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次接這個什麽茜香國皇太女,淳佑帝、莊晔等人根本就不當一回事情,不過是文官們煩得很了,做做樣子罷了。
不管茜香國女王對于皇夫的所爲究竟是否知情、知情多少,對大靖朝來說,茜香國總歸是對大靖有了不臣之心,是無法原諒的,又妄圖謀害莊晔,除了某些食古不化的文臣覺得不能失了天朝上國的胸襟,失了基本的禮數,大多數人都是絕對不可能将這個茜香國皇太女當成貴客來接待的。
莊晔是多麽記仇的人啊?萬一他們對這個皇太女太禮遇了,叫莊晔記恨了怎麽辦?茜香國如今處境尴尬,他們可不敢妄想從他們國家的人身上揩油水,不然叫淳佑帝認爲他們有了裏通外國之心,那可是多少利益都換不回來的——畢竟,莊晟的例子就近在眼前呢。
所以,深知淳佑帝、莊晔心理的莊煜,對這個任務的态度,也就敷衍得可以了。
朝廷派出的禮儀車隊還在路上緩緩地走,用一種異常緩慢的速度。禮儀官計算着時間,等到車隊到達東海岸,那茜香國皇太女,恐怕要在東海驿館裏等上許久了。不過禮儀官倒也不擔心,反正這次的任務是由莊煜領頭的,出了什麽事情,自然有莊煜頂着。而誠恪親王惡名在外,那些老酸腐就算是真的有什麽不滿,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莊煜丢下車隊慢悠悠地走,自己則是帶着黛玉,按着正常的行進速度,提前一步來到了東海岸,畢竟走太快了,怕黛玉吃不消。
大靖水師大營駐紮在東海岸邊,離軍營十裏之外,有個小鎮,自從駐紮了軍營開始發展,如今也是小有規模了。
小鎮上有專門給高級将領預備下的住宅,與京中相比,自然是毫無可比性,但是在這個小鎮上,也已經算得上是比較豪華的建築了。
得到莊煜要帶着世子妃一同前來的消息,負責打理宅邸的人,立刻便清理出了一間最大的宅院,待得莊晔和黛玉到了,立時便可以入住了。
莊煜和黛玉在宅子裏落了腳,卻隻住了一日,便帶着黛玉到了臨海的一座山上,那山聳立在海邊,正對着東海海域,視線格外的開闊。接近山頂的地方立着一座全部由石頭砌成的堡壘,棱角分明、又冷又硬,像一頭趴伏在山頂随時準備伺機而動的猛獸。
也幸好莊煜是白天帶黛玉去的,彼時已經入秋,日光少了幾分毒辣,天空藍得叫人心曠神怡的。若是晚上,在深幽的山林裏,看見這樣一座冷硬的石堡,難保乍看見的黛玉會不吓一跳。
莊煜跟黛玉介紹道:“這兒是崗樓,因爲處得高,所以望得遠,海面上若有什麽異常,能夠一目了然,引了火把以特定的節奏揮舞,便能将情況告訴在山下的人知曉。”
黛玉點點頭,新奇地看着這個她從未見過的建築模樣,完全不符合她的審美的堡壘,要說喜歡,真的談不上,可是也不會鄙薄厭惡就是了。
莊煜帶着黛玉在石堡裏住了一日,寝具自然是叫下人帶了上來鋪就的,雖然黛玉覺得自己這般太過嬌氣,可是莊煜半絲不肯妥協,那樣冷硬的石闆床,他怎麽舍得叫黛玉躺上去?鋪上好幾層被褥,才稍稍有些柔軟。而且山上的夜晚有些寒涼,他可不想帶黛玉出來散心叫她染上一身的病。
黛玉在一個陌生而又充滿了肅殺氣息的地方,晚上就有些睡不着,她攬着被子坐起身,借着室内昏黃的燭火,打量着這間冰冷的石室。黛玉是個柔情似水的少女,若非想到莊煜就住在隔壁叫她覺得安心,還真的會覺得慎得慌。
黛玉怔怔地有些出神,莊煜的世界,于她而言,在這次的事件之前,還真的是陌生的。而如今,莊煜有意識地在她的面前,将他的世界慢慢的展現在她的眼前。
這是一種新奇的體驗,黛玉歎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适應良好。
因爲睡不着,黛玉突然很想出去走走,掀開被子起身,跟來伺候的林栖便已經來到她的身邊,問道:“世子妃?”
黛玉道:“我想出去走走。”
黛玉她們住的,是一處小院落,所謂的院子,也不過十步見方,沒幾步便能走個來回。
林栖回答道:“世子妃稍待,奴婢去告知世子一聲,由世子陪世子妃出去才好,外面黑得很,又有兵士巡邏,免得沖撞了。”
黛玉一聽要去叫醒莊煜,便将腿縮了回去,道:“那還是算了,明日裏白天再轉轉吧。”
黛玉語音剛落,門外便傳來莊煜的聲音,道:“黛兒醒着?”
黛玉十分納悶,這莊煜怎地出現得這般巧?
