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因爲黛玉掌握着賈家的情報線的關系,這個消息,當晚便傳到了黛玉的耳朵裏,黛玉難免有些詫異,卻也越發對賈家沒了好感,而且對于賈母和王夫人把事情責任都推在李冉身上的行爲越發地感到不齒。
如今事情剛發生,賈母和王夫人爲了避嫌,尚且沒有對李冉做出什麽安排,但黛玉能夠想象得到,原本很讨賈寶玉喜歡的李冉,恐怕将會成爲賈母和王夫人最大的打壓對象。甚至包括與這件事情無關的李琳,等到回了賈家,必然也會受到牽連,原本就不如李冉日子好過的她,恐怕會更加的難熬。
黛玉與李琳相處下來,倒是對這個小姑娘印象不差,這與李琳姓李也有一定的關系,尤其李琳的身世可憐,連從李家帶來的家産,也已經被賈家不着痕迹地搜刮去了,這讓黛玉不由得産生了同病相憐的感覺。
若說迎春和探春都是各有心思,那麽惜春和李琳倒是真的隻是單純來做客的,也因此,黛玉對她們更是多了幾分真心。
探春自小便要讨好王夫人生活,對于察言觀色,卻是很在行的,所以在看了黛玉對惜春和李琳并不是很明顯的偏愛後,很快便明白過來,黛玉的心裏恐怕已經給自己記上一筆了。而史湘雲被送回了賈家,這說明黛玉并不是那麽好糊弄的,踩到了她的底線就不好收場了。
雖然心底還有着隐隐的不甘,但是探春還是決定要完全放棄進誠恪親王府的念頭,并且向黛玉說明在這件事情上她的不得已,就算出賣了王夫人又如何?反正王夫人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就沒打算給她留後路,她不自己給自己找活路,難道就任由這件事情的影響,讓自己成爲笑柄,最後像迎春那樣被随手送人嗎?
不過探春還是打了個小九九的,她打算拉上迎春一起去見黛玉,她敢肯定,迎春必然是不想進敏靖郡王府當妾的,而她也知道,迎春的個性在賈圓春和薛寶钗的鬥法中,絕對是要被犧牲掉的那一個。
隻要迎春跟她一起去求黛玉,就算回府後惹惱了賈母和王夫人,也能有人一起分擔。而且,憑迎春的個性,恐怕是開不了口求黛玉的,她們一起去,也算是幫迎春鼓足了一次勇氣。
這一日午後,陽光明媚,花香四溢,蝴蝶飛舞,美得很夢幻,惜春和李琳得了黛玉送的一整套畫具,跑到花園裏畫畫兒去了。
而黛玉,則笑看着結伴而來的迎春和探春。
探春下定了決心,也是個幹脆利落的,今日和迎春前來,就打算打開天窗說亮話,并不再拖拖拉拉,因爲她聽說了,明天莊煜就回來了,到時候再來找黛玉求情,說不定就會被誤會成故意引起莊煜的主意,她既然已經死心了,就沒有必要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了。
迎春和探春坐下後,對視一眼,探春便道:“世子妃,我們姐妹二人今次前來,卻是厚着臉皮,來求世子妃伸個援手的。”
“這話從何說起?”對探春這種拿得起又放得下的性子,黛玉有些欣賞,也有些忌憚。探春這樣的人,可以幫,但是不可以信,因爲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不會被她反咬一口。
探春看了看周圍伺候的幾個丫鬟,微微咬唇,道:“還請世子妃屏退左右。”并且先将自己身邊的侍書和迎春身邊的司棋支了出去。
黛玉一揮手,伺候的丫鬟們便都退了出去,隻留下林栖在身邊,而丹橘也站到了門口看着不叫人接近偷聽。
探春倒也沒糾結林栖的在場,能夠在這樣的場合下被黛玉留在身邊的,必然是極重要的心腹,她微微一斟酌,便道:“想必太子妃已經聽說了,我們在來莊子上的路上,遇見個和尚的事情吧?”
“這事我确實聽說了,那和尚還幫妹妹批了命。”
探春臉一紅,卻是苦笑道:“若這事是真的,妹妹我也算是得了個好兆頭了,可這事……卻是我那嫡母派人找來了假和尚……造的假。”
黛玉微一挑眉,倒是沒想到探春會這般直接地把王夫人給挑了出來,不過她也沒有多說什麽,示意探春繼續說下去。
探春苦笑一聲,道:“這話,由我來說,或許世子妃會覺得我沒臉沒皮,但是我也是沒有辦法了,太太步步相逼,我便是甘心做那棋子,也隻有被棄的份,便如二姐姐一般,叫人存心往那火坑裏推啊……”
探春抽抽涕涕地把王夫人的算計都說給了黛玉聽,間或夾雜着賈母等人打算把迎春送進敏靖郡王府做妾的事情,把她和迎春都說成了被人操控的無奈人,她們的不甘、不願、人生、幸福,都沒有人在乎。
迎春在一旁沉默着,但滿臉的悲哀和失望卻是怎麽都掩不住的。
探春找迎春一起絕對是一個很正确的選擇,因爲有了迎春的襯托,探春自己也就更像是一個無力反駁王夫人而隻能□縱、被利用的可憐人了。
黛玉聽了探春轉述的王夫人的計劃,臉色卻是越來越冰寒,她厭惡、甚至是憎恨王夫人,因爲王夫人曾經對賈敏做過的事情,注定了黛玉不可能将其看做自己的長輩。而如今,王夫人竟還見不得她好,千方百計地想要破壞她的幸福生活,甚至不惜犧牲尚且還有利用價值的庶女,這讓黛玉産生了一種絕對不能夠再容忍的感覺,總是被人以惡毒的眼光盯着,絕對不是一種很好的體驗。她雖然不怕賈家的算計,可是這種如同跗骨之蛆的惡意,她也不想時時體會。
