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目中寒芒蘊起,随着右手擡起,一道身影竟被他從身後虛無裏一把抓住了脖子,猛地拽出。
那身影掙紮,可卻于事無補,下一瞬顯露清晰,竟還是李子梁,隻是其面色正飛速發黑。
許青的手有毒。
碰觸李子梁的一刻,對方就已經中毒,正在腐爛。
而此刻遠處那個逃遁的另一個李子梁,身體模糊,消散開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這不可能!而且你心神到現在也沒有任何疑惑之念,你……伱到底經曆了什麽往事,怎能心志堅定如此!!”
被許青抓住脖子的李子梁,目中露出駭然與無法置信,失聲驚呼。
實在是方才的那一幕,若換了他曾經遇到的對手,大都會神色變化,會不顧一切追上去斬殺滅口,畢竟每個人都有秘密,明顯如今的情況,是秘密被人算了出來。
同時其話語藏頭去尾,也充滿了讓人疑惑之念,旁人聽到會本能的在心中升起雜念,一樣也會注意力都在他逃遁的身影上,會去追擊。
而這,正是他的目的!
李子梁沒有任何推演之力,也根本就不會絲毫卦法,但太司仙門的術法詭秘,以意境爲主。
可他還沒有修出意境,隻是到了意念的程度。
所謂意念,不是字面之意,而是更爲複雜,意之一字,包羅衆多情緒。
準确的說,他修行的是疑惑之念,但凡與他對敵,敵人心中升起疑惑,那麽這疑惑之念就可瞬間被他感應,化作自身的殺手锏,可讓敵人靈魂自焚。
以往他用這招殺了不少人,除了面對道子張司運,旁人無往不利。
他本以爲今日也可,隻要許青心中升起雜念,他就可以展開自身殺手锏,隻要許青沖出去目标在自己分身上,他就可以暗中出手,配合殺手锏,形成絕殺。
可今天,他遇到了第二次失利。
第一次他還可以活,但這第二次,他活不了。
許青沒有給敵人解釋的習慣,此刻在這李子梁的掙紮與腐爛中,他右手瞬間透明,直接深入對方天宮中,一抓之下,四個水晶摸樣的金丹,被他直接取出。
凄厲的慘叫傳遍八方,生死危機強烈之際,李子梁目中露出絕望,焦急開口。
“有人讓我對你試探,所以我之前才會挑戰,許青你别殺我,你隻要放我離開,我告訴你是誰……”
許青神色平靜,左手匕首幻化,一刀豁開了李子梁的脖子。
鮮血四濺,一股股的流淌,升起陣陣白霧。
那血沾染了衣襟,灑落在大地上,于白色的雪對比,一灘灘很是醒目。
李子梁捂着脖子,呆呆的看着許青,目中帶着無法置信,似乎他想不明白,爲何許青不爲自己所說話語而收手。
畢竟換了旁人,此刻至少也要問一句。
雖然他不敢說出那個人是誰,但他可以故弄玄虛,說出其他名字引走禍端,且他也都想好了說誰,比如聖昀子的父親,比如許青的同門。
若成功自然最好,不成功也能以此來換取對方的疑惑,從而将自己沒有進行下去的絕殺完成。
但許青竟沒有任何要聽的想法,讓他的一切算計成空。
于是此刻他的目中,浮現出怨毒,可這怨毒無根,最終随着身軀的倒下,一切都成爲遺恨。
他其實已經後悔了。
他後悔不該貪婪那人給出的好處,去幫對方試探許青,多次挑戰,更是扣押逼迫其賠罪,從而不得不戰。
他後悔自己不該貪婪,以爲此戰有勝券。
他更是後悔,自己不應該在乎顔面,接受了這生死戰。
可這些,還是比不過他的迷茫,他直至死亡都不知曉爲何許青從始至終,沒有絲毫疑惑之念。
而今,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怨毒,都成爲了過去。
天地,在他眼前一片漆黑,好似有人爲他蓋上了簾。
城池外,一片清淨。
唯有零星的雪花被風吹起,打着卷兒在天地間悠悠而落,飄在屍體上,覆蓋在了鮮血上。
很快……地面已看不見血,唯有李子梁的屍體,一動不動。
許青神情平靜,對方臨死前的話語,他聽到了,可人在這個時候說出的話,能相信也不能相信。
他相信的确是有人指使,因爲這符合他之前的判斷。
但他不相信李子梁說出的任何名字。
而歸根結底,是許青相信的人太少,所以大多時候,他隻信自己。
因爲顯而易見,能對李子梁安排來試探的,一定是李子梁不能也無法拒絕者,真把對方名字說出來,李子梁就算在許青這裏活下去了,未來也一樣會很慘。
所以說出的名字,大概率也是假的。
用一個假名字,換一條命,許青覺得不劃算。
這是他的性格,也是他的習慣,在感受到危險,可卻找不到惡意的目标時,将對方伸出的爪牙以滅絕兇殘姿态掰斷,也是一種威懾。
至于讓李子梁死前都在迷茫的答案,其實很簡單。
如他不信對方求活的開口一樣,他相信自己,相信自身的判斷,更相信自身的記憶。
“許青,我找你很久,你我之間的仇恨,你還記得我嗎……”
這是之前李子梁的第一句話,但他不知道,許青的仇人都被刻在了竹簡上,他經常去看,忘記什麽也不會忘記仇人。
“我知道你爲何不認識我了,你的身上……你居然被……”
這第二句話就更是難以掀起許青的絲毫波瀾,因爲他隐藏秘密已經成了習慣。
進而換來的是一種對自身秘密的自信,除非對方直接點出,否則的話,他不會動容絲毫。
歸根結底,不是李子梁的種念之法威力不夠,而是他不了解許青,無法說出真正讓許青心頭波瀾的話語。
“花裏胡哨。”許青淡淡開口,這是他交戰以來,說出的唯一話語。
與此同時,在短暫的寂靜之後,太初離幽城内嘩然之聲滔天而起,更有陣陣驚呼從飛到半空的那些各宗弟子口中傳出。
“死了?”
