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甯肅和呂多多開車送母親回去,看着原來的家已經蓋起了兩層高的樓房,結構已經出來了,現在就剩下裝修了。跟旁邊三四層的房子比起來,也還是矮了一截,不過兩層樓已經足夠住了。呂多多對父母沒有打腫臉充胖子蓋三四層樓這事還算滿意,量力而行就好,何況隻蓋了兩層樓就将呂建民累倒了,要是三四層,那不得把老兩口都累倒啊。
趙甯肅說:“以後回來就有地方住了,我們帶着大寶小寶一起回來,看看他們媽媽曾經生活的地方。”
“嗯。”呂多多應了一聲。這次呂建民一病倒,呂多多對呂建民那種潛意識裏的忌憚和反感都弱了不少,他再強悍,也已經變成了一個躺在床上生活都不能自理的老人了,就像一隻被拔了牙、剪了爪子的老虎,再也沒什麽可怕的了。小時候遭受那麽多不公待遇,歲月都替自己讨還回來了。
兩天後,呂建民被轉院到省人民醫院,呂銀鳳和呂程程比較有空閑,她們主動要求留下來照顧父親直到出院,呂多多幾個則回去上班了。
呂建民出院後,左半邊肢體還是有些受損,走路不利索,左手抓握能力也有限,變成了一個半殘疾老人。不過呂多多寬慰他,他年紀不算太大,隻要堅持吃藥鍛煉,大緻能夠恢複,跟正常人差别也不會太大。
程春蘭再也沒有心思去帶呂小書了,她專心留在家裏照顧呂建民,督促他堅持鍛煉,自己開着水果鋪子,也足夠生活開銷了。至于裝修房子買家具什麽的,就都交給兒子去管好了。
耍了一輩子橫的呂建民這時變成了一個乖綿羊,多多讓幹什麽就幹什麽,聽話得不得了。跟熟人聊天的時候,就跟人說三女兒給他寄了什麽藥,兒子給買了什麽保健品,大女兒給了多少錢,小女兒畫畫得了什麽獎,就是不提他以前最自豪的二女兒隻言片語。
知情的人就感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還不用三十年呢,就分出來了。所以人啊,得意的時候不要忘形,失意的時候不要氣餒,這才是活着的道理。
有了呂建民的前車之鑒,呂多多現在格外關心家裏老人的健康,她和趙甯肅商量,是不是還請個保姆來幫着帶孩子,這樣牛文潔就不會那麽辛苦了。
牛文潔六十歲就退休,作爲胸外科專家,外人看來是很可惜的,她的經驗和技術是旁人替代不了的。但是牛文潔卻不主持大型手術了,有時候遇到比較複雜的大型手術,她會去做技術指導。
她跟兒子兒媳說,自己的狀況自己清楚,經驗和技術雖然很強,但是體力卻會跟不上,一台大手術,堅持下來要十幾個小時,更甚者都超過一整天,她已經熬不住了,精力不濟,就容易出事故,她不願意去冒這個險。
趙甯肅和呂多多都很支持母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又不是永動機,也不是古代的皇帝,非要做到死那一天,時間到了,自然就該退休。老人退下去,新人才有成長的機會。
對于要另外再找個人來幫忙照顧孩子,牛文潔拒絕了:“不用再找了,孩子現在漸漸大了,雖然越來越活潑,但也越來越懂事,很多事都是可以說得通道理的。我們當長輩的,不用手把手領着孩子走路,而是讓他們在前面走,我們跟在後面适當提點監督一下就是了。”
正因爲如此,呂多多非常感謝牛文潔,作爲母親,她也是學着去做,要是有個經驗富足的長輩在一旁指點,那就能夠少走很多歪路。兩個寶寶非常聰明,習慣良好,走到哪裏,都是讓人豔羨的對象,這讓他們夫婦倆十分自豪,真是多虧了牛文潔的教導。
大寶和小寶現在最喜歡的就是去上幼兒園。幼兒園裏的小朋友們都特别喜歡他們,男孩子都圍着小寶轉悠,女孩子則以大寶爲中心,兄妹倆的幼兒園歲月分外風光。每天牛文潔去接孫子和孫女回家的時候,總有那麽一兩個小朋友想跟着大寶和小寶回家。小寶會甜甜地安慰她的小朋友:明天就能見到了。大寶則酷酷的,扭過臉不作聲,讓大人們去交涉。
等趙甯肅和呂多多回到家裏,兩個寶貝就會圍上來,纏住爸爸媽媽說他們當天經曆的事。
呂多多問:“寶貝們,今天有沒有哭啊?”
