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本來就沒銀子買糧食,偏生今年分得地又薄,種子錢沒少話,估計也打不了多少糧食。大伯又最是心善,誰家有事又愛幫忙,家裏的進項沒見多,可這出錢的地方卻越發寬。平日裏不見大伯說過有什麽親戚,早說出來我們也早走動。前幾日還聽大伯念叨,說要辦件什麽事還短些銀子呢。”
“我娘在屋子裏喊我呢。”大妞找了個借口出去,見她娘在東屋坐着忙進去,瞧着跟前沒旁人竊竊私語起來。她們沒看見,四丫就蹲在窗根底下偷偷聽着呢。
孟朵還沒收拾完,三春就溜進了廚房,輕聲跟她說道:“她們不過是看着如今咱們家日子好過了些才過來占便宜,親戚間相互幫扯原本沒什麽,不過她們哪裏有半點親戚的樣子?二嫂别搭理她們,明個兒一早打發了爲好!”
“你如何知道?”孟朵聽見有些奇怪。
“哼。”他撇撇嘴回着,“那個二壯是個吃貨,我給了他些零嘴就什麽都倒了出來。還有咱們都覺得稀罕的事呢,說出來保管讓你吓一跳!”說罷他四下裏張望了一下,在孟朵耳邊私語起來。
三春是個機靈鬼,早就瞧着那四口人來意不善。他看見二壯是個貪吃鬼,就弄了些好吃的玩意兒哄着他說話,東套西套,還真就問出些東西來。
原來,這孟嬸子前幾年死了男人,她過富裕日子習慣了一時之間難以改變,坐吃山空常去娘家打秋風。娘家兄嫂煩了,漸漸對她不理睬,她又把主意打到大閨女身上。
她仗着自個大閨女有一分顔色,嫁了個好人家要了不少聘禮銀子。可大妞跟她一樣,提不起針拿不動線,一味的好吃懶做。她又常去親家家裏占便宜,一來二去,婆家對大妞生厭。大妞過去一年也沒生養,就被婆家休書一封送了回去。
她正在家裏發愁,突然聽說孟家發迹的事,立馬就收拾一下帶着全家投奔了來,全然不想當年自個薄情寡義之事。她在家裏還叮囑二壯、三壯,到了孟家說好聽的話,哄得孟大高興留下他們,往後就住大房子,還能吃香的喝辣的!
她打得如意算盤,怎知還不等過夜,就被人家摸得一清二楚。
三春正在跟孟朵說話,四丫不知道從哪裏鑽了進來,把自個聽見的話學了一遍。
那母女二人正在屋子裏嘀咕呢,大妞覺得孟朵說得挺有道理,怕這孟家不是她們想得那般好過。大妞又把孟朵透露出要借錢的話告訴她娘,二人不免心裏别扭忐忑。她們這趟來原本是爲了弄些錢物,指望她們掏腰包可不能!
她娘到底比她多了些閱曆,讓她先别慌腳雞似的,隻偷偷留意再從兩個小的身上下手。能有人出銀子給蓋房子,買了一屋子的活物、死物,那銀子還不是動動嘴就有!
孟朵聽見四丫的話,悄悄叮囑了四丫和三春兩句,隻是害怕五福口無遮攔胡說八道。
孟朵打廚房出來,遠遠瞧見大妞正在院子裏跟五福說話,她趕忙過去就聽見五福說道:“明個兒大哥要去鎮上還錢呢!”
“還什麽錢?欠了多少?”大妞仔細打聽着。
五福卻滿院子攆雞上架,還嚷着讓大妞過來幫忙。大妞心裏嫌棄,可爲了哄五福說實話,不得不過去。她捏着鼻子轟着幾隻不肯上架的雞,可那幾隻雞不僅不怕人,還專門往人前鑽。
大妞扭身追一隻小花母雞,沒曾想一腳踩在雞屎上,身子失去重心倒在地上。那隻花母雞到飛到她頭上,爪子抓住她的發髻,咯咯叫了兩聲。“吧嗒”一聲,一泡新鮮出爐的屎不歪不斜正落在她額頭,順勢往下淌竟到了嘴邊。
大妞瘋了似的掙紮,趴在地上幹嘔起來。
五福見了哈哈大笑起來,過去拎起花母雞的翅膀,“淘氣!讓你下蛋給客人吃,你就下屎出來。”說罷把母雞送進雞窩,把門關緊。
大妞已經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他一臉嫌棄地離得遠遠的,還用手捂着口鼻,“額,又臭又醜!”
