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秦國還不夠強大,舊的制度要被廢除,新的制度應該要被建立!這樣的秦國才會真正強大起來。”
衛鞅一身傲然,淡淡說着,依稀可見許多年後那個堅持變法的商君,他将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整個秦國,對那個君王獻上了所有的忠誠,僅僅因爲他慧眼識英雄,知遇之恩,絕不是一般恩情能夠比的!
“你是要變法麽?”蕭千音立刻想到了商鞅變法,這一場非常出名的變法,卻觸犯了貴族們的利益,在秦孝公死了之後,商鞅爲自己的變法付出了代價。
“是啊,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夠使秦國強大起來!”
衛鞅說的鬥志滿滿,他看了看蕭千音,道:“我早就瞧出來了,你肯定不是商人,倒是和我有點像,蕭兄,你也是希望能找個可以效勞的國君吧?”
“原來衛兄心裏很清楚啊!”蕭千音不否認,衛鞅現在不咋地,将來可是要封侯拜相的,她跟在這人身邊,以後找秦潇然更方便,這年頭有權有勢才是王道!
“因爲我看蕭兄身上沒有一點商人的味道,自然是不相信的。”
沒錯,他走過秦國不少地方,見識了更多的東西,盡管看起來弱不禁風,又斯斯文文的,似乎很好騙,他的心思明亮着,什麽人可以結交,什麽人不可以結交,他是明白的,這個潇然,他認爲絕對不是普通人,與她結交有益無害。
“不過衛兄應該不是秦國人吧?爲何不爲自己的國家效力呢?”
蕭千音這是明知故問,不過也是正常人的反應。
“我是衛國人,然而衛國國小力弱,根本是不可能接受我的主張,國君覺得能在各國夾縫中苟延殘喘就夠了,不需要強大國家,因此我在衛國是找不到出頭之日的,滿腹的學說更是無人問津。”
衛鞅眼神黯然,他何嘗不想強大自己的國家?然而國君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裏。
“我也去了魏國,在魏國宰相公叔痤手裏做家臣,可惜前不久他病死了,我自然無路可去,聽聞秦國的新國君求找賢才,決定去試試。”
公叔痤死了?蕭千音心念一動,她大約明白所處的時間了,公元前362年秦獻公師隰爲奪回秦國故土河西,在黃河西岸的少梁山與魏國大軍進行了一場慘烈的厮殺,正是史稱“少梁之戰”。
盡管秦軍斬敵無數,并一舉擒獲對方主帥公孫痤,但秦獻公卻身中毒箭而死。其後嫡子渠梁靈前即位,史稱秦孝公,而秦國此時已陷入四面楚歌之絕境,辎重耗盡,兵源匮乏,國力虛弱。
秦孝公即位後,秦國危局如獨木撐天,搖搖欲墜。六國在山東召集大會,準備分秦,内外堪憂,因此秦孝公大召天下賢士,六國學子,入秦爲官,正是這個時候,秦孝公急需人才,大約商鞅是聽說了這件事,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打算。
“那你是要去鹹陽了?”蕭千音問道。
“不是,先去雍城,那裏有一場各國學子辯駁,是關于議論國政的,我想去看看,據說儒家還有墨家幾個比較出名的大家都會派弟子前來,長長見識總是好的。”
反正雍城和鹹陽是同一方向的,見識完辯駁再去秦宮,也是不遲的。
“是麽?我倒是從未見過類似的辯駁,能去見識一番的确不錯。”
春秋戰國百家争鳴,後世史學家對此皆是推崇不已,她雖是蜀山出身,對于曆史卻頗感興趣,此次來到衛鞅的時代,又如何不想看看?
“蕭兄一定不會失望的,議論國政素來是天下學子最趨之若與的,可以見到形形色色的人,還有獨到精辟的見解,最重要是不論出身學識,皆可以參與。”
衛鞅現在算是身份卑微,這場辯駁正好給他機會,或許他會借此一舉成名,有君主願意采納他的學說。
蕭千音點了點頭,對這個所謂的辯駁産生了很多好奇,畢竟在她穿越後的時代,盡管諸子百家還存在,但更注重劍術武道,對于朝政反而不感興趣,她的那個師傅葉墨就是首當其沖,整天沉醉于如何修習高深的劍術,醫家家主早就處于隐居的狀态,儒家家主似乎對朝政還是有興趣的,不過有秦帝還有秦潇然父子倆在那裏,估計也不會給他有機會的,何況在那裏,幾個大家是超越皇室的存在,即使是皇帝也不敢輕易得罪,和春秋戰國時期的景象全然相反。
“衛兄說的是,我們現在趕路是否來得及?”
“當然,我是算好時間的,按照我們的路程,大約三四天左右就能到,而論政會在五天後,綽綽有餘。”
蕭千音想了想,她得拿身上的東西去換點錢,總不見得用衛鞅的?她看衛鞅也沒多富裕,怎麽擔負的起兩人的開銷?何況……好吧,她承認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當了許久的定國公外孫女,吃穿用度那都是頂級的,更不消說和秦潇然換了身體後太子該有的待遇,比起定國公府隻好不差,讓她去苦啦吧唧的過日子,真是不行了。
“衛鞅,這裏有沒有可以換錢的地方?就是拿東西換錢的?”
