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呂玲玲沒來,她說鄒鵬不在家,孩子太小走不開,讓程春蘭捎了兩千塊錢禮金過來,這是當初趙甯肅和呂多多給他們拿的結婚禮金,她一分錢都沒添,如數奉還了。
呂多多看着那錢,跟趙甯肅苦笑了一下。趙甯肅摸摸腦袋:“她這是沒打算跟我們來往了。也好,兩清了,我挺讨厭她,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呂多多點點頭,這個二姐本來跟她最不對付,她還想着,姐妹一場,表面上還要維持一下吧,如今看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也好,反正現在離得遠,老死不相往來也不是不可以。
程春蘭對二女兒這種做法非常不能理解,打小呂玲玲就不喜歡這個妹妹,生怕被妹妹搶走父母的寵愛,總和多多搶吃的穿的用的,要說還是她對不起多多,怎麽她好像還有氣,覺得多多對不起她一樣。
程春蘭不知道,呂玲玲對呂多多的恨意是有增無減,首先是她搶了自己在這個家的注意力,而且居然過得比自己還好,心裏那份嫉妒就别提了;其次還有鄒鵬那份賬在裏頭呢,去年她結婚前兩天趙甯肅揍了鄒鵬兩拳,呂玲玲這個心眼比針還小的女人怎麽可能不計較,事後她對鄒鵬盤根究底,問他爲什麽不還手。鄒鵬就說當初騙呂多多心裏覺得愧疚,不好意思還手。
呂玲玲心裏那個憤恨啊,就覺得鄒鵬肯定是後悔當初沒有追到呂多多。呂玲玲爲這件事置氣了幾個月之久,當時她懷着孕,鄒鵬也沒說什麽,還是伏低做小,跑前跑後照顧她。
呂玲玲就覺得,呂多多這女人,簡直就是她的天生死敵,現在嫁到外面去了,正好撇清界線,老死不相往來。
呂多多當然不會因爲呂玲玲不來而影響了喜悅的心情,她家裏人一到,趙甯肅就搬出去了,準備從醫院職工宿舍這邊接她去新房那邊。因爲人多,呂多多的父母姐弟們都安排住在酒店裏。
十月一号國慶節,是呂多多和趙甯肅結婚的日子。頭天晚上,程春蘭沒有去酒店,而是留下來陪多多,母女倆說了很多知心話。程春蘭說到後來還抹眼淚哭了,女兒終于長大了,要嫁人了,還嫁了個這麽好的男人,當媽的高興啊。呂多多摟着媽媽,享受她自記事以來頭一回跟母親一起睡覺的幸福感。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起來了,家裏人都換上了整齊漂亮的衣服,到了職工宿舍這邊。因爲娘家這邊親戚比較少,張睿也被請來作爲娘家的親戚,一早就過來幫忙了。
楊茜作爲伴娘和媒人,一手操辦着呂多多婚事。一大早她就帶着化妝師過來了,給呂多多梳頭、換衣、化妝,打扮得美美的,呂多多穿着婚紗,坐在床邊,任由化妝師和楊茜在自己身上捯饬着,感覺自己像個人偶娃娃一樣被擺布。呂程程的大女兒三歲多了,性格跟男孩子一樣活潑好動,此刻看見美麗的阿姨,也不鬧騰了,睜大眼睛打量着呂多多,呂多多看着那個孩子,勾起嘴角微笑。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又仿佛才過了一會兒,趙甯肅的迎親隊伍到了,他的朋友們簇擁着他,跑到門口來敲門,刁難的問題被問了一個又一個,紅包遞了一茬又一茬,呂多多在屋裏都等急了,呂銀鳳這才将門開了一條縫隙。
趙甯肅在朋友們的簇擁下擠門而入,他穿着筆挺的銀灰色西裝,裏面配着白襯衫、灰黃條紋領帶,帥氣逼人,顯得精神奕奕,滿面喜氣洋洋,一進屋就趕緊給屋内的人挨個發紅包。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趙甯肅終于見到了他的新娘,呂多多今天格外漂亮,潔白的婚紗襯着牛奶般的肌膚,臉上還有因羞澀和興奮引起的紅暈,比桃李還嬌豔動人,看得趙甯肅心花怒放。
