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也敏銳的察覺,随着洞天内衆人的情緒高漲,此地有陣法運轉的波動。
這陣法的作用偏向于搜集,與聚靈陣類似,不過其彙聚的是七情六欲。
許青若有所思,看了眼面前的酒杯,其内琥珀色的酒水,散出獨特的酒香,他之前喝了一口,已感覺到了此酒的不俗。
“紅塵樓的酒,凡俗不可飲下,因喝上一口,必定醉死。”
他身邊的女子注意到許青的目光,笑着開口。
“這裏的酒,名爲仙人醉,雖多少存在了一些誇張的成分,但歸虛以下的修士很難用修爲将其化解,某種程度,這其實算是一種毒了。”
“但對身體無害,也正是因此,此酒越發珍貴,因爲對于我們而言,有些時候修爲的運轉是本能,再加上肉身超凡,所以很難體會醉意。”
“唯有這仙人醉,才能讓我們感受那種醉酒之後的醺意,也能放大一些情緒。”
“至于此地的陣法,這就是紅塵樓修行的原因。”
許青聞言目光掃過衆人,他有些不是很理解,毒這種東西,是殺人用的,爲何要吞下去追求這種所謂的醉意。
無論是南凰洲還是封海郡,都不會出現這種事情。
“或許,因爲這裏是皇都。”
許青不認同,但也不會去說什麽,他在這紅塵樓不但感受到了陣法,也感受到了這裏所有的紅塵樓女子,一個個身體都在吸收四周的情緒之力。
這樣的環境,許青不适的同時,也有了厭意,注意到孟雲白與人推杯換盞,不亦樂乎,而黃坤那邊也是眉飛色舞,和身邊女子說着悄悄話。
這一切,都讓許青難以融入進去,于是不願多待,正想離去,可就在這時,這洞天内出現華光,一道紅色的傳送陣法,在仙池上閃耀,從裏面走出兩道身影。
來者都是女子,前面那位許青見過,正是之前帶路的那位半老徐娘的姥姥,至于其身後之女,她的出現,讓仙池洞天似乎也都黯淡了一些,在其華光前失色。
此地衆人,無不側目。
星帝上極宗的那位帝子,更是目光火熱,他來此的目的,就是爲了此女。
這女子面上戴着一抹青紗,僅露雙目,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身穿黃色繡着鳳凰的碧霞羅,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
曼妙的身姿輪廓若隐若現,無盡妩媚,懷中還抱着一把古色琵琶。
頭上風髻霧鬓斜插一朵牡丹花,頗有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鬓淳濃染春煙的味道。
真的是絕色佳麗,可讓百花黯,可讓衆生豔。
她蓮步輕搖,走出仙池,走到了衆人前方,欠身一拜之後,坐在玉墩上,纖細之手一撥,曲樂頓起。
第一音,婉約,遺憾,似有故事蘊含,綿長無限……
而後曲樂升調,悠揚回蕩,好似飛舞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也像是叮咚的泉水在山間流淌,像璀璨的星辰,于夜空閃爍。
似女子想起了與情郎之間的美好,傳入衆人心神。
美妙動人。
但很快,這曲樂一變,多了一些離别,多了一些不舍。
好似情郎要去戰場,不得不分開,剩下的隻有思念。
随後,悠揚之音内,哀怨成了主題,仿佛是在用曲樂去告知情郎……凡是你待過的地方,都染上你的氣息,而你來了,音樂響着,你走後,這音樂就永遠變成了你。
衆人動容。
而漸漸,這琵琶聲再次一轉,這一次多了一些英姿,多了一些淩厲,散在八方,使得此地竟出現了雪花飄落。
頭頂洞天之棚,更是瞬間漆黑,漸漸出現無數星辰,飛速轉動,成了墓碑。
這一幕牽引衆人思緒,給人的感覺,是女子得知情郎戰死沙場,内心悲憤,對這世間,對這天地,對這萬物……都有無奈且無助的恨。
正是萬裏無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
夫死戰場子在腹,妾身雖存如晝燭。
仙池洞天,一片沉默。
有人想起了黑天族,有人想起了人族,有人想起了家中先祖。
最終,曲樂最後一音,無盡綿長,漸漸化作了第一音。
仿佛穿梭時光,回歸從前,隻歎人生若隻如初見……
“好!”帝子站起身,目光炯炯,沉聲開口。
他話語一出,四周衆人紛紛站起,每一個都發自内心的稱贊起來,就算是許青這裏,也都心神波瀾。
他聽過曲樂,但沒有一次如現在這樣,好似聽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心神乃至思緒,竟都随着對方的琵琶而起。
女子微微低頭,拿起前方的酒杯,向着衆人遙舉,随後輕掀面紗,抿了一口。
