言,面露委屈,唯獨德妃上前一步,低聲應諾。果然是這個結果,皇上對皇貴妃當真是愛之若命啊!她心中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