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通知了賈家,賈家也派了邢夫人來接她們。
可直到臨行前,黛玉也沒有就迎春和探春的請求,向她們做出什麽保證和承諾,就好像她們根本沒有跟她說過什麽一樣。
司棋見此,比迎春還顯得着急:“姑娘,這世子妃怎地什麽反應都沒有?她到底肯不肯幫姑娘啊?”如果黛玉不肯幫忙,迎春這次回府,肯定馬上就會被送進敏靖郡王府的。
迎春卻是若有所思,道:“這事,你不要再提,回到家中,大概就知分曉了。”迎春是懦弱木讷,但她并不是個蠢人,黛玉若不肯幫忙,當場拒了就是,不必這般暧昧模棱兩可。退一步來說,便是黛玉不肯幫忙,自己又能如何?不過聽天由命罷了。
迎春等人走的時候,黛玉親自送她們到了二門,賈家派來接人的婆子都跟着邢夫人簇擁在一塊兒,悄眼打量着黛玉,這可是她們賈家的表姑娘呢。
黛玉淡笑着掃過圍繞的衆人,以不大卻又能叫在場的人聽得清楚的嗓音道:“二表姐的棋藝,我當真是佩服得緊,如今不好常留你在莊子上,待下次回了京,我請了北靜郡主,她也是善棋的,到時候我們三人也好好生切磋一番。”
迎春聽了黛玉的話,不由得心中一松。黛玉這話早不說晚不說,卻選擇現在這樣的場合,爲的就是說給邢夫人聽,也想讓這話傳到賈母的耳朵裏。賈家婆子的嘴碎,迎春再清楚不過,這話不用半日就能傳得滿府皆知。而賈母若是知道黛玉看重她,甚至願意幫她引薦北靜郡主,那麽對于是否要将她送進敏靖郡王府爲妾就會再思量一番了。
探春眸光一閃,心下暗歎:這就是絕對的權勢所帶來的好處了吧,能把她們姐妹困住的難題,在黛玉那裏,或許隻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了。隻可惜,迎春未免放心得太早。賈母即便這次不會賣了她,難保不會再賣第二次,黛玉給她擡了身價,對賈母來說,就意味着她可以賣更大的價錢了。隻是不知,黛玉幫人是否能幫到底,送佛是否能送到西了。
黛玉又很親切地跟探春、惜春和李琳說了會兒話,才讓她們跟着邢夫人離開。賈家的下人見自己姑娘這般得世子妃青睐,感覺腿腳都有力了幾分,邢夫人更是高興,黛玉看來對迎春最是特别,這可是他們大房的姑娘。
邢夫人又一想到前幾天王夫人又提起接迎春回府後就将迎春送進敏靖郡王府爲妾的話來,頓時滿心不樂意起來,她家迎春和世子妃這般要好,将來不求能嫁個小王爺,可嫁個小侯爺、小公爺的,也不是不可能,怎麽能給賈圓春去提破鞋呢?就算将來迎春生了孩子,給賈圓春抱去養了,那榮耀不還是二房的?不行,她得好好兒和賈母說道說道,他們大房可不能吃這個虧。
邢夫人再看看探春,原本上次送她們過來的時候,還有高僧說探春是貴人的命格,她還以爲探春能有什麽大造化呢,說不定還能應在誠恪親王府上面呢,可沒想到那和尚前幾日被人抓起來,竟是個騙子,騙了一個姓張的财主家上千兩銀子,還差點兒害死了那家的女兒。這事兒随着和尚被抓鬧大了起來,便也牽扯出前段時間探春的批命來,倒是成就了邢夫人,雖然也遇上了那個騙子,卻并沒有上當,除了給他杯水喝,并沒有什麽銀錢上的損失,也沒有因爲那批命而飄飄然,如今旁人都道她有慧眼,她也得意得很,完全忘了當初是念着探春是二房的姑娘,她吝啬出錢罷了。
探春直到上了馬車,也沒等到黛玉跟她說什麽有暗示性的話,不由得抿緊了嘴唇,迎春已經脫身一半,她怎麽辦?難道是之前的事情,得罪了黛玉,使得黛玉決定對她的事情袖手旁觀?
探春脫力地靠坐在馬車壁上,侍書擔心地看着她:“姑娘,也許這事并沒有那麽糟糕,姑娘‘旺子’的名聲傳出,也許能給姑娘帶來好姻緣呢?”這年頭,不是誰都希望娶個媳婦能夠給家裏開枝散葉嗎?
探春心裏一堵,搖頭道:“普通人家若信了‘旺子’一說,便也信了我是貴人的命,又如何會求娶于我?富貴人家,呵,又如何會不懂這裏面的貓膩?怕是連信都不會信的。”也許王夫人根本就不期望她能夠嫁得好,如果不是想要讓她介入到莊煜和黛玉之間來破壞黛玉的幸福,王夫人怎麽可能爲她選擇好的人家讓她出嫁?
