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燒的炭火,印照少年冷漠蒼涼的俊臉,他,斜斜地倚靠在塌上。他眼眸微斂,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一雙略顯蒼白的消瘦玉手,微微張開十指,靠在炭火邊上取暖着。
撲騰——撲騰——
低空飛進太子宮的信鴿,扇扇羽毛,落在了他的身側。他,一改惺忪朦胧的姿态,倏然而坐起,單手一揚,信鴿牢牢地困在了他的手心中。
解下信箋,他紫青色的唇瓣隐隐泛動清冷的光華。手指微微一揉,信箋打開。微寒的視線掠過信箋上的字迹,他嘴角浮動一抹冷冷的弧度。
幽冥宮的來信。
“來人。”他音色中帶着幾分陰寒之氣,靠近的仿佛感覺到隐隐的殺氣,很冰,很冷。
前來的侍衛僵硬了身軀,他躬身聽候他的差遣。
冷漠少年将手中的信箋輕輕地一放,信箋飄入炭火之中,稍刻,化成灰燼。那火紅的光芒中,侍衛看到少年那嘴角殘殺的冷意,眼中不由地流露出驚恐之色。
少年似有察覺,他擡眸之際,眼中的水波瞬間凝成冰淩,他柔柔地笑了笑。“拿着本宮的半塊虎符,由君無名少将領兵四十萬,配合幽冥宮的行動,攻襲鳳舞。”冰寒的半塊虎符直直地飛向侍衛。
“是,屬下遵命。”侍衛握緊手中的的半塊虎符,他領命而去,後背濕了一大片。
冷漠少年再次笑了笑。“來人。”
又有侍衛上前聽命。
“拿着本宮的另外半塊虎符,讓紫靈少将集合三十萬大軍駐紮到落月王朝邊境線上不到三十裏處的地方,每日升起爐竈,歌舞生平,切記,叫他按兵不動,直到本宮到來。”落月王朝的禦天麒是真的受傷嚴重呢,還是假的裝病呢,他有必要試上一試。
侍衛手心滿是冷汗地接過少年手中的半塊虎符,“是,屬下遵命。”他躬身抱拳,而後飛身離去。
袅袅娉婷身影,此時與侍衛擦肩而過,她,容顔嬌美,神色焦慮,急急地飛奔,來到了冷漠少年的身前。
“哥哥,你住手吧。父皇病了,他快死了,他讓你快點過去。哥哥,你住手吧,不要挑起天下戰火,不要這麽做。你難道不知道,幽冥宮隻是在利用你,他們沒有那麽好心的。哥哥,你會被天下百姓唾罵的。”南宮夏清澈的眼眸中,泛動盈盈水光。她不希望到時候烨哥哥跟哥哥對上,她不希望有一個人死在對方的劍下,她不希望這樣啊。
南宮蒼不爲所動,他伸出,擡起南宮夏的下巴,笑得有些邪惡。“夏,等哥哥一統天下之後,那頂尊榮無比的天後鳳冠便是你的了,你應該爲此而感到高興的,不是嗎?”
“不——哥哥你怎麽可以這樣,我是你妹妹,親妹妹啊,你瘋了。”南宮夏打了一個寒顫。
“朝陽王朝皇族之中,兄娶妹,哥哥不是第一個。再說了,這樣我們未來誕下繼承大統的人,血脈純正,有着無與倫比的皇族血統,這不是很好嗎?”南宮蒼冷冷一笑道。
“哥,你在說什麽啊,你簡直瘋了,你瘋了。”南宮夏朝他大吼道。
南宮蒼卻緩緩地蹲下身子,他嗜血的眸光盯着她,他紫青色的唇瓣,掠奪般地撕咬上南宮夏的唇瓣。
“不——不——哥哥,不要——”南宮夏慌亂而絕望地哭泣着。
南宮蒼品嘗到她唇瓣上的血腥味道後,他邪笑着松開了她。“夏,這是注定的,你,逃不開的。哥哥從小就很寵愛你的,不是嗎?”
