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番若不是夙煜惹上了幽冥宮裏的一個小魔女,被她無意間捆綁進幽冥宮,恐怕他到現在也找不到幽冥宮的位置。
夙烨等人商議對策,發了二封密函,八百裏加急,分别送往落月王朝跟蒼夜王朝。方箐則發了另外一封密函,送往琉璃國交代紅袖。
落月王朝的禦書房裏,俊美卓然的少年帝君,瑩潤如玉的手,緩緩地提起禦筆,輕輕地落墨案台上白雪一般的宣紙上。
咳咳咳——咳咳咳——
劇烈而微喘的咳嗽聲,一聲連一聲,忽而,柔白的綢帕遮蓋了淡淡泛白的朱唇,微微定睛一看,妖娆的紅色,若雪裏盛開的紅梅,鮮豔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皇上,你咳血了。奴才這就去請禦醫。”身側的小豆子面色大變,他急步而去,卻被低沉沙啞的嗓音喚住了。
“小豆子,别去了。”
“皇上,可是——”小豆子眼中有了朦胧的霧氣。
“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沒事的。”深黑幽沉的絕色烏瞳,光芒黯然。濃烈的憂郁之色,泛動黝黑瞳仁的深處,不見半點光華。
小豆子看着禦天麒如此神情,他的心,酸酸的。自從方皇後最後一次見了皇上之後,皇上每日除了處理公務,其餘的時間都在繪畫皇後娘娘的畫像,他畫了很多很多了,這禦書房的壁上,幾乎挂滿了娘娘的畫像,什麽樣的神情都有,但最多的是那種淡然冷清的樣子。
而皇上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咳嗽得厲害,太醫幾次來診病過,都說是郁郁寡歡,抑郁成疾,傷及五髒内附,無藥可救,隻能靠皇上自己化解。
可是皇上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位方皇後,這病是越發地嚴重了,不但沒有化解,反而加重了。今日皇上竟然咳血了,那是不吉之兆啊。
他小豆子心疼皇上啊,他都覺得那位方皇後太狠心了。
他擡袖,擦了擦眼角。
“那皇上還是歇息一下,等一會兒再畫吧。”小豆子想上前替少年帝君收拾筆墨紙硯,禦天麒卻搖搖頭。
“不要動。”畫軸上的仕女圖,即将完成了,隻是他的一口鮮血,飛濺了殘星點點,落在了宣紙上。
他專注畫中那張素淡清雅的面容,擡手撫上那張容顔,沉寂的黑瞳似有了光彩,溫柔無限。
緩緩地,他卷起了畫軸,有些依戀地看了一眼。
“小豆子,将這張畫軸拿去燒了,朕弄髒了。”
“是,皇上,奴才這就去。”小豆子拿過畫軸,恭敬而悲傷地走出了禦書房。禦天麒提起禦筆,沾沾墨迹,重新攤開一張新的宣紙,開始落筆。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畫中的人物,栩栩如生地躍然紙上,她淡眉微蹙,他靠在她的肩膀上,她的手,輕輕地拍在他的後背上。
這是她最後一次見他的時候,也是他爲她所作的最後一副畫像了。
咳咳咳——咳咳咳——
斷腸的咳嗽聲,又是血色沾染。
禦天麒安坐在龍椅上,黑眸中似浮動一抹舒然,他的大限将至了吧。這樣也好,也好,就讓這些畫像陪着他一起葬入皇陵吧。
窸窸窣窣——
似有急促輕靈的腳步聲,慢慢地朝着禦書房靠近。禦天麒擡眸一看,是小豆子回來了。但見他神情肅然地将一封密函遞送到禦天麒面前。
“皇上,八百裏加急文書。”
禦天麒拆開密函,視線淡淡一飄,大概内容,了然于心。他放下密函,用燭火點燃,扔進了墨硯中。
“小豆子。”他低聲一喚。
“奴才在。”小豆子雙膝跪地道。
“朕要出一趟宮。”禦天麒深黑的眼眸中,晃悠一抹淡淡的溫笑。“七日之後,若朕沒有回宮,你就将朕藏在大明殿龍椅後的密诏取出來,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讀,明白嗎?”
