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份不明,加上年紀又小,隻能先跟着雪晴她們一塊兒住,等天氣暖和了再将他遷到外院去,或習武強身或讀書習字,都随他。
而且,周彥煜覺得柳兒這個名字太女氣,就給他起名叫垣蕭,因爲不知道他究竟姓哪個“元”,隻好從中選一個,而且又是元宵節救出來的。
雀兒:王爺,你跟柳兒有什麽仇什麽怨!
柳兒扭捏了一陣子,就慢慢地接受了這個名字。
小孩子忘性大,沒過幾天就跟院子裏的人混熟了,别人也都讓着他,所以過得挺自在的,不過幾天時間,臉上的肉就出來了,引得人忍不住上去摸一把。
這天,垣蕭正蹲在大門口的花壇邊玩兒。
如今早就立了春,天氣迅速的回暖,地上的小草也隐隐開始泛綠,垣蕭閑來無聊,自己從小跨院跑出來玩耍。守衛們都知道他是被王爺從人販子手裏救出來的,又找不到家人,怪可憐的,而且這孩子非常乖巧懂事,見了誰都主動打招呼,是以他們也不大管,隻别出去就行。
然而,這一切卻紮了一個人的眼,那就是一直躲在後院的周彥沉。
周彥沉自從出了雪姨娘的事情之後,再他兄長跟前是非常乖巧的,也不敢往前湊,老老實實的在自己的院子裏折騰折騰小厮,打罵一會丫環。可如今來了一個同歲的人,樣樣比過他,連他院子裏的丫環都說垣蕭乖巧伶俐可人疼。
這可真是戳了他的肺管子了,從生下來他就一直是小霸王,哪個官宦家的小公子敢跟他比?豈不是活膩歪了!如今來的這個 什麽元宵,竟然敢搶他的風頭,這才是真正活膩歪了!
于是乎,趁着風和日麗,周彥沉帶着他的小厮元寶和金寶來找茬了。
“你就是元宵?”周彥沉斜瞥了 一眼蹲在地上的垣蕭問道。
垣蕭站起來行了一禮:“我是垣蕭。”
府裏的姐姐們教過他一些基本的禮儀,不過念在他年紀還小,隻要大面上不錯 也就不管了。周彥沉誠心要找茬,自然能雞蛋裏面挑骨頭。
頭一個跳出來的就是他的小厮元寶:“大膽,見了小公子竟然不下跪行禮!”
垣蕭自來了之後就從來沒有跪過,誰會去苛責一個小孩子,不過他也算識相,知道這是王爺的親弟弟,也就乖乖地跪下見禮:“垣蕭見過小公子。”
周彥沉這才滿意,裝模作樣地點點頭,也不讓他起來,說:“你在這裏幹什麽?”
垣蕭摸摸頭,不好意思地說:“沒幹什麽,就是無聊拔幾顆草玩兒。”
元寶上前一個大嘴巴扇到垣蕭的臉上:“大膽!王府裏的東西也是你能随便拔的嗎?府裏的一草一木都金貴的很,豈是你這種草民能随意玩的?”
這就是無理取鬧了,随意長在地上的草有什麽可金貴的?不過是找茬的借口罷了。
垣蕭被這一巴掌扇傻了,呆愣愣地跪在地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這副模樣倒讓周彥沉滿意了,他輕蔑地瞥了一眼垣蕭說:“這一巴掌是讓你長長記性,也讓你明白這王府裏可不是你這種賤民待的。”說完,揚長而去。
等周彥沉走了,在一旁的侍衛才敢上前将垣蕭從地上拉起來,看他呆愣愣地模樣,給他撣撣膝蓋上的土,說:“這是我們王府的小霸王,連當代大儒都敢打的人物,連我們王爺都不怎麽理會他。可他有太妃撐腰,所以我們也奈何不得,以後見了他繞道走吧。”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垣蕭雖然不記得家鄉父母姓名,可從小也是嬌寵着長大,何曾挨過一個手指頭?如今挨了一巴掌,淚水在眼眶裏轉啊轉,倔強着不肯掉下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明白這個道理。
忍下嗓子中的哽咽,垣蕭問侍衛大哥:“你們武功這麽高強,也打不過他?”
侍衛大哥正爲剛才沒有出手趕到愧疚,聽到這話無奈的說:“這世上不是你武功高就最強的,有的人手中有權勢有金帛,武功再高也沒用。”
這是垣蕭第一次聽到權勢這個詞,他不明白權勢究竟是什麽,但從這天起,他明白了權勢的威力。權勢可以讓你說跪就跪,權勢讓你挨了打也不能反抗。
垣蕭沉默着,他也不知道該回到哪裏去。
就這樣晃晃悠悠地走進了木蘭院。
院中所有人都進進出出,各司其職,隻有他自己不知道該幹什麽,該往何處去。
突然,他走到西廂房,似乎聽到有小嬰兒的聲音。
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指引着他,他邁步進了西廂房。
董奶娘正抱着小郡主逗着她玩耍,擡頭就看到垣蕭進來了。
“小元宵,你怎麽到這兒了?”董奶娘笑着問道,她也聽說了垣蕭的事情,這突然進來一個小男孩,身份自然不難猜。
“她是誰啊?她的名字叫什麽啊?”垣蕭好奇地問。
董奶娘抱起小郡主說:“這是王爺的妹妹小郡主,單名一個華字。”
垣蕭湊上去看了一眼:“我能抱抱她嗎?”
