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多多非常無辜地說:“老師,這事您覺得正常嗎?”
“什麽?”
“我是說,假如老師是鄒鵬,您會看上我這樣的女生嗎?”
呂多多的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看了一眼呂多多,搖搖頭,非常誠懇地說:“從男性的角度來說,一般是很少注意到你這樣的女生的。”
呂多多聳聳肩:“所以,我覺得鄒鵬絕對是在戲弄我。他不是想追我,而是想通過這事來影響我的正常生活和學習。老師,我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
班主任老師有些詫異呂多多這種認知,一般來說,女孩子被這麽帥的男生追求,通常都會羞澀而興奮吧,而不是像呂多多這樣冷靜。“什麽事?”
“能不能請老師去和鄒鵬談談,或者您跟鄒鵬的老師談談,讓他别再鬧事了?這種事一點都不好玩,我考不上大學,對他來說又有什麽好處呢。”呂多多說。
班主任老師點點頭:“好,這事我試試。”
呂多多決定把這些謾罵、嘲笑、騷擾都當成蒼蠅,嘤嘤嗡嗡的,吵人又惡心,不過小小的蒼蠅,怎麽能夠影響到她的正常生活呢。
呂多多在一次班會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最近由于我的事,給大家造成了不小的困擾,總有些莫名其妙的人來班上搗亂,他們大概是來看恐龍的,我是長得很像恐龍,但是不是真的恐龍,所以也觀瞻不出什麽有用處的東西來。對此我深表歉意。我認爲這件事就是一個鬧劇,它遲早會有謝幕的一天,所以大家不要爲我的事浪費太多的精力和時間,也不需要用怪異的眼光看我,我跟鄒鵬完全沒有關系,他當然不是喜歡我。讓我分神沒法安心學習考大學,這大概就是他的目的。至于他爲什麽要這麽做,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呂多多在班會上說過這席話之後,她在班上的生活總算是正常了,不會有同學老是聚在一起竊竊偷笑,然後又集體扭頭來用怪異的目光看自己了。
等到高一高二的學生都放了假,剩下的都是補課的高三學生,大家都被教室後頭的倒計時鞭策着,少了很多無聊的人,這事才慢慢平息下來。
呂多多補完課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六了。馬上要過年了,在省城上藝校和大學的呂程程和呂玲玲早都回來了。省城到底是大城市,姐妹兩個受過大城市的熏陶,都變成了真正的城裏人,打扮得既時髦又洋氣,人本來就底子好,明眸皓齒,亭亭玉立,往哪一站,都是一道靓麗的風景。
看得周圍鄰居豔羨不已,紛紛對呂建民夫婦說:“老呂真是有福氣啊,生了兩個這麽漂亮的女兒,将來肯定不愁吃不愁穿,老呂兩口子也跟着享福啊。”
呂建民樂得合不攏嘴,但還是很虛僞地跟人說:“哪裏哪裏!這兩個丫頭都是燒錢貨啊,每個的學費都是一萬多,簡直要把我這把老骨頭給拆喽。”
“學費貴怕什麽,現在花這點錢,到時候一年十萬百萬的賺回來,拿回來數得你手軟。”鄰居笑哈哈地說。
呂建民樂得簡直都有點找不着北了,仿佛金山銀山就真送到他面前了。
跟兩個姐姐一比,呂多多就遜色多了,雖然她長得比兩個姐姐還要高一點,身材也算得上亭亭玉立,但是就沒有兩個姐姐的花容月貌了。用調皮點的話來說,呂多多那是從後面看想犯罪,從側面看想流淚,從正面看想自衛。她總是戴着一副大黑框眼鏡,頭發将臉遮了個嚴實,好像見不得人似的,又總是闆着臉,沒點笑模樣,開口的時候能把人都吓着,這個樣子,跟兩個姐姐比起來,真是天上地下。
有兩個漂亮女兒做對比,呂建民覺得,這個多出來的三丫頭簡直就是他呂建民制造出來的失敗品。況且這個死丫頭跟他最不對付,從來都沒給過他一個好臉色、說過一句好話,這麽多年,給她吃給她穿還給她上學,連叫都沒有叫過他一聲,完全沒有将這個爸放在眼裏,活生生一個白眼狼,簡直就是浪費錢。
呂多多回家之後,發現家裏高朋滿座,氣氛和樂融融,都是呂程程和呂玲玲的朋友同學,男生女生都有,一問,原來他們在自己家搞初中同學聚會呢。大家看到呂多多,都感到很好奇,一問,才知道是他們家在上高三的老三,都覺得有些奇怪,怎麽老三長得跟呂家其他姐弟完全都不相似啊,呂金龍和呂銀鳳雖然不似兩個姐姐那麽出色,但也看得出相似的輪廓,唯獨這個呂多多,就像個另類似的。
有人開玩笑說:“玲玲,你們家老三确信不是撿來的?”
