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紅命從紅葉谷來到市第二人民醫院後,就一直跪在太平間的地上,沒有說一句話,更沒有換過一個姿勢,就那麽定定的跪在地上,淚水早已流幹,雙手的指甲已經把掌心刺破,他卻絲毫沒有感到疼痛。
荊紅滔天被送到醫院後,根本連病房也沒有進。他人被送來的時候,身子都已經冰涼了,再進搶救室還有什麽用處?要不是爲了應付外界,醫院也根本不用來的。一同陪着他的,除了秦玉關幾個人外,還有燕浩然和幾個政府官員。
王子桦書記和李明市長是最後趕到的,當趙秘書小聲的在電話中和他們彙報了情況後,王李二人的臉當時就吓得煞白煞白的了。國家指定的合作商、每年都有大筆的錢捐給内陸慈善事業的明珠商業大鳄荊紅滔天,竟然在慶島遭到了恐怖分子的暗害!這還了得?先不說他們頭上的烏紗帽能不能保住了,就憑慶島有恐怖分子出沒這點,會給慶島造成什麽樣的打擊,他們用腳趾頭也可以想出來的。
因爲慶島地處沿海,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旅遊業一直是慶島的一個比較重要收入來源。可假如今天發生的這一切要是被曝光的話,還會有多數人敢來慶島旅遊啊?不過唯一讓他們感到有點欣慰的是,趙秘書還偷偷的告訴他們,說是荊紅滔天的家人同意秦玉關秦先生的提議,就說荊紅滔天是心髒病突然發作猝然去世的。
王書記和李市長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同時是長舒了一口氣,在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後,從對方眼神裏都看出了感激。感激秦玉關可以體諒他們的難處,同時又有深深的自責。
在今天之前,秦玉關已經向政府有關部門打過招呼,說紅葉谷因爲地處荒郊野外的,根本不适合舉行歡送晚會,可他們當時根本沒有聽。雖說荊紅滔天不是死在晚會現場,可假如不把地點定在那兒的話,那些可惡的恐怖分子會提前到那兒埋下30公斤的c4炸藥麽?
30公斤c4炸藥,威力不知道要比tnt要猛烈多少倍!假如在上萬人的人群中爆炸的話……之後會是怎麽一種後果,王子桦和李明根本不敢想,隻是額頭上的冷汗再一次流了下來,唰唰的,那‘汗流量’和從某品牌浴霸灑下的水絲都毫不遑多讓。到底是李明比較年輕點,在扣掉趙秘書的電話後,伸手扶住站都站不穩的王書記,接着就沖着門外大吼:秘書!快去備車去市第二人民醫院!
荊紅命跪在地上,靜靜的跪着已經有兩個多小時了,期間除了沒頭沒腦的問過一句‘我是不是個不孝子?’的話外,就連聯袂而來表示沉痛悼念的王書記和李市長都視而不見。
在今天之前,荊紅命還對這個此時躺在床上、嘴角帶着一絲欣慰、雙目緊閉的男人恨的要死要活的,可從荊紅滔天用手摸着他的臉頰死在他懷裏的那一刻起,荊紅命在腦中嗡的一響後才明白,他的身上一直流淌着這個男人的血,血濃于水是一個不争的事實。但他又是怎麽做的呢?十八年來的唯一一聲‘爸爸’,卻是在荊紅滔天閉上眼後才叫出聲的。
這兩個多小時裏,他一直爲此深深的自責,想哭卻又哭不出聲,想發洩……可身邊除了秦玉關他們幾個,那個殺死荊紅滔天的胡滅唐,早已摔下了斷崖。哭又哭不出,發洩還沒有目标,他除了狠狠的用指甲刺着自己的掌心、緊緊的咬着嘴唇跪在這兒外,還能做些什麽?
“王書記,李市長,”
秦玉關輕拽了一下王李二位高官的衣袖,把他們拉出太平間外,苦笑一下說:“雖說這事弄得市政府挺沒面子的,不過現在還不是自責的時候。當前最主要的工作應該是善後。現在就請政府要管好今天所有在場人的嘴巴。那些歌舞團我看最好是趕緊讓他們走人,并嚴厲警告他們不得對今天是事亂說,免得洩露出什麽對政府形象不好的風聲。再說了,荊紅董事長的家人現在還在悲痛之中,要是萬一有個什麽不理智舉動的話……”
秦玉關不用再說下去,王李二人也明白。其實從向荊紅滔天的遺體鞠躬時,荊紅命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當時他們就羞愧的無地自容了,想走卻沒有理由,不走吧,這麽大的市委書記和市長就傻呼呼的站在那兒吃癟?