趙甯肅滿屋子找鞋子,最後在呂程程大女兒的提示下,找到了呂多多的新鞋,蹲下來親手爲她穿上,然後伸出強壯有力的胳膊,将呂多多公主抱了起來:“老婆,咱們回家了。”
衆人歡呼起來,呂多多嬌羞地笑着,她看着趙甯肅,心中感慨萬分,小時候看童話故事的時候,想象有一天,有一個英俊帥氣的白馬王子策馬而來,将她抱上馬背,然後疾馳而去,沒想到這一天居然終于來到了,她的眼眶不禁有些濕潤。
趙甯肅低頭看着她:“老婆,你覺得幸福嗎?我好幸福。”
呂多多點了點頭:“嗯。”
大家開始起哄,趙甯肅再沒機會和呂多多說話,抱着她踩着氣球出門下樓,然後上了車。呂多多看着他額頭的細汗,翻出紙巾來替他印了印:“是不是很熱?”這種天,穿着西裝打着領帶,又抱着自己走下四層樓,不熱才怪。
趙甯肅喘了口氣說:“不熱,抱我老婆怎麽可能熱呢。”
到了新房那邊,呂多多才發現趙甯肅這邊的親戚還挺不少,趙甯肅媽媽和他舅舅阿姨們都來了,他爸這邊的親戚也都來了,牛文潔和趙海龍在屋子裏已經等了兩個小時,雙方人大眼瞪小眼,煞是尴尬。孩子們不知道大人之間的微妙氣氛,看着電視吃着糖果,嬉戲打鬧着,倒也緩和了不少氣氛。
新人接回來,兩口子要給雙方的父母敬茶,牛文潔和趙海龍兩個二十年沒有交集的人坐在一起,中間雖然隻隔了三十厘米寬,卻是一道深不見底的馬裏亞納海溝,氣氛也略顯尴尬。
趙甯肅私心裏覺得,這個敬茶的環節完全可以省掉,趙海龍從來都給過多多好臉色,自己結婚,他也沒過問過半句。趙甯肅甚至都不想發請柬給他的,要不是呂多多覺得出于禮貌還是該發,自己還不樂意請他來呢。這不是很搞笑麽,自己父親,還需要發請帖才能來參加婚禮。
牛文潔一直都表現得非常高興,相較于她的喜氣洋洋,趙海龍的臉色就實在是太臭了。趙甯肅在心裏撇嘴,這麽不樂意,完全可以不來。
不過呂多多還是非常大方得體地敬完了茶,并且改口叫爸媽,從趙海龍那兒得到了一個薄薄的紅包,牛文潔卻給了一個很大的紅包。大家看見牛文潔的大紅包,都鼓起掌來,誇婆婆大方。趙海龍顯然沒有想到,喝個茶都能被牛文潔不動聲色地揶揄諷刺一番,瞬間覺得十分丢人。
羅豔紅素來和趙甯肅感情不好,知道牛文潔會去,所以壓根就沒來。趙子君倒是跟着來了,她在新娘的賓客隊伍中看到了張睿,十分高興地跑了來找張睿說話。張睿對趙子君印象十分糟糕,整個就是被寵壞的大小姐,無論長相、氣質、性格和品性,沒有一點是能夠符合他的擇偶标準的,完全伺候不起,所以他實在不想跟趙子君有什麽瓜葛。
張睿見趙子君來跟自己說話,便去和呂銀鳳聊天,兩人說家鄉話,趙子君聽不懂,也就插不上嘴。趙子君被冷落了一會兒,有些不爽地找話說:“張醫生,難道男人不想娶一個家世背景都比較好的女孩做老婆嗎?這樣可以少奮鬥很多年。”
張睿說:“有能力的男人,從來都不喜歡吃軟飯。”
趙子君又說:“這個我能理解。但是結婚難道不是找個門當戶對的比較好?你看我哥,找的這個嫂子,除了長得好看一點,就什麽優點也沒有了。脾氣也不好,說話特别刻薄,上次還奚落我呢,一點家教都沒有。”
呂銀鳳聽見趙子君說這話,就皺起了眉頭:“我三姐從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趙小姐被我三姐奚落,那必定是自找的,到底是誰沒家教,從你現在說話就可以看出來了。我三姐沒優點?就你這樣的,給我三姐提鞋都不配。”
趙子君轉過頭來怒瞪着呂銀鳳,呂銀鳳微揚起下巴看着她,個子比呂多多還高了三厘米,一米六七的她在一米五九的趙子君面前擡起下巴,那純粹就是壓倒性的蔑視。把趙子君氣得臉都漲成了豬肝色,趙子君很快變了臉色,裝得非常委屈的樣子:“張醫生,你們那邊的女孩子一個個都這麽兇嗎?”
