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這樣是不行的,這個骨刺不到半刻鍾又會恢複的!”丹靈着急的說道。
納蘭式微咬牙,眸子一沉,如今隻有破釜沉舟了!
“丹靈,你立刻沖過去,在前面給我開路,我緊跟着你沖出去,隻要殺了思九玄,這些東西自會消失!”
“可是主人,這個骨刺恢複太快了,我才剛斬斷便會自動合起來,你來得及嗎?”丹靈有些擔憂。
納蘭式微知道它的意思,思九玄恐怕也是有這種打算,隻要自己稍微慢一步就會被重新愈合的骨刺給貫穿,所以她定然覺得自己是不可能冒險接近她,那麽她在那一邊就絕對安全了!
但是思九玄卻忘了,時隔一萬年,她納蘭式微早就不是當年的納蘭式微了,而她思九玄,卻還是一萬年前的思九玄!
“别說了,開始吧!”納蘭式微将手中的丹靈劍用力往上抛去,丹靈感覺到她的意願,迅速往上飛去,納蘭式微緊随其後,遠遠看去就像是緊緊挨在一起的兩顆流星,速度快的幾乎無法用肉眼看清楚!
無數的骨刺被丹靈劍一劍斬斷,然後又快速的愈合!
到後面納蘭式微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而每次都是險險的避過了身後的骨刺,和丹靈的配合也開始出現破綻!
思九玄看着納蘭式微不顧一切的朝自己沖過來,本來還有一些忌憚,甚至迅速就分出了更多的骨刺來擋住她的速度!可是沒想到不一會兒,納蘭式微的速度就明顯慢了下來,思九玄冷笑一聲,“納蘭式微,你當真以爲我會隻用這些骨刺來對付你們嗎?哈哈哈,你未免太小看我思九玄了,我告訴你,如今我渾身都是毒,别說我的骨刺早就劃破開了你的皮膚,就算你隻是呼吸了幾口空氣,你都會攝入無數的毒液,現在,它們已經侵入了你的身體,不久之後,你也會成爲我魔兵中的一員,你也要對我俯首稱臣!哈哈哈……”
納蘭式微聞言确實驚訝了一下,想到思無邪身上的傷,心裏越發着急起來,該死的思九玄,就算是入十八層地獄我也要拉着你陪葬!
眼看納蘭式微的速度開始慢于骨刺的愈合速度時,納蘭式微朝鳳栖梧看了一眼,隻說了一個字,鳳栖梧頓時了然,眼裏閃出驚喜,迅速的挽弓搭箭,然後就見一隻渾身都是烈焰的羽箭破開骨刺,迅速朝納蘭式微飛去,然後在經過納蘭式微身側的那一刻,她猛地一個翻身,伸手抓住了快速飛過的羽箭!
思九玄驚訝的直起身子,等她明白納蘭式微的主意的時候,納蘭式微已經突破了那些骨刺,快速的朝她飛過來!
思九玄忙用手臂一擋,盡管阻止了納蘭式微的緻命一擊,左手卻被羽箭上的火焰給燒的血肉模糊!
思九玄的飛虹吹雪弓并非是一般的弓箭,它的珍貴之處就在于每次發箭時所自然産生的九昧真火,而那九昧真火的強度卻和射箭人本身的法力相依存,如今鳳栖梧已經完成了最後一次涅槃,她的修爲已經算是鳳凰一族最高的了,所以她射出羽箭所帶的九昧真火就可想而知有多恐怖了!
思九玄看向納蘭式微被燒成漆黑的右手,咬牙切齒的冷笑道,“納蘭式微,傷我三分,你卻要自傷四分!這個虧,我很樂意接受!”
納蘭式微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能傷你三分,我也很樂意!”
“找死!”思九玄耐心用盡,不屑的冷哼道,手上亮光閃過,九念之音出現在她的掌心!
納蘭式微左手執起丹靈劍,白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三千青絲翻飛,絕美的臉上一片淡然堅決,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和無知,一萬年的時間讓她成長的足夠強大!
納蘭式微想過無數種戰勝思九玄的方法,哪怕是自己與她同歸于盡!
可是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一種!
當自己被思九玄的九念之音所傷的時候,當她看到安溪從天而降的時候,她卻偏偏忽視了那個奮不顧身朝思九玄飛去的身影!
