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便也罷了,事情定得差不多了,而探春的婚事,上心的人竟也沒有幾個。
賈政隻要一看到探春,就會想起那件被人算計的事情,又思及是自己不謹慎,累得好好兒的女兒倒要嫁給那等畜生,對探春有了幾分愧疚,便拿出許多自己之前收藏的古畫字帖,都叫王夫人給添進探春的嫁妝裏,也算是對她的補償。
隻是王夫人心疼不已,賈政的這些東西,可都是珍品,賈政得賈母偏愛,從小到大的得的東西比賈赦得的不知好了幾等,尤其是這些字畫,比起古董玩物,更是無價,哪裏舍得讓探春帶到孫家去?那根本就是暴殄天物的事情。若如此,還不如放到她的寶玉的房裏,才是它們應有的歸宿。
隻是賈政一意孤行,王夫人說得多了,賈政反倒氣急道:“給那個孽障?他哪裏懂得這些畫作字帖的好處,倒不如找些美人圖給他挂着,倒叫他歡喜呢!”
王夫人不明白賈政怎麽突然之間就對探春這麽一個往日忽視慣了的庶女這般上心,千方百計終于是打聽得了一些風聲,當即氣了個仰倒,卻也不願意真的讓這件事情傳揚出去壞了賈政的名聲,更不敢去怪責賈政,于是便沒道理地遷怒起了探春。
賈政因愧對探春,反而不大願意見探春,見了倒似時時刻刻提醒他幹過的荒唐事情。
王夫人見此,也不再多說,隻暗地裏把賈政給探春的東西都拿旁的次了好幾等的東西給換了下來,真正的好物都給收進了自己的私庫,賈政也不知曉。賈母倒是知曉,卻也什麽都沒說,比起賈寶玉來說,探春自然不及他重要。
探春知曉,冷冷的笑了聲,如今出嫁在即,不想生事,心底卻記下了這一筆,早晚要叫他們付出代價來。
忙了一段時間,先是送了迎春随着茜香國使團一并遠行去了茜香國,後又是三姑娘賈探春出嫁。
要說迎春遠行到底也能算得上是一件體面事,可探春下嫁孫紹祖,就不怎麽叫人看得明白了。
和賈家有舊的人家都說賈家糊塗,有那耳聰目明的,自然打探得j□j,孫紹祖陷害賈政那一事,連王夫人都能探聽得到,更何況那些更有耳目手腕的?更何況,孫紹祖得償所願和探春定了婚事之後,更不在意賈政那事是不是瞞得住了,過河拆橋的事情,他做起來是半點也不心虛的。
賈政覺得沒臉,探春的婚禮也托辭病了,竟沒出席,王夫人略一露面,也萬事不理,反倒是王熙鳳這個隔房的二嫂子忙前忙後打點一切,實實在在地跟人表明了探春不受待見的境遇。有那心軟的,背地裏哪個不道賈政和王夫人心狠?就算不喜探春,可在成親這日,怎麽的也要給做一做臉面的,這樣打新嫁娘的臉,可讓她到了夫家怎麽活?更有那嫁妝,看着擡數不少,可東西卻都不是頂好,這賈家幾代傳家,嫁個姑娘竟還不如那些小官宦人家,怎不叫人說嘴?
如此一來,倒是有人開始同情起了探春來。
不管是迎春離開,還是探春嫁人,黛玉都不曾到場,隻派了人送了東西過去,隻說幾句場面話,不失禮就告辭了。
賈家的種種事情,黛玉知曉了,或者可以說比賈家人自己知道的還多,包括探春嫁給孫紹祖這件事情,至少對探春自己來說,并非全然的被逼迫,雖然黛玉不怎麽理解探春的想法,即便是想讓王夫人等後悔對她那般刻薄,卻也沒有必要賠上自己的一生。不過這事她可管不上,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真叫她去勸探春,大約會被人說“站着說話不腰疼”吧。
隻是聽聞了賈家的事情,總叫人心情好不起來,原先百般注意,不過是防備他們算計上林家和誠恪親王府,如今他們已是這等境況,自顧尚且不暇,大略也是沒能耐再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的了,黛玉實在是不耐煩理會他們家的不堪行事,遂丢開手去,耍無賴似的把事情都丢到莊煜身上去,隻道和林家、誠恪親王府有了關礙才叫她知道,否則便不必告訴她了。
莊煜自然不想自己媳婦兒爲别人家的事情糟心,自然爽快地接了下來,賈家自己尚且樹了一堆的敵人,自己窩裏還要搞亂鬥,有的他們折騰的,這等烏七八糟的事情,黛玉不聽也好。
茜香國使團回國,莊煜領軍,水師抽調了半數,齊齊護送,聲勢當真浩大無比。
水汐站在船頭,身後跟着迎春和李揚,第一次看到這廣闊浩瀚的海洋,心底的震撼可想而知,也同時在心底湧起一股難言的豪情,眉眼間都露出幾分堅毅來。
“郡主,”因着尚未到茜香國和苻生正是舉行完婚禮,所以李揚他們喊水汐,仍叫“郡主”,“看來皇上他們還是挺重視茜香國的嘛,這場面真壯觀。”
水汐眉峰一挑,道:“哦?是嘛。迎春你怎麽看?”