她覺得春秋戰國當鋪還沒有吧?那豈不是沒地方換錢了?
“有啊,不就是當鋪嘛!”衛鞅很是駕輕就熟的說道,一副很輕松的語氣,蕭千音頓時愣住了,是她記錯了還是咋回事?春秋戰國時期就有當鋪這地方了?不是吧?
“你知道在哪裏麽?”她決定去瞧瞧,當鋪這地方,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南北朝時期才出來的,爲何提前了這麽多時間?
“我帶你去。”兩人拐過一條街道,很快進入一處小巷,一個大大的當字,出現在她面前,蕭千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尼瑪的,逆襲了不成?這個時代居然出現了本不該有的當鋪?很詭異的感覺,至少她是這麽覺得。
“兩位,想要當什麽?”店内的夥計見到有人進入,立刻揚起一張笑臉問道。
蕭千音打量着店内的布置,越看越感覺熟悉,太有現代感了,而且她敢肯定這地方她是曾經見過的,說到這裏她頓時想到了自家的一位師弟,出身蜀山整天想着賺錢,他當初就是老嚷着開個當鋪賺些高檔貨!
不會是他吧?心裏猜測着,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掏出了自己在青州時州牧私下孝敬的幾顆明珠,雖說她最後沒對這家夥手下留情,隻是嘛他自己願意送上門來,她也不好拒絕不是?回到長安又是進宮,又是被帶到春秋戰國,哪有機會把州牧孝敬的東西拿出來?不成想倒是幫她了個大忙。
衛鞅亦是一驚,他從沒見過成色如此之好的明珠,這個蕭兄究竟是什麽身份?莫非當真是貴族子弟?就算是貴族子弟,斷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拿出這樣的明珠?要知道,一國君王都未必手裏有。
夥計卻像是見過世面一般,對此絲毫沒有驚詫之色,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他心底是驚訝的,但老闆告訴他們做人不能那麽流于表面的膚淺,要高深莫測,這樣才算是高素質的員工,合格的夥計。
“這幾個可以當多少錢?”蕭千音挑了挑眉,問道。
“這些明珠很好,實在是罕見,您想要什麽價格?”
最好是死當,這樣他就不會贖回來,如此一來這明珠不就是屬于他們東家的?
“小二,我不是什麽獅子大開口的人,你們是做這行當的,自然應該比我清楚,相信你會給我滿意的答案吧?”
衛鞅越聽越認爲蕭兄不簡單,輕輕松松就能掌控全局,簡直是天生運籌帷幄的那種,他沒有被這當鋪的夥計牽着鼻子走,反而将自己置于全局的制高點。
“這個嘛……五十萬刀币如何?”五十萬?衛鞅一聽,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天文數字,若是那幾顆明珠,倒也值得這個價,不過會不會有點低了?
“五十萬?夥計你在打發人不成?最起碼要八十萬吧?”蕭千音冷冷一笑,把她當成白癡了?這些珠子假如放在北秦,拿出去至少也是值得幾萬兩白銀的,那個州牧人不咋樣,看東西的眼神不錯。
“八十萬?會不會太多了?”夥計驚呼,今天掌櫃的不在,這裏就他最大,如果做得好,本來以爲自己能借此坐上當鋪的二把手,想不到會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
“不多,夥計,我已經在壓低價格了,況且,我這個是死當,你說值不值得呢?”
沒錯,在這個時代,她拿着明珠有啥用?還不如換錢來得實在?再說,她身上還有另外的玉珠和玉佩,全是除了州牧外其他幾個官員的孝敬,既然有錢自動來,她何必裝清高?她又不是那些自命清高的,人嘛能好好活着才是最實在的。
“值得,值得!”死當啊!的确是少有,八十萬刀币付出去是肉疼,比起以後來說,這點算不得啥的。
托着沉甸甸的布袋,蕭千音頓時臉黑了,有誰可以告訴她,爲毛這八十萬刀币如此重,幸好現在她是男人,力氣夠大,換了個力氣小點的,文弱書生類型的,還不得被壓塌?
“蕭兄,你弄成死當,合适麽?”衛鞅終于忍不住開口,那個夥計眼裏的欣喜就是他都能明明白白的看出來,他不信蕭然沒有看出來。
“當然合适,衛兄我手裏拿着那些明珠可以幹嘛?又不能拿來吃飯買東西,索性不如還了錢,以後也不想贖回來了,拿着也沒什麽用,他們喜歡就拿去好了,我是無所謂的。”
衛鞅聞言,不禁苦笑起來:“蕭兄,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好了。”
“衛兄,我知道你手頭不寬裕的,要擔負兩人的開銷怎麽可能?我們必須要有錢,否則如何能到雍城?隻怕不到那裏,我們就餓死了!”
