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見到他了。”呂多多的眼睛還有點紅腫,她找了副眼鏡戴着,試圖遮擋一下。
“人呢?”
“走了。”
“去哪兒了?”
呂多多搖頭:“我不知道。”
楊茜叉着腰:“他說什麽了?他爲什麽幾年都沒音訊?”
呂多多低着頭:“我問了,但他什麽也不說。”
楊茜氣得狠狠噴了口氣:“什麽玩意兒?我找他去,我要削死他。”但是沒有地址,也沒有電話,還真是無從找起。
楊茜又問:“那你們兩個呢?”
呂多多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說要跟我重新開始。”
楊茜說:“先别答應他,哪有那麽好的事!把話說清楚了再說。誰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啊,把你當什麽了?他想要重新開始,那就得拿出一點誠意來。”
呂多多咬着唇不說話。其實他們都沒有結束過,怎麽是重新開始呢,應該是要不要繼續在一起吧。不過這個問題是小事。她還是很介意,趙甯肅爲何三年來都不跟自己聯系,他說他依然愛她,既然愛她,爲什麽又不找她,這難道不矛盾嗎?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呂多多的心緊緊揪成一團,心裏十分不安 。
呂多多要上晚班,楊茜一直在醫院陪着她,呂多多說:“茜茜,你回去睡吧,别在這裏了,我要到明天早上呢。”
楊茜想了想:“那好吧,我先回去。”
楊茜剛走,張睿就來了,呂多多詫異道:“你今晚值班嗎?”
張睿不回答,而是問她:“怎麽樣?話說清楚了嗎?”
呂多多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他好像并不是爲那件事不聯系我,應該是爲别的事情,但是他不肯說。”
張睿看着呂多多,不知道說什麽好,這是和好還是要分呢,想了想便說:“誤會解開了就好。他不說,肯定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兩個人在一起,互相包容一下,才能愉快相處下去。”
呂多多苦笑了一下:“謝謝你開導我。”
張睿坐在辦公室裏,沒有要走的意思,呂多多說:“你怎麽不回去休息?很晚了。”
張睿打了個呵欠:“好,我就回去了,你忙吧。有什麽事看開點,沒什麽大不了的。能解得開的誤會都不是什麽誤會。”
一個姓胡的女醫生從外面進來:“剛剛是内科的張醫生?”
呂多多點頭:“是的。”
“這麽晚還來探班,張醫生在追你吧?”胡醫生嘿嘿笑。
呂多多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就是比較聊得來的朋友,我們是老鄉。”她很感激張睿的關心,但是不能将張睿和自己捆綁在一起,這對他不公平。
胡醫生已經結過婚了,她笑道:“我覺得不錯啊,你們郎才女貌,又是一個地方的,沒有文化習俗上的差異,在一起最合适不過了。聽大姐一句,要結婚,還是要找同一個地方的比較好。”
呂多多紅了臉,怎麽就說得結婚去了呢:“胡醫生,你别說笑了,我們真不是那種關系。我去忙了。”說完趕緊走了。
呂多多從急診室回來的時候,發現幾個醫生和護士同事都在吃東西,有人看見她,笑嘻嘻地說:“小呂,趕緊來吃,一會兒就沒了。”
呂多多笑着放下病曆夾,去水龍頭邊洗手,問道:“誰買的啊?”
“有人請客。我也不認識。”一個年輕的護士說。
之前跟呂多多說話的胡醫生說:“你們才來不久,不認識,那是原來口腔科的趙醫生,咱們院長的兒子,剛從美國回來。晚上過來探同事的班。”
“哇,趙院長的兒子?長得真帥!”
呂多多心裏一驚,趕緊扭頭一看,并沒有看見趙甯肅,走了?呂多多下意識快步往門外走去,大家就說:“小呂你不吃?”
呂多多說:“我去一趟洗手間。”然後匆匆往還亮着燈的辦公室找過去,都沒有看到趙甯肅,她非常失望,走到樓梯口,往樓梯口對着的那個出口看了一眼,那兒也是空蕩蕩的,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喊:“多多。”
呂多多回頭,樓道裏的感應燈沒有亮,隻有一個紅色的煙頭在閃爍,有人在樓道裏抽煙,那人是趙甯肅。趙甯肅以前很少抽煙,他是牙醫,他說看見抽煙的人滿口黃牙,就有種生理性反感,每見到一個,就想把那牙齒洗白,所以他自己不抽煙。但是今天下午,她就從他身上聞到有煙味了,現在又在這裏抽煙,他也染上煙瘾了嗎?
呂多多慢慢走過去:“甯肅?”
趙甯肅将煙掐滅,扔掉,走了過來,樓道裏的燈亮了。趙甯肅在離呂多多一步遠的地方站定了,居高臨下看着呂多多,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收拾得比下午見到的時候精神多了。但是呂多多從他眼睛下重重的黑眼圈看到了他的疲憊:“還沒有去休息嗎?”
趙甯肅說:“倒時差,睡不着。便過來看看你,你在醫院還好吧?”他的聲音很溫和,也很平靜,呂多多比較喜歡這樣的趙甯肅,比起下午那個他來,這個趙甯肅跟她記憶中的更接近一些。
呂多多點點頭:“還不錯。你現在住在哪裏?”