迎春知道水汐這是在考她,當即淡淡一笑,道:“回禀郡主,依迎春看,護送是真,可威懾更真。”
水汐點頭,道:“說得不錯,我當真沒看錯你。”
這樣的豪華陣容,這樣盛大的軍威,是茜香國怎麽也比不上的,相信茜香國的人見了這樣的大靖水師,近十數年之内,怕是再無生戰事之心的。
茜香國多大靖越忌憚,對她們這幾個遠嫁他鄉的弱女子來說,就越有利。
水汐等三人深深地吸了一口帶着鹹腥味的空氣,迎着略有些紮人的海風,看着遙遠不知方向的去向,心底有些忐忑,也有期待,微微抿起的嘴角,代表着她們努力奮鬥的決心。
與水汐她們看到大靖水師的心安期待不同,苻生的心底果然生出一股無力之感來,這樣的大靖朝水師,茜香國除了避其鋒芒外,竟是别無他法。好在他也沒有那等想從一個島國反攻上大陸的侵略之心,若能打好兩國的關系,對自己國家來說,也是一個保障。
爲此,苻生不顧還在船上,仍是召集了使團的衆人碰了幾次頭,互相交換了意見,不論他們對大靖朝派水師威懾他們是什麽樣的心情,至少在一點上面是統一了意見的,那就是示好大靖,萬不可再挑起事端來。
苻生時時刻刻念着自己的國家,與之對比,一夢滿心焦慮都是關心她在大靖交到的朋友李冉和賈寶玉之間的事情,真的很叫使團的衆人看不上,無形中叫更多的人都倒向了苻生一邊。
哪怕是一夢的外祖陳家,也隻能歎家族勢力已敗,不能夠強硬地推一夢上台,否則一夢這樣的傀儡皇帝倒是極好控制的,可事到如今,事态要如何發展,還真不是他們能夠控制的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一夢的安全,别叫她在半路上就被苻生一系給害死了,隻要一夢能夠平安歸國,至少還能在女皇陛下那兒争取一下,否則就真的是萬事休矣。
要說苻生從來沒有起過叫一夢再也回不去的念頭,那是假話。他從小因爲一夢和她皇父的關系,受了多少的冷遇和不公平的對待,心底對一夢哪裏能夠沒半分的芥蒂?如果這次接回去的,是一個能力卓絕、心性堅韌的皇太女,苻生也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在歸途下手。不過看現在的一夢,實在是叫他這個對手都覺得不争氣,沒了威脅性,苻生也不想枉造殺孽,白白叫人覺得自己心狠手辣,且心胸狹窄不容人。
一夢操心了一路,回到茜香國後還想使人去大靖打探消息,倒把女皇對她的教導丢到一邊,對國事也不甚上心,倒是積極地籌措,想要在茜香國設立佛寺和道觀,這本也是好事,但在女皇身體每況愈下急于培養繼承人的當下,實在是叫人寒心得很。女王猶豫掙紮了許久,再怎麽不舍得放棄這個從小培養長大的女兒,也不得不承認,在大靖的這幾年,一夢算是徹底地被大靖給養廢了。苻生便成了女皇不得不做出的選擇,終于在女皇病情惡化的時候,廢除了一夢皇太女的身份,改立苻生爲皇太子。幾個月後,女皇病逝,苻生繼位爲皇,許諾一夢公主在京郊建立道觀清修。一夢公主一生未嫁,十年後在茜香國失蹤,彼時已是皇帝的苻生,對外宣稱,公主一夢逝世,并将其下葬公主陵,隻少數幾人知曉,那陵墓不過是個衣冠冢。
其後倒是有人傳聞說在大靖朝見過極像一夢公主的道姑,不過茜香國皇室對此全無反應,這位道姑像了誰,已與他們全無幹系。
當然,此乃後話,按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