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羨遲如煙似霧的眸子泛起淡淡的笑意，女子的局促不安寫在她的臉上，與方才在禦花園面的不卑不亢雲卷雲舒截然不同，卻透着幾分可愛。
“男女授受不親？”
顧念笙低着腦袋，思來想去說出了一個極爲蹩腳的理由。
果不其然，聽見這話的尉羨遲勾起了嘴角，向着角落裏的顧念笙緩緩靠近。
後者察覺到這一點後不由得往後靠，直到身體已經貼在了車身，避無可避，便見男子一手直接撐在了她的身側，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凝視着她。
近在咫尺。
男子身上那淡淡的沉香味傳來，雅緻而好聞，同時他的聲音也随之響起。
“方才你當着所有人的面說傾心于本王，皇上也已經賜婚，你現在說男女授受不親……是不是晚了點？”
男子聲音清冽而動聽，與往日裏的低沉嚴肅不同，這聲音的尾調微微上揚，那磁性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分外魅惑，使得這原本就略顯尴尬的氣氛變得暧昧起來。
他距離得很近，這聲音就在她的耳畔響起，她的耳朵甚至能夠感受到男子的鼻息，那暧昧而溫暖的溫度讓她臉紅心跳。
“我……”
顧念笙心頭一陣歎息，望着眼前那張堪稱妖孽的俊臉，她深呼一口氣，鼓足了勇氣，心中思量着自己實話實說，他會不會直接打死自己？
要知道鎮北王的暴戾殺伐之名可不是謠言，一旦惹得他震怒，那可真的會血濺當場的。
然而，正當她準備開口的時候，忽然注意到了車簾外那探頭探腦的身影，很明顯地從那車簾那能趕出一個腦袋的輪廓。
“他們……是不是在偷聽？”顧念笙轉眸看向身旁的男子，神色複雜。
韓泉一邊駕着馬車，一邊注意着江承貼着耳朵偷聽裏邊，不禁笑道：“看你這模樣，簡直比自己娶親了更高興。”
“那是自然。”江承理所當然地點頭，“羨遲這可是鐵樹開花啊，你跟在他身邊這麽久，見他對誰這麽上心了？”
“說也是。”韓泉笑了笑，“說來有趣，羨遲是第一次在馬球會上見到顧姑娘，這叫一見鍾情？”
二人對視了一眼，先前他們都沒有見過顧念笙，那是他們第一次見。
“噓。”
江承伸出食指放在嘴前，示意韓泉說話小聲些，他還想聽呢。
“砰！”
後腦勺忽的一痛，江承摸着自己被砸的腦袋，連忙坐直了身子，不敢再偷聽了……
尉羨遲在丢出了折扇之後，随手一揮，一道元力屏障出現，道：“他們聽不見了。”
瞧着男子随手便阻斷聲音的手段，顧念笙心中也是暗歎，她向來知道她很強，隻是鮮少見他展現罷了。
“方才的事，多謝王爺相救。”
顧念笙神色認真地凝視着眼前的男子，思量着措辭，鼓足勇氣道：“先前是形勢所迫，我不想嫁給桓王……”
她低着頭，聲音不似以往的清冽純粹，反倒是充滿了愧疚與歉意。
“所以……顧姑娘方才在禦花園所說的一切，并不是因爲喜歡本王，而是形勢所迫？”
男子那漆黑明亮的眸光逐漸變得深邃，他眯起了狹長的眼，凝視着她。
“是……也不是……”
顧念笙局促不安地低着腦袋，向來能言善辯的她不知爲何到了尉羨遲的面前就弱上了一截，最終隻能化作一句：“對不起。”
“你生我的氣是應當，此事都是我的不對，你想打我罵我怎麽都行。”
女子的聲音充滿了焦急，她低着頭似是做好了承受一切後果的準備，隻希望他不要生氣。
“真的……怎麽都行？”
“啊？”
顧念笙微怔，下意識地擡起頭來，總覺得這話好像有點不對勁。
“呵……”男子忽的低笑一聲，車廂内緊張的氣氛頓時蕩然無存。
顧念笙詫異地望着他，他是在笑？
“想本王不生氣，就回答本王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當時我雖來晚了一步，可在場願意救你的人可不少，爲何獨獨選了來遲一步的本王？”
男子雙眸璀璨如星河，點綴着星星點點的笑意，不似往常的冷肅，透着幾分玩味，又深藏着幾分認真。
顧念笙心頭的緊張與擔心好像随着他的一聲輕笑而消散，這才認真地思索起了他的問題。
是啊。
明明還有其他的選擇，爲什麽偏偏選擇了尉羨遲呢？
她其實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那個當初讓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若是以前，她不論選誰都不會選他，可如今她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他。
尉羨遲看着女子眉眼間的遲疑與不解，深邃眼眸裏的笑意宛若泛開了漣漪，蕩漾開去。
“想不明白？”
男子低沉的嗓音響起，似是對這一切并不意外。
顧念笙沉默地看着他，心裏隐隐約約有一個答案，卻不夠清晰，也無法說出口。
就在她思量着該如何回答的時候，便聽他道：“不急。”
“我相信你。”
當尉羨遲以爲顧念笙不會再回答的時候，忽然聽見她開了口。
女子宛若琉璃般明亮的眸子就這般凝視着他，不避不讓，滿溢着真誠和信任。
“所有人裏，我最相信你。”
其實她對尉羨遲的感情很複雜，在知曉他前世心甘情願爲她而死時，她就明白以前的一切全是她的誤會，是顧念恩和秦明朗的刻意挑唆，讓她對他痛恨至極。
她内心的震撼，愧疚和感激根本就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别說是嫁給他，就算是讓她如今替他去死，她都毫不猶豫。
可他對她的感情太深沉太濃烈，她也更明白他絕不希望自己對他的感情更多的是感激，所以她還仍有遲疑。
尉羨遲注意到顧念笙眼神的變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絲，那雙洞若觀火的眸子宛若看穿了一切，沒有憤怒、沒有不悅，反倒是綴滿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原來夫人如此相信我，信到願意托付終生？”
他神态肆意灑脫，斜依着車身，輕笑着望着她。
尉羨遲很少笑，即便是笑，更多的是冷笑，邪笑，可這會兒她見他真的在笑，笑得招搖，明晃晃地笑進了人心裏，讓人心都顫了。
顧念笙雙頰忍不住發燙，這話說起來好像的确是這麽一回事，可被他這麽說出來，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不要面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