張睿夾在中間,然後咳了一聲:“還好,感覺沒你們這邊的女孩子那麽強勢。”
呂銀鳳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伸出手拉着張睿的胳膊:“張睿哥我們去那邊看看。”
趙子君盯着呂銀鳳的後背,幾乎要在她背上燒出兩個窟窿來。
呂多多敬完茶,然後休息了片刻,一行人去酒店赴宴會,宴會上的人就比較多了,趙甯肅的同學同事朋友,呂多多的同事,她的同學關系好的不多,當初那些舍友們還差點成了仇人,所以隻請了幾個同在醫院實習過關系還可以的同學。
婚禮是趙甯肅的發小大胖主持的,大胖是個極其風趣幽默的人,特别會調動氣氛,等新郎新娘交換完戒指,然後請雙方父母代表上台送祝福。男方這邊上台說話的牛文潔,趙甯肅沒有找趙海龍,而是拜托了牛文潔,就是怕趙海龍在婚禮上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來。
牛文潔落落大方地站在台上:“非常感謝各位親朋友好友來參加我兒子趙甯肅和兒媳呂多多的婚禮,也非常感謝甯肅和多多能夠讓我作爲家長代表上台緻辭。我是個不稱職的媽媽,我離開甯肅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哭着要媽媽的孩子,我回到他身邊時,他已經是一個偉岸的男子漢了。作爲母親,我非常驕傲自豪,同時也非常遺憾,沒能參與他的成長,所以我想對甯肅說一聲:對不起!媽媽一直都是愛你的,默默地關注着你。請你原諒媽媽的苦衷。我喜歡多多,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個醜小鴨,但是有一雙非常純淨清澈的眼睛,我想這個孩子一定非常真誠而善良,果不其然。這一點,我非常欣慰,兒子的眼光不錯,找了個好媳婦。婚姻不一定要門當戶對,婚姻不一定要郎才女貌,但是婚姻一定要坦率真誠,互敬互愛。媽媽祝福你們,我的兒女,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牛文潔張開雙臂,擁抱住兒子兒媳,趙甯肅滿臉都是感動:“謝謝你,媽。”
牛文潔和呂多多的眼淚都差點滾了出來:他終于叫出來了。
牛文潔吸了一下鼻子:“以後要好好的,一定都會好好的。”
“嗯,謝謝媽媽。”呂多多用力點頭。
女方這邊上台發言的是程春蘭,因爲程春蘭覺得,呂建民根本就沒把這個女兒放在心上,上去送祝福也是心不誠,搞得多多和女婿不高興。
程春蘭的普通話說得并不流利,她的話十分簡單:“謝謝大家來參加婚禮!多多是我最乖的女兒,她很勤勞,很聰明,也很孝順。我們家孩子多,我們做父母的對她的照顧很不夠。現在她結婚了,希望女婿會好好待她,多照顧她。多多你也要勤儉持家,敬愛丈夫。兩個人要互相愛護體諒。謝謝大家!”程春蘭說完這些,放下話筒趕緊下來了。
非常樸實的發言,讓趙甯肅和呂多多也差點流出淚來,趙甯肅在台上保證:“我會的,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多多。”
兩位媽媽發完言之後,大胖笑呵呵的調動氣氛:“感謝兩位媽媽的發言,都非常感人,代表了長輩們拳拳的關切之心。現在看來新郎和新娘家裏都是媽媽當家,這是否意味着,将來我們的新人家裏,也是新娘當家做主呢?新郎,你怎麽看?”
趙甯肅接過話筒,笑呵呵地說:“我們家以後大事我做主,小事我老婆說了算。一般來說,我家沒大事。”
全場哄笑,呂多多也抿嘴笑得滿臉通紅。
大胖又說:“新郎剛剛聽完了媽媽們的囑咐和祝福,說說自己的感想吧。”
趙甯肅接過話筒,看了一眼多多,伸手摟着她的腰:“今天,非常感謝各位親朋好友來參加我和多多的婚宴。我沒有想到,會在三十歲之前就迫不及待想結婚。在我的人生規劃中,那是要到三十五歲以後才考慮的事情。我想每個人都會跟我有類似的經曆,計劃沒有變化快,我以前之所以那麽計劃,是因爲我沒有遇到她,呂多多,我的愛人,如今已是我的發妻。今天,我要感謝很多人,我的父母、師友、親朋,謝謝你們的愛護和幫助!但是我最該感謝的人,就是站在我身邊的這個人,她是我的救贖,教會我什麽是堅強、善良,教會我怎麽去愛人、珍惜這個世界。我想說,我特别幸運,在最美好的年華遇到她,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所以我不能放手,抓着她,一起走進婚姻的城堡,并且攜手一直走完餘生。我相信每個人都會有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在座的親朋好友、兄弟姐妹們,如果你已經找到這個人,請一定好好珍惜,如果尚未找到,那麽請堅持下去,一定會有這樣一個人,在你生命的轉角處等候,幸福永遠與我們同在!”
呂多多已經淚盈于睫,臉上的表情又像是哭,又像是笑。
所有的人都歡呼起立,拼命鼓掌:“親一個,親一個!”
趙甯肅彎腰,捧着呂多多的臉:“親愛的,謝謝你這麽早出現。”然後低下頭,以吻封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