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楊茜就趕緊找了個借口走了,趙甯肅來接呂多多去吃飯,兩人走出外科樓大門的時候,遇見了趙海龍,他正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有說有笑着進來。趙甯肅一看見趙海龍身邊的人,臉色便變了。呂多多沒有發現趙甯肅的臉色變化,隻是覺得有些尴尬。
他們相隔的距離已經很近了,趙甯肅想避開已經來不及。趙海龍先發話了:“甯肅,你來得正好,陽陽來找你了。”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已經一步三蹦跳到了趙甯肅面前,來了一個熱烈的擁抱:“Surprise!艾倫,我也來了,你走那麽快,都不等等我。”這女孩的中文還算流利,但聽起來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趙甯肅全身僵硬,将女孩從自己身上扒下來:“克麗絲,歡迎你。多多,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我在美國的朋友,克麗絲,她是個混血兒。克麗絲,這是我的女朋友,呂多多。”
克麗絲睜大了眼睛看着呂多多,然後禮貌地伸出手來:“你好,我叫彭陽。我一直都很喜歡艾倫,所以追他到中國來了,雖然他一直說他有女朋友,但我還是想跟你競争一下,你敢接受我的挑戰嗎?”
呂多多滿臉窘迫地看着這個大膽直白的女孩,又看看趙甯肅,趙甯肅正一臉無奈地看着她,彎下腰,在呂多多耳邊壓低了聲音說:“她的思維習慣跟我們不一樣,别當真就好了。”
呂多多本來想說自己并不是趙甯肅的女朋友,但是她又忍住了,這麽一說不就是把趙甯肅拱手讓人嗎。她腦子飛快轉動着,想要找到合适的話來回答她。這時趙海龍出聲了:“甯肅,你這是怎麽回事?陽陽不是你女朋友嗎?這個女的又是誰?”
趙甯肅臉色一僵:“爸,你能不能别胡說?什麽時候彭陽是我女朋友了?人家自己都沒說是。我女朋友自始至終都隻有多多一個。”
趙海龍哼了一聲:“你從哪裏找來的不清不白的女人?”
趙甯肅一下子暴怒了:“你好歹也是個院長,有你這麽說自己員工的嗎?全世界誰都比你清白!我喜歡誰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吧。走,多多!”說完拉着呂多多的手,快速離開。
雖然已經下班了,但也還是有人看見了他們父子的交鋒。呂多多被趙甯肅拖着,走得飛快,隻能小跑着跟上。彭陽在後面有些驚愕地說:“艾倫……”然後回頭對趙海龍嚴肅地說,“Uncle,我覺得你不應該這麽說艾倫的女朋友,這是對他的不尊重!”
趙海龍被彭陽這麽一說,臉上有些尴尬,然後說:“我隻是希望他找一個像你這樣門當戶對的女孩。”
彭陽非常聰明,她想了想,然後笑了:“謝謝Uncle支持我。”
趙甯肅緊緊抓着呂多多的手腕,一言不發,快步疾走,直到出了醫院大門才将她松開。低頭看着她白皙細小的手腕已經被自己勒紅了,他捧着呂多多的手小心地揉着:“對不起,多多,我沒注意到,抓疼了你吧?”
呂多多搖搖頭:“沒關系,不疼。”
趙甯肅将呂多多的手放在手心裏:“對不起多多,讓你受侮辱了。我爸就是這樣一個人,雖然别人說他多麽有能力多麽有魅力,事實上,他就是個渣,這輩子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野心和女人身上去了,從來都不懂得用心去對待一個人,哪怕是他最親近的人。你别放在心上,我們的事,跟他無關。明年我就從醫院辭職,自己開診所。到時候你要是願意留在附屬醫院,你就留下來,要是不願意,咱們另外再找。”
呂多多剛剛被趙海龍那麽一說,心裏特别難受,原來在某些人眼中,自己是個不清不白的人罷了。她本來對自己能夠留在附屬醫院就信心不大,現在就業形勢緊張,對學曆要求越來越高,她一個本科生本來希望就渺茫,現在連院長都得罪了,自己還可能留在醫院嗎?更是心灰意冷了。她當然也不是不想考研,但是她現在的情況,哪裏讀得起研啊,還是先工作再說。“可是我現在還能留在醫院嗎?”
“沒事,醫院也不是他家的,人事部又不歸他管,他不可能隻手遮天。你好好表現,等實習結束的時候,寫一個留院申請,剩下的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了。”趙甯肅伸手幫她理了一下鬓角的頭發,“走吧,我們去吃飯去。餓了嗎?”
呂多多被趙甯肅牽着手,走了幾步,然後問:“那個克麗絲是你在美國認識的朋友嗎?”平心而論,那是個很漂亮的女孩,性格好像也很活潑。
趙甯肅說:“是啊。是我爸一個同學的女兒。也是學醫的,學的是骨科,她爸很早以前就去美國了,娶了個美國人。”
“你跟她很熟?”呂多多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酸酸的,但是她控制不住,他爸爸同學的女兒,又是學醫的,那真是門當戶對,比自己這種“不清不白”的小戶人家的女兒當然要強得多。
趙甯肅察覺到多多情緒的低落,連忙說:“也不是。就是有一段時間,我遇到了些麻煩,他們一家給了我不少照顧。他們人很熱情,也很善良。”趙甯肅住院的那家醫院,正好是彭陽父女供職的醫院,趙甯肅的病情他們都知道,趙甯肅拜托他們别把車禍的事傳回國内,彭陽父女在那段時間内确實也給了不少幫助。
呂多多猛地站住了:“你遇到什麽事了?”