南宮夏淚眼模糊地看着他。哥哥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怎麽會突然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乖,不要哭。哥哥現在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你呢,就去守着父皇,告訴他好好安息吧,哥哥會讓朝陽王朝變得壯大,會統一天下,會達成曆代祖先的夢想的。去吧,去吧——”南宮蒼伸手,撫去了她眼角的淚痕。
“哥,你不要這樣,哥,你還是放手吧,哥,你這個樣子太可怕了。夏兒不希望哥哥變成嗜血殺人的人,夏兒不希望哥哥這樣,夏兒隻希望哥哥平平安安的就好。”這個從小寵溺她的哥哥,将她捧在手心上的哥哥,如今變成這個樣子,叫她怎能不心傷呢。
南宮蒼卻笑得寒冷,他道:“夏,你要記住,我不殺人,便被人殺,我不侵犯,便被人侵犯。這個世道是個弱肉強食的世道,人人之間隻有利益交換,幽冥宮利用哥哥,哥哥心中明白,可是換個立場來說,哥哥也需要利用他們,這就是利益權衡。最重要的一點是,哥不想淪爲别人砧闆上的魚肉,哥甯願成爲可以操控魚肉的那個屠夫。夏,你要乖巧,跟小時候一樣,隻要在宮裏等着哥哥回來就好,等着哥哥凱旋歸來的那一天,等着哥哥風風光光地迎娶你的那一天便可以了。”南宮蒼硬生生地拉開了南宮夏的手,他大步地踏出了太子宮。
南宮夏望着南宮蒼那卓然俊偉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視線裏,她的眼睛頓時模糊了。不要——她不要哥哥這個樣子,她也不要嫁給哥哥,她是他的妹妹,是他的親妹妹啊,哥哥怎麽可以娶她呢,他不可以娶她的。
她要阻止他,她一定要阻止他瘋狂的舉動。
她飛奔着跑出去,宮門外,卻有冰寒晃動的鋼刀,阻止了她的腳步。“你們這是幹什麽?眼睛瞎了嗎?我是景陽公主,你們敢攔着本宮的去路,是活膩了嗎?”驕縱的氣息,從她的眉眼間飛掠出來。
“對不起,公主,太子吩咐,在他沒有回來之前,公主不得離宮門半步。太子還吩咐了,請公主好好地照顧皇上,等候他的好消息。”守護宮門的侍衛肅然道。
南宮夏驚得退開了三步。
哥哥這是幹什麽?他是幹什麽?他想要軟禁她嗎?
南宮夏無法出宮門,這讓她快要氣瘋了,她回到公主殿,将南宮蒼小時候送給她的所有東西,全部翻出來,砸碎了。
那冰寒地面上灑落一地的破碎殘物,似在述說着一個遙遠而美好的故事,也似記憶破碎,往事不可追憶,一去不複返。
※※※※※※※※※
夕陽斜照,霞光漫天。
三天了,又是三天。
落月王朝的南宮門外,每到這個時候,那俊美清傲的少年帝君,便默默地站立在那裏。他的視線定定地凝望着某一處,深邃冰寒的黑玉子眸中,漾起無數的浪花,翻騰不已。
箐兒,你就在那裏,對嗎?
箐兒,你跟他在一起了,對嗎?
箐兒,可是朕很想你,很想你,怎麽辦呢?
那道淡雅清冷的身影自從那日跨出了南宮門之後,他的心就突然變得空落落的,惶然而焦慮。那裏,似被人殘忍地挖去了一處,一處最珍貴的地方。
胸口上的心,又開始隐隐地作痛起來。少年帝君的眼中,似有水霧飄起。
箐兒,你挖走了朕的心,朕難受得要命,朕要怎麽辦?該拿你怎麽辦呢?
他身側的雙手,握緊了,松開了,又握緊了,松開了,反反複複,好幾次了。終于,他還是克制住了去找方箐的念頭。
他此去若是一個控制不好,便可能再次讓她恨上了他。
罷了,罷了,少年帝君仰首閉上眼眸,神情黯然。
身後不遠處,急若風雨的腳步聲,飛速而來。
有侍衛躬身來報。
“啓禀皇上,大事不好了。朝陽王朝未向鳳舞王朝發兵,卻在離我朝邊境線上不到三十裏處駐地紮營三十萬大軍,看情形,是要先向我朝發兵攻襲。”
禦天麒蓦然睜開眼眸,收斂了眼中的痛楚之色,他轉身,劍眉微微單挑,黑眸之中水波平靜而清寒。而後他揚手揮起,沉吟道:“再探。”
“是。”侍衛領命而去。
南宮蒼生性多疑,他此番行事,看來其中定然有詐。不過——
禦天麒黑玉子眸蓦然瞳孔一縮,他犀利而危險的眸光略過宮殿的高處,飄向那座富麗堂皇,代表後宮最高尊榮的殿頂——乾甯宮。
随後,目光一冷,龍袖揚起。“小豆子。”
“奴才在。”
“傳朕一道旨意,令骠騎大将軍趙文虎領精兵三千,穿過朝陽王朝的邊防線,過關山狹道,引敵兵進道,一舉殲滅。”禦天麒神情肅然,他冷冷地命令道。
“是。”
“另外告訴趙文虎将軍,待等他引導敵兵進道之後,立即發送信号煙火,我方救援大軍十萬良将會從後方包圍關山道口,來個甕中捉鼈,裏外接應。”禦天麒拳頭緊緊地握起,他黑玉子眸閃過一道異常的寒光。
“是,奴才一定将皇上的意思一字不差地傳遞給趙将軍。”小豆子轉身急匆匆地離去。禦天麒默默地立在那裏,深邃清寒的眼眸之中,光澤變幻,令人看不清楚。冷硬的唇瓣,勾起一抹殘忍而嘲諷的弧度。
如今落月王朝根基已穩,有些事情也該做個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