“皇上——”小豆子擡眸,驚慌地望向少年帝君。皇上這是——
“這是命令。”深邃幽寒的黑玉子眸劃過一道快光,他的神情肅穆威嚴,不容違抗。
小豆子咬牙道:“奴才遵旨。”
“去叫大将軍魏文庭、少将軍盧進前來聽旨。”
小豆子起身,倒退着出了禦書房,而後疾步若飛,前去大将軍府邸。
大将軍魏文庭、少将軍盧進得到皇上傳召,飛速趕來。“微臣參見皇上。”
“兩位将軍請起。”禦天麒揚手一揮,深邃黑眸掠起一道飛光,他沉吟道:“朕此次傳召魏将軍,盧将軍,乃是爲了天下黎民百姓。朕賜你們虎符各半枚,京中鐵衛精兵三十萬,由魏将軍領兵,護守落月王朝京都安危。至于少将軍盧進,朕命你領兵五萬,三日之後抵達朝陽王朝邊境,統一聽候蒼夜衛帝調遣,一舉攻破朝陽王朝,不得有誤。”虎符飛起,落在魏文庭、盧進的面前。
魏文庭跟盧進将半塊虎符牢牢握在手中,他們音色铿锵有力道:“微臣領旨,微臣告退。”離去之時,他們的眼中已有光色瑩瑩。
禦天麒看着肅穆莊嚴、金碧輝煌的宮廷,蓦然朗朗一笑。
明黃絢爛的龍袍,飛揚而起,素色白衣,緊貼上他卓然飄逸的身軀,還其舊時容顔,儒雅俊逸,溫文淺笑。
他揚劍而起,十三道疾風如雨的黑色身影悄然無聲地落在冰寒的大理石地面上,他們單膝跪地,聽候禦天麒的命令。
“十三死士聽令。集合暗衛三百零六人,立即前往青霧谷,配合琉璃國二皇子夙煜,滅了幽冥宮。”一道令牌,黑玉光滑如絲,飛落死士的首領手中。十三死士跟暗衛乃是禦天麒還是甯王爺的時候就已經秘密訓練的衛隊,這些人隻有數字代号,沒有名字,隻聽從禦天麒一人命令。
“這是你們最後一次行動,事成之後,你們不必回宮了。你們的名冊,朕已經燒毀了。”禦天麒神情淡漠道。
皇上的意思是——他們自由了!
十三死士擡眸驚詫,一抹喜色氤氲眼底。而後,他們對禦天麒抱拳,神色堅定道:“屬下遵命,定不負皇上所托。”令牌握手,十三死士如風飄過,蓦然消散若煙雲。
禦天麒唇角揚了揚,他黑玉般的瑩潤眼眸,溫柔地掃過壁上的每一副畫像,他笑了笑。忽而踏步若風,出了禦書房,輕盈無比。
小豆子看着少年帝君堅定而輕快地跨步而去,他的眼眶再次濕潤了,他忽而跪下了,恭送着禦天麒的離去。
夕陽下,橘紅色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那張俊美的容顔,在晚霞的披照下,竟然隐隐泛動妖豔而絕美的光彩。
高高的宮城上,一位雙鬓染銀絲的金貴婦人,盈滿淚珠地看着那道身影,慢慢地走出她的視線,走出她的生命裏。
麒兒啊,母後真的做錯了嗎?真的做錯了嗎?
“蒼天啊,真的是哀家錯了嗎?是哀家錯了嗎?”明黃的袖袍展開,婦人仰天長叫,音色悲滄而痛苦。
回答她的隻有那呼嘯而過的風聲,隻有那回蕩而起的空闊而悠遠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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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夜王朝跟鳳舞王朝的邊境線上,在紅楓山莊的摘星樓内,狂妄傲然的少年君王,視線專注在兵法戰略圖中。
“啓禀陛下,有八百裏加急密函一封還有一個禮盒。”有侍衛匆匆來報。
狂野的雙眉微微地挑了挑,衛山而淡漠地接過侍衛手中的密函,輕輕拆開,緩緩看來。視線落在密函上的字迹時,他黑眸一緊,輕靈開了盒子,見盒中之物,蓦然光芒狂放。
“鐵将漢忠何在?”他音色微沉而喚。
“末将在。”一位雙目炯炯的漢子,上前單膝跪地道。
“命你領三千精銳近衛隊,前往青霧谷,聽候二皇子夙煜命令,一舉滅了幽冥宮。”衛山而揚眉道。
“末将領命。”漢忠領了聖谕,帶着近衛隊三千精銳兵将,立即啓程趕往青霧谷。
“大将季少岚何在?”衛山而黑眸流轉,光華熠熠道。
“末将在。”銀色盔甲,俊逸少年上前聽候君王發号施令。
“命你領兵五萬,集結朝陽王朝邊境,與落月王朝五萬兵将彙合,攻打朝陽王朝。另外有朝陽王朝先帝南宮立的碧玉指環一枚,要想辦法取得朝陽王朝舊部支援,裏應外合,減免傷亡,以智取勝,莫要戀戰。”衛山而将方箐送來碧玉指環,交到季少岚的手中。
“末将明白,末将遵命。”季少岚從衛山而的手中接過碧玉指環,立即出了摘星樓,召集人馬去了。
衛山而凝眉,盯着兵法戰略圖中的一個點,深黑狂妄的瞳仁中,散發着幽幽清寒的光芒,他手指一點,唇線緩緩地揚了揚。
“大将曲昊然何在?”
“末将在。”鐵甲一身,少年英姿,勃勃生氣。
“朕命你領兵三十萬,守在蒼夜王朝臨山關城。臨山關城方圓百裏之内,所有百姓遷移,暫時居住臨山關城内,務必要安排好他們。”衛山而沉聲道。
“末将遵命。”領了軍令,大将曲昊然立即啓程,趕赴蒼夜臨山關城。
衛山而起身,他負手而立,深黑的瞳仁中,泛動點點瑩潤光澤。
方箐,你此時送來這枚碧玉指環,是要還了朕的丹藥之恩嗎?一點也不想欠他,果斷得有些絕情啊。
他輕輕一歎,緩緩地,唇角泛動一絲絲淡淡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