趙甯肅支支吾吾:“出了點小車禍,不過不要緊,已經完全好了。”
呂多多看着趙甯肅:“是不是因爲她,所以你不跟我聯系的?”
趙甯肅連忙擺手:“不是,絕對不是,不是因爲她不跟你聯系,跟任何女人都沒關系。”
呂多多一臉黯然:“那就是你受傷很嚴重,所以才不聯系我。祁衡傳回來的消息,其實都是騙我的對不對,茜茜和他一直都在幫你瞞着我對嗎?你傷到哪兒了?”她本來以爲趙甯肅在美國有了女人,所以不肯跟自己聯系,但他現在說不是因爲這個,那就隻能是身體狀況出問題了,而且還很嚴重,爲了不讓自己擔心,這才不說的。
趙甯肅隻覺得背心發熱,多多什麽時候推理這麽強了,他低着頭說:“不是,茜茜和祁衡都不知道我的事。我是改簽機票回去的時候出的車禍,我沒臉告訴你,又怕你擔心,所以一直拖着沒說。我傷得不算嚴重,現在已經完全康複了。真的,不用擔心。”本來是怕呂多多擔心,沒有告訴她受傷的事,後來發現情況糟糕無比,他自己都有些心灰意冷,越發不敢聯系她,到後來病好了,每次想聯系的時候,卻發現心理上有了坎,怎麽也打不出那個電話了,加上生病耽誤了學業,他要抓緊時間修完課程,一忙起來,就一直拖了下去,卻沒有顧及到多多的心情。
呂多多看着趙甯肅:“到底傷哪兒了?”
趙甯肅說:“傷到肋骨了。”
這種天氣,呂多多當然不能扒了他的衣服去查驗傷口,她死死地盯着趙甯肅,眼裏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淚花:“你果然還是出事了,受這麽嚴重的傷你都不告訴我,你還把我當女朋友嗎?”
趙甯肅不敢看呂多多的眼睛:“我在美國,你在國内,我回不來,你去不了,要是告訴了你,也隻能讓你白擔心、幹着急,所以我就沒告訴你了。”
呂多多大聲說:“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你以爲不告訴我,我就不擔心了嗎?你現在是毫發無損地回來了,萬一你要是缺胳膊斷腿,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回來了?”呂多多說到後來,情緒再次失控,眼淚唰唰地流了下來。
趙甯肅将呂多多抱住,将她的腦袋壓在自己胸前:“對不起,多多,以後我再也不瞞着你了。什麽事都告訴你。”
呂多多在他懷裏嗚嗚哭起來。暮色降臨,路燈亮起,兩個人被暈黃的燈光籠罩着。四周的行人來來往往,但是他們也沒引起格外的關注,醫院裏每天發生的傷心事太多了,在醫院門口吵架哭鬧也不鮮見,所以沒什麽人停留下來關注這對小情侶吵什麽、哭什麽。大門的另一邊,隻有張睿無言地看着擁抱在一起的趙甯肅和呂多多,他輕輕歎了口氣,如果當初,他早點開竅,他和多多是不是會有一段最美好的初戀時光呢。
過了一會兒,呂多多終于不再哭了,趙甯肅溫言軟語地安慰着她,将她帶到一個餐館去吃飯。落了座,趙甯肅問呂多多:“你想吃什麽?”
呂多多此刻沒什麽心情吃飯:“随便,我不餓。”
“你今天中午就沒吃飯,晚上要多吃一點。”說完開始點菜,點完菜,趙甯肅問,“你今天上手術室了?”
呂多多點點頭。
“手術是不是很複雜?什麽時候才結束的?”趙甯肅中午本來想等呂多多一起吃飯,直到快上班了手術都沒結束,便跑去買了點幹糧送過去。
“下午兩點才結束的。我吃了餅幹和面包。”呂多多還不知道,這面包和餅幹就是趙甯肅送來的。
“嗯,以後我再買點幹糧給你儲備着,随時可以用上。”趙甯肅說。
呂多多想起今天那個手術:“今天那個患者也是出車禍撞到的,骨盆碎裂,胫骨粉碎性骨折。聽說還傷到神經了。真可憐!”
趙甯肅正在倒茶的手一抖,茶潑到了桌子上:“嚴重嗎?”
呂多多說:“好像挺嚴重的,老師說,某些功能可能會受影響。不過主治醫生說,還好很年輕,加強康複訓練,也可能痊愈。”
“嗯,隻要加強訓練,是能夠痊愈的。”趙甯肅扯了一張紙,擦了一下桌上的水,垂下眼簾看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接下來,換成趙甯肅心不在焉了。呂多多開始沒察覺到,吃完飯,結賬的時候,趙甯肅拿出一張卡讓對方去刷卡,結果對方拿着卡,說:“先生,您這是會員卡,不是銀行卡。”
趙甯肅猛地低頭一看,可不是麽,趕緊換過來:“對不起,拿錯了。”
結完賬出來,兩人去看電影院,走了一段,呂多多問:“是去銀河影院嗎?”
趙甯肅猛地站住了腳步,說:“啊,搞錯了,是星城影院。”然後拉着呂多多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呂多多忍不住問:“甯肅,你怎麽了?是不是覺得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咱們就不去了吧。”
趙甯肅看着呂多多,深吸了口氣,牽起她的手,說:“沒事,咱們去吧,票都買好了,我剛剛在想别的事去了。”
呂多多睜大眼睛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的。”
“嗯,好,我會的。不過要等我想想怎麽跟你說。”趙甯肅說着捏了一下呂多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