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黛玉在想,之所以挑中了她的玉珊瑚,是巧合,還是根本就是沖着她來的?
不過,這件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後續自然是一定要追查的。
隻是,史湘雲今日這般毫不客氣地撞上門來的行爲,黛玉卻不想再念着幼時的情分輕輕揭過了,否則慣得史湘雲以爲不管闖什麽禍都是無礙的了。畢竟史湘雲此等行爲,已經不僅僅是打黛玉的臉了,若是黛玉再輕輕放過,這誠恪親王府,大概也就沒那麽叫人敬畏了。
黛玉看着被嬷嬷壓着坐在椅子上的史湘雲,淡然地道:“這事,并非我所爲。”
史湘雲冷笑一聲,道:“林黛玉,你不必再假惺惺地裝好人了,看着柔弱高貴,骨子裏卻是那般無恥惡毒,枉費我與你交好那麽多年,竟是沒能看穿你虛僞的面目……”
黛玉頗有些無語地看着史湘雲,也不知她到底是怎麽樣的一種心态,居然能夠說出交好那麽多年的話,明明她一直就有些針對自己,如今這般被閨蜜背叛憤怒至極的面孔,看起來還真是違和得很。
“你信與不信,與我有什麽相幹?我不過知會你一聲罷了。”黛玉也有了幾分火氣,“這件事情,既然有人将髒水潑在我的身上,我總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的。”
“哼!你不必再欲蓋彌彰了,東西是你送的,如今難道還要找替死鬼不成?”史湘雲是怎麽都不相信黛玉的話。她原本就對黛玉有着莫名其妙的心結,所以才會在事情一發生,就在腦子裏面肯定了是黛玉動的手腳,哪怕旁人跟她說此事疑點重重,她也是不肯信的。若非此事對她的傷害也是極大的,說不定她此刻就要熱切地與衆人說:看吧,我早就說了,這林黛玉壓根就不是什麽好人,所謂的高貴、所謂的清純,都是裝出來的。
黛玉都懶得再去理史湘雲了,這人的觀念怕是拗不過來了,人的心裏一旦有了執念,很多事情就隻肯看到自己認爲正确的部分,且堅信不疑,旁人若是不肯信,便是瞧不起她、跟她作對。
“既是如此,不如我帶你進宮去找皇後娘娘,讓她給我們主持公道吧。”黛玉想着,這事她即便要查,也要過了明路,叫人說不出什麽來才好,否則若是私下裏調查,即便是真相,說不定也會被人說成是自己捏造的事實。
說着,黛玉也不再聽史湘雲說什麽,隻安排車馬帶着史湘雲進宮求見皇後娘娘去了。
又說賈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賈母和衆人商量之後,最終還是決定先将此事壓下來,慢慢調查。
這内宅陰私,賈母自然是見得多了,本身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主要問題出在被動手腳的玉珊瑚身上,這可是黛玉送來的。這事鬧大了,對賈家可半點好處也沒有,不管動手腳的是不是黛玉。即便真是黛玉下的手,賈家難道還真能和誠恪親王府對上不成?
可正當賈母決定把史湘雲叫來好生囑咐一番的時候,卻聽去叫人的嬷嬷來回話,說是史湘雲抱着那個有問題的玉珊瑚出門找人算賬去了。
賈母聽了,差點兒沒厥過去,連忙叫人去追,無論如何要在史湘雲進誠恪親王府前把人帶回來。
王夫人卻在一旁涼涼地道:“老太太,雲丫頭也是傷心太過,讓她去找始作俑者讨個公道,也能安安她的心不是?”王夫人對于賈母一力壓下這件事情的決定很是不滿,若非賈政也是這個意思,她當場可能就要鬧起來了,麝月肚子裏沒保住的那個,可是她的親孫子,即便是個丫鬟生的,那也是賈寶玉的骨肉不是?如今讓史湘雲過去鬧一鬧,即便沒證據把黛玉怎麽樣,也至少要把黛玉的名聲搞臭,到時候京城上流人家都知道黛玉插手親戚家内宅事,還用那麽惡毒的毒藥來害人,看她林黛玉還有沒有臉出來見人!
賈母已經沒心情在這個時候訓斥王夫人了,隻覺得頭疼得厲害,第一次開始後悔把史湘雲娶進門來了,這孩子平日裏看着豪爽,可臨到事頭上,竟是這般沉不住氣地闖禍性子,可怎麽是好。
等賈母聽聞,史湘雲被黛玉帶進宮求見皇後去了,這下是真的暈過去了。直到宮裏皇後身邊的柴公公來傳話說皇後召見,賈母才悠悠醒轉,隻能急急忙忙地按品大妝一番,帶着兩個兒媳婦,跟着柴公公進宮去了。
見了柴公公,賈母示意鴛鴦給柴公公塞荷包,嘴裏問道:“勞煩公公辛苦這一趟,隻不知皇後娘娘召見臣婦,所爲何事?”
