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所有的法寶,哪怕是禁忌之寶,不管威力有多大,也都比不過神靈殘面睜開眼後,形成的目光之力。
因爲,那是神靈所看。
不管什麽修爲的大能大修,他們的神通道法即便是可以改天換地,但也還是比不過……蒼穹的神靈殘面。
因爲,那是生命層次的碾壓,那是懸在整個望古大陸萬族頭頂的生死符。
而層次決定了一切。
此刻,随着木盒被打開,随着那道無形無色的光釋放出來,蒼穹大變,雲霧劇烈翻滾,好似化作了怒海在奔騰。
大地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模糊之中,所看一切,都不清晰。
隐約間好似有撼動神魂的呢喃,在這天地内回蕩,讓人身體不穩,八方旋轉,猙獰痛苦發狂嘶吼。
也不知是這呢喃模糊了世間,還是世間因此光而扭曲,整個八宗聯盟的範圍,在這一刹,無比模糊,無比扭曲。
在這模糊與扭曲中,萬物似乎都在搖晃。
陣陣如同禁區的濃郁異質,憑空而出。
從地面、從河水、從沙礫。
從一磚一瓦上、從一切食物裏、從一切物品中、從所有存在内,紛紛上揚而起,形成了一縷縷霧氣,熏天撼地。
蒼穹的雲層,在這霧氣的融入下,顔色飛速改變,眨眼間就成爲了讓人壓抑的黑雲。
绯紅色的閃電轟隆隆的劃過間,一滴滴血色的雨水,從天而降。
就如同神靈在這一刻睜開了眼,看向了八宗聯盟!
無法想象、無法對抗的大恐怖,降臨下來。
八宗聯盟的城池,仿佛當年南凰洲的那座小城,在血雨裏沉默。
來自神靈的力量,如同驚蟄,在影響衆生萬物的生命軌迹,使他們無法自控的被改變。
整個八宗聯盟,正在飛速的化作禁區!
整個迎皇州,都在這一瞬駭然,各方勢力,所有宗門,但凡可以感受此地波動者,無不心神掀起滔天大浪。
聯盟境内,凡俗也好,老祖也罷,都難以逃脫,難以避開,一切的一切,都成爲了絕望!
聯盟城池的屋舍,瞬間被腐蝕,一片片頃刻坍塌。
所有生命都被侵襲,身上的異化點瘋狂生長。
即便是修爲到了相當的程度,身體内的異化點都被隐藏淡化,可如今還是無法控制的大量彌漫。
凡俗,更是這般。
修士,難逃命運。
天地,也在其中。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在這一瞬,被命運支配。
整個主城肉眼可見的漆黑下來,哀嚎之聲更是在這一刹,從八方而起。
凄厲至極,慘絕人寰的同時,也讓所有聽到之人,本能的升起毛骨悚然之意,目中的光以及體内的魂,都在黯淡。
都在消散。
更有一些體内異質本就有些濃郁,但被臨時壓制的弟子,身軀瞬間崩潰化作血肉,還有直接暴斃,成爲紫黑色的屍體。
而異化,也在出現。
可以看見一隻隻修士變成的兇獸,在那不似人聲的凄厲中,拔地而起,全身皮膚碎裂,血肉模糊的同時,也有詭異從虛無裏誕生出來。
一時之間,盒子的開啓,使得整個八宗聯盟,徹底大亂,仿佛要成爲人間煉獄。
天空上,無論是到來的血煉子與七爺,還是八宗聯盟的老祖,全部都面色劇烈變化。
露出無法置信與駭然,實在是這一幕,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徹徹底底的出乎他們的意料。
在這目光釋放中,這些老祖哪怕平日裏強悍無比,可如今也是各自升騰無盡異質,鮮血紛紛溢出。
他們想出手,可在這神靈目光下,他們的身軀被完全限制,體内異質的瘋狂爆發,使得他們必須要全力壓制,根本就無法分神絲毫。
唯有聯盟的盟主,此刻勉強可以掙紮,但他也是面孔強烈顫抖,真身顯露在天地間,全身異質黑氣彌漫,呼吸急促,死死的盯着下方大地。
其目中深處更有一抹在他身上好多年沒有出現過的驚恐,低吼一聲。
“神靈目光,你……到底是誰!!”