小寶快人快語:“媽媽,我們沒有。羅曼曼又哭了。”
“羅曼曼哭什麽呀?”呂多多問。
小寶看了一眼哥哥,說:“她想跟我們回家。哥哥罵她了。”
呂多多看着兒子:“大寶你罵她做什麽?”
大寶皺了皺鼻子:“那本來就是個笨蛋,随便跟着别人就走了。老師和爸爸媽媽都說了,小朋友不能跟着别人回家的。”
呂多多摸着兒子的腦袋:“大寶說得對,但是罵人是不對的。要做個有禮貌的好孩子。”
大寶低着頭:“那要怎麽說?”
呂多多笑着說:“你就跟她說,每個小朋友都要回自己家的,我們明天再一起玩。”
“哦。”
趙甯肅在一旁說:“這都是第幾個要跟着我兒子回家來的小女孩了?兒子,你魅力很大啊,這麽早就交小女朋友了。”
大寶揚起小腦袋:“才不是呢,長得比我還醜,不能做我女朋友。”
呂多多揉着兒子的小腦袋:“兒子,以貌取人是不對的。”
趙甯肅笑眯了眼:“我兒子跟我一樣,眼光高着呢。”
牛文潔端了切好的西瓜過來:“來吃西瓜了。你小時候比大寶好得到哪裏去?天天在學校打架,還挑撥女同學爲你打架。老師都跟我告了多少次狀。”
趙甯肅眨巴着眼:“有嗎,我有這麽惡劣的事迹嗎?”
呂多多忍不住笑起來:“看樣子我們大寶比他爸爸還是要好多了,至少不跟同學打架。”
小寶滴溜溜轉着眼珠子,然後說:“媽媽,今天哥哥和鍾毓打架了。”
呂多多皺起眉頭:“爲什麽?”
小寶說:“鍾毓要親我,哥哥不讓他親,哥哥就把鍾毓推在地上了,不過鍾毓也沒有哭。”
大寶說:“爸爸說了,不要讓别人亂親妹妹,看到了就要攔着,攔不住就打。”
呂多多滿臉黑線:“你怎麽教孩子打架?”
趙甯肅朝兒子豎起拇指:“大寶做得對,咱們不主動去欺負人,但是碰到咱們的底線了,就不能放過。男孩子打架不要緊,不會打架的才招人欺負和鄙視呢。”又跟女兒說,“小寶,你不能讓男生随便親你啊,更不能随便讓他們摸你,隻能牽小手。大寶,你要保護好妹妹,不能讓别人占了她的便宜。”
小寶說:“那别人親哥哥呢?”
趙甯肅一下子被問住了:“有人親哥哥嗎?”