趙甯肅看着呂多多:“住在酒店裏。”
呂多多皺起眉頭:“我還是搬出去把房子騰給你吧。”
趙甯肅連忙擺手:“不用,我很快就有地方去了,這邊你住着。”在醫院工作,住在職工宿舍是最好的選擇,尤其是對女孩子來說,便利又安全。
“那你去哪兒?”呂多多看着趙甯肅。
樓道間的感應燈滅了,隻有走廊上暗淡的路燈照着他們,趙甯肅卻看清了呂多多晶亮的眼睛,他咽了一口唾沫,說:“我打算再買一套房子。”
呂多多垂下眼簾,沒再說什麽。
趙甯肅接着說:“過幾天去看看樓盤,看好了你也來幫我參謀一下好嗎?”他眼中有着熱切的希望。
呂多多退後一步,頓了一下說:“你自己的房子,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你太疲憊了。我去上班了。”說完轉身走開,她剛才差點就答應了,但是她有什麽立場呢,去給趙甯肅看房子。
趙甯肅失魂落魄地看着呂多多的背影,多多開始疏遠他了,他覺得喉嚨哽得難受,但是有一點很欣慰,她還是關心自己的,她心裏有自己。
第二天,趙甯肅沒有來醫院。楊茜對這個不争氣的哥哥氣惱得要死,多多這麽好的女孩,你還不懂得珍惜,活該被人追去了。
直到周一,呂多多和楊茜都上白班,終于聽見科室裏有同事提到趙甯肅了,院長的兒子從美國留學回來了,回到口腔科來上班了。
楊茜終于見到了那個讓她恨得牙癢癢的表哥,用穿着皮鞋的腳狠狠踢了他幾腳,趙甯肅不躲不閃,隻是笑呵呵地說:“對不起,茜茜,讓你替哥操心了。”
楊茜啐他:“呸,誰給你操心啊?”
趙甯肅伸手摸摸表妹的腦袋:“謝謝你照顧多多。”他知道,這幾年楊茜一直都陪着多多,守護着多多,要是沒有表妹,他真的不敢去想。
“你到底因爲什麽事不聯系我們?你心眼就那麽小,爲那點小事要計較一輩子?”牛文潔的事是楊茜幫着出主意的,所以她一直非常愧疚。
趙甯肅搖搖頭:“不是,是後來、後來出了點事故。”他說到這事的時候,有些猶豫。
楊茜緊盯着他:“到底是什麽事故?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那你還好意思回來找多多?!”
“不、不,不是那回事。要是那樣,我早就會跟她分手了。”他雖然風流,但是從不腳踏兩隻船。
“那到底是爲什麽?”楊茜的怒氣稍稍消了點,還好,不是因爲别的女人。
趙甯肅遲疑了一下:“我提前改簽機票回去,遇上車禍了。”
楊茜瞪圓了雙眼:“啊?這麽大的事你居然瞞着我們不說,傷哪兒了?嚴重不嚴重?”
趙甯肅慢慢地說:“不太嚴重,不然我怎麽還能站在這裏跟你說話。”
“你出了車禍,怎麽能夠不告訴我們呢?你知道我們等得多心急,打電話到你那邊去,也一直沒人接。過了幾天祁衡告訴我,你給他打電話了,我們才知道你沒事。”
“我給你打過一次電話,但是沒打通,後來、後來就沒打了。”趙甯肅想起那段時間他幾近崩潰,不由得苦笑。
楊茜抓住他的胳膊:“你傷哪兒了,哥?”
趙甯肅低下頭,小聲地說:“骶骨和骨盆。”
楊茜睜大了眼,然後一臉驚恐:“哥,你現在沒事了吧?”
“沒事了,已經好了。你别跟多多說,我怕她擔心。”趙甯肅叮囑楊茜。
楊茜還是有點難以置信:“難道真影響到那方面了?”她雖然在醫院實習的時間不長,但是她也知道,骨盆受傷,非常容易影響男性的性功能。
趙甯肅無奈地點頭:“可不是麽?我要是當初不提前走,那車禍還能落我身上嗎?”
楊茜又氣又好笑:“你這是報應啊!”然後低着頭看了一下趙甯肅下半身,“真好了?”
趙甯肅不自在地說:“嗯。做了兩年多的康複治療。”
“你就爲這事不跟多多聯系?”
趙甯肅滿臉羞愧:“我覺得沒臉面對多多。因爲住院耽誤了半學期學業,不然早就回來了。”
“那你也該早點跟人分手啊,拖着算怎麽回事?”楊茜不滿地哼哼。
趙甯肅怒瞪楊茜:“我這不是好了嗎?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啊?怎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啊?”
“我覺得你就是作死的,好幾年都杳無音訊,憑什麽要人多多等着你?這幸虧多多是個重感情的厚道人,要換作别人,誰鳥你?”
趙甯肅說:“要是别人,我也就無所謂了,愛去哪去哪吧。”
楊茜嗤他:“你真夠自私的,我能理解你那種羞于啓齒的心情,但是你不能這樣把人晾着啊,實在是太過分了。你别以爲你是我哥,我就無條件支持你。我跟說你實話,我一直都在幫她物色合适的人選,最近我都相中一個了,人比你聰明比你帥,還比你溫柔體貼。”
趙甯肅雙手合十:“對不起茜茜,你就别拆哥的台了好嗎?我知道我對不起多多,但我一定會補償她的。”
楊茜翻白眼:“這話跟我說沒用,人多多自己會定奪。我跟你說吧,張睿是多多小時候最崇拜的人,她那顆牙齒還是因爲張睿被她爸打斷的,淵源比你可深多了。所以你懸着呢。喏,你看,那就是張睿,是不是比你要強點?”
趙甯肅順着楊茜的手指看過去,看見一身白大褂的張睿正從外面匆匆走進樓道,他的臉色變得有點蒼白,那天在醫院門口遇到的,果然就是張睿。趙甯肅頓時有種緊迫感,情敵非常強勁啊。“謝謝茜茜提醒我,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