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禀二皇子,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漢忠有禮道。
夙煜嘴角勾勒一道頑劣的笑光,他道:“一把火燒了幽冥宮,然後前往鳳舞邊境,跟大皇子、三皇子他們彙合了再說。”
“是,二皇子。”漢忠揚手一揮,便有手下士兵抱着柴禾,提着火把上來,他們将柴禾堆積在一起,而後紛紛地将火把扔進柴禾中。
風一起,火苗噼裏啪啦地響起,很快引燃了柴禾。火勢一起,很快殃及到幽冥宮,濃煙滾滾,火焰迅速飛騰而起。
夙煜站在幽冥宮外,他目光淡淡略過火焰中的幽冥宮,猜想着那個捆綁他的小魔女倒得有趣得很,隻是他們還能再見面嗎?
他狐狸一樣狡詐的黑瞳中,飛起一道似笑非笑的惡劣光芒。
“撤!”他飛身上馬,領着大隊人馬急速趕往鳳舞邊境。
在他走後不久,一道紅色的身影,落在幽冥宮的門口,她,靈眸閃閃,赤足的腳裸上挂着金色的鈴铛腳镯,行步間,清脆的鈴铛聲,随風揚起,悅耳魅惑。
看着淹沒在一片大火中的幽冥宮,她明亮的眼眸中,火星點點。身側的雙手,蓦然握緊成拳。臭小子,姑奶奶我不會放過你的!
揚風一起,紅色的身影若妖娆的火焰一般綻開,清脆的鈴铛聲,悠遠而空闊,傳得有些迷離而邪魅。
而幽冥宮中撤離的大隊人馬,此刻早就抵達了鳳舞皇宮,等候幽冥宮宮主的号令。青岚閣中夙烨、方箐、夙漓三人接到了各處飛來的傳信,他們對視一眼,跨步出了青岚閣,飛身上馬,來到了鳳舞皇城門下。
城門上,琴聲幽幽,玉指橫掃,此刻藍衫男子落坐位置上,還是一貫的溫和神情。
忽而,他嘴角淡掃,清朗一笑,雙眸擡起,淡淡地凝視身側的青衫男子。
“他們來了。”他手指微頓,優雅地立起身來,踏步迎風,走到城門廊道上。
他身體微微向前一傾,淡笑地凝視着城門下的三道身影。
“漓兒,烨兒,十五年未見,想不到今日我們叔侄會在這裏見面,難得難得。”俊朗面容,溫和含笑,依稀是那個儒雅溫潤的書生模樣。
“二皇叔好。”夙漓溫和而笑,他淡淡地凝視着那個記憶中的二皇叔,那個小時候很疼愛他們的二皇叔,那個消失了十五年的二皇叔夙明逸,今日卻在這樣的情況下會面,世事無常啊。
夙烨冰藍色的眼眸晃過一道飛光,光色倏然沉澱,他薄唇揚起,美若春花的笑旋,浮動唇角。
“二皇叔好。”
方箐淡然的子眸,光澤微微漾開,她漠然目光,淡淡掃過城門上優雅金貴的藍衫男子,看着他溫潤含笑的樣子,眉宇間跟夙明鏡,跟大哥夙漓,都有幾分相似。她不解這樣一個看似超然物外的出塵男子,爲何會是挑起天下戰火的殘忍劊子手呢。
他們相互打量間,夙明逸含笑的目光靜靜地落在了方箐清冷的容顔上。
“這位想必就是侄媳婦了。”他黝黑的眼眸中閃過一道欣賞的光色,唇瓣揚了揚。“烨兒果然好眼光,這侄媳婦挑得好。”
“多謝二皇叔誇贊。”夙烨冰藍色的眼瞳,笑意淡淡浮動,他神情甯靜而安然。
夙明逸唇瓣流瀉一道笑光,他揚手淡淡揮灑袖袍。“如此站着說話,那是本尊失禮了。來人,打開城門,本尊要替我的兩個好侄子擺宴洗塵,好好地慶賀一下這難得的聚會。”
旁側侍衛神色呆愣,他們分明是敵對的雙方,此刻看起來卻像是親人團聚,看不到任何的殺氣。
真不知道他們雙方之間,這葫蘆裏賣得什麽藥。侍衛心中揣測,腳步卻不敢緩慢半步,早就前去打開城門了。
城門打開,發出古老而渾厚的音色。
夙漓、夙烨、方箐淡定從容地下了馬,他們三人神情自然地跨步進了城門,來到了夙明逸安排的宴席上。
“漓兒,烨兒,還有方姑娘,都是自家人,不必客人,都随意坐下吧。”夙明逸落坐主位上,他含笑着招呼他們三人。
夙漓、夙烨跟方箐也不客氣,他們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
“來來來,今日難得叔侄相見,二叔要跟你們好好地幹上一杯。”他舉起酒壺,淡淡而笑地給他們三個人灑下了三杯滿滿的酒。
“這酒呢,名爲相思酒,入喉之後别有一番滋味,是二叔親手釀制的,以前烨兒的娘親雪影很喜歡喝的酒,你們不妨品嘗品嘗,看看二叔釀造的手藝如何?”他像個久别重逢的老者,悉心地招待着後輩,那眉宇間的淡淡喜悅,不像是作假的。
夙漓跟夙烨毫不猶豫,他們舉杯,揚袖一飲而盡。
方箐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她淡然的目光透過玉色的酒杯,雙眉微微地凝起,她怎麽都看不透眼前這個人,他這樣的一個人,可以是學者,可以是世外高人,也可以是個俠客,但怎麽看怎麽都不像一個屠殺天下人的無情殺手啊。
夙明逸撞到方箐困惑的眼神,他朗朗一笑,靜靜地看着她。“方姑娘難道是嫌棄二叔的手藝不好?”