小寶點頭,大寶一直酷酷的,不說話。
趙甯肅又對兒子說:“大寶,比你小的女孩子親你就算了,其他的人千萬别讓親啊。”有些猥瑣的大姐大媽就喜歡占小正太的便宜。
“哦。”大寶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呂多多有些頭大,家裏一對兒女都這麽受歡迎,得從小就要教會他們防色狼啊。私下裏和自己老公感歎:“孩子大了,擔心的事也越來越多了。我小時候長得醜,就特别安全,從不擔心有色狼騷擾。”
趙甯肅說:“那是你運氣好,沒碰上色狼,色狼才不會管什麽美醜呢。現在社會上變态太多了,你沒看見那些社會新聞,常有鹹豬手在公交車和地鐵上猥亵女性的?我看也未必個個都是美女。”
呂多多笑起來:“我運氣還不錯,從沒碰上過這回事。”
“那是因爲你很少在高峰時段去擠公交車和地鐵。所以說,男人都要努力地賺錢,自己買車,以防老婆女兒遭遇性騷擾。”趙甯肅說到這個,就洋洋得意。
呂多多說:“也不是人人都能買得起車的,要是大家都有車了,這路況也沒法開車了。所以女人還是要學會保護自己吧。”
“是的。算了,咱們也不去操那份心了。熄燈睡吧。”趙甯肅擡手,就将燈滅了。
呂多多說:“對了,茜茜今天說讓我明天請假陪她去做檢查,我估計她是懷上了。”
“是嗎?可算是懷上了,他們都努力一年多了,也該有了。”趙甯肅說。
呂多多說:“他們兩個去檢查身體,都挺好的,沒毛病,也沒做避孕措施,遲遲懷不上,我估計是茜茜的壓力有點大了。”
“她有什麽壓力的,還年輕着呢。”趙甯肅咕哝着說。
“誰知道,每個人擔心的地方不一樣吧。”呂多多打了個哈欠。
第二天,呂多多請了假,陪楊茜去婦幼醫院去做檢查。
呂多多問:“茜茜,怎麽不在附屬醫院檢查?”她媽媽是婦産科主任,無論如何都比這邊好吧。
楊茜搖頭說:“我自己在那邊工作,一有點風吹草動全院都知道了,不想去那邊做檢查。”
呂多多點點頭:“說的也是。你覺得是真的懷上了嗎?”
楊茜說:“我自己用驗孕棒,上面顯示出很淺的顔色,又不敢确定,所以想來檢查确認一下。”
“檢查一下是比較放心一些。”呂多多陪她坐在醫院的走廊上,等待檢驗結果。兩個美麗的女人坐在那裏,過路的人都忍不住側目多看幾眼。
楊茜歎了口氣:“希望這次是懷上了,我盼這個寶寶好久了。”
呂多多看着好友,她依舊明豔動人,隻是大眼睛裏難掩焦慮,眼袋也略有些浮腫,精神不算太好:“你不用這麽緊張的,順其自然就好了。你們都還年輕,身體都健康,放松心态,該來的自然會來。”
楊茜笑一下:“祁衡也是這麽說,但我卻總不由自主地繃起了那根弦。你看你家大寶和小寶都快要上小學了,我的還沒影兒呢。”
呂多多說:“他們才上中班呢。你要知道,你哥比我們都大好幾歲呢,祁衡跟我們一樣大啊。”
楊茜籲了口氣:“我有時候也是這麽安慰自己的。可能是我這人太追究完美了,所以總想一切都按照計劃中來,一旦達不到,就會對自己下死命令,強迫自己去達到。”
呂多多輕搖着頭:“生孩子和我們做事不一樣啊,這個目标是可以有,但是你得任其自然,它來了就來了,不來,也不必強求。這跟你考試、工作目标是不一樣的,我們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楊茜看着呂多多:“是這樣嗎?”
呂多多摟着她的肩,微笑着說:“寶寶都是我們命定的緣分啊,緣分這個東西,它不會出現在計劃中的,你率性随意一點,它就自動貼上來了。你也不必着急,如果真的努力懷不上,咱們就跟你哥說的一樣,去做試管嬰兒,也真能如你所願,生一對雙胞呢。”
楊茜笑了起來,雙手合十:“雙胞胎什麽的,我是不敢去想了,隻求上天快點賜予我一個健康的寶寶吧。”
呂多多站起來:“應該出結果了,我去幫你拿,你在這裏等我。”
楊茜緊張地抓一抓好友的手:“好,謝謝。”
呂多多回捏了一下,安慰好友。
楊茜看着呂多多拿着檢驗報告,一臉喜悅地朝自己走過來,不由得鼻子酸酸的,她緊張地站起來,抓住挎包的手指節都有些泛白。呂多多走過來,抱住好友:“茜茜,恭喜你!”
