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伯是個好心人,以後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孝順他。”葛先生說道。
雀兒黯然:“也不知道此生能不能再見到他。”其實她也不敢回頭找大伯,生怕被人發現了,牽連到大伯。
葛先生慈愛地說:“一定會有機會的,你看我們不就見面了?”
也是雀兒運道好,離開長安之後,基本事事都順心,認回了叔伯嚴可夫,如今又認回了備受敬仰的師祖,她再也不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
“聽你外祖父說,你母親異常聰慧,看過的書基本上都能背下來,這些年你可讀了什麽書?”
雀兒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跟着娘親讀了論語,後來王爺又給了一些書,時不時的會爲我答惑。”
于是葛先生就考了幾個問題,結果當然非常不滿意,“你讀的書太雜,而且不夠系統,這樣吧,以後每天都來我這裏,我來教你。”
雀兒眼睛閃閃:“真的?”
葛先生失笑:“難不成我還騙你個小丫頭?”
“太好了!”不過,驚喜之後,雀兒低着頭歉意地說:“我恐怕不能天天來,畢竟我還要在王爺身邊伺候着。”
葛先生不以爲意:“這有什麽,你什麽時候有空什麽時候來就是了,反正如今我也沒有課,有的是功夫。”反正他已經履行過承諾了,是先帝的子孫不争氣怨不得他。
祖孫倆個商量好了,葛先生心中的郁氣徹底沒有了,反而興趣高漲地要教雀兒書法。
雀兒的書法比她的功課還要爛,被葛先生無情地罵了一頓。
不過,雀兒心中很高興,隻有親人才會如此毫不留情地批評。
午飯兩人也是一塊兒用的,這讓一直侍候的丫環很是好奇,雀兒是怎麽收複這個乖僻的老頭的。
倆人一邊吃一邊聊,葛先生聊得最多的就是陸俊山,“你外祖父是我教的第一批學生,當時他也就十歲左右的年紀,小小的人搖頭晃腦地背着書,回答問題也是一闆一眼的,别人下了課都跑出去玩兒,他就坐在座位上翻着書看,問他怎麽不出去玩,他卻說沒意思,哪個孩子會覺得玩兒沒意思?一本正經的樣子真是讓人想捏捏他的臉。“
雀兒近乎貪婪地聽着,她從娘親嘴中聽到的外祖父是慈愛的,而師祖嘴中的外祖父是另外一副樣子,是她從來沒有聽過的。
“後來漸漸長大了,去參加科舉,一路考的二甲第三名,可我知道他可以考的更好,問他原因,他說,考進一甲太過招搖,如今的這個名次足矣,他官也不做就回到萬安書院教書,這一待就是三年,有一次他出外遊玩,遇到來洛陽探親的你外祖父母,兩人一見鍾情,你外祖母是家中獨女,家裏人舍不得她遠嫁,而你外祖父卻舍不得離開我,還是我推薦他到長安城外的華陽書院,兩個有情人才成了眷屬。雖然我們離得遠了,可書信卻沒有斷過,他書院裏的事情太多離不開,而我歲數大了懶得動彈,誰想到竟然就此永别了。“
“世事難料。”
葛先生歎了一口氣:“的确世事難料,我跟你外祖父是師徒也是父子,誰能想到白發人送了黑發人。”
雀兒爲他夾了一筷子菜:“别想這些了,若我外祖父、外祖母和我娘親知道我跟您相認了,一定會非常開心的,以後我會替他們孝順您的。”
葛先生撫着胡子,非常開心:“好好好,我也享享兒孫福。”他孤苦伶仃了一輩子,誰知道到現在竟然還有這等機遇。
雀兒對外祖父的事情非常感興趣:“師祖,你給我講講外祖父的事情吧。”
葛先生又講了許多關于陸俊山的趣事,祖孫兩個笑得前俯後仰的,一頓飯下來,最終的陌生感早就沒有了,好似一對親祖孫。
侍候葛先生歇午覺之後,雀兒才退了出來。
回到木蘭院,周彥煜正等着她,“怎麽樣?跟葛先生還要相處嗎?”