“這……這也太快了!粉碎天宮,一刃割喉,果斷至極!”
“他真敢啊!!”
“這許青,不能招惹,此人明顯心狠手辣,出手就是殺人,且無比兇殘……夠狠!不愧是八宗聯盟内僅有的享有道子待遇之人!”
吸氣聲不斷傳出,議論聲沸沸揚揚,整個城池内,來自八方各宗的弟子以及這裏的散修,無不心驚。
既心驚許青出手之快,也心驚他的狠辣,他們看不出詭幽奪道功,但能看到李子梁屍體的枯萎以及死亡前的凄厲。
這讓他們能想象得到,李子梁在那個時候,是多麽的痛苦。
而那一刃封侯的冷厲,更是讓人本能的心中升起寒顫之感,似乎站在那裏的許青,在他們的目中成了兇神惡煞。
這一切,就使得衆人紛紛凝重,尤其是其内的天宮金丹修士,更是這般,看向許青的目中帶着深深的忌憚。
即便是各宗帶隊的強者,也都紛紛重視此事,且有不少都看向太司仙門以及八宗聯盟的駐地。
太司仙門,一片安靜。
八宗聯盟,一樣如此。
他們都在等,哪怕這件事清晰明了,且曾經也有先例,但在這裏,還是要等太初離幽柱上的執劍廷,給出結論。
時間不長,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太初離幽柱上傳出。
“好一個膽大妄爲又殺伐果斷的小子!”
“若是太平盛世,你這性格必活不久,但如今……我執劍廷需要的,就是這樣的狼崽!”
“七血瞳,出了個好苗子。”
“小子,之後的考核,本座期待你的成績!”
聲音回蕩,傳遍八方,八宗聯盟内傳出血煉子的笑聲。
“許青,還不謝大人賞識。”
許青聞言,心底對于膽大妄爲這個評價有些遲疑,心中升起一個猜測,随後向着蒼穹一拜。
“謝大人!”
随着執劍廷的開口,這件事也蓋棺論定,畢竟城池外的打殺之事,雖此番試煉前夕沒出現過,可在以往還是有的。
雖執劍廷沒有默認,也不會提倡,但真的做了,也不算違反規定。
這一點血煉子知曉,太司仙門也知曉。
而大宗門的心思,也不會淺薄的顯露在表面,于是很快太司仙門就有修士到來,将李子梁的屍體收走。
許青也重新踏入太初離幽城,隻不過這一次他的踏入,與之前不一樣。
之前的時候,他的一言一行沒有被太過細緻的關注,更多都是私下裏對其避戰的議論,而如今他所過之處,迎來的都是敬畏與退避。
再沒有任何人認爲他是避戰,反倒是理解了許青之前爲何拒絕,因爲雄鷹對麻雀的挑戰,自然不感興趣。
而此刻的太初離幽柱上,執劍廷宮殿前,兩位執劍者站在那裏,二人一個老者,一個中年,此刻正遙望下方大地,目光都落在許青身上。
若許青在這裏,那麽可以認出這兩位。
老者是當初與幽精靈尊交戰三人之一,中年同樣也在三靈鎮道山出現,是那威武不凡,與胎光靈尊交戰的歸虛二階大修。
“就是此子?”這威武不凡的中年,一樣穿着官服,看了眼大地上的許青,淡淡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