楊茜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落在呂多多肩膀上。呂多多伸手替她抹去眼淚:“傻茜茜,這是高興的事,不要哭,懷孕流眼淚不好。走吧,今天想去哪裏轉轉,我陪你,我們有一天的時間呢。”
楊茜吸了一下鼻子,用手摸摸臉:“那陪我去逛街吧,我們好久沒一起買東西了。”
呂多多搖頭:“你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不能過度勞累,我陪你找個安靜的地方坐坐吧,咱們倆也好久沒有好好聊聊天了。”
“可不是麽?”女人一結了婚,世界就變成了老公、孩子、公婆,哪裏還有多少和閨蜜傾訴衷腸的時刻。
楊茜心中的大石終于落了下來,開始有心情去說别人的事了:“張睿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呂多多驚訝說:“是嗎?”張睿的女朋友她見過,跟張睿來過她家一次,是個銀行職員,長得還算漂亮,也很大方得體,不過那女孩特别瘦,臉色也有點黃,據說是工作壓力太大的緣故,她是上醫院看病的時候和張睿認識的,還是她主動追的張睿。
楊茜歎了口氣說:“現在想想,我覺得他還不如和銀鳳在一起呢。”
呂多多也惋惜地歎了口氣:“銀鳳也不是沒有努力過,她應該跟張睿表白過,後來被拒絕了。從那以後,銀鳳都不怎麽願意來Z市了,就在大寶小寶滿月的時候來過一次,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所以我覺得吧,這事還是張睿他自己介意了,他對你的感情比我們想象的也許要重。所以他不敢接受銀鳳。”楊茜搖頭。
呂多多默然:“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緣分,我們還是祝福他們吧。”她跟張睿的接觸實在不算多,要說有什麽感情,那必定隻是中學時期那段非常純潔的友誼,沒想到他會介懷這麽久。
楊茜又笑道:“也是,無論如何,都要比趙子君好啊,那個二了吧唧的蠢貨。”
“她現在怎麽樣了?”呂多多問。
楊茜說:“在醫院裏也不得了,男朋友都換了好幾個,現在跟我們科室的蕭宗明勾搭上了。”
呂多多皺起眉頭,想了許久,終于想起來:“是嗎?蕭宗明不是有女朋友嗎?”
“可不,都訂婚了,趙子君橫插了一腳,攪得天翻地覆的,把人家婚事給攪黃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做小三的料子。”楊茜鄙夷地撇嘴。
呂多多說:“那蕭宗明也算是一表人才,趙子君也算是有眼光啊。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樣的男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楊茜呵呵笑一聲:“趙子君就是個花癡,看中的人哪個不是一表人才?張睿、王興原,還有新來的方量,不過這幾個都沒搭理她,也算得上是個明白人。蕭宗明業務不行,估計想往行政方面發展,趙子君正好送了個梯子過來,他能不順着往上爬麽?”
呂多多歎了口氣:“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啊。”
楊茜說:“是啊,醫院内部關系複雜得很。幸虧當初你沒來附屬醫院。我也是幸虧有我舅和我媽在那兒,沒人擠兌我,我就老老實實做我的手術醫生,将來做到主治醫師的份上,那也就足夠了,别的不去想,專練業務好了。”
呂多多點頭:“這樣想就對了,别人的生活,我們隻能當故事看看,還是過好自己的每一天才是正經。”
楊茜伸手摸摸肚子,看着窗外明媚的陽光,幸福地笑了:“是啊,我們過好自己的生活吧。”
呂多多微笑:“對,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幸福,懂得珍惜,就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