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默羽被扔出,到秦玉關站在姚迪面前,這段時間也就是三兩分鍾。就是這三兩分鍾,除了被槍爆頭的那兩個外,其餘的那些日本人現在已經全部躺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發出半點聲息。而姚迪,從始至終都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就像是一個泥塑的雕像那樣,呆呆的、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死士被殺戮,仿似在看一場和她無關的恐怖片。隻是在大麻喊出‘姚君快跑’時嘴角抽搐了幾下,然後再次木木的看着那些一個個躺在地上的人。
吧嗒……最後一滴鮮血從秦玉關手中刀子上滴落,落在那株被血迹染紅的草葉上,又順着葉子掉在地上,悠忽隻留下一點紅就消失不見。他看着姚迪,刀子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舉起來,不過也沒有放下。如果一個女人,一個你一點也不愛、但卻深愛着你的女人,她有你不得不殺的理由,但她卻清清楚楚的記得你離開她的每一個日子,并且每晚都會看着你留給她的東西想你……雖然那隻是一把刀。那,你在這種情況下會怎麽辦?還會不會向她舉起手中的刀?
是個男人就不會。
所以秦玉關隻有等,雖然不知道到底在等什麽。
“你殺了他們?”過了幾分鍾,随着山風的吹來,姚迪縮了縮脖子,感覺很冷。就像是不認識秦玉關那樣,她的頭微微的歪着,癡癡的看着他手裏的那把刀子:“你、你是不是也要用它殺了我?”
“不,”李默羽忽然插嘴:“他不會殺你。”她實在是不想看到姚迪死在秦玉關手裏,雖然這個女人在不久前還想殺了她,可李默羽就是不想看到她死,所以替秦玉關回答。
“爲什麽?”姚迪看着李默羽,蒼白的臉上忽然露出個笑臉,譏笑道:“你憑什麽以爲他不會殺我?”
“因爲你愛他!”
因爲你愛他!
“因爲我愛他?他就不會殺我?”姚迪好像是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那樣,忽然彎下腰啞聲大笑,嘴巴張得大大的卻無聲的大笑。笑着笑着,眼淚再次淌出,然後閉上眼睛任由淚水不停的砸在地上,一邊笑一邊搖頭。
“她說的沒錯,我不會殺你。”秦玉關心裏歎了口氣,從剛才拿着刀站在姚迪面前開始猶豫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不再是那個堅持原則的玉面閻羅了。他心裏已經有了羁絆,這羁絆是什麽呢?扭頭看着暈倒在地上的葉暮雪,忽然明白,原來他心裏已有了牽挂。
現在再也不是以前爲政府效力的時候,這兒有和他息息相關的父母,還有他雖然不怎麽滿意、但卻一直把她當作未婚妻的葉暮雪,甚至包括荊紅雪和展昭她們。心裏裝了這麽多人,要是再感受不到人世間的溫情依舊冷血的話,那秦玉關可真不是個人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秦玉關并沒有承認李默羽的話,但也沒有否定。他隻是在說完這句話後,就把手裏的刀子仍在地上。在刀子發出當啷的一聲中,再也不看姚迪一眼的轉身向葉暮雪走去。
“你讓我走?”姚迪低着頭看着那把刀子,終于慢慢的收住那讓人心疼的啞笑,嘴裏喃喃的說:“你把他們都殺了,卻讓我一個人走,那我該去哪兒呢?”
“去你該去的地方,隻要别在華夏。”秦玉關看了一眼高空索道,不知道什麽時候,半空中已經沒有了觀光車的影子。
“嗯,是呀,你說的沒錯,我是該到我該去的地方了。”姚迪慢慢的彎下腰拾起那把刀子。刀子上有她那些死士的血迹,現在還沒有完全風幹掉:“去我該去的地方。”她說完這句話,忽然倒轉刀尖對着自己的心房狠狠的刺去。
“不要……”李默羽失聲驚呼。
還沒有等李默羽的驚叫餘音完全消失,秦玉關擰身擡腳,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那樣,腳尖準确無誤的踢在那把刀的側面。嗖的一聲,刀子擦着姚迪的下巴飛向半空,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後,直直的掉入了懸崖。
一道七八公分的傷口從姚迪的下巴劃到左邊嘴角,赤練蛇一樣的血立即順着下巴爬上前胸,然後滲入衣服。
“你爲什麽不讓我去我該去的地方!?”姚迪血也不擦的盯着秦玉關大叫:“我的兄弟們都被你殺了,我隻有一個人了,你要我去哪兒?啊?你告訴我,我不去找他們,那應該去哪兒?”