宿離破碎的聲音竟然比鳳鳴還要動聽清脆,像是穿越個整個亘古時空,突然出現在她的耳邊一樣。
沒有人知道宿離的真實作用,就像沒有人知道九重天太子思無邪到底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命運一樣。他們同時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似乎從思無邪出生的那一刻起,宿離也就随之誕生了一樣。
它不像是丹靈劍,經過數千年的修行就可以修煉出劍靈,也不像九念之音,生來就帶着毀天滅地的邪氣。它像是個安分守己的孩子,乖巧溫順,從不離開主人的身邊,幾萬年來都是那樣的默默無聞,卻也從不被人忘記。
宿離脫離了思無邪,幻化成了一團清冷冰藍的光焰就那樣朝思九玄沖去,帶着焚天滅世的力量,不顧一切的沖破那些骨刺,然後與九念之音相撞。
思九玄被這巨大力量給沖破了防護,倒退好幾米之後才站定,她的嘴角随即流出了濃郁的黑色血液,滴落在地上,瞬間一陣黑煙升起,那地方就成爲了一個深坑。
“無邪!”納蘭式微驚恐的喊道,顧不得安溪便朝思無邪飛去。
安溪一身白衣,銀色的長發在風中翩跹起舞,清冷的眼眸中滿是聖潔的慈悲,他像是一尊落入人間的佛像,潔淨的不染一點世俗塵埃。
天空中漸漸飄起了鵝毛大雪,紛紛灑灑,不一會兒就将整個世界都鍍上了一層銀白色。那些肮髒的,污穢的,卑鄙的,所有所有的罪惡,都被深深埋在了雪花中。
剩下的魔物隻要一沾上雪花便會瞬間失去反抗的能力,然後隻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音,他們便成爲了這漫天雪花中的一部分。
即使生來就注定了堕落和肮髒,但至少死的時候能留下一分白。
安溪立在風雪中,靜靜看着納蘭式微,看着這個讓他等了一萬年的女子,看着這個爲了他逆天而爲的女子。
佛說,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愛憎會,怨别離,求不得,五陰熾。
他自三歲出家,便落發爲僧,一生求佛,卻不爲修長生,不爲修來世,隻爲了能夠普度衆生。六道皆苦,他以爲他若能成佛道得究竟的大自在,便能讓衆生也得大自在。他終日禮佛,參透了萬千佛理,卻唯獨沒有參透這情愛二字。
那日的草廬初見,他就知道,他的佛正在離他遠去。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妙色王求法偈》中的佛語他明明記得一字不落,也早就參透,卻直到今日都不曾看破過,終究還是生憂又生怖,掙脫不得。
大雪洋洋灑灑,似乎當真就能夠掩蓋了這世上所有貪嗔癡念,納蘭式微抱着思無邪,不管她如何的呼喊,如何的爲他灌輸靈力,他始終沒能回她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
安安靜靜的容顔在她中心中逐漸變的透明,就像是落入手心的雪花一般,輕盈,潔白。
她已經流幹了所有的眼淚,眼角淌出的已經是點點血淚,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想要緊緊摟住他,抱着他,她想要許他一個想要的未來,她想要還他萬年的癡情。
可是,天不遂人願,他走了,伴随着這世間所有的罪惡,也伴随着他對思九玄的深深虧欠。
不管納蘭式微如何的努力,不管她如何的後悔痛不欲生,手中的人影最終還是化爲了無數的亮光,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是他從不曾出現過一樣。
“皇兄——”思九玄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顧不得渾身的鮮血淋淋,顧不得腳下的路途是多麽的坎坷不平,此刻她的眼中隻有那個消失的男子,那個她窮盡一生也無法得到的男子。
她是那麽的愛他啊,爲什麽直到最後,他都要讓她嘗試一次心碎懼裂的痛苦,難道他就是如此的恨她,難道他就當真對自己沒有絲毫情義?
爲什麽!爲什麽他不肯愛她?!爲什麽!!
思九玄飛奔着,伸手想要抓住心愛的人,哪怕是一丁點的光影,可是還未等她觸及到,那些朦胧的碎影早就消失在了空氣中。
思九玄癡癡的看着手心,久久都沒緩過神來,她的世界在這一刻終于徹底的崩塌了,他死了,他死了!
既然連他都不在了,那麽她做的這些又有什麽意思,她将自己搞得神不像神,魔不似魔,難道就是爲了最終得到這樣的結局嗎?
“不,不要,不要,我不要——”思九玄捂着腦袋凄厲的喊叫着,渾身的黑色鱗片被她一把一把的撕扯着,黑色的血液染遍了她的全身,然後滴落在地上,将她身處的那一方土地腐蝕成坑坑窪窪的深洞。裏面堆滿了沾着皮血的鱗片和羽毛。
就在大家沉浸在思無邪死亡的沉痛中,天空蓦地出現了一朵巨大的花朵,不等大家反映過來,那朵紅豔似血的曼珠沙華就将思九玄緊緊包裹在了其中,那些朝天乞求的纖細紅蕊瞬間将思九玄緊緊纏住!