蕭千音素來是個現實的人,她不是理想主義者,理想主義能當飯吃?能讓你生存?怎麽可能,做人始終要現實的,一味抱着理想有毛用?
“原來蕭兄考慮到我了。”衛鞅是有點感動的,他們認識不到一天,潇然就這麽爲他着想?
當然得考慮到你了,你是誰?未來的商鞅,将要在秦國封侯拜相的,依靠着你未來的權勢,我還能找不到秦潇然?
這是蕭千音最深處的想法,顯然兩人腦中的念頭是風馬牛不相及,差得遠了。
衛鞅第一次這麽奢侈的坐着馬車去雍城,他身邊本就錢财不多,往往是湊合着過的,而蕭千音一向養尊處優慣了,自是受不了行走到雍城,照她的意思來說,這得走多久啊?也就衛鞅才有這樣的毅力!
外面是馬車的轱辘聲,他頗有些不自在,蕭兄雇了如此舒适的馬車,絲毫不遜色于那些權貴們,坐着是挺舒坦的,但他很是節儉,稍微有些無法适應。
“還有一日就能到雍成了,你看看,坐馬車不是更快?”
蕭千音拿起一塊點心吃了起來,這是她從剛才路過的城鎮中最好的酒樓買下的,味道還不錯。
“說的是,我們提早到了。”
“提早到可以看看雍城的風景,不是更好?”
衛鞅覺得他自從和蕭兄相處後,發現自己竟是越來越容易接受奢侈的生活,身邊的這位旅店要住最好的,吃的飯菜也要最好的,全然一副貴族的做派,連帶着他也沾了光,他現在不止一次在想蕭兄究竟是哪家的貴公子?
雍城。
馬車一路駛入雍城,比起先前的城鎮更加的繁華,畢竟它是秦國僅次于鹹陽的城池,到處是叫賣的商販,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依稀能看出這個國家的國力,實際上秦國還行,不算非常差,當然和新皇帝的治理方法是有關的。
兩人來到雍城最大的旅店,門口的小二見到兩人從馬車中出來,趕緊迎了上去,衛鞅在蕭千音的堅持下換上了她買來的新衣,因此兩人看起來都像是出行的富家公子,衣衫看似簡單實則複雜,小二迎來送往的見過不少人,又豈會沒有這點眼力?更加的熱情了。
“兩位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兩間上房。”蕭千音微微一笑,說道。
秦潇然的皮囊本就是極其出色的,俊雅不凡,猶如月華般清貴,假如靈魂是秦潇然本人,必定是高貴雍容,換了蕭千音,無端的多上了幾分冷冽沉靜,眸光一掃,隐約中帶着點點鋒芒。
小二看見對方如此氣度,如此穿着,不由得招待更殷勤了,他直接把衛鞅當成蕭千音的随從了,不禁感慨這位的随從都穿的這麽有格調!
“衛兄,你認爲可好?”
衛鞅哪能說個不字,路上全是蕭千音負責的,他根本沒有插嘴的餘地,從開始的局促不安,到現在的淡然适應,定力不是高了一點點。
“無妨,蕭兄做主就好。”
“好嘞,我給兩位帶路!”小二立刻在前面走着,蕭千音想了想,道:“小二,過兩天這裏是不是有論政辯駁?”
“诶?原來兩位也是沖這個辯駁大會來的?這的确是真的,這幾天雍城彙聚了不少學子,皆是爲此次的辯駁大會,前兩天我們旅店還入住了儒家還有道家以及墨家的弟子呢,個個身負才華,這次是由儒家的玄素姑娘提出的,得到了不少學子的響應呢,秦國難得會有這麽多學子彙聚。”
小二聽到她的詢問,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般,不停地流了出來,又道:“那一日咱們旅店也不開張了,專門是去聽辯駁大會的。”
“哦,那地方在哪裏?”
她問過衛鞅了,顯然他是知道有這麽個辯駁大會,卻不知道具體的地點,這怎麽去參加?
“不願,就在東面的廣場,離這裏近的很,兩位千萬不要錯過呀!”
“這個玄素姑娘是……”蕭千音隻覺這名字像是道家的,怎麽會是儒家的?在這個時代法家還沒有完全發展成熟,因此倒是沒有法家的影子。
“玄素姑娘那是個奇女子,容貌絕美不說,數一數二的才華,在儒家赫赫有名的,備受尊敬,據說傾慕她的人亦是不少,這次的學子一方面是想參加辯駁大會,還有一方面還不是來看美人的?”
小二很有八卦的潛質,直接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個痛快,蕭千音才明白這個玄素應該相當于女學士的身份,對于男尊女卑的時代來說,哪怕說她再有才華,恐怕還是脫不了要嫁給他人的命運,除非她終身不嫁,不然這身才華始終要埋沒掉的。
“小二哥了解的很清楚,多謝。”蕭千音又多給了他幾個刀币,把對方樂的不知天南地北,下樓時差點掉下去了。
“這個小二,還真是有趣。”衛鞅補上一句。
“衛兄莫非也是爲了佳人而來?”蕭千音想起小二的話語,笑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