柴公公卻壓根連看都沒看鴛鴦手上的動作,幹淨利落地轉身,似笑非笑地道:“老太君請放心,是好事,皇後娘娘要給貴府的少奶奶主持公道呢。”隻留鴛鴦的手中握着荷包尴尬地停留在半空。
賈母腿一軟,差點兒将扶着她的邢夫人給壓倒,臉色紅白變化幾分,才重新鎮定下來,道:“勞煩公公帶路了。”
邢夫人差點兒被賈母壓得跌倒在地,心底不禁埋怨,連在這個時候,賈母都是偏心二房的,甯願壓她也不願意壓扶着另一邊的王夫人。
一路上,賈母的思緒飛快地翻轉,這件事情,如今鬧到皇後娘娘跟前去了,自然不可能再如她所願的不了了之了。其實如果史湘雲隻是帶着東西上王府找黛玉,求她查明真相,這問題便不大;隻可惜,賈母想到史湘雲平日裏的做派,便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史湘雲最可能做的事情,是抱着東西去質問黛玉,這便從一開始就得罪了黛玉,得罪了誠恪親王府。
這個時候賈母還不知道史湘雲進王府後的一系列言行,對着親王世子妃砸東西、以惡劣的言語咒罵親王世子妃,這等以下犯上的罪行,從一開始就沒有被輕饒的可能性。
所以,賈母進了皇後的坤明宮,看見的,便是跪在地上的史湘雲。
賈母等人顧不上詢問史湘雲,先上前給皇後見禮,眼角餘光看過,卻沒瞧見黛玉。按說這會兒黛玉應該在場,等着和他們對質清楚才是。
王夫人看着史湘雲跪在一邊,甚至還在啜泣,心底哪怕并不十分喜歡這個兒媳婦,可不喜歡也分跟誰比,比起黛玉來,史湘雲自然沒那麽叫王夫人無法忍受的厭惡,所以,看見跪着的人隻有一個史湘雲,王夫人的心裏頓時不平衡了起來。
“啓禀娘娘……”王夫人一時頭腦發熱,竟在賈母還沒開口之前,就妄圖說些什麽。
“你住口!”賈母壓着嗓子厲聲喝止,在皇後面前,哪裏有王夫人開口的份?
皇後冷哼一聲,道:“賈夫人府上,看來果真是管教松散得很,連兒媳婦都要到本宮面前現教,難怪隻是一個白身的孫媳婦,就敢跑到我皇室親王的府上撒潑了。還試圖攻擊、甚至是惡意辱罵親王世子妃,看來貴府的媳婦兒們,心氣兒都高的很啊,還是說,區區一個親王府,還不能夠被貴府看在眼裏?是想欺就能欺的?”皇後說到後來,語氣便越來越嚴厲,一國之母的氣勢,壓得賈家幾人連氣都不敢喘。
王夫人是徹底息了聲氣,再不敢因着心底的那點兒不甘在這種場合找黛玉的晦氣。
“娘娘明察,臣婦斷不敢如是想。”賈母聽了皇後的話,真的是魂都快吓飛了。皇後說話可不僅僅是氣勢逼人,這内容,也真真是誅心之言啊。“意圖攻擊、惡意辱罵親王世子妃”,這等罪名落在誰的頭上,都得不了好,哪怕是她這個一品夫人,也兜不住,更何況史湘雲這個白身孫媳婦?賈母如今真是掐死史湘雲的心都有了,哪怕是沒腦子,行動力别這麽強至少也不會惹出這樣的禍事來啊。
正在這時,皇後身邊的大宮女走進來,給皇後回話:“娘娘,申禦醫已經給世子妃把好脈了,果真是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隻今日似受了驚吓,動了胎氣,還需好生調養幾天。”
賈母聽了,任是她心性堅定,也忍不住打起擺子來,難怪黛玉不在場,原來是找禦醫診斷去了,可這動了胎氣,難道是史湘雲給驚吓的?
果真,皇後聽了宮女的話,轉頭便道:“黛兒身懷有孕,卻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叫這賈史氏把箱子砸碎在眼前,若是因此受驚吓傷了身子,誠恪親王府上上下下怕不得拆了你賈家?”
事實上,黛玉懷孕是真,皇後找禦醫給她把脈也是爲了求證這一點,但動了胎氣,卻是誇大其詞了,雖然史湘雲把箱子砸到黛玉眼前确實吓了黛玉一跳,但是林栖反應快,黛玉膽子也沒那麽小,所以影響并不大。
“不可能!她是裝的,她根本沒有動什麽胎氣,她是想用苦肉計來逃脫罪責,皇後娘娘明察啊。”史湘雲被黛玉帶到皇後面前,被皇後的氣勢一吓,倒是不敢放肆了,隻是如今聽了黛玉懷孕的消息,又想起自己被黛玉害得以後都有可能“無法生育”,這心底的怨怼,就瘋狂地翻卷起來,難以遏制地叫出聲來。而且黛玉之後還叫人壓着她審了翠縷,怎麽看都不像是動了胎氣的樣子。
皇後淡淡地瞥了史湘雲一眼,眼底并沒有幾分溫度,她倒是不想和個小姑娘計較,想着她也是被害者,一個女人遭遇這樣的事情也是可憐,隻待事情調查清楚後對她略施薄懲,叫她記住教訓便可,黛玉那邊也是這個意思。
可如今看來,她們的好心,怕是沒地方使了。
作者有話要說:皇後淡淡地瞥了史湘雲一眼,眼底并沒有幾分溫度,她倒是不想和個小姑娘計較,想着她也是被害者,一個女人遭遇這樣的事情也是可憐,隻待事情調查清楚後對她略施薄懲,叫她記住教訓便可,黛玉那邊也是這個意思。
可如今看來,她們的好心,怕是沒地方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