面紗掀起的一角,露出了她的俏臉,正是香嬌玉嫩秀靥豔比花嬌,而拿着酒杯的手如削蔥,玉白誘人。
小嘴如含朱丹,放下酒杯嘴角上揚,一颦一笑動人心魂。
直看得人心神波瀾,升起想要擁有的沖動。
而眼看情緒到位,與此女一同到來的姥姥,笑着開口。
“諸位公子,這位仙子,就是我紅塵樓的大家淩瑤,平日裏淩瑤大家很少出現,今日也是聽聞有貴客,才被老身請來。”
“至于淩瑤大家的規矩,諸位公子應是知曉。”
姥姥含笑說完,彭姓帝子那裏點頭,沉聲開口。
“自然知曉,淩瑤大家鍾情于誰,便可坐在誰的身邊,此事不可強求。”
說着,他深情的望着淩瑤,他這一次到來,就是爲了對方,也曾多次表露過心意,按照他感知的回饋,對方對自己也是有意。
而最重要的,是紅塵樓的女修,因修行的是忘情之道,但忘情需先專情,專情不是索取而是付出,所以與她們第一次雙修,對于男方好處極大。
且越是修爲高深,這種好處就越是驚人。
“借助淩瑤之力,我從靈藏大圓滿踏入歸虛的把握,将再大上幾分。”
彭姓帝子心底思量之時,那位抱着琵琶的淩瑤,美目烏亮有神,流盼間媚态橫生,勾魂奪魄。
于衆人一一掃過後,最終落在了許青身上,輕輕一笑,邁着蓮步走來,在衆人的目光下,坐在了許青的身邊。
許青身體本能一僵,這個反應,讓他心中升起警惕。
他不認識這女子,而首次見面對方就坐在自己身邊,此事不能簡單去看。
許青眉頭微微皺起,轉頭看向身邊這坐下的女子。
淩瑤美目蘊有神采,一樣望着許青,輕聲開口。
“公子,幹嘛這麽看着人家。”
聲音輕柔,自含勾人之意,聽的許青身邊的孟雲白,心神波動,而那位彭姓帝子,此刻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沒有多說,隻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後放下,閉上了眼。
至于其他人,神态各異,看了看許青,又看了看帝子,相互之間同樣目光對望,一切都在心中後,坐在帝子身邊的青年,向着許青哈哈一笑。
“許兄果然是人中龍鳳,首次到來,竟引的淩瑤大家鍾情,此事當慶,許兄,我敬你一杯,以後大家常聯系。”
這青年說着,拿起一大杯酒,客氣的舉起,先行喝下。
對方言辭與神态,都很客氣,許青也不好拒絕,拿起酒杯示意,同樣喝下,可這杯酒剛剛喝完,又有一個青年舉起酒杯。
“許兄一表人才,更是我人族封疆之輩,這些年來我多次聽聞,此番見到,很是敬佩,我喝三杯。”
說着,此人連喝三杯。
許青神色平靜,看了這青年一眼,心底已明白緣由,很快,其他人陸續這般,每一個都敬酒,且言辭客氣,神色更是帶着善意。
如此做法,讓人明知道對方的目的,也不好發難,孟雲白期間站起,想要幫忙,但被許青阻止。
這些毒酒,對于旁人而言,會産生醉意,但對許青來說,隻要是毒,他都不在意,于是來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等衆人輪番之後,各種搖晃,唯許青如常。
于是此地衆人望向他的目光都帶着一些奇異。
而許青向着衆人,在心底一一記住名字與樣貌後,微微一笑。
“今日見到諸位俊傑,很是開心,諸位都是我人族棟梁之輩,皆爲英才,人族的輝煌更需我輩繼往,不如我們一人一壇如何?”
許青說着,看向姥姥。
姥姥那裏一愣,但很快就召喚侍女,将十多壇酒水送上。
眼看這般,衆人紛紛遲疑,這裏的酒,他們也不敢過多去飲。
而酒,有時候,也是武器。
許青心底平靜,臉上露出大師兄教他的含笑。
“請!”
場面有些凝固,帝子睜開雙目,望向許青,不動聲色,不露情緒,站起身,向外走去。
“今日倦了,改日再聚。”
其他人也陸續站起,孟雲白望着這一幕,向許青報以歉意,随後看着衆人,皺起眉頭,正要開口。
可就在這時,仙池上,光芒閃耀,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妪,從内走出。
這老妪神情嚴肅,自帶威嚴,出現後整個洞天都在搖晃。
她的到來,洞天内所有紅塵樓女修,紛紛站起拜見。
“大佬佬。”
就連帝子等人,也都在看見這老妪後,神色肅然,也都拜見。
由此可見她的身份。
此人是紅塵忘情樓的大長老,主持都城内宗門一幹事宜。
她出現後,面對帝子等人的拜見,隻是點了點頭,對她來說,這都是小輩。
她不在意,此刻目光一掃,落在許青那裏,臉上的肅然化作了溫和,笑着開口。
“這位可是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