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四丫把孟大手裏的钗子拿過去,在孟朵頭上比劃起來,“二嫂戴上肯定好看!”
“還是别試了,我不喜歡。”孟朵瞥了那钗子一眼,木頭雕刻,頭部是一朵海棠花,不花俏卻帶着幾分雅緻。
孟大看見說道:“過年三春和四丫都做了新衣裳穿,你又做了不少好吃的給他們。你也辛苦了一大年,别對自個這般小氣。這钗子挺适合你,就買下來吧。若是沒相中這個樣式再看看其他的,不然就去别的攤瞧瞧。”
那老頭一聽這話急了,趕忙說道:“誰的東西都沒我的齊全,這些都是最新的樣式,不少夫人、小姐都在我這裏買。這海棠花樣的钗子今年賣得最好,配上……夫人清秀的外表剛剛好。”他聽見四丫喊孟朵二嫂,方才知道眼下這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竟然嫁了人。
孟朵先是一怔,還從未有人這樣稱呼她。不過一想到自己寡婦的身份,覺得這叫法倒是沒差。
三春在一旁也慫恿着,孟朵挨不住他們兄妹三人的撺掇,隻好把钗子插在頭上。
“怎麽樣?是不是不好看?”孟朵不好意思的問着,臉頰上染着兩朵紅雲。
孟大飛快的瞥了一眼,嘴角帶着笑意,“老闆,這钗子多少錢?”
“不貴,一兩銀子!”老闆伸出一根手指頭。
孟朵聞聽瞪圓了眼睛,趕忙把钗子摘下來,“這麽貴,不買了。”
“夫人别急,有得商量。你戴着這麽漂亮,戴出去誰都會問哪裏買的。我豁出少賺一些也要賣給你,權當給我打樣了。”那老頭一看就是常年做買賣,口齒伶俐很能說,“你别看這樣式簡單,可挺費工夫。一般的木頭不成,上面刷得漆也不尋常,保證風吹雨打都不脫色。你再看看這雕工,花瓣上的紋理都清清楚楚,更是費勁啊。”
“老闆,痛快點說個價錢,我們要認爲不行就放下走人,也不耽誤你接着賣。”肖強聽見他啰嗦個沒完有些不耐煩了。
“呵呵,這樣吧,八十文錢不能再少了。”老闆見好就收,一張口就少了二十文錢,不過孟朵還是嫌貴。
她放下钗子說什麽都不肯買,那老闆見了隻好又降價,“今個兒我可是做了賠錢的買賣,唉,說了這麽半天賣不出去還真有些憋氣。得,七十文拿走!”
“四十文,不賣就算了!”一直沒言語的孟大開口說着。
“六十文。”
“四十!”
“五十文。”
“四十!”
“這……唉,四十五文!實在是不能再少了。”
“走,咱們别去瞧瞧。”
“客官……唉……四十文就四十文。”那老頭見孟大扭身就要走,趕忙把他召喚回來。
不過他到底是賣得不親,滿臉糾結,一邊往盒子裏面裝一邊哭喪着臉說道:“我賣了半輩子頭飾、首飾,看過不少恩愛夫妻一起來買。原想着今兒個能賺上一筆,誰曾想小爺是個能講價的主。這位小夫人好福氣,嫁了個夫君既是摟錢的耙子又是攢錢的匣子,不愁不發家!”
孟朵聽了臉色登時難看,扭身就走,三春急忙跟上。孟大随即追上去,那老闆見了一頭霧水,“喂,客官,钗子還沒拿!喂……這到底是買不買啊?講了這麽半晌的價,真是……”
“還想要賣東西,沒揍你就不錯了!”肖強打斷他的牢騷,“人家明明是大伯子和兄弟媳婦兒,胡說八道什麽!”說罷張望着尋了去,
經過這一場孟朵沒了逛街的興緻,孟大觑着她的臉色不敢說話。肖強嬉皮笑臉的趕上來渾說了幾句,倒把尴尬的氣氛沖散了不少。
“天色不早,回去還要些功夫,咱們返程吧。”肖強提議,孟大自然贊同。
一行人回到空地,交了五文錢取了驢車,套好揚鞭往回行。這路上有些積雪,比來得時候費功夫。
孟大見四丫和三春昏昏欲睡忙說道:“這麽冷的天睡着了可要受涼。”
“我困。”四丫揉揉眼睛,帶着鼻音回着。
孟朵見狀忙哄着她,“小姑别睡,我給你唱山歌。”說罷輕輕的哼唱起來。
她的聲音柔美動聽,平日裏常常聽見的山歌到了她嘴裏竟變得不一樣了。
四丫豎起耳朵聽着,片刻便跟着唱起來。山路上飄蕩着悠揚的歌聲,和着車輪咕噜咕噜的動靜,還有驢蹄踏在雪地上的動靜,竟分外的和諧好聽。
快要下半夜孟大等人才趕回陳家村,趕緊拾掇拾掇就睡下了。
照理說忙活了一整天加上半宿,應該又困又累,可偏生孟大瞪着眼睛睡不着。
他烙煎餅似的反過來掉過去,耳邊總是回想那賣钗子老頭說得話。自個這是魔障了不成?孟大使勁掐了一下大腿根,疼得差點喊出聲來。同時大腦一下子清醒,心漸漸平靜,困勁也慢慢襲上來。
第二天他還是早早就睜開眼睛,先去溫了一鍋水,等到孟朵起來才去院子裏劈柴火。
孟朵用溫水洗了頭臉,這才開始淘米做飯。正月裏沒什麽事做,她裏裏外外收拾完就去了陳寡婦家裏串門。
肖強過來跟孟大算賬,昨個賣花燈和糖瓜兒的錢都是他收着,現在該分分了。
二人都不會寫字,幸好會計數,一番算下來總共賣了八兩六錢的銀子。除去本錢三兩五錢,足足賺了五兩多。照着之前說好的七三分,肖強分走一兩多。
他想要把這些銀子還饑荒,孟大見了說道:“開春馬上要買種子,你還是留下吧。等上秋賣了糧食,一下子還我也成。”
“聽孟大哥的。”他欣然收起來,“我來了這半日,怎麽不見二嫂和三春、四丫?”
“哦,她們出去串門了。”孟大把笸籮拿過來,裏面裝着用大鍋加沙子炒出來的花生和瓜子。
肖強聞言笑了,眨巴眨巴眼睛說道:“其實說到底這二嫂叫得不對勁,連明路都沒過過。孟大哥想沒想過這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過?總讓她守寡不成,家裏沒個女人也不成。另外,外面進來的女人什麽性子都不知道,别到時候給三春、四丫氣受。要我說不如肉爛在鍋裏……”
“放你娘的屁!”孟大惱了,“往後要是再聽見你說這樣的話,咱們兄弟就算是到頭了!”
肖強吓了一跳,看見他紅了眼睛半個字不敢再說,片刻都沒再坐麻利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