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多多一邊扶着楊茜,一邊擡眼看了一下車主:“對不起,我聽見有人呼救,情急下砸了你的車,不知道砸壞了沒有。”
車主走過去看了一下,似乎沒有大礙:“算了,你們趕緊回去吧,這大晚上的,你們女孩子家在外頭不安全。”
呂多多如獲大赦,松了一口氣,還好沒讓自己賠錢。結果聽見楊茜說:“大哥,求你幫個忙,能不能送我們去個地方,我給你錢。”
對方猶豫了一下,說:“我這不是出租車。”
“我知道,但是這兒太偏了,我們找不到車,走出去又不知道會遇上什麽人。大哥你好人做到底,就送我們一程吧。”楊茜哀求着說。
呂多多從來沒有聽見楊茜低聲下氣過,心裏不由得有些同情,便也跟車主說:“大哥,你幫個忙吧,我們就是醫大的學生。”
車主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吧。”
上車的時候,楊茜示意呂多多從車後繞了一圈,從另一側上了車。上車後楊茜就靠在了車座上,然後報了個地址,呂多多聽着那地址,并不是她們學校,不由得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楊茜。楊茜跟她說:“我回家,不去學校。”聲音非常小,聽起來十分無力的樣子。
呂多多明了,楊茜一向要面子,她這麽狼狽的樣子要是被同學看去了,這比要她死還難受。楊茜又在呂多多耳邊輕輕報了串數字:“記住了,這是這輛車的車牌号。”
呂多多有些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楊茜說的地址雖然不是他們學校,但是離學校并不遠。車開了幾分鍾就到了,但是人走過去,起碼要個把小時,這就是速度的差别。楊茜從包裏拿出一百塊錢,遞給那個車主:“謝謝大哥,你是個好人。”
呂多多看着那一百塊錢,就覺得肉疼,她今天忙了一整天,也才賺了三十多塊錢而已。楊茜下了車,呂多多隻好跟着下來,楊茜說:“四樓。”
呂多多扶着她慢慢爬樓,這樓有點老舊了,沒有電梯,爬樓的時候,楊茜非常吃力,一手抓住樓梯扶手,另一隻手緊緊摟住呂多多的肩膀,半邊身子都壓在呂多多身上。雖然剛剛在車上楊茜一個勁地說自己沒事,呂多多知道,其實還是有事的。
四層樓好像有十四層樓那麽高,總算爬到樓上了。這種天氣,呂多多背心都有點冒汗了。楊茜有氣無力地說:“401。”
呂多多扶着她過去敲門,過了好一會兒,門才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看見她們就叫了起來:“茜茜你怎麽了?”
楊茜看見熟悉的身影,全然放松下來,人也就暈過去了,一下子倒了下去,壓得呂多多差點沒扶住。
男生趕緊伸出胳膊,猛地将人扶住了,連拉帶扯地拖進了屋裏,伸出手用力拍打楊茜的臉:“茜茜,茜茜,你醒醒。”
呂多多嘴角抽了抽,人還傷着呢,這麽粗暴。她站在門口沒進去,自己現在可以回去了吧。屋裏那人喊了起來:“進來把門帶上。”
呂多多隻好進去,看見那人把楊茜放在沙發上,低頭檢查楊茜身上的傷,一邊看一邊不停地說:“這是跟人打架去了吧,怎麽弄成這個樣子。我操,不是打架,是被打了吧。這誰他媽的那麽狠心,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啊。”越往下看臉色越鐵青,然後擡起頭,盯着呂多多,“你說說這到底怎麽回事?”
呂多多被那淩厲的眼神吓得縮了一下脖子,然後想起來這不關自己的事,幹嘛要畏縮,便直起了脖子,說:“我在路上遇上她被人搶劫。”好幾個男的把一個妙齡女子堵在死胡同裏,說是搶劫似乎有點說不過去,但是除了搶劫,呂多多似乎不知道還有什麽詞語更合适。
“然後你救了她?”對方站起來,抱着胸居高臨下看着呂多多,饒有興味地打量着她,這女生看起來瘦瘦小小,比自己足足矮了一個頭,她有那麽大的勇氣和本事?
呂多多點了下頭,又搖了搖:“我就幫着喊了下人,還、還砸了人家的車。”呂多多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有點畏懼這人,大概是他長得太高大,表情太嚴肅,所以感到有股威脅感,便竹筒倒豆子一樣都老實交代了。
對方挑了挑眉:“你砸了别人的車?”
呂多多低下頭:“沒有人在外面,我砸了車,車就響了,車主人就出來了。”
對方颔首,然後指着楊茜問:“你不認識她?”
呂多多點頭:“認識,我們是同學。”
對方拍了下手:“好,你來給她解衣服檢查身上的傷吧。”
呂多多站着不動。對方轉過頭來:“你不會?”
