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豆花娘人長得粗鄙是個潑婦,可到底是十裏八村的走動賣豆腐,倒是會說幾句應酬話。
她聽見王婆子說眼前之人是王夫人的陪房,立馬笑着奉承道:“瞧瞧我這眼睛,都虧沒亂叫。看看王嫂子這通身的氣派,我正想着要不要喊夫人呢。”
“哼,夫人千金之軀怎麽可能來這裏!”王嫂子不屑的回着,可臉上到底是多了一抹笑意。
豆花娘又扭身回屋拿了些瓜子和花生出來,人家卻隻看了一眼,輕飄飄說了一句,“我們府上的人從來不輕易吃外面的吃食,趕緊辦正事吧。”
正事?豆花娘聽了一怔,不是下聘禮嗎?把十兩銀子掏出來就完事,還有什麽啰嗦不成?她觑着王婆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趕緊把豆花帶出來給王嫂子瞧瞧!”王婆子朝着她使了個眼色。
豆花娘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進屋去找豆花,匆忙的給她洗臉,換了件衣裳,又低聲囑咐了幾句。看着自個閨女畏畏縮縮,身上的粉衣裳都洗成白色的,豆花娘這才想起有幾年沒給她做新衣裳了。
豆花不過是個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小姑娘,在王嫂子扒皮抽骨的眼神下緊張地不得了。人家問話,她回答的動靜小的像蚊子,急得她娘直扭腚。
“鄉下人沒見過世面,讓王嫂子笑話了。”王婆子一旁周旋着。
“無妨。”王嫂子的眼睛盯着豆花回着,“我們家夫人最喜歡老實本分又聽話的姑娘,白姑娘去了正和夫人的心意。夫人幫老爺一共選了三家,八字都挺旺。不過那兩家的姑娘妖妖豔豔,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我們家夫人性子太柔和,弄回去豈不是自個添堵?”
“豆花這丫頭笨手笨腳不怎麽會幹活,可就是聽話!”豆花娘趕緊說着,“她不懂規矩還請王嫂子管教,我們全家都念王嫂子的好。”
“白姑娘去了是做妾室,自然是有丫頭侍候着,我可不敢管教。既然相看好了,這就把賣身契簽了吧。”王嫂子掏出一張紙來,“按上手押,十兩銀子歸你,人歸夫人。”
“我不去!”豆花突然喊起來。
王嫂子面露不耐,站起身來,“又不是逼良爲娼,本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你們家不願意自然有人願意!”
“王嫂子别生氣,她不懂事。”豆花娘趕忙把豆花推搡進屋子,然後把門鎖上,“我這就畫押。”
她生怕人家反悔,找不到印泥竟把中指咬破,就着血按了下去。
“嗯。”王嫂子看看賣身契,用嘴吹吹然後揣進懷裏,随後掏出一袋子銀子,“這是十二兩,十兩是聘禮,那二兩是夫人賞得。你給白姑娘做身新衣裳,等着我們擡人。”說完給了銀子就走人。
豆花娘捧着沉甸甸的袋子眼睛發直,等到人快要走沒影了才回過神追了出去。這麽一尊大财神她得好好溜須,等豆花進了王府也算是有個熟識的人。
旁邊看熱鬧的人紛紛離去,孟朵這才有機會溜進白家院子。
“豆花,是我。”
“小朵,我說的話你記住。”豆花急切的說着,“我會找機會偷偷跑出去,你讓孟大哥在村西邊的小樹林等着,不見不散!你快點走,别讓我娘瞧見。”
這是要私奔?孟朵聞言登時怔住,饒是她活了兩世也被吓到。如今豆花娘跟王家簽了賣身契,豆花已然是王家的人,若是大伯把她拐走,這可是要進大牢的。
不過看樣子豆花是打定主意要逃走,她一個姑娘家連鎮上都少去,能跑到哪裏去?眼睜睜看着她被賣進王家,被老頭子糟蹋,孟朵實在是于心不忍。
孟朵心裏矛盾糾結,連跑帶颠的回了家,直到晚上也沒拿出個章程來。
孟大見到她魂不守舍,隻當她是因爲豆花的事情難受。再加上他心裏也在爲豆花的事情郁悶,就沒往其他地方想。
孟家幾口人正在吃晚飯,突然聽見外面亂吵亂鬧,孟大出去瞧了一下回來的時候臉色挺難看。
“豆花不見了,她娘央求了村長帶人找。這眼瞅着天就要黑,山裏野獸出沒,村長讓壯勞力都帶着火把去幫忙。”
孟朵聞聽此言臉色煞白,憋在肚子裏的話不得不說出來。
“什麽?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孟大聽了也唬了一跳,在屋子裏轉悠了一圈叮囑着,“你把院門、屋門都關好,不是我就不要開門!”
“大伯……”
“你别擔心,我不會做出格的事情!”孟大打斷了她的話。
孟朵卻急切的說道:“大伯,我知道你斷然不會帶着豆花遠走高飛。你可以先把豆花藏起來,一切等風平浪靜以後再說。”
“風平浪靜?”孟大重複了一句,發了片刻的呆,聽見外面傳來蹬蹬的腳步聲趕忙走了。
孟朵知道自個大伯不善言語,也猜不透他到底是什麽意思,隻好聽話的鎖好遠門和屋門,帶着小叔、小姑早早就躺下了。
外面紛亂的聲音漸行漸遠,隔着窗戶紙能看見閃爍的亮光。
四丫不懂事,隻問不是過年過節,爲什麽外面那般熱鬧。三春雖不完全聽得懂卻隐約感覺出不對勁,他輕聲安慰妹妹讓她趕緊睡覺。
“你也睡吧,我等大伯就行了。”孟朵把四丫的胳膊放進被子裏,輕聲對三春說着。
三春卻搖搖頭,“二嫂,我給你做伴,你不用怕!”
看着小叔緊抿的嘴唇,孟朵心裏的忐忑不安清減了一分。三春還是個孩子,有些話孟朵跟他說不了。不過這種時候身邊有個人陪着,到底是好的。
夜色漸濃,三春靠在孟朵身邊打起瞌睡,孟朵腦子裏亂哄哄半點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