“啊——”思九玄痛苦的喊叫着,她努力的掙紮卻隻能讓那些紅蕊纏的更緊,它們像是有生命一般,狠狠的勒進了思九玄的身體裏,隻等着将她撕裂。
“曼珠沙華?!”鳳栖梧驚愕的喊道,望向納蘭式微。
腦中所有的不解和迷惑像是瞬間就被人給打通了一樣,那些曾無論如何都無法猜到的東西終于浮現出了水面。
納蘭式微苦笑着,心一點一滴的在滴着血,一萬年後,即使救出了安溪,她依舊是輸得一敗塗地。
“我在這裏。”安溪伸手将納蘭式微擁入懷中,手掌輕輕的拍打着她的肩膀,像是安慰受傷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
他心疼她的苦,憐惜她的情,卻唯獨不能代替她承受所有的痛。
納蘭式微搖頭,伸手撫摸着安溪蒼白如雪的容顔,撫摸着他滿頭的銀發,“我沒事,再多的痛我也經曆過了,我現在已經不會痛了,不會了,真的……”
是的,不會了!
“……微微”
在天與地的盡頭,緩緩走出了兩個人影,他們并肩而立,站在白茫茫的天際,火紅的長衣被風雪染上了一層銀白,随着他們的走動漸漸消逝。
眨眼間,兩人就來到了納蘭式微的他們的面前。
鳳栖梧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飛虹吹雪弓,難以置信的看向來人,“曼珠姑姑,真的是你?”
曼珠溫和的容顔在雪花中有些模糊,她笑了笑,看向鳳栖梧凸起的肚子,眼中并沒有驚訝,“栖梧,恭喜。”
鳳栖梧伸手摸了摸肚子,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謝謝。”她勉強笑了笑。
“溫玉”曼珠又将視線看向鳳栖梧身邊的鳳溫玉。
鳳溫玉倒是比鳳栖梧鎮定許多,但是當曼珠将視線轉向他的時候,他立刻從公子槿收回目光,笑回道,“曼珠姑姑”
曼珠點頭,最後才看向納蘭式微。
“微微,對不起。”曼珠道着歉,身後公子槿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掌,她回頭報之一笑,示意他别擔心。
納蘭式微淡淡的看了眼曼珠,然後将視線轉向公子槿,面無表情,“曼陀羅華?!”
公子槿微笑,“瞞了你們這麽久,抱歉!”
“這到底怎麽回事?”鳳栖梧不解的看向公子槿,又看向曼珠,俨然還沒搞清楚狀況。
安溪目光清遠的看着被困在曼珠沙華裏面的思九玄,若有所思。
長蓮依舊遊離在自己的世界裏,對這邊的情況似乎完全不在乎,隻是眼睛時不時的掃向鳳栖梧挺着的大肚子。
納蘭式微靠在安溪的身上,垂着腦袋,長長的睫毛擋住了她所有的情緒。
過了許久,就在鳳栖梧等的不耐煩的時候,納蘭式微突然開口問道,“你們想要什麽?”
曼珠正欲開口,公子槿卻将她給拉住,上前一步,解釋道,“我們并沒有多大的野心,更不是想要對你們怎樣,我們僅僅隻是想要一方容得下我夫妻二人的天地,僅此而已!”
“夫妻?!”鳳栖梧捂着嘴,眼睛瞪大,顯然被驚吓的不輕。
鳳溫玉撫額,伸手将一驚一乍的鳳栖梧拉過去往長蓮身上推去,“看好你的女人!”
長蓮很無辜的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鳳栖梧,眨了眨眼睛,沒反應過來。
“微微,姑姑不是故意瞞着你,我——”
“我知道!”納蘭式微打斷曼珠的話,看向她,“曼珠姑姑,我并不怪你。”
她已經不怪任何人了,甚至是思九玄。
思無邪死了,對于納蘭式微來說,她已經失去了生存的一半意義,孰是孰非,在生死面前,還有什麽意思呢,她已經累了,不想再去計較任何事了。
“我們走吧。”安溪擁着納蘭式微,輕聲說道,眼中滿是疼惜,隐約有着如深潭一般的深沉。
納蘭式微一陣恍惚,轉而微笑點頭,“好啊。”
安溪笑的溫爾如初,他的身體已經不再如當初一樣冰寒,溫熱的氣息将納蘭式微緊緊包裹住,熟悉又有些陌生。
白雪皚皚的世界裏一片晶瑩剔透,雪花像是漫天飛舞的精靈,停駐在破碎的殘垣之上,停留在枯萎的樹枝上,無聲無息,安靜又溫順。
直到那兩個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世界的盡頭,雪花才慢慢的開始停下,金色的陽光穿破濃濃的雲霧,爲大地撒上第一抹溫暖……
【随後是番外哦~~~有驚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