如果荊紅滔天是普通商人,他們也許鞠躬後直接閃人了。可問題就出在荊紅滔天不是普通商人、而是被國家所看重的‘紅色資本家’。還有就是,那個跪在那兒的年輕人肯定也不是籍籍無名之輩啊。據趙秘書說,那是秦玉關的兄弟。
王李二人不知道這個兄弟關系是哪種兄弟,可秦玉關是誰呀?他可是當今總書記的親外甥!既然能夠讓秦玉關看作是兄弟的人,會是平常人麽?萬一他一時沖動起來,市委書記和市長咋了,不也隻有抱着腦袋挨着的份?
所以,王子桦和李明對秦玉關适時的把他們拉出太平間後,心裏對他是感激的不得了。兩個平時在慶島就是天的男人,同時緊握住秦玉關的手,想說幾句感謝或者理解萬歲的話,卻又說不出,隻是對秦玉關提出的意見拼命的點頭。年過五旬的王子桦書記,竟然啪啪的拍着自己的胸膛,和秦玉關立下了軍令狀,表示一定會把秦玉關的話給落實,并說給荊紅滔天家人一個滿意的答複。
什麽答複才會讓家産億萬的荊紅家滿意?鬼知道!到時候還得少麻煩不了秦玉關。在臨走前,王李二人相視苦笑。
看着市政府的車子駛出醫院,站在太平間門口的秦玉關感覺特别煩躁,他不知道怎麽把這個消息告訴家裏的荊紅雪。看來得好好合計一下才行,沉吟着掏出一顆煙點上,剛剛吸了一口,就聽見有汽車的引擎聲響起,擡頭一看,一輛紅色的寶馬車,吱嘎一聲停在醫院的院子裏。
隻看車牌,根本不用看裏面的人是誰,秦玉關也知道是誰來了。
媽的,是哪個多嘴驢先把這事捅給荊紅雪啦?秦玉關心裏懊惱的罵了一句。雖說荊紅滔天的死,早晚得讓荊紅雪知道,可那也得慢慢的來啊,要是就這樣蒙蒙古古(冒冒失失)的告訴她了,要是她再爲此出點什麽意外的話,那荊紅命還不得瘋了啊!?
可荊紅雪既然來了,再埋怨是誰告訴她的特沒用了。秦玉關把剛吸了一口的煙卷狠狠的扔在地上,臉上勉強擠出一絲比笑還難看的笑,快步向寶馬車走去。
車門打開,當先下來的是身穿白色風衣的葉暮雪。在仔細的看了秦玉關幾眼,發現他身上并沒有缺胳膊斷腿的後,這才用手拍了拍胸膛,輕舒了一口氣:“玉關,你,”葉暮雪扶着車門,用手一指副駕駛座,悄聲說:“荊紅在那邊,你去把她扶下來吧。”
葉暮雪的擔心,秦玉關都看在眼裏,心裏暖了一下後點點頭,也沒有說什麽的繞過車頭走到車門前,打開。車裏坐着三個人,開車的王雅珊,副駕駛座上的荊紅雪和坐在後面的嬌子成員桃子。
荊紅雪坐在車裏,兩眼直直的看着太平間那兩扇帶着死亡氣息的木頭們,一動不動。隻有臉上淌下的淚水和不停哆嗦的嘴唇,證明她還活着。秦玉關心中一疼,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低低的叫道:“小雪……是、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伯父。”
随着秦玉關的手搭在肩膀上,荊紅雪慢慢的扭過了頭,一雙滿是淚水的眸子中,全是傷心的絕望。
“對不起。”看到平時性子溫柔、從不和别人計較的乖乖女此時這樣一副模樣,秦玉關心裏就很不是滋味。但在喊出荊紅雪的名字後,除了和荊紅雪道歉外,他就垂下頭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秦玉關現在特别痛恨自己平時自诩多厲害多厲害的那種牛叉。今天,他不但連自己兄弟的老爸都保護不了,而且就連他的孩子都差點随着他女人一道走人。一個連至親的人都保護不好的人,還好意思的再有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啊?還有臉正視荊紅雪啊?人家那麽在乎你!
“我……”荊紅雪好像被秦玉關放在身上的手從絕望中拉了回來,她艱難的張了張嘴巴,嗓子因哭泣嘶啞而說不出話,隻能稍稍停頓的一下後,這才接着說:“……我爸爸,他、他走了?”
人沒有走,可命沒了。
“小雪,是我沒有保護好他……你、你打我吧,啊?”秦玉關對荊紅雪的話,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隻是在默默的點點頭。尤其是看到荊紅雪在聽到他的回答後,竟然有要昏過去的趨勢時,腦袋瓜子一熱,接着抓住荊紅雪的手,使勁的向自己臉上扇去。
荊紅雪就像是個木偶那樣,任由秦玉關抓着她的手,啪啪的扇着秦玉關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