當被莊煜裹在披風裏,躍上房頂的時候,黛玉還在疑惑。
莊煜笑着拿下巴蹭蹭黛玉的發頂,道:“黛兒的事,我總希望是第一個知道的。”
黛玉不由得紅了臉,好在夜色濃重,莊煜也看不出來。
山林的夜晚,其實是有些吓人的,尤其是在這樣冰冷的石堡裏。
但是黛玉窩在莊煜的懷裏,感受不到夜風的涼意,也生不出半絲對暗夜的恐懼,安心無比。
風吹得山林嘩嘩地響,黛玉其實什麽都看不到,倒是莊煜有些擔憂,怕吓到她,沒一刻便問黛玉:“黛兒,我們下去吧,若你真的睡不着,我陪你聊聊天,這晚上的山景,真的沒什麽好看的。我明日帶你下山看海,這兩日天氣好,你會喜歡那種景色的。”
黛玉點頭答應,心下卻對離開莊煜的懷抱感到了一絲不舍。
第二日天明,莊煜本打算帶黛玉去看日出的,不過考慮到黛玉很晚才睡,便歇了心思,明日裏看也是一樣的。
等黛玉起身,莊煜帶了黛玉下山看海。
黛玉還是生平第一次見到海,那種海天一線、一眼望不到頭的壯闊,給她的内心造成了很大的震撼。
莊煜是挑了天氣不錯的日子帶黛玉來海邊的,風不急,浪也不大。海浪翻滾之間,泛起的粼粼波光,似乎也沒了夏日裏那種刺目的耀然。浪濤湧上來、又退下去,拍打在岸邊的岩石上,會發出啪啪的聲響,這種聲音,有着特定的節奏,讓黛玉覺得有種特殊的韻律。
黛玉生平讀書不可謂不多,尤其身在皇家,隻要她想,很多外界已經失傳的孤本,莊煜也會爲了她到宮中書庫找來給她讀。但是,很多書她讀過,也自認爲已經理解得很透徹,然而,有些東西,不曾親眼見過,到底是無法想象它究竟會是怎樣的波瀾壯闊。
黛玉的性子裏,天生就有一種婉約的氣質,隻是這麽多年來,在誠恪親王府日子過得舒心惬意,少有人敢給她委屈受,故而表現得不明顯。而賈敏的離世,讓黛玉經曆了人生至大的痛苦,她骨子裏的多愁善感,便開始冒了頭。但是,當她看到一望無際的海洋,那種波瀾壯闊,便将她内心的愁緒拍散了大半。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待得莊煜帶她看了日出,那種“白日一照,浮雲自開”的壯麗景象,那種噴薄而出的勃然生機,讓黛玉心底的愁緒,完全的消散了,心底生出一種熱烈,一種希望來。
黛玉眼睛發亮地看着莊煜,道:“煜哥哥,我想畫畫,我想要把這壯闊的景色,都畫在畫中帶回去。”
莊煜自然無有不應,叫人備了筆墨紙硯,桌椅闆凳在海邊,陪着黛玉作畫。
這些畫,不僅有蔚藍的海天一線,還有生機勃發的日出東方,甚至還有陰沉的雨中海景。
那一日,天氣有些陰沉,風有些大,莊煜本不想帶黛玉出門,偏黛玉想看看雨中的海,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莊煜摸摸黛玉的腦袋,最終還是帶她去了,隻是在馬車上備好了雨具,馬車也改裝成了适合大雨天行進的樣子,人手更是帶足了,杜絕了一切意外發生的可能。
雨還沒下下來,但那種風雨欲來的感覺,黛玉卻完全能夠感覺得到。
黛玉被莊煜帶到一塊不高的岩石上,風有些大,黛玉雖然不至于站不穩,但莊煜還是将她牢牢地鎖在了懷裏,拉過披風将她裹住,隻留個小腦袋露在外面。
莊煜滿足地拿下巴蹭蹭黛玉的發頂,又側頭看着黛玉通紅的耳尖,偷偷地笑。
黛玉離京這段日子,也已經習慣了莊煜的保護,也沒怎麽掙紮,乖乖地由莊煜圈在懷裏,而且很快就被天地變換的壯景給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雲層已經開始聚攏,風吹來帶着一股特有的鹹腥味,浪在沉沉的翻滾,撞擊在岸邊的岩石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黛玉有些害怕了,總覺得腳下的岩石,也在厚重的浪頭拍打下打晃,不由自主地更往莊煜的懷裏靠,似乎隻有感覺到身後溫熱的胸膛,才能讓她感到安心,這個時候,她也就顧不上害羞不害羞了。
莊煜享受着暖玉溫香在懷,好在還沒失了理智,在雨滴滴落下來的時候,很快就帶着黛玉回到了馬車上,迅速地回去了。
黛玉由莊煜陪着,看過了大海的各種面貌,也終于覺得滿足了,帶着一大摞的畫紙,回到了小鎮上。
這個時候,朝廷派來的接待茜香國皇太女的隊伍,也終于抵達了,而