在這八宗駭然,天地色變,血雨灑落間,紅色的雨水滴落在了擡頭的青年其神靈面具上,一滴滴落下,順着面具流淌,又落在了地面。
他的目中帶着一些追憶,帶着一些感慨,任由血雨灑落,邁步向前走去。
仔細去看,可以看到即便是四周血雨彌漫,異質驚人,可他手裏的糖葫蘆,沒有被侵襲絲毫,沒有被污染半點。
被他,保護的很好。
随着前行,其身後的夜鸠,此刻目中露出狂熱,蘊含了極緻的崇敬,如看神靈一般,望着其前方的青年身影,恭敬的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拿着頭顱,在後跟随。
二人前行,走在街頭,走在亂世,走在了天空之時,前方的青年,收回了看向蒼穹的目光,落在了八宗聯盟的那些老祖身上。
一一掃過,最終他看向掙紮中的血煉子與七爺。
“你們的人殺白戾,合理。”
“我來取殺人者首級,順便看表演,也合理。”
這是他此番到來,和八宗聯盟的人,說的第一句話。
此刻說完,他帶着夜鸠走在天空,向着遠處走去。
揮手間,聖昀子父子身體一震,目中露出恐懼與恭敬,向着青年靠近,默默的跟随在了身後。
這一切,八宗聯盟之人隻能眼睜睜看着,卻無法阻攔絲毫,而青年從始至終,都很從容,都很平靜,如他之前在街頭行走時一樣,他想來,無人可阻,他想走,無人可攔。
直至走到了天邊,青年的聲音,帶着輕笑,傳入八宗聯盟,回蕩在了那位死死盯着他的盟主身邊。
“你稱祂神靈,我稱祂神明。”
青年,離去,帶走了聖昀子父子,也帶走了神靈的目光。
沒有了目光的灑落,八宗聯盟的異質也就沒有了根源,向着禁區轉化的過程被打斷。
這對八宗聯盟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一旦聯盟成爲禁區,一切都将萬劫不複。
而沒有被徹底轉化,就可以被扭轉過來。
此刻随着蒼穹血雲的消散,在所有老祖短暫的沉默後,他們都神色複雜的默然散開。
如今不是讨論此事之時,他們很清楚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挽回損失。
于是沒有任何遲疑,他們飛速回到了各自宗門,開始了對整個城池異質的處理與營救。
這一次,八宗聯盟損失極大,而最大的……是七血瞳。
同時,燭照這個名字,也因這件事,在整個迎皇州内徹底崛起,被各方大勢力牢牢記住,忌憚之意強烈至極。
這一切,都是因那個盒子!
可以想象,這迎皇州内的事情,将很快傳出此州,波及整個郡,甚至擴散大域之中,實在是……那盒子裏的光,太過駭人聽聞。
所有人,所有族,所有勢力,都将重新認識燭照!
重新去分析燭照曾經的那些傳聞,比如他們可以讓加入者,掌握神靈力量的說法……
而燭照這兩個字,也被各方深層次去分析。
未燃的火把通稱爲燋,置于地上的爲燎,而用于把持的火爲燭!
燭之一字,既有火之味,也蘊含了掌控之意,配合照字,光的感覺就油然而起,故而……才叫燭照!
而在那代表了燭照的青年,帶着夜鸠與聖昀子父子離去,八宗聯盟忙于挽回損失之時,距離八宗聯盟有些範圍的荒原上,許青正疾馳。
他不知道如今聯盟内發生的事情,他對聯盟最後的記憶,隻停留在無極冠崩潰,替命娃娃三次生命全部碎滅,自身傳送走的一刻。
被無序傳送到了外界荒原後,出現的一瞬,許青面色蒼白,心神掀起劇烈波瀾,他回憶之前,很清楚那一瞬自己無限的接近死亡。
他看不見敵人,但他知道,一定是有一個修爲恐怖之輩,向自己出手。
在這心悸中,他對于七血瞳的現狀很是焦慮,但他明白若真的遇到不可抵抗之力,自己的修爲參與與不參與,是沒有意義的。
所以他沒有急匆匆不顧一切的趕回,而是隐匿自身修爲波動,改變模樣暗中疾馳,向着聯盟靠近。
一邊前行,他一邊也在心底思索這件事的緣由,同時傳音玉簡也不知爲何,失去了效用。
這讓許青心底更爲不安,直至數日過去,距離聯盟約莫還有七天路程時,黑夜裏,許青在一片叢林剛要加速躍起,可就在這一刹,他身體忽然一頓。
月光下,他看見了一行人。
走在前方的,是一個帶着神靈殘面面具的黑袍人,他步伐輕松,身上透出一股優雅,前行時手裏還拿着一個沒有染上絲毫灰塵的糖葫蘆。
那紅色的糖葫蘆,在這黑夜裏,很顯眼。
他的身後,跟着三人,其中兩位正是聖昀子父子。
但許青的眼睛,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最後那個黑袍人身上。
落在了他的右手中,拎着的一個頭發對着前方的頭顱上。
頭顱搖晃,在許青的身體微微顫抖中,慢慢的轉了過來。
許青,看見了頭顱的臉,以及那沒有瞑目的眼。
許青腳步一頓,愣在那裏。
四周的一切聲音,似乎在這一刹那消失了,一切的存在都模糊了,整個世界,仿佛就隻剩下了那個熟悉的臉。
許青忽然覺得好冷。
如小時候在貧民窟的冬天,看着身邊同伴被凍死後,他所感受到的那種冰到了心神,寒到了靈魂的冷。
漸漸,化作了身體的顫抖。
在這寒冷與顫粟裏,他想起了雷隊曾說過的一句話。
黑夜無論如何悠長,白晝總會到來。
可今天,似乎黑夜與冰寒,格外的悠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