柔翠離了誠恪親王府的莊子,連日來的收斂讓她已經十分難受了,這下見了賈府的人,忙不疊地跑去找人套近乎打聽消息去了。
一刻鍾之後,柔翠又忙忙地鑽進了探春的馬車裏,道:“姑娘,大事不好了,上次給你批命的高僧被抓了!”
探春心裏狠狠一驚,急道:“怎麽回事?”難道是黛玉?如果那和尚招了,說他所說的一切是受人指使,那對探春來說,将是滅頂的打擊,如今大家隻不過是猜測,便是笑話她,也不過隻能在背地裏;可若證實了,那麽她将要面對的嘲弄……探春想都不敢想。
“那高僧原來是個騙子!姑娘你是不知道,原來之前那和尚曾經給一個姓張的财主家的姑娘批命,說她與定親的守備公子命數不合,不能嫁,那話編得是天花亂墜的,還說若是不順應天命,姑娘和守備公子都會橫死……吓得兩家人忙忙就退了親。後來那張财主和夫人便又讓那和尚批了命,找了個命數極合的人家,是長安府府太爺的小舅子李衙内,準備将姑娘嫁過去。誰知這張姑娘卻是個知義多情的,得知父母退了親,便道‘一女如何能夠兩嫁’,竟是要拿繩子懸了梁!好在被人救了下來。好在守備之子也念着張姑娘,千方百計地捉拿那個騙人和尚,識破了他的騙術,這才将人捉了起來。誰知那和尚騙了一家不算,之前竟又騙到我們府頭上來,好在大太太沒有上當。” 柔翠邊說,心中惴惴不安得很。他們一家如今都是王夫人的心腹,這和尚也是柔翠她爹找來的,卻不想找了這麽一個帶着麻煩的大騙子,出了這樣的纰漏,還不知道王夫人會怎麽發作他們一家呢。
柔翠現在有些後悔之前自己在探春面前傲慢的樣子了,否則的話,再不濟在探春身邊做個大丫鬟,也比以前在莊子上做粗活強啊。
探春聽了柔翠轉述的話,心便慢慢地平靜下來,也可以說是松了口氣。這件事情這般解決,倒也是出人意料得很。邢夫人的小氣吝啬,居然也有發揮正面作用的時候,隻要說是她識破了那和尚的假話,她們并沒有把那和尚的話當真,而在誠恪親王府莊子上的事情應該也不會傳出去,那麽這件事情就可以如同沒發生一般一筆帶過。隻是,難道黛玉竟有這樣大的能量,可以布這麽大的一個局?探春是不相信的,恐怕這裏面必然有莊煜的手筆在。
事實上,這張家被騙的事情和探春的事情,根本就是兩回事,騙張家的那個“高僧”和給探春批命的,也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畢竟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巧合的事情?
原來那張家财主愛勢貪财,因着那李衙内在看上了他的女兒,一心求娶,張财主便想退了守備家的親,将女兒嫁給李衙内,可守備家卻是不依的。這李衙内不肯死心,竟是找了個假和尚來騙人,危言聳聽吓得守備家終于答應退了親。若不算張姑娘想要自缢,說不得那李衙内就得償所願了。隻最後那和尚叫人逮住識破了,李衙内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張姑娘和守備公子也終于算是能夠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而那守備公子,林霁卻是認得的,發生了這樣一件戲劇化的事情,林霁與黛玉閑聊時便說起了,黛玉得知這件事情,問得那騙人的和尚被抓是在探春路遇批命僧之後,卻道巧合得很,便叫人悄悄傳了流言,将探春所遇事情也推到了那騙子身上去,這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她也不必再刻意做什麽,探春就能從這件事情裏面摘離出來了。至于探春多少還是會受到些影響,黛玉卻是不願多管的了,探春畢竟也曾經有過算計之心,黛玉不會因此與她爲難,卻也不願意爲她辦得事事周全。
而最最可笑的是,那個王夫人派人找來的假和尚,在聽說騙子和尚被抓之後,吓得連夜跑回濟南老家去了,而王夫人等人,一直都不知道,被抓的那個騙子,壓根就不是他們找的那個,所以提心吊膽了好長一段時間,就怕那騙子招認是他們指示他這麽做的。
作者有話要說:而最最可笑的是,那個王夫人派人找來的假和尚,在聽說騙子和尚被抓之後,吓得連夜跑回濟南老家去了,而王夫人等人,一直都不知道,被抓的那個騙子,壓根就不是他們找的那個,所以提心吊膽了好長一段時間,就怕那騙子招認是他們指示他這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