董奶娘笑了,“你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抱不住摔了可怎麽辦?”
“那我看看她可以嗎?”垣蕭眼中藏着希冀。
董奶娘将小郡主放在炕上,”當然可以了。”
垣蕭家裏隻有他一個孩子,他娘總想着再給她生一個妹妹,可一直沒有如願,如今看見了小郡主,對妹妹的熱愛一下子有了宣洩口。
于是,垣蕭就在西廂房玩了一下午,等小郡主睡着了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到了晚飯的時候,雪晴沒有看道垣蕭,問道:“小元宵呢?”
自從周彥煜給他起了這個名字之後,大家都不叫他柳兒了,都叫他“小元宵”。
雪澗說:“我沒看見啊,一下午沒看見他,可能出去玩了吧。”
此時,突然聽到門外傳來小丫頭的聲音,“小元宵,你怎麽站在這裏?怎麽不進去啊,姐姐們都等着你吃飯呢。”
雪晴聽見聲音走了出去,“小元宵去哪裏玩了?快進來洗手吃飯。”
垣蕭低着頭,也不讓雪晴牽他的手,自己進屋裏洗手去了。
“這孩子怎麽了?”雪晴有些摸不着頭腦。
“誰知道。”雪澗卻不以爲意,誰成長的過程沒有煩惱?
兩人對看了一眼,也進去了。
等吃完飯,垣蕭才開口問:“雀兒姐姐,人怎麽樣才能有權勢?”
雀兒摸摸他的頭,說:“怎麽問這個?”
垣蕭仰着頭說:“我聽侍衛大哥說,有了權勢才不會被人欺負。”
“有人欺負你了?”雀兒急忙拉過他的手,渾身上下的看着。
垣蕭的臉往旁邊躲了躲,“沒有。”
雀兒不信,掰過他的臉才看到他臉上的巴掌印,剛吃飯的時候燈光太暗,垣蕭又一直低着頭,她們才沒有發現。
“誰打的?”雀兒撫摸着他的臉,心疼壞了。
見瞞不過去,他才将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雀兒。
雀兒早就知道周彥沉跋扈,沒想到盡然一言不合就上手打人,真真氣壞了她。
“雀兒姐姐别生氣,我早就不疼了,你别擔心。”他反而勸解雀兒。
雀兒又心疼又感動,“傻孩子。”
“雀兒姐姐還沒告訴我什麽是權勢呢?”垣蕭锲而不舍。
雀兒想了想,說道:“權勢其實就是權力,有了權力就有了勢力,這種因爲權力而形成的勢力就叫權勢。”
垣蕭似懂非懂:“那我怎麽能得到權勢呢?”
“一條路呢,就是好好讀書,走科舉的路子,從七品翰林做起,若沒有人提攜,大概四五十歲的時候能做到三品吧。”
垣蕭蹙着眉問:“那有沒有快一些的?”
雀兒笑着戳戳他的額頭:“小鬼,想什麽呢!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還想着一步登天呢?還的确有一條快些的路子,就是從軍,隻要得了軍功,很快就能升上去的。”就好比現在把持朝政的謝大将軍。
謝允當初也是一戰成名,年紀輕輕就是三軍統帥,據說當年不知迷倒多少少女,現在後院裏也藏着不知多少的解語花。
垣蕭若有所思,須臾後,就下定了決心:“那我以後就去從軍,等我當上大将軍,就沒有人欺負我,我也會護着你們的。”
而這個“你們”,不僅包括雀兒、雪晴這些姐姐們,還有今天下午看到的那個無憂的笑顔。
雀兒窩心的很,這是第二個說爲她撐腰的人,竟然還是個小孩子。
“我甯可你平平庸庸、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也不願意看你去拼命。”戰場是那麽好上的嗎?那就是血汗、白骨鋪就的一條血路。
“我不怕!”垣蕭一臉的堅毅。
“好好好,你不怕,可是你還小,等你找到你的父母後,再問問你父母的意見吧,若他們同意,姐姐也不攔着你。”雀兒安撫道。
“我爹娘一定會同意的,他們最疼我了。”
“那好,我們就等着。”
小孩子的想法來的快,忘得也快,雀兒盼着他睡完一覺,就忘了今天發生的所有煩惱和憂愁。
垣蕭今天也累壞了,躺倒床上不一會兒就打起了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