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箐淡看這一切,她壓根就沒有心思去理會靜側妃的小心眼行徑。
從落月寺回來那天起,她心中的一塊大石就一直壓在她胸口上,那就是那本關系鸾家榮辱性命的奏本,她琢磨着夙烨何時會有好消息會傳來。所以,在甯王府内,她對靜側妃是能避則避,不想浪費時間跟靜側妃生口角是非。
然方箐等了三日,忍了三日,盼了三日,卻依舊沒有夙烨傳來的任何消息。她負手紗窗前,淡然的眼瞳,注視着窗外飛舞的落葉,看着,盯着,似癡迷了一般,慢慢地,逐漸地,她清冷透亮的眼眸漂浮起一道迷茫的霧氣。
而後她雙手用力一推,推開蘭心居的大門,踏步出去。雙腳不受控制地行走着,沒有目的地,也沒有方向,隻是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直到——
她的視線看到熟悉的一道身影,大紅蟒袍,俊偉冷傲的背影,不是禦天麒,還會是誰。她遠遠地望過去,正好看到一位身着青色袍子的儒雅書生對禦天麒說着什麽。
方箐目光瞬間凝注一點,她死死地盯着他唇瓣一張一合。
“啓禀甯王,不知道何人出面動了手腳,鸾相爺一案中牽扯到的人證、物證一夜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涉案青州府台昨晚在獄中服毒自殺,青州師爺上吊在大堂的門梁上,他們的家人統統不知去向。還有原本藏匿在青州衙門的三十萬兩庫銀,一夜之間被人搬空了,衙門裏看守庫銀的竟然沒有一個人看見過有人進過衙門庫房。更離奇的是,庫房的大鎖沒有撬過的痕迹,門窗也完好無損,那三十萬兩銀子就像是憑空消失了。”儒雅書生語速時快時慢,抑揚頓挫,驚奇處,吐字拉長了尾音。
“此事本王知曉了,你們暫時不要有任何的動作,等本王想好了對策再說。你先回去吧,從後門走,不要讓人發現。”禦天麒劍眉微微凝起,他沉聲道。
“是,甯王,書生告退了。”儒雅書生施了一個告别禮,悄悄地從密林另一處方向離開了。方箐站得位置離禦天麒有一段距離,因爲他背對着她,她看不到禦天麒動唇,便自然也不清楚禦天麒對儒雅書生說了一些什麽。但她知道了儒雅書生報告的内容,這就足夠了。
看起來夙烨辦事效率果然高,不到三日,竟然将局面完全地扭轉了。
方箐此刻心中的大石才放下,她微凝的雙眉,淡淡展開。她轉身想離開,卻聽到禦天麒喚住她。
“卿兒,是卿兒嗎——”禦天麒急步而來,他看到方箐,黑玉般的子瞳泛動一抹淡淡的困惑。“卿兒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是特意來找本王的嗎?”
方箐眸光淡然,她不急不慢道;“不是。小女子隻是出來散散步,正巧看到甯王爺站在那邊,好像跟一個人有事在談,小女子便準備折返,不好打擾甯王爺。”
禦天麒深黑幽然的瞳仁裏困惑的光澤淡去,一抹喜悅之色泛動他的眉宇間。
“相逢不如巧遇。既然碰到了,卿兒就陪本王走走吧。”
方箐淡然的雙眉緊緊地打了一個結。除了鸾玉辰之外,鸾家的任何一個人出事,她都可以袖手旁觀,可以做到無動于衷。但是雖然她跟鸾府的人談不上什麽情意,然對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男人來說,她怎麽樣都是鸾相府的三小姐,是鸾家的女兒。
他在暗中查辦鸾家的案子,要将鸾家三百六十口人置于死地,當着她的面,他又怎麽可以雲淡風輕地對她說,讓她陪他走一走呢?若是這代表着他公私分明的話,他未免也分得太清了,太絕了。
“卿兒,你怎麽了?”禦天麒察覺方箐看着他的眼神很怪異,冷嘲、淡漠、諷刺都有,還有一種看不透徹的探視。
方箐生怕他起疑,她冷淡地搖搖頭,绯紅的唇瓣扯動一抹淡淡的苦澀。“沒怎麽,隻是忽然想起一些前事罷了。以前的甯王,恐怕從來不會開口叫小女子陪你走一走的。”
禦天麒的心微微一沉,他深邃的黑瞳,波光震開。“卿兒,我們可不可以,忘了,忘了過去。”
“恐怕不能。”方箐冷冷一笑。“對不起了,甯王爺,小女子還有一些事情要做,就失陪了。我想有人會好好地陪甯王爺散步的。”她淡然眸光一轉,略過禦天麒,遠遠地看到一道熟悉的俏媚身影。
禦天麒順着方箐的眸光,他緩緩地轉身,便看到靜側妃神情緊張地朝她的方向飛奔而來。
“麒哥哥。”
方箐淡淡一掃,她道:“甯王爺,佳人來了,慢慢散步吧。”她毫不留戀半分地從禦天麒身邊穿了過去。
迎風而飄起的裙袂,在餘晖的斜照下,微微泛起細碎的橘紅光點。那飛揚而起的舞步,絕妙無比的光澤,繪就動人的色彩,若林間的清風,若天上的明月,飛入禦天麒幽深黑亮的眼瞳裏,暈開完美的一副畫卷。
“麒哥哥,麒哥哥,靜兒的腳好疼啊。”靜側妃驚恐禦天麒對方箐流露出那種夢幻般的眼神,她害怕,她害怕他的心離她越來越遠了,她害怕,好害怕。所以,她要不斷地努力,努力地轉移禦天麒的視線,讓他将心思從方箐身上轉移到她的身上。
禦天麒被陸儀靜的音色震醒過來,他黑玉子瞳依然迷茫地望着她。“靜兒,你剛才說什麽?”