看她的小臉紅光滿面的,他笑道:“看來相處的不錯。”
雀兒點點頭:“葛先生很和藹可親,他讓我每天去他那裏上課。”
周彥煜挑挑眉:“跟我說說,是怎麽收服葛先生的?”小姑娘手段挺高明啊,連這麽難搞的葛先生都能搞定。
說到這裏,雀兒就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她還是決定坦白:“其實葛先生是我的師祖,是我外祖父的授業恩師。”
這、這,這轉折也太驚人了。
不過震驚之後,周彥煜也淡定了,雀兒無時不刻不在給他驚喜,這些事又算得了什麽,“既然葛先生讓你去你就去吧,手裏的事情不重要就讓别人去做。”
雀兒不好意思:“這怎麽可以,我會抽時間去的。”
剛回到小跨院,雀兒就被雪茵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
雀兒整個人都蒙了,“雪茵姐姐,我哪裏做錯了,你直接指出來,我可以改,可你這不問青紅皂白地罵我一頓,我真的不明白。”雖然她脾氣好,但不代表她就可以任人欺負。
雪茵冷笑:“别以爲别人不知道你的勾當,經常晚上跑到王爺的院子裏,大半夜才回來,誰知道你做得什麽!”
雀兒氣得滿臉通紅:“我做了什麽你大可以去找王爺問清楚,何必在這裏冷嘲熱諷,我正正當當的做人,光明正大的做事,随你怎麽說!”
雪茵說:“少拿王爺壓我,你不就是知道我不敢去問王爺,才敢這麽嚣張嗎!别以爲有王王爺撐腰,你就可以在這院裏橫着走,不過是個丫鬟命,還想做這王府的女主人不成!就算是王爺真的收了你,也不過是個低賤的妾!“
“雪茵,閉嘴!”雪晴冷着臉,站在廊下呵斥道。她早就聽見門口的争吵聲了,等她急匆匆地趕過來的時候,雪茵的話已經不堪入耳了。
“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你也是跟着王爺好幾年的老人了,怎麽嫉妒心這麽強?還是你覺得王爺是那種龌龊的人?”
雪茵想要爲自己辯解,卻被雪晴打斷了:“這已經是你第二次針對雀兒了,我就當你是嫉妒心過強,這次就罰你一個月的月例銀子,不過事不過三,若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念及多年的姐妹情分!”
雪茵還是不服氣,可看到雪晴陰沉的臉色,嘴裏要辯駁的話就咽了下去。
等雪茵走了,雀兒還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雪晴歎了一口氣,上前勸道:“别理她,她心中有見不得人的心思,所以見不得王爺對誰好,你别在意。”
雀兒在意的自然不是雪茵的話,而是那句“低賤的妾”的話:“爲什麽她會這麽認爲?我們并沒有想過要做什麽妾,更沒有奢望過做什麽女主人,王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們隻是朋友啊!”
雪晴牽起雀兒的手往屋裏走去:“所以說,有些人的心最愛将别人往壞裏想,你不用在意。”
雖然當初吵架的時候,除了她們三個人沒有别人,但不代表别人沒有聽到看到,不到一個時辰,周彥煜就知道了這場官司。
周彥煜“啪”的一聲折斷了手中的狼毫筆,“看來我是太仁慈了,你去把她帶出去吧,給她一副嫁妝嫁出去吧,好歹伺候過一場。”
錦硯領命而去。
“不!我不出去!我不家人!”雪茵哀嚎着抱着錦硯的小腿哀求着。
錦硯掰開她的手,“王爺做的決定是沒人可以改得了的,放心,我一定會給你找個好人家,你出去了好好過日子,有什麽難處還可以來找我,能幫上的我一定幫。”
雪茵早就過慣了小姐般的生活,如何舍得出去:“我不出去!錦硯哥你幫我求求王爺吧,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求你看在我們這些年的交情上幫幫我吧!”
錦硯對于她的哀求無動于衷,“以往你們犯些小錯,王爺何曾追究過,可你這次觸碰到王爺的底線了,誰了救不了你。”
雪茵知道根源在于雀兒身上,滿臉鼻涕眼淚地說:“那我去求雀兒,王爺那麽喜歡雀兒,一定會同意的!”
錦硯額頭上的青筋都冒出來:“蠢貨!你敢去求她,那就不是攆出去就能了事的!”王爺的心思隻有親近的人知道,他不想讓别人知道,怕有人對雀兒指手畫腳、說三道四,在大事沒有解決之前,王爺是不會公開的。
見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雪茵隻好含着淚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當然,走之前将這些年積攢的家當都帶走了,還有王爺賞的一副豐厚的嫁妝。
“雪茵姐姐怎麽走的這麽突然?”雀兒問道。
雪晴說:“雪茵他家裏給她找了一戶好人家,男方家着急娶親,所以就急匆匆回去備嫁了。”
“那我們是不是要給她添妝啊?添些什麽好呢?”雀兒開始翻着她的首飾盒裏的首飾。
雪晴暗中感慨,這孩子真是太善良了,被人罵了還是會爲對方着想。
“你就選那個金簪就行,既實用又有面子。”
出去了,嫁做人婦,任何事情都得想得更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