黛玉不着痕迹地看了探春和迎春一眼,迎春且不去說她,一棍子打不出個響兒來的人,黛玉本就打算幫她一幫,也好破壞了賈家幫賈圓春固寵的計劃,所以很快便略過她不想。至于探春,這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若是采摘不得法,說不得就要被刺紮了手。
黛玉聽完了探春的訴求,看着兩人帶着隐隐期待的眼神,卻也沒有當場就大包大攬,隻說會考慮,就把她們兩個人給打發回去了。
迎春了了心事,在她看來,無論黛玉幫或不幫,都是正常的,她本身和黛玉就沒什麽深刻的交情,而黛玉就算能夠幫了這次,還能幫她一輩子嗎?就算這次沒被送進敏靖郡王府,下次或許也會被送給别人的。
而探春則要惴惴不安得多,隻是如今事已至此,如果黛玉不肯幫忙,她回去以後還不定要受王夫人多少的氣呢。不過她的話必定已經引起了黛玉對王夫人的不滿甚至怨恨,這樣的話,或許可以借由黛玉拖住王夫人的手腳,也好讓她松口氣慢慢謀劃自己的将來。
惜春和李琳見迎春二人去黛玉那兒坐了半天,也能夠猜到是爲了什麽,不過這事她們也插不上手,隻好故作不知了。
司棋跟着迎春回去,好說歹說才終于從迎春的嘴裏知道當時的情況,一聽探春所說的那些話,也知道探春這是舀着迎春做幌子,不過如果不是探春撺掇着,迎春說不得還是那樣縮着頭什麽都不說,既然是如此,也就沒什麽好埋怨探春的了。
隻是司棋倒是不知,黛玉可會答應幫她們的忙,又會怎麽幫她們。
侍書那裏也有些惴惴,避着柔翠問探春:“姑娘,世子妃會幫忙嗎?若是她不肯,我們回府之後……”
探春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其實她心裏也沒底,道:“這事我現在也說不準,退一步來說,世子妃就算肯幫忙,也不可能将我從賈家帶出來,太太那裏我一時半會還擺脫不了,柔翠那裏你注意些,别叫她發現了端倪,如果她發現了什麽,你也别心疼,該收買就收買,這次世子妃給的東西不少,别舍不得用,留到府裏,還不定能留下什麽呢。”
侍書應下,又道:“如果世子妃肯讓姑娘進親王府就好了,這樣既能圓了批命的說法,别人對姑娘就隻有羨慕的份,且也不必再另想法子去擺脫太太了。反正姑娘也不會跟世子妃争奪什麽,與其将來讓世子納别人,不是姑娘知根知底又是親戚來得好?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探春狠狠一拍桌子,壓着嗓子道:“閉嘴!這話也是你能說的?”當她沒想過麽?可是黛玉是那麽糊塗到會因爲看别人可憐,就把自己丈夫分出去的人嗎?有點兒腦子的人都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可是……”侍書是知道探春一點兒想法的,故而并沒有被探春吓倒,還想說些什麽。
“這話,以後永遠都不許再提!”探春直接打斷了侍書的話,“你以爲人人都像柳知府夫人那樣愚蠢嗎?”
侍書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等想起柳知府夫人是哪個,便隻嘀咕了一句:“可是姑娘你又不像那家的表姑娘那樣,會恩将仇報、心思歹毒。”
探春狠狠地瞪了侍書一眼,看的侍書再不敢多話。
那個柳知府夫人的事情,還是侍書打聽來,跟探春說起過的。三春小時,賈母找了女先生來教導她們,賈家的底蘊自然是無法和黛玉她們的王府相比較,請來的女先生學問倒也不差,隻是在無事時卻愛湊在一起說些東家長西家短的。她們自然不會當着姑娘小姐的面亂說,可背着姑娘們閑聊時,也不會太在意丫鬟們。所以侍書會知道她們說起的事情,也不足爲奇。
這柳知府夫人,是個心腸非常的軟好人,和柳知府十幾年夫妻,伉俪情深,是個叫人羨慕的。後來她姑姑家的表妹,被繼母虧待,跑來求助于她,她心腸一軟,就把這個表妹留在家裏好生照顧了。誰知道有一日柳知府出門應酬喝醉酒,也不知怎地就和這個表妹滾到一張床上去了。這個表妹尋死覓活的,柳夫人不忍心,就做主将她娶進門做了知府的二房。當時知道些□的,都道知府夫人賢惠大度,可不過五年,這賢惠大度的知府夫人,便在她人眼裏成了引狼入室的蠢人,不僅完全被表妹奪走了丈夫的寵愛,連膝下的一兒一女也相繼一個病死、一個意外落水淹死,後來更因爲犯了“妒忌”被知府給休了,連娘家都沒回,半路上就跳河死了。
柳知府夫人的例子,被當家夫人們引以爲戒,黛玉是否知道,探春不得而知。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黛玉不是柳夫人,沒有那樣不問是非的爛好心,而莊煜也不是柳知府那個糊塗人,想要在誠恪親王府動手腳,比登天還難。
不切實際的妄想,既然已經被打碎了,就别再勉強将其拼接在一起了。
作者有話要說:柳知府夫人的例子,被當家夫人們引以爲戒,黛玉是否知道,探春不得而知。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黛玉不是柳夫人,沒有那樣不問是非的爛好心,而莊煜也不是柳知府那個糊塗人,想要在誠恪親王府動手腳,比登天還難。
不切實際的妄想,既然已經被打碎了,就别再勉強将其拼接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