陸儀靜水眸之中有晶瑩的水光凝聚起來,她拼命地忍住,仰頭用力地吸一口空氣。而後迎視禦天麒漂亮的眼瞳,嘴角勾起一道凄美的笑。
“靜兒剛才沒有說什麽,隻是想來問一問麒哥哥,有沒有空聽靜兒彈奏一曲新調。”她盈盈水眸,期盼的光色濃烈。
禦天麒怔怔地望着遠處方箐的身影慢慢地走出了他的視線範圍内,他心下一急,不由地掙脫開了陸儀靜的纖柔玉手。
“靜兒,下次吧,麒哥哥下次再來聽。現在,麒哥哥還有事情要做。”陸儀靜的手慢慢地從他的大紅衣袖滑落下去。
她看着他大步離去,眼底癡迷地席卷向那道淡然出塵的身影,她下唇緊緊地抿起,貝齒狠狠一落,血珠在她嬌嫩的唇瓣上溢出。
紅得妖娆,紅得刺眼。
“卿兒,等一等,卿兒。”禦天麒朝着行步的方箐喚着。
方箐回頭隻見禦天麒一人,她淡然的子眸,微微訝然。“甯王爺,不知道這麽急叫住小女子,有什麽事情嗎?”也就一刹那的功夫,她恢複了冷清的面容,訝然之色沉澱深潭中。
“卿兒,你跟本王來,本王有件好東西要送給你。”禦天麒不顧方箐的意願,伸手拉過她微涼的手。
方箐雙眉微挑,她不着痕迹地将手從禦天麒的掌心中縮了回來。“王爺的心意,小女子心領了。小女子目前什麽都不缺,還望王爺将好東西留着贈送給所需之人吧。”
“卿兒,你等一下,别走。”一道受傷的光澤,從禦天麒黝黑清亮的眼瞳中一閃而過,而後他尴尬地磨了磨手指,完美的唇線扯起一道淡淡的苦笑。
“卿兒,就算你不喜歡本王贈送的東西,那麽陪同本王一起看看總行吧?”
方箐見他如此,知曉推辭不過,便淡淡地點了點頭。
禦天麒黯然的眼眸,看到她點頭,蓦然又似枯木逢春一樣,瞬間亮堂了起來。“卿兒,本王保證你看到後一定會喜歡的。”他此刻像個在母親面前炫耀寶貝東西的孩童一樣,稚氣十足。
方箐嘴角浮動一抹冷意。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甯王呢?她随着甯王走進另一方世界,這裏是甯王辦公的地方,是除了甯王之外,其他任何人未經他允許絕對不許進入的機密地方。
咔——
書房之中還有密室,蠟燭台移開,錦繡河山圖後,一道機關門出現在方箐的眼前。
“卿兒,快點進來吧。”
方箐淡眸之中閃過一道猶豫之色,他爲什麽要帶她走進這個不該她來的地方呢。方箐淡眉挑起,困惑攏上她的清眸。
“卿兒,進來吧,本王等不及讓你看看這些珍藏的寶貝了。”
他興奮激動地走在前頭,像個獻寶狀元一樣,不斷地對方箐述說着這房間裏每一樣武器。密室裏,别無他物,挂壁的,都是一把把名貴而難得的寶劍。
“卿兒,這把寶劍叫雙龍劍,又名雌雄劍,你看劍柄處,乃是龍鳳飛舞彙聚處。出擊敵人時,用雄劍,防守敵人時,用雌劍,一雄一雌,防守進攻兩用,配合得天衣無縫。”
方箐看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她不解地望着禦天麒。“依小女子看來,這裏的每一把寶劍都是罕見難得之物,王爺爲何帶我來觀看這些寶劍?”她壓根不是他的什麽人,他何需拿這些珍藏之物來讨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