那大妞一直覺得自個是美人,何曾出過這樣的糗?況且她才來孟家,還一心想要在孟大跟前表現一番。她眼見有人要出來,趕忙鑽進旁邊的偏房。
她收拾了半晌也不出來,後來還是孟朵找了幹淨衣服進去,又把洗頭的香露拿了進去。她見香露聞起來很不錯,洗完竟把剩下的連瓶子一起裝起來。孟朵的衣服都偏素,她心裏有些嫌棄,不過她自個身上的髒了,不得不将就換上。
孟朵正在小書房鋪被子,女眷就跟她睡在西屋,孟大帶着兩位堂弟睡東屋,五福就跟三春擠一擠。
大妞進了西屋,心裏正不自在。孟大邁腿進來,屋子裏沒掌燈,他恍惚看出衣裳便以爲是孟朵。
“被褥可還夠?我去強子家抱兩套回來?”他說了一句,沒聽見回話便往前走了兩步,聞到一股子熟悉的香氣又說,“今個兒天陰你還洗頭,洗就洗了還不擦幹,仔細到時候落下頭疼的毛病!”說罷拿了幹淨毛巾進來。
“堂哥生的粗壯,可心思卻細膩。誰家姑娘嫁給堂哥,那可有福氣了。”她嬌滴滴的說着,待擡眼瞧又一副害羞的模樣,火候把握的恰到好處,“可惜我命苦,公婆刻薄夫君冷清狠心。倘若他有堂哥一分的重情義,我也不會被無緣無故淨身攆了回去。可憐家裏沒有個親爹,他們就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說罷帶了哭腔,眼中的淚水打着轉,可就是掉不下來。
孟大聽見動靜才知道認錯了人,瞧見她的做派心裏越發的厭惡。
“堂妹也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他面無表情的說着,随後扭身出了屋子。
大妞手中拿着毛巾卻滿臉堆笑,别瞧這堂哥不苟言笑,可骨子裏卻是鐵漢柔情。這樣的男人最好降伏,稍微主動些,扮些可憐便成了一半。而且看他的樣子是沒進過女色,再以聲色誘之入了巷,那另一半自然就成了。
隻是不知道自個的這位堂哥定親了沒有,不過眼下孟大沒有媳婦,她就有機會行事!
她正在心裏暗暗謀算,她娘打外面進來,鬼鬼祟祟的拿着個物件塞進包袱裏。這娘倆個一樣的性子脾氣,看見相中的東西就惦記,趁着人不注意就往自個兜裏裝。大的物件太惹眼不能動,小茶杯、小蓋碗,就連略微精緻些的勺子都偷了去。
四丫在門口看得真亮,反身跑開找三春去了。
“嬸子和大妹子、兄弟累了一整日,被褥我已經鋪好了,咱們都安歇吧。”孟朵也沒點燈,隻說家裏的蠟燭沒了,也不得空去買。
大妞聽了瞧了她娘一眼,趁着孟朵不注意撇了一下嘴,心裏想着:不是沒得空,估計是沒有銀子買。莫不成這孟家真是空架子,内裏還是窮囊?
孟朵把四丫喊過來,打了水洗洗頭臉,這才上炕躺下。
“你原比你大妹子年紀輕,可蘿蔔不濟長在梗上,她有什麽不對你隻管說便是。”孟嬸子就挨着孟朵躺着,似乎沒有要睡得意思。
孟朵哼哈的答應着,“大妹子瞧着就伶俐,哪裏需要我提點。”說完就假裝困了不再言語。
孟嬸子不死心又刨根問底地打聽四丫,别看那丫頭平日裏大大咧咧,遇事就顯出心眼來了。她說話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偶爾透露出些許的信息,還都是家裏拉着饑荒之類的話。
她本來就是個小孩子,說話沒條理倒讓人信服。那孟嫂子和大妞越聽心裏越沒底,大妞還想到孟大說要出去借鋪蓋的話。平日在家裏從未這麽早睡過,可憐這孟家連蠟燭都找不出來,大妞翻來覆去睡不着,心灰意冷了一半。不過她又想到孟大的身影,心裏燥熱起來。
大妞先前嫁的男人外号叫“豬八戒”,可想而知有多難看。饒是這樣,她還是被休了回來,心裏自然是忿忿不平,發誓再嫁一定要嫁個俏郎君。
她見了孟大心思活泛起來,之前滿心的求财眼下竟變成了求人!她是經過男人的主,性子又有幾分輕浮,滿腦子都是些下三濫的主意,打定主意要将孟大弄到手。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她就不信美色當前孟大就能把持的住!
這樣折騰了到下半夜才睡着,一大清早她娘就把她掐醒。
“還早,讓我再睡一會兒。”平日裏在家,什麽時候這個時辰起來過?
“你還當是在家裏?”她娘使勁推着她,“東屋早就有了動靜,你二嫂出去做飯,你趕緊起來幫忙去!”
大妞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起來,出屋瞧見孟大趕忙理理頭發笑呵呵的趕着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