呂玲玲冷笑:“我爸倒是巴不得她是撿來的,可惜不是。她長得有點像我奶奶,但是據說我奶奶年輕時是個有名的美女,可惜同樣的五官在她身上似乎完全沒有這個效果。”說完還故作無奈地攤了攤手。
呂多多放下自己的東西,走到廚房去幫她媽的忙。女兒的同學要來家裏聚會,呂建民覺得這是一件倍兒有面子的事,特意囑咐程春蘭不開店,在家給大家做飯。程春蘭十分不願意,因爲臨近過年的時候,生意特别好,一天能賺幾百塊呢。但是架不住兩個女兒軟磨硬泡,呂建民大手一揮:“少賺一天錢有什麽關系。女兒的同學來家裏聚會,這是人家看得起咱們,現在多聯系下感情,将來辦什麽事都方便,這叫投資。”
于是呂程程和呂玲玲在堂屋裏用家裏的水果招待客人,所有的同學都圍着他們姐兒倆聊天,跟衆星捧月似的。程春蘭一個人在廚房裏忙得團團轉。
呂多多進了廚房:“媽,我回來了。”
程春蘭回頭看了一眼三女兒:“哦。回來了啊。”
呂多多說:“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程春蘭說:“這裏不用,你去店裏看看,我怕金龍和銀鳳忙不過來。”原來程春蘭還是舍不得這一天的收入,打發兩個小兒女去看店,他們也有十四五了,平時銀鳳是經常跟着她看店的,倒是知道價格。擔心她一個人忙不過來,叫了呂金龍去幫忙,呂金龍自然是不樂意去,程春蘭許了很多好處給他才肯去。
呂多多看着滿廚房的菜:“媽,你讓他們自己弄啊,或者叫他們自己去外面吃。幹嘛來我們家啊?”
程春蘭歎了口氣:“你兩個姐姐說外面的不衛生,非要在自己家裏吃。就知道折騰老娘!”心裏不無怨氣。
“你就慣着吧,受累的還不是你自己。”呂多多瞟了一眼在外面相談甚歡的人群,歎口氣走了。
到了水果店,看見妹妹正在忙,買東西的人果然不少。一見到自己,呂銀鳳便上來告狀:“多多姐,金龍他不幫我看着,還丢了一箱橘子。”
呂金龍手裏拿着一個遊戲機,正在玩俄羅斯方塊,頭也不擡地說:“你也在,怎麽沒看着?”
“我在賣東西,稱秤、收錢,你在幹什麽?就知道玩遊戲!”呂銀鳳也火了。
呂金龍擡腿踹了一腳紙箱:“行了,呂多多來了,我走了!煩死了,鬼才給她賣東西!”
呂銀鳳說:“你走吧。我要跟媽媽說,你什麽忙都沒給我幫,那十塊錢你别想要了。”
呂金龍轉過頭來,鼓着眼珠子瞪着呂銀鳳:“你敢說,你敢說我就弄死你!”
那惡狠狠的神情像極了呂建民,呂銀鳳吓得縮了一下脖子,還不滿地小聲抗議了幾句。
這時有客人來買蘋果,呂多多趕緊去招呼去了,呂金龍看她們忙,就趁亂走了。姐妹倆一起賣東西,呂銀鳳對姐姐的到來非常滿意,三姐可比呂金龍靠譜多了。
姐妹倆一直忙到午後兩點,程春蘭還沒有來,呂多多想着回去吃飯也不現實,便說:“銀鳳,餓了沒有?咱們去買兩碗米粉來吃吧”
忙了一個上午,又是搬東西又是收錢的,姐妹倆早就累得饑腸辘辘了,呂銀鳳高興地點頭:“好啊。我去買吧。”
姐妹倆買了兩碗米粉對付了一下,又繼續做生意。直到三點多鍾,程春蘭才來到店裏,看着兩個女兒滿臉疲憊之色,心裏十分心疼:“多多,銀鳳,你們吃飯了沒有?”
“吃了,我們一人吃了一碗米粉。”呂多多說。
程春蘭想着今天中午自己做的兩桌子豐盛的飯菜,兩個大女兒和她們的那群朋友吃得搖頭晃腦,兩個小女兒卻在這裏吹冷風幹活,隻吃了碗米粉,越發覺得愧疚了。“好了,媽媽來了,你們回去歇着吧。”
呂多多搖搖頭:“不用,我們在這幫你。”說實話,就算是在這邊吹風,也比回家跟呂程程和呂玲玲大眼瞪小眼強。呂銀鳳自然也不願意回去,也跟着留下來幫媽媽。
這天忙到下午五點多,天快黑了,母女三個才關上店門回家。回到家,呂多多發現呂程程和呂玲玲都以幸災樂禍的目光看着自己,呂建民則是面無表情地坐在桌子邊,眼神如刀子一樣森寒地射向她,陰恻恻地說:“呂多多,你給我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