方箐冷淡的唇線,微微扯動,她道:“喝酒分得是心情好壞,無關酒的本身。小女子才疏學淺,并不懂得如何品酒。酒嗎,能喝便可以了。”她唇角一勾,輕輕地抿下幾口相思酒。入喉有些苦澀,卻又夾帶三分香甜,苦中帶甜,想必是相思的味道。
他這樣的人,本身就是個不簡單的人物,隻是,可惜了。
輕輕一歎,她唇瓣浮動淡淡的冷嘲,似對世間的态度。
夙明逸看着方箐的眼神,微笑的光芒收斂而起,柔悅之色,浮動眸中。
“方姑娘的見解很獨特,獨特得本尊都有些心動了。若是十五年前,本尊年少之時,恐怕也會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換作旁人說起此番話來,定會讓人誤會,但是夙明逸說起來,卻是那麽地自然,沒有人敢看低他,反而是無言的欣賞。
這個人,真的是可惜了。
方箐又是輕輕一歎。
夙明逸微微一笑道:“姑娘爲何連連歎氣?莫非是二叔禮數不周?剛才隻是玩笑罷了,姑娘可不要記恨我這個做二叔的。”
方箐終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像你這樣的人,什麽樣的事業都可以做,爲何偏偏要選擇一件令人讨厭令人傷心的事情來做呢?”
方箐此言一出,酒桌上的氣氛突然變了,原本的安詳和諧的溫馨感覺,忽然間,變得有些沉悶壓抑。
夙明逸玩轉着手中的酒杯好久,而後朗朗一笑道:“姑娘說的話很有趣,二叔接受你的贊賞。你說得對,像我這樣的人,什麽事都可以做得,但是偏偏卻要屈居人下,隻能排行老二。如果是我天資愚鈍的話,什麽都比不上人家,那麽我也認命了。隻是爲何隻是出生先我一步,就要凡事都踩在我的頭頂上呢。就連心愛的姑娘,也是眼中隻有大哥,沒有我這個二弟的份,這麽說起來的話,我是不是該證明一下世俗的目光是錯的,我,并不比大哥差,無論哪一方面,我都可以排行第一。”
“可是爲了證明你是第一,就讓天下百姓生活在水火之中,二叔怎麽忍心呢?”夙漓溫和的眼眸中,浮動一抹淡淡的憂傷。父皇曾經說過,二皇叔天資過人,謀略才能皆在父皇之上,可是他心氣太高,剛愎自用,凡事一意孤行,太過固執。此番他不惜用天下來作爲賭注,隻爲了證明他是第一,他當那些鮮活的生命都是一粒粒的沙子嗎?
他不明白二皇叔爲何要選擇這樣的路來走,要知道——“何況隻要二皇叔開口,父皇定然會将皇位傳位給二皇叔的,二皇叔又何必用這樣的方式呢?”
“住口!”夙明逸溫潤的笑容,蓦然消失臉上。“本尊這樣的人,豈肯接受他人施舍之物。龍位也罷,心愛之人也罷,他不要的,本尊也不屑要。本尊最看不起的就是你父皇的懦弱,他的滿足。琉璃國早就可以統一天下,稱霸天下的,可是你父皇呢,他做了什麽,一味地躲避塵世外,一天到晚地調和天下。哼——”
他冷哼了一聲,接着道:“曆來天下之位,有能者得之。本尊就讓夙家那些老迂腐,讓你父皇親眼看着本尊平定天下,坐上那個天下之位給他們看一看,讓他們看一看究竟是夙明鏡對琉璃國有用,還是我夙明逸對琉璃國有用。”
此番話一落,夙明逸神情又恢複一貫的溫和淺笑了,他替着夙漓、夙烨、方箐布菜道:“漓兒、烨兒還有方姑娘,難得我們叔侄見面,今日就不要提起不高興的事情了。來,來,來,繼續喝酒,繼續吃菜。隻要今日還在宴席之上,我們還是親人,出了這個門,再次見面可就是對手了。”他笑得很自然,說話也很自然。
風度翩翩,這種時候,還能如此鎮定,如此淡然,不是有十分的把握,便是心理素質好得讓人吃驚了。
一時間,酒桌上,無人再開口,他們默默喝酒,默默吃菜,直到門外侍衛來報。
“啓禀宮主,琉璃國國君夙明鏡跟皇後上官依雲,還有二皇子夙煜,皆等候在城門之下,特意上門拜訪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