呂多多不知道怎麽說,楊茜是個有嚴重潔癖的人,她晾的内衣内褲,隻要被别人的衣服碰到了,她就會扔掉不要,自己怎麽敢給她脫衣服。
那個男的說:“你不是醫生嗎?救死扶傷難道不是你的職責?”
“我還隻是個大一的學生。”呂多多說,“我什麽都還沒學。”這是真話,她現在學的還都是基礎學科,根本就沒學過怎麽急救。
男生說:“人體解剖學過吧?小心避開重要部位就好了,死不了人,趕緊過來,不然就真出事了。”
呂多多說:“要不,還是送她去醫院吧。”
“到我這裏來了,還去什麽醫院!”對方瞪了她一眼,“趕緊給她檢查,我好對症下藥。”
呂多多隻好走上來,心裏說既然你是醫生,爲什麽不自己給她檢查呢?而非要拖上自己。對方也不看呂多多,進房間去了,過了一會兒出來,将一床毛巾被扔在楊茜身上,一邊問:“胸部和腹部有沒有什麽異常?”
“胸部有抓痕,右腹上部有淤青。”呂多多看得有點心驚膽戰的,看着情況,确實是證實了自己的想法,楊茜不是被搶劫,不,也可以這麽說,不過劫的,不是财,而是色。
對方沉吟了一下,說:“你看看她下身有沒有異常。”
呂多多的手頓住了,他這是在想檢查楊茜有沒有被性侵吧。她擡起頭說:“她的皮帶完好,并沒有被解開,我認爲不用看了。”
對方瞟了她一眼,沒有再堅持,隻是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你今天看到的一切,都不要和任何人說起,這事關她的名譽。”
呂多多點點頭:“我知道。我可以走了嗎?”
對方彎腰在一個急救箱裏翻找東西,聽見她這麽說,扭頭看了她一眼:“這麽晚了,你想去哪裏?回學校?又跟楊茜一樣被人打劫?”
呂多多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是被人打劫的對象,她說:“我應該不至于那麽倒黴吧。”
對方說:“對某些禽獸來說,美醜不是問題,隻要性别對了。”
這話說得呂多多站住了,内心天人交戰,她無措地打量着整個房間,房間不大,是一室一廳的格局,自己要是不走,住哪兒,難道坐一晚上?
“我叫趙甯肅。”
呂多多反應過來,連忙說:“我叫呂多多。”
趙甯肅拿出消炎藥,抽進針管裏,示意一下呂多多:“會打針嗎?”
“不會,還沒學。”呂多多連忙搖頭。
趙甯肅哦了一下,沒說什麽。
呂多多問:“她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趙甯肅說:“應該是被人注射了筒箭毒堿,這他媽絕對是醫大的人幹的。你看清那些人的樣子沒有?”
“沒有。箭毒?”呂多多覺得有些心驚,有人給楊茜下了毒?
“筒箭毒堿,是一種從植物裏提煉的肌肉松弛劑,使人渾身無力,用于外科手術。”趙甯肅說。
難怪楊茜上樓的時候渾身無力,差點連腳步都提不上去,原來是被人下了藥,呂多多看着楊茜的時候,不由得分外同情,長得太漂亮了也不是什麽好事,居然這樣被人惦記。
不一會兒,趙甯肅忙完,将急救箱合起來,又去洗了手,倒了杯水出來:“今天謝謝你。請坐,喝水。”
長沙發上躺着楊茜,呂多多在一個單人沙發上坐下來,趙甯肅在另一頭的單人沙發上坐了,遠遠地打量着呂多多。呂多多端着水,低着頭看着手裏的水杯,感覺非常不自在。
趙甯肅突然說:“張嘴。”
呂多多慌忙擡頭看了一下對方,有些不明就裏。趙甯肅又說:“你張開嘴,讓我看看你的牙齒。”
呂多多抿緊了唇,甚至伸手擋住了自己的嘴。趙甯肅長腿一跨,兩步便到了呂多多身前,抓住她的手扔開,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捏着她的鼻子,使她的嘴打開,面無表情地看了一下,然後又說:“呲牙!”
呂多多簡直覺得這個人就是個神經病,用力扭動着腦袋,用手去推對方的手:“放開我。”
趙甯肅的手勁非常大,捏着下巴的手紋絲不動,兀自看着呂多多的牙齒,說:“斷了一顆門牙,牙根還在,另一顆門牙長長了些,也有些往外龅,可以給斷牙做根管治療,然後套假牙,旁邊那顆需要磨一磨,然後再戴個牙套。”
呂多多聽他說得頭頭是道,然後不再掙紮,愣愣地聽趙甯肅說完。趙甯肅放下手:“牙齒斷了多少年了?”
呂多多覺得他就像個大夫,不由自主地答:“六年了。”
趙甯肅擡擡好看的左眉:“你家裏都沒帶你去矯正?另一顆牙都長歪了。”
呂多多不說話了。
趙甯肅也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