“有很多地方你可以去。”秦玉關目光複雜的看着她,這個女人是他的敵人,可也是在一千四百九十九天的時間裏一直記挂着他的女人,他對她的感情真的很複雜,他第一次嘗到了年少風流時的報應。在他面對心裏隻有他一個人而自己一點也不愛她的姚迪時,他真的感到了愧疚:“你可以回日本,找你的親人和朋友。若是他們不再接受你的話,你可以重新開始你的人生……有時候,生活并不是一成不變的。”
“回日本?”姚迪反手抹了一下下巴。她不是感覺到了疼,而是覺得自己下巴被血淌過的地方有點癢:“你讓我一個人回日本嗎?山口死了,大麻他們也死了,而你卻讓我一個人回日本,我回去了還能做些什麽?”
“不管你做什麽,都不要在華夏,”秦玉關忽然冷笑,眯起眼用眼角看着她:“隻要想起你在華夏,哪怕是死了,我也會感到不舒服。就像是一隻蒼蠅不停的在身邊飛來飛去一樣……很讓我覺得讨人厭。”
今天我才明白,原來我在你心裏連敵人都算不上,原來隻是一隻蒼蠅,飛來飛去的蒼蠅……姚迪痛苦的揪住了頭發蹲在地上。
“你還要賴在這兒多久才能離開?”對痛苦的萬分的姚迪,秦玉關根本沒有半點的好口氣,話反而越來越刻薄:“你就算是死,也不要當着我的面死,最好給我一點離開的時間。”
“你是不是太過份了?”李默羽同情的看着蹲在地上不停揪着自己頭發搖頭的姚迪,弱弱的說:“她其實很可憐的。”
“你去開車,我們走。”秦玉關瞪了李默羽一眼,走到葉暮雪面前彎下腰把她抱起,在姚迪擡起頭剛想說什麽的時候,低頭在葉暮雪那失去血色的嘴上吻了一下,轉過身對着姚迪說:“看出來了吧,我愛的是她。你現在要是還想爲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搞什麽自殺的話……我不介意看一場戲,一場由你一個人主演的戲。不過,我時間不多,最多給你十秒鍾。好了,開始計時。”
姚迪呆呆的望着秦玉關,看着他的嘴唇一張一合,緩慢而堅定的喊着十九八七六……眼中慢慢的騰起一股憤怒的火焰。用牙齒死死的咬着下唇忽地一下站了起來:“不要再喊了!我這就走,永遠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姚迪看着秦玉關懷裏的葉暮雪,她平靜的躺在秦玉關的懷裏,一動不動。
“我要是她、該多好啊……”姚迪低低的一聲歎息,然後轉身,腳步踉踉跄跄的轉身走下山坡,在李默羽的注視下,順着盤山公路的彎道慢慢的,拐過。
等完全看不見她了,李默羽收回目光看着秦玉關。秦玉關依舊抱着葉暮雪低頭看着她,一動不動,仿似姚迪的走和他沒有半點關系一樣。她終于忍不住爲姚迪想要說點什麽,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其實、其實你也看到了,依維柯的擋風玻璃壞了,你該讓她開那輛奔馳車走的……”話剛說完就暗暗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心裏罵自己:李默羽呀李默羽,難倒你也屈服于秦玉關的yin威之下,連爲一個可憐女人說句公道話的勇氣也沒有了呢嗎?
“我可以欣賞你的同情心,但我根本不支持你濫情。你也應該知道她這種人毀了多少個完美的家庭。我今天沒有殺她,已經是愧對自己的原則了……你以爲他們來這麽多人是徒步來的?”秦玉關這時才擡起眼來往姚迪消失的地方看了看,眼裏閃過一絲黯淡,但随即就變成淡淡然:“我敢保證,在翻過這個彎道的不遠處,就會有車……呵呵,真不明白,吸血蝙蝠的二号老大怎麽可能會像那些第一次看愛情劇那樣的小女孩那樣,變得這樣多愁善感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真的不是這個意思。李默羽用手撚着衣襟,剛才秦玉關眼中的那一絲刹那間的黯淡,并沒有逃過她的眼睛。秦玉關其實根本不是表面表現的這樣無情冷漠,他隻是在克制自己。張開手看着手裏的玉扳指,她擡起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說:“那、我們走吧?”
“嗯,走。”秦玉關點點頭,抱着葉暮雪走了兩步忽然挺住腳步看着山崖下:“你是不是也該回去了?”
“是呀,當然該回去了,這兒這麽多死人,誰想……”說到這兒,李默羽的話嘎然而止,忽地一